笔趣阁 > 天命真女 > 第一章

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黄沙卷起百里烟,烟尘飞上云霄,晌午的北方天际竟闪烁着一颗星,光芒精锐且透着吊诡红光。

    “异象呢。”清朗温嗓穿过吵杂声响,像是一道沁凉弯泉。

    “那又如何?”回应那声调的是沉冷无波的男声。

    太原府北方的马市,春秋两季是热络交易的时节,尽管黄沙随着冷风不断地从北方边城刮进,却压根无碍进场买卖的人潮。

    马市周围,多的是茶馆客栈,不管是哪家歇店,里头早已人满为患。

    对话的两个男人落坐在二楼的雅座,两人临窗而坐。

    陆一色从窗外调回视线,瞅着对面的男人,压低嗓音说:“彻,今年太阴主权,说不准真要出个女皇了。”清俊的五官满是兴味。

    轩辕彻似笑非笑地扬眉,清俊的脸上慵邪却又透着峻厉,剑眉入鬓,眸深如墨,鼻若悬胆,唇型薄美却浅抹戏谑笑意,出色得教男人也会多看一眼。

    束起的发全都藏在毡帽底下,玄色金边的长袍外搭月牙白对襟半臂,腰束锦带,质地精美,绣工秀丽。

    他横看竖看都像个富商鉅贾,就连坐在一旁的义子轩辕子矜也和他同一个模子的装扮,相对的,对面的陆一色可显得寒伧多了。

    “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即罢。”两人低调的对话淡淡地隐没在周围的吵杂声中。

    女皇?笑话一桩。

    “彻,你得要防范。”陆一色脸色再正经不过。

    浅啜着不算上等的凉茶,轩辕彻隐在长睫底下的狭长黑眸透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轩辕庄乃北方霸主,太原郡发迹,在几代之前便以牲口买卖起家,就连本朝开国君主起义之前也受其鼎力相助过,且在开朝创代后,轩辕庄义捐大笔银两充实国库,自此更成了无官职却依然能左右朝廷的一方富贾,在北方形成一派势力。

    其不仅握有先皇御赐通令,与西域通商贸易,举凡牲口、茶叶、绢帛等等,也皆毋需受检,通行无阻。

    但若有一日,本朝不再是李氏天下,那么轩辕庄势必受到冲击。

    “一色,你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轩辕彻哼笑着,冷峻的线条满是哂意。

    陆一色的师傅乃是皇朝钦天监,他跟随在师傅身边多年学习天纲寰宇之术,天象的变化躲不过他那双精锐的黑眸。

    “也许吧。”陆一色熟悉好友的性子,也不多啰唆,原本欲闭嘴,但想了想,忍不住贝起唇角又说:“好兄弟,若是无误,我想你府上也快要出现一位女皇了。”

    轩辕彻瞅着他的眼神,俨然像是看个神志不清且出言荒唐的三岁娃。“你是说如凤吗?”他那个连话都还说得不清、生性怯懦,且连爹都不敢叫的女儿?

    “别当我是在说笑。”啧了声,陆一色不满地浅啜着茶。

    “还不是说笑?”

    翻了翻眼皮,陆一色把茶杯往桌面一搁。“好,我走了。”他不想再留下来被人羞辱,否则早晚有天被气到吐血。

    “这一趟,你打算何时回来?”轩辕彻跟着起身,一旁始终不发一语的轩辕子矜也立即站起。

    陆一色原是庄里厨娘之子,与他一块长大。从小,他便觉得陆一色与寻常人不大相同,那双眼好似能穿阴探阳、观古知今,所以他靠庄里势力,把陆一色送进大内学习阴阳道术,这些年总是聚少离多。

    “一年半载的吧。”缓步下楼,陆一色走出歇店外头,被阵阵冷风刮得缩紧脖子,清俊的娃娃脸皱成一团。“才入秋,这天候可真冷得紧。”

    “不是天候冷得紧,是你穿得太单薄。”摘下顶上的毡帽,轩辕彻往他头上一戴。“戴着吧,咱们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我可不想下回瞧见的是你的遗物。”

    陆一色继承师志,决定周游列国,增广见闻,因此总是在西域诸国游走。

    “关心的话一定得要用这种方式说吗?”就不能直接说是担心他吗?“我要走了,你不用再送。”

    “送你是自然,毕竟咱们这些年来难得聚首,这回不送,谁知还有没有下回?”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好友,交情自然比商场惺惺作态的酒肉之友深厚许多。

    “够了。”陆一色抬手遏阻,他不想在远行之前就先吐血吐到虚。什么叫做还有没有下回?“你不是要顺道到马市走走?去去去,不送。”

    话落,他便抓着包袱,飞也似地消失在人潮里。

    轩辕彻目送好友远去,半晌,才移开步伐,朝拥挤的人潮而去。

    太原马市,数市连集,牲口贩子南北集合而至,无论买方卖方都不会放过这一年两次的盛会。

    轩辕庄在几代前便是牲口贩子起家,每年总是会到马市挑选上等牲口,尤其以马匹为最大宗,用在改良马种上头,不为其他,就为了应付每年来自大内的订单。

    若是马不良驹不壮,轩辕庄当家主子轩辕彻还不肯出单呢。

    “轩辕庄主,请往这儿来。”

    才刚踏进马市,随即有人招呼了过来,轩辕彻摆了摆手,看也不看一眼地迳自往旁走去。

    他没兴致坐楼台挑马,要亲眼瞧,亲手碰触才行。

    不染半丝情绪的黑眸打量着牲口的瞬间,变得冷锐慑人,打小在牲口堆里混着玩,他的一双眼可以轻易地分辨出牲口的好坏良莠。

    就当他一圈一圈地看着时,突地瞥见转至眼前的竟是曾威震八方的汗血马,方要抬手轻触马颈上火红的毛,一旁却响起极细微的声响

    “别瞧这儿的马。”

    声音细小,刻意压哑,但不难分辨出是女子的嗓音。

    他朝栅门边探去,瞥见一名女子正用力地对他眨着眼。那女子身穿简陋胡服,满脸脏污,一头稻草似的发只用绳圈简单束起,几束垂放颊边,一阵风刮来,吹得她满头满脸的发,跟个小疯子没两样。

    不多细想,他欲探手,却觉一阵风刮来,不及反应,那小疯子已经拽下他的手,怒眼瞪着他低声咆哮。“你是听不懂人话啊?就跟你说别瞧了,你还想摸?不怕被毒死吗?”

    轩辕彻眯眼瞪视着无礼的人,却突地发现这小疯子有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水波潋滟得像是一湖涟漪,美得近乎慑魂。

    “放肆!”身后几步远的轩辕子矜一个箭步向前,毫不留情地隔开她。“谁允你放肆靠近轩辕庄主”

    被这一推摔得四脚朝天的花弄月痛得龇牙咧嘴。

    就知道这年头想当好人就得要有心理准备,可犯不着推得这么大力吧?

    “我是在救他!”真的是气死人!“马颈上的红毛是假的,用砒霜染的!那不是汗血马,只是一般马儿,你买回去,不出几天就得替它收尸。”

    闻言,轩辕彻浓眉微扬,眸底有抹淡淡惊异。

    这小丫头竟也懂汗血马呢。

    “你这个丫头!”一声暴雷似的声响窜起。

    花弄月闻声就想要快快起身走人,却已来不及,被身后的人轻易拽住一头蓬乱的发。

    “痛痛痛”她痛到快要飙泪。

    “当初要不是老子看你对牲口有点研究,赏你一口饭吃,让你跟在马队里,你现在可还在街头行乞呢,结果你居然敢出口造谣说老子的马是假货,有毒!”男子恼声暴咆,双眼瞪若铜铃,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

    “我我”又没说错

    “你瞧我怎么整治你!”男人暴吼着,一手拽着她的发,硬要将她往后拖行。

    完了、完了,这下子死定了!

    “慢。”淡淡的嗓音逸出。

    欲将花弄月拽走的男子立即松手,满脸卑微地走到轩辕彻面前。“这位爷儿,想看牲口?咱们这儿有漠北最神勇的飞马、大宛马、擎天驹”

    “还有造假的汗血马。”轩辕彻淡道,黑眸落在跌坐在地、一脸不解看着他的疯女人身上。

    “爷儿,你别听那丫头胡扯,这汗血马岂会是造假?”

    “造不造假我没兴趣知道,但是你的丫头弄脏了我的靴子,这该怎么赔?”他轻指着自己沾上黄沙的靴。

    花弄月一双大眼险些跳出眼眶。

    不是吧~~他不是想帮她吗?原来只是为了她弄脏他的靴?

    这是什么世道、什么世界

    “轩辕庄主,发生什么事了?”马市的主事闻讯跑来了解状况。

    “那丫头弄脏了我的靴,我要她的主子同我赔礼。”轩辕彻目光慵懒地看着脚下靴。“这可是皇上赐给我的靴子,弄脏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主事抓着那一头雾水的男人好心讲解训说了一番,那男子立即黑脸刷白,看向状似悠闲的轩辕彻。

    他脸色平和,不愠不火,但却教人望而生畏,举手投足之间是与生俱来的傲气。

    轩辕庄,犹若当今圣上背后最大的国库,试问在皇上面前有多红?

    比头顶上的艳阳还红!

    “说,这事,该怎么了?”轩辕彻黑眸淡扬。

    怎么了?这那男子哭丧着脸,看向准备当和事佬的主事。

    主事转而看向轩辕彻,谦卑的问:“依庄主看,该怎么处置?”

    淡淡扬眼,他不带笑意的无波俊脸有着令人感到沉重的压迫感。半晌,才听他懒道:“就把那丫头给我吧。”

    花弄月睁大眼。皇上御赐的靴子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居然弄了点沙尘,便可要一个人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阵仗,却突地对上那近乎冷漠的眼,发现其中透出些许复杂情绪等等!难道说,其实他是个好人,是想帮她,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若真是如此,他会不会太用心良苦了一点?

    “那有什么问题?大爷可以立即将她带走。”男子双手一摆,神色真诚,恨不得快快将烫手山芋送走。“她不过是个街头乞儿,是我好心收留她,若是爷看得上她,就带她走吧。”

    “子矜。”轩辕彻轻唤。

    “庄主。”轩辕子矜方从一阵混乱回神,立即迎向前。

    “叫爹。”他淡淡地纠正。

    花弄月再度瞪大眼。虽说他的声音不大,但她听得可清楚了。

    “爹。”轩辕子矜垂首轻唤着。

    哇~~好大的儿子啊,这少年郎横看竖看都约莫十三、四岁了,那这位救命恩人再次打量他俊朗如华的面貌,霸气冷潜的气态,绝对不到三字头啊!她只能说,这里的人都好早结婚喔。

    “带她下去。”

    轩辕子矜不解地瞅着义父,年少而世故的脸随即将情绪掩没。“是。”

    “等等,我还有东西没拿。”见他走来,花弄月忙喊着。

    她的包袱,她的家当,她的一切

    回头,见义父一个眼神,轩辕子矜立即明白。“我同你去拿。”

    花弄月赶紧起身,拍了拍沾满身上的沙土,临走前,不忘回头再瞅那救命恩人一眼。

    他立在沙浪卷烟之中,身姿昂藏迥拔,俊颜出众却淡漠无人味,但无论如何,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记住了。

    秋来、冬临、春再来。

    轩辕马圈就位在轩辕庄后方的大片山林地中,入冬时,一片雪白冷银世界,冻得直教人受不了,然春来雪融,一片嫩绿娇红缤纷整座山林,湖面山水倒影,烟岚缥缈,美得如同人间仙境。

    “花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睡!”

    “哇”花弄月被吓得从木板床上滚落冷硬地面,痛得哀哀叫。

    “还睡”外头管马圈的翁老更加卖力的吼。“醒了!”磨了磨牙,她没好气地朝外吼回去。

    “昨儿个就同你说了,今儿个这百匹马全都要押到京城的,你偏是起了个晚,存心找乱子!”

    “知道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不就来了?”她很气虚地叹了口气,爬了爬一头乱发,拉拢中衣,再披上一件外袍,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才开门。“翁老,我马上就好。”

    翁老精烁的眸朝她头上那窝乱发打量。“你那个头发能不能想个法子?好歹是个姑娘家,别这样邋遢得伤眼。”

    “邋遢得伤眼?这可是”算了,不说了,反正说了也是白搭。“我尽量。”

    在翁老不怎么认同的视线下,她阖上勉强可以挡风遮雪的门板,很下意识地打理着自己。

    但,真不是她要说,这衣服还真是该死的难穿!

    瞪着每回都与她交战数回的绳结,她就忍不住又叹起气。

    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扳着指头算着,从她无缘无故摔马摔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有八个多月了。

    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饶是她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是个狂热恋马的大二金融系女学生,爱马成痴,常常流连在父亲友人的马场里。生日当天她骑着父亲送的马在后院里驰骋,然后马失蹄,她摔下马,醒来竟然出现在巨木古林里。

    她饥肠辘辘地下了山,才惊觉自己竟出现在不属于她的时空。二十一世纪的金融系才女兼校花,竟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沦落为乞丐,妈要是知道她的境况,一定会替她哭上三天三夜。

    而后,她遇上了南下的马队,尽管摔马让她对马造成心里阴影,不敢太接近马群,但为求温饱,凭着她对马的知识,她很厚脸皮地求马队头子留下她。

    要走去哪?她不知道,未来是一片无尽的茫然,但她不想坐以待毙,只希望尽量往南走,往繁华点的地方走,而后来到太原马市,再然后,就被她的救命恩人带回太原的轩辕庄,把她丢在马圈里不管。

    她的救命恩人哪,打从她来到马圈,就再也没看见他了。

    肯定是把她忘了很快的,再不回二十一世纪,每个人都会把她给遗忘吧。

    二十一世纪的爸妈,肯定因为她的失踪而吓坏了吧?

    她也想回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每每阖上眼,她就不知有多希望当再张开眼时,这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但这奢望,一晃眼已过了八个多月,想到她必须在这古老年代里待到老到死,她就好怕。

    “花丫头,你死在里头了”翁老适时地吼回她被恐惧笼罩的心思。

    花弄月呼出一大口气,回头瞪着门板。“还活着呢!”

    她修养再好,也是有脾气的喔,再这样嚷嚷,她早晚、早晚哭给他们看!

    一点都不知道要怜香惜玉,好歹她在二十一世纪时也是个千金小姐,现在天天要她清马厩搬马粮,洗马刷马,她也会很害怕的好不好!她也没料到光只是摔马,就会让她连接近马都害怕啊!

    恨恨地穿戴好,门一开,她不禁又怨了。

    “翁老”不就说她马上就好吗?非得这么紧迫盯人?“我又不敢太接近马,马群也不需要我点算,你催我这么急做什么?”

    小说和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什么来了一下子就可以回去,要不就是可以遇见个爱她怜她的人,求她别走呿,她身边只有一群大老粗,年纪大得可以当她老爸,要不就是一群轻浮男人

    哪有那么浪漫哪,都是骗人的!

    “当然轮不到你点算,庄主待会会亲自过来点算的。”翁老在她身后杂念着。“半年前,庄主下江南巡查铺子和茶农绢庄洽谈价码,现下为了咱们庄里一年一度的京收特地赶了回来,你待会见着,可别忘了谢庄主留下你的恩泽。”

    说着,他不禁叹气,不懂庄主为何要个怕马的丫头到马圈干活。不过,看在她对马儿有几分了解,又加上是庄主的吩咐,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走了两步,她横眼瞥去。“庄主下江南半年?”一去半年?那不就是打她来到此处他就南下了?

    “轩辕庄可不是寻常商贾,而是掌握北方整个要脉的霸主,南来北往一趟,总是要费上不少时间。”翁老说得一脸得意,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可惜,庄主一脉人丁单薄,现下又没子嗣可传。”

    欸?黑眸溜转过去。“可庄主不是有个不小的儿子了吗?”

    “那不是,那是哎,这么碎嘴做啥?还不赶紧去干活!”

    呿,是他先说的耶!“翁老,先让我去洗把脸,我马上就过去。”既然救命恩人要来,她当然得先洗把脸好好见客了,是不?

    “去去去,手脚俐落点!别惹庄主不快,小心你性命不保。”

    她惊讶回头。有这么严重?这时代没王法的吗?还是说,在民间,他就代表着王法?

    不对吧,他毕竟救过她耶,能坏到哪里去?

    轩辕彻风尘仆仆,一路由南往北回到轩辕庄,停歇一夜,翌日立即上后山马圈,就为了确定今日马匹京收之事。

    “庄主。”远远的,翁老在马圈外头喊着。

    “马可备妥了?”俊眸审视马圈里的马。

    “全都备妥,总共二百三十六匹。”

    “全都打理好了?”

    “是的,已经准备要上路了。”

    绕着马圈走,轩辕彻颇满意地轻点下巴,后头轩辕子矜亦步亦趋地跟着,而落在最后头的是一团纯白色圆滚滚的小人儿,偷偷摸摸地跟着,就算想跟近,脚程也追不上。

    在马圈干活的小厮下人全都瞧见这一幕,但没人敢上前去拉住那团软绵人儿,原因无他,就为了小千金不得庄主疼爱。

    所以,他们只能任由她滚进马圈里,摔出一身泥泞,挣扎起身后,再钻到栅栏外,沿着栅栏一路往后方的湖靠近。

    而这几幕,就碰巧教在湖边洗脸的花弄月给瞧见了。

    一开始,她被一身爽飒,风华逼人的轩辕彻给吸引住目光,而后余光扫见那团小肉球,再瞧见她摇摇晃晃地朝湖水靠近后,便想也不想地吼了起来

    “妹妹!不要再过去了!”她边吼边拔腿朝小肉球狂奔而去。

    一声大吼,所有人莫不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自然连轩辕彻也不例外。

    狭长俊眸微眯,不解为何他的马圈里出现了个小疯子,而后,他瞧见他的女儿摇摇摆摆地沿着栅栏外走,眼前有马也不知要闪躲,而花弄月拔足狂奔的悍劲显然吓着了马,只听马儿嘶叫了声,随即欲抬起后腿

    他纵身跃过马圈,想阻止却已不及,心里正恼,却突见一抹身影奋不顾身地扑来,在马腿踹上的瞬间将女儿拉离,而后噗通一声双双落湖。

    轩辕彻身若轻燕地站在栅栏木桩上,恍若瞧见了幕教他难解的画面,直到湖里传来呼救声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花弄月狼狈地呼救,自己都快要淹死了,双臂却仍紧紧地拽住小肉球,让她可以浮出湖面。

    虽然已经入春,但湖水还是好冻啊!还有小肉球好重,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就知道做人不能太多管闲事,绝对没好下场,可是要她能帮却不出手,可是比伤在自身还痛啊!

    呜她早晚有天死在自己的多管闲事之下,早晚要死在异乡不对,不只是异乡,还是遥远的一千三百多年前啦!呜

    “你到底还要哭多久?”比湖水还冰冷的嗓音从头上兜落。

    花弄月狐疑了下,睁开眼,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被拉离水面,而小肉球更是不翼而飞,她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瞧去,那张俊美得教人心跳加速、心口发热的容颜竟近在眼前,让她毫无心理准备的被他电得六神无主。

    “原来是你啊。”无温的嗓音里透着些许玩味。“我没想到你竟还真的在这里待下了。”

    她的发长长了,怪的是,新生的发平滑直顺,然发梢处却依然鬈曲散乱。

    半年前他带她回庄,但南方商事让他不得不前去处理,便随便弄了个名义安置她,心想任由她选择留与不留,想不到她还在,而且还恰好救了如凤。

    花弄月眨眨眼,向来爱笑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苦涩。“不好意思,不待在这儿,我还真不知道能去哪呢。”

    若她能回去,老早就走人了,哪可能为了温饱成了个看马的小厮?

    “爹,我明明要如凤待在马车上的,我不知道她竟然”将小肉球接过手的轩辕子矜一脸愧疚。

    轩辕彻缓缓抬眼睨去,眉目皆沉,看着他抱在手中那浑身湿透的女娃。

    “爹,我先抱如凤回庄。”轩辕子矜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轩辕如凤压抑的抽噎声。

    他微微颔首,算是应允,轩辕子矜立即振足飞去。

    哇,这里的人会飞呢,佩服佩服!花弄月的视线随着轩辕子矜的方向转动,哪怕身影早已消失在山径的转折处,还是不愿回头。

    因为她可恶的救命恩人伤了她的心。

    他那句话问得极为淡漠,字面上无恶意,但偏是有恶意从他嘴里吐出,好像她心怀什么阴谋诡计似的。

    轩辕彻淡瞅着她,长睫垂掩。

    “你不冷吗?”那很冷很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当然很冷。”她里里外外都冷透了。

    “那还不放手?”

    “啥?”

    “你要抓着我到什么时候?”戏谑嗓音懒懒地散在她耳际。

    花弄月回眼,把视线慢慢、慢慢下滑,然后停在她的手上,就见她的双手紧握着一双温热厚实的大手,再仔细一看,他身上半湿,主因就是因为她赖着他不放,硬是把身上的湿意尽数转移过去。

    “哇!”不会吧,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打她落湖至今,脑袋昏沉不济,记忆严重中断,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抓着他不放,但若她猜测无误,应该是他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她就死拽着不放!

    粉颜霎时暴红,花弄月立即放手,羞得连退数步,不料脚下一滑,眼看要再摔进湖里,轩辕彻立即长臂一探,将她拉进怀中,让她烫热的脸贴上他湿了大半的衣衫,几乎要窜出烟来。

    也好、也好,她确实是需要冷静一点。

    怎么可以对有妇之夫这么有感觉?他有妻的,说不定还有妾,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古人!

    “翁老。”清冷的声音点名了。

    “小的在。”守在几步外的翁老立即向前,准备把花弄月扒开。“小的明白,这丫头真是太不像话了,小的马上将这丫头带走。”

    瞧他动手欲扳动着身前人的肩,轩辕彻不着痕迹地侧过身,让他险些跌个狗吃屎。

    “庄主?”

    “从今儿个起,她跟我回主院。”轩辕彻淡道。

    “欸?这成吗?这丫头粗手粗脚,马圈的活儿都干得七零八落的,到主院不怕惹得鸡犬不宁?”还没说她怕马怕到要她洗马,她拔腿就逃咧!

    有那么严重吗?花弄月很痛心地瞪着没良心的老人。

    她顶多是有点不适应这份工作,可他也不想想马圈的工作有多粗重,搬粮啊、清马厩都很费力的,这可是她以往从没做过的事。

    “她救了如凤,往后就让她守在如凤身旁当差。”如凤年岁渐长,身边需要的不只是奶娘,还要个机灵的丫环。

    “在小姐身边?”翁老声音又抖了两下。

    花弄月眨眨眼。哇,原来那小肉球是他女儿啊!这是什么世界,这么年轻的爹跟电视剧差得可远了,他半点胡子都没有,半点老态都没存在,他清朗如月,发束玉冠,湖绿外衫搭斜襟素白精绣半臂,衣摆处还绣上了庄徽,俨然像个风流侠士嘛,哪可能是两个孩子的爹!

    “由得你置喙?”沁冷嗓音哼了声。“管好自个儿的事便成。”

    “小的知道。”

    “你能走吗?”轩辕彻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我我我、我当然可以走!”一见那张祸水脸,花弄月立即往旁跳开数步。

    “那走吧,从今儿个起,你就待在如凤身旁伺候她。”

    “等等,我房里有东西。”

    “若是破旧衣裳就丢了吧。”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沉色胡服,数处补丁,尺寸过大,穿在她身上像娃儿穿大人衣似的。

    “不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那可是她和二十一世纪唯一有的联系。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他略微不耐地摆了摆手。

    花弄月二话不说地冲到破旧的草房,抓住伴在一旁破烂架子上的一百零一套补丁胡服换上,再拉出藏在木板床边上的一只包袱,随即又冲到他面前。

    岂料,他唇角竞有意无意地上扬,那轻浅笑意犹若破云朝阳筛落的几束光痕,震得她心神怔仲了起来。

    这男人,真的很祸国殃民喔

    轩辕彻不知道她在内心里对自己的评价,依然好心情地说:“可真快。”像是迫不及待想冲进他怀里似的。

    “怎好意思让庄主等候?”她呵呵笑着。

    开玩笑,守着团小肉球,总好过天天和马儿搅和在一块吧。

    “你倒挺识时务。”他回身走向山径。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也不想认命,但有时候有些状况是逼着人不得不认命。

    “你有这认知最好,也知道从此以后,你的命已落在我的手中。”

    “命?”她不解地看着他,突地打了个喷嚏。

    他瞅了她一眼,淡声开口。“待回要膳房弄个姜汤喝下,若是胆敢染上风寒,再染给小姐,休怪我将你赶出轩辕庄。”

    捣着鼻子,花弄月突然觉得好心酸。

    要是在学校时,只要她打个喷嚏,所有男同学都会努力表现出绅士的一面,忙着递温开水和面纸,岂料他竟然这时代的男人有必要好好调教一下!

    “听见了没?”见她扁着嘴,心思恍若飞到九宵云外,轩辕彻微恼地沉声一喝。

    “听见了!”没好气地瞪他,却又赶紧收回目光,不敢瞪主子瞪得太嚣张,免得待会就被扫地出门。“可命是我自个儿的,哪时候成了你的了?”

    这男人真是太会破坏她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的好感,真不知道是他天性擅长转弯抹角,还是他的个性本就有缺陷。

    “我救了你,难道你不该把命给我吗?”他一脸理所当然。

    “你救了我?”声音高了些,但随后又觉得有理。“也对,半年前是你救了我,但也是我先救了你呀,况且我刚才还救了你女儿呢!”

    她可是先后救了他们这对父女的最大功臣耶,他的命要不要给她?

    “我指的是我方才救了你,要不是我拉你上岸,你现下已经成了湖面浮尸了。”

    “欸?不对吧,是我先救你女儿的。”

    “若我不救你,这恩情你也讨不着。”

    花弄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男人果真是奸商哪,难怪富可敌国!

    “还有,你太无教养,居然对自己的主子出言不逊,切记再无下回,不准对着我说你,更不准对着小姐说是我的女儿,否则我一样会将你赶出轩辕庄。”

    她、无、教、养?!倒抽口气,她很想反驳,偏偏时代不同,认知大不同,就算想讨公道也没用,话说多了,反倒会让人觉得她古怪,所以,她只能忍,死命忍!

    “敢将小姐带坏,就不只是将你赶出去能了事,你得要记住。”那清朗温润的嗓音徐缓地吐出没人性的交代。

    她笑得面目狰狞,很想咬人,但现在还不行。

    不过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一定要给他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