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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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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你怎么了?”玄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从后山回来,一路是令他忐忑不安的沉默。不知他看见梅林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做错什么了吗?因见他箫上刻了个“梅”字,以为他一定会喜欢的,却不知会是这样结果。

    “没什么?”卓寒勉强笑了笑。

    “寒”

    寒,你怎么了?告诉我啊原以为虽不能忘记,但至少可以坦然面对了。可一见那片梅林,深埋在心底的回忆沉渣泛起,没有防备之下几乎让他魂飞魄散。那一刻分明看见了她——那个笑容冷傲的女人——带著轻蔑,看着他一头冷汗,看着他狼狈不堪。

    寒,我做错什么了吗?

    一直是他在给予,在他需要的时候任他索取。他向来冷静从容得近于冷漠。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玄”抬起头看见玄无措的神情,不应该怪他的。

    “寒,你没事吧?”

    “我没事。”

    无言,良久,玄忽然转身从书案上取过那支箫。一个“梅”字,深深地刻在那里,也许同样刻在他心上吧。

    “是因为这个吗?”小心问他。或许不应探究,但想知道

    想回避,想远远逃开。他不是已经逃了这么多年了吗?但,玄的眼中带著凄惶

    好像过了很久,卓寒终于缓缓开口:“十九岁那年我遇见她的,她叫梅心。”

    “梅心?”是那个梅字的由来吗?

    “对,梅心。没有心的意思,一开始她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卓寒苦笑:“但她很美,有一种郁郁的艳丽,带著些冷傲,眼中却又带著不易察觉的彷徨,于是笑起来愈发动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忽视她的美貌,我更是为之深深吸引。那时候年少气傲,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一见她就向她示好,她接受了。我很开心,但也觉得理所应当。其实那时我只是个初出江湖的无名小子,美貌如她,又没有深交,且年长于我,她如何会动真心?不过那时候是想不到的。那段日子我和她花前月下,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我沉醉无比。那支箫是她送我的,曾经她和著我的箫声起舞。我想要她,但不敢提出。她带著清寒的笑让我不敢冒犯。我珍视她,也想当然地把她看作我的妻,看作唯一能和我相偕一生的人”

    他的眼中有笑意,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之后的事情再让他痛苦,那段日子却永远都是美好。“唯一能和我相偕一生的人”玄轻咬著唇。

    “我想和她成亲,我没认真问过她,但我一直认为她一定会答应。我将她带去见我师父。我是个孤儿,对我而言师父是唯一的亲人,我想他也会觉得高兴。但”卓寒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四个月后我和她成亲。婚事是我师父操办的,那天到场的人很多,谁都说我师父待我不薄,我也很是感激。那天的她美艳不可方物,我真的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但在拜堂行礼的时候她忽然呕吐了。我以为她身体不适,心里很担心。可她却她却忽然说说她不能和我成亲,因为因为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身孕我从没有碰过她!我一下子不知自己生处何地,我看不清周围的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看见我看见我师父脸如死灰她腹中的孩子是我师父的,她当众宣布!我不敢相信,我想师父一定会否认。不可能是师父,即使是哪个师兄弟我都可以接受。可可师父居然不加辩驳,居然默认了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忽视她的美貌,我师父也个是男人”卓寒惨笑:“更让我害怕的是她脸上的表情,在别人看来是伤心羞愧,但我明白她眼中的得意。是得意,我决不会看错,但我不懂当天晚上,我师父刎颈自尽,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再也没脸做人那是我无比尊敬的人,但他老了,寂寞了,我能说什么?我听见她在笑,狂笑。她是故意的,她直言不讳!我想杀她,我从没有那么恨过一个人!她会武功,而我居然从不知道。她一直刻意隐瞒,她一直都是处心积虑的。我追了她一年,象鬼一样追了她一年。最后,在一片梅林。她受了伤,但却无比轻蔑地看着我。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是为了复仇。她的丈夫曾和师父比武,结果死在我师父手上。她发誓不惜一切替夫报仇,她要让我师父身败名裂。她舍却名节终究还是做到了。我问她是不是爱过我我想让自己住口可我不甘心我终于明白我一年来追的到底是什么了我不甘心可是她说她今生今世都只是一个人的妻,说得斩钉截铁。我对她的好她知道,但那对她没有意义。她没有心,她一早就说过她没有心是我痴心妄想,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自作多情我只期望她说一句,她爱过我,哪怕是为了偷生,即使是骗我,我都可以放过她,甚至我觉得我会原谅她我知道那种想法无耻,但我真的那么想可她根本不屑欺骗!她没爱过我,自始自终她都只是利用我她拔出匕首自尽,血溅得我满脸都是我在她的尸体旁待了两天两夜,天一直在下雪”他停下,声音无比疲惫。

    玄呆立著,手指冰冷。

    “我曾经以为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总会有回报。后来才明白,原来付出的东西别人肯接受也是种幸运。”他自嘲地笑了笑。当初她对他的责问报以冷笑,她轻描淡写“我没有要求过你做什么”傻瓜一样的付出,她视之如鄙履,到头来只是他一相情愿。

    疲倦的声音,凄凉的神情,微颤的手。心很痛,第一次,为他而心痛。玄走近他,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可自己的手也很冷,没有办法给他温暖。他给他的温暖曾让他无比平静,但却不能给他同样的回报。

    “寒”不知该说些什么,想给他的安慰如何让他明白。

    入夜,依然留在他身边。不知能做些什么,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这样陪著他寒,你好些了吗?

    小心地靠近他,轻轻印上他的唇,试探地触他的舌头,想挑动他的情绪。曾经在他给他的欢爱中忘记一切,也许这样也能让他暂时忘记吧,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玄,不要!”卓寒推开玄。一直掩著的伤口被揭开了,鲜血淋漓。今夜他没有情绪。

    你不需要这个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寒,我真的不知道

    “玄,先回去吧。今晚让我一个人待著好吗?”他坐在床沿上,低著头不去看玄。

    你不需要我?玄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走出房间的时候回了回头,他仍没有看他。

    每个人都有过去,他的淡泊实际是种逃避。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厌恶杀戮,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种近似于厌倦的懒散神情。回忆被密密裹起,深深埋好,唯在静夜吹箫的时候,它会偷偷露个头,透口气。

    最重要的东西——那个被他看作唯一能和他相偕一生的女人——已经失去了,剩下的就都不重要了。因著一点天生的善良,他怜悯著他,将残存的关爱施舍一些给他。而他靠著这一点关爱汲取著温暖。因为心一直都是贫瘠的,所以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寒,原来你和大哥是一样的一直小心翼翼维护著的其实只是他们的施舍而已

    “城主”许干欲言又止,神情有些狼狈。

    “要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玄冷冷问。他已经接到消息了,只是等许乾自己来承认。

    “我派了人手去铲除水龙帮,原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没想到龙抬头防备周密,居然让我们吃了大亏”

    “‘原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许堂主你不觉得自己太轻敌了?”

    “是是属下的责任但是但是”许干一头冷汗。

    “是郁崎风对吗?”玄说出了许干不敢说的话。

    “是。是郁崎风帮龙抬头谋划的,还援助了人手。”许干连忙补充,小心地抬眼看着玄的脸色。

    玄不说话,脸上没有表情。大哥,也许我有点小看你了。帮龙抬头谋划还在其次,能援助人手就说明他的势力已不容小觑了。

    “这对郁崎风来说是一个机会,他不会就这么了结,一定还有其他行动。你仔细打探,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是!”大哥,这么好一个扩大势力的机会如果你放过了,那你就真的不值得我用心了

    已经三天了,卓寒并没有来找他。

    他被苏醒了的回忆抓住了吗?寒,再一次忘掉她吧,有些事只能选择忘记,对自己仁慈一点对我也仁慈一点

    在往前就是寒的居所了,但却不知为什么停住了脚步。玄隐身在假山旁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站在回廊上的卓寒。

    又在吹箫,箫声听在玄的耳中似乎特别凄凉“曾经她和著我的箫声起舞”月色之下,你是不是又看见那个翩然起舞的婀娜身影?每一次吹箫你都在看她吗?每次一看到他,他就会停下来。他从不曾在他面前吹过,他从不曾为他吹过那箫声中勾画的世界是只属于他和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著一转身,玄向回走去

    有响动,卓寒停下,向著假山转过头,但没有人影。玄不会来,那一夜拒绝他也许让他生气了。原本是怯懦的,渐渐却变得霸道,玄想要的时候就不容他拒绝。而他也的确没有再拒绝过他。那个雨夜,那惨白的脸一直让他无法淡忘——他的拒绝曾经伤害过他。但这一次他没有情绪,刹那间袭来的疲惫让他没有精神去迎合他。不要一有需要就来索取玄,我会觉得累

    已经没有胆量再主动付出了,每一次付出点什么都会计较著回报。而玄的心中早就有别人了,因为知道不会有回报,所以不会把心给他。陪在他身边是因为明白他的寂寞和脆弱,是怜悯吧,又或者说自己也是寂寞的。根深蒂固的寂寞无法完全消除,但借著肉体的慰藉也能暂时排遣吧。人通常只有在自己富裕的时候才会想到施舍,我只是个普通人,这一次玄,请你体谅吧

    “少城主,各路人马聚会的时间就暂定在下月十五。”

    “时间会不会太过仓促?”崎风还有些担心。

    “时间的确紧了些,但属下会加紧筹划。”万骥远的眼中写著坚定,因仇恨而生出的坚定。

    “这样也好,这一次挫败青玄的阴谋让更多的人对我们有了信心,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时机。那就要辛苦你和其他兄弟了。”

    “我们不会觉得辛苦的,大家忍辱偷生等的就是这一天。属下这就去安排。”

    都在等这一天吗?但我好像没有啊心已经平静很多了。刚开始也是这样,时不时地想起,让自己痛不欲生,而后渐渐习惯,渐渐麻木,最后把回忆重新埋好。

    今夜去看看玄吧。这么多天他一个人睡,不知是否睡得安稳。一打开门,却见玄正站在门口。

    “玄?”卓寒有些意外。

    玄的唇边露出一个美好的微笑,探头轻吻了卓寒一下:“已经十天多了,今夜你是不是有情绪了?”

    已经十多天了吗?他恢复得还真是慢啊,卓寒自嘲地笑了笑。伸出手搂住玄的腰,深深吻下去。温润的唇,濡湿的舌,默契的缠绕,都是彼此再熟悉不过的

    许久才分开,玄叹了口气:“你果然是有情绪了,再等下去我要找别人了”

    卓寒微微一愣,但并没有说什么。如果和爱无关,那么性只是一个和技巧相关的问题不去和玄辩驳,卓寒一把将玄揽进屋,拉他进了内室,把他压倒在床上

    散落一地的衣物,裸呈的躯体疯狂地纠缠心寂寞,因而肉体更加饥渴玄忽然翻转身,将卓寒压在身下

    “玄?”

    玄不答,只撑起身体吻住卓寒,堵住他所有的疑问。随后他的吻沿著卓寒的颈项、胸口、腰际一路下行

    他在用嘴取悦他,卓寒一惊。那湿热的舌头,娴熟的技巧卓寒只觉得快感在身体里剧烈燃烧著,手指缠进玄的头发,想把他拉开,却又好像不愿意让他停下玄?

    卓寒突然扬起头,眉紧皱著,盘亘的欲望得到了宣泄。玄张嘴离开,撑著身体却不抬头。卓寒清醒过来,他伸出手,小心地托起玄的脸。虽然他及时离开,但那喷射的欲望依然玷污了他的脸和头发。

    “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直是他厌恶的方式。

    “你喜欢吗?”玄轻轻一笑:“以前他就喜欢我这么做,他说我的舌头很不错。你也喜欢吧?”

    “玄”心痛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污物:“玄,你不必”后悔刚才因为一时的快感没有阻止他。

    “一直等你,一直等你都不来。我下了很大决心来找你,在门口却又不敢敲门”玄喃喃道。如果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他接受他,那么就用这种方式吧,毕竟这一方面他可以做得很好。其他的都不会啊,不能给他安慰,不能给他温暖,不知该对他说什么,不知该为他做什么虽然他给他的只有施舍,但有总比没有好“玄!”卓寒一把将玄搂进怀里,紧紧地拥住他。他曾经被这样凌辱过,现在自己却让他做了同样的事。十多个夜晚,他独自感伤著,留他一个人忐忑不安地等著。人总是在富裕的时候才想到施舍,一旦自顾不暇便不去过问别人的需要了,也许无可指责,但真的是自私啊“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不想来打搅你。只是只是一个人等著,好像又被抛开了一样,有点怕”

    “玄,对不起!”卓寒用下巴抵住玄的额头,颤声道。

    “寒,今天晚上抱著我睡好吗?明天”

    “明天怎么了?”卓寒放开他。

    玄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我一直犹豫该不该对你说。不过还是告诉你吧。明天我要离开极乐城一阵子。”

    “离开?你要做什么?”卓寒一脸疑惑。

    “我要”玄咬了咬嘴唇:“我要去杀一个人。”

    “杀人?”卓寒坐正身体:“杀谁?”

    “龙抬头。”

    “他?因为他归附了郁崎风?”

    “这是一个原因。”

    “其他理由呢?”

    “我曾经命令许干除掉水龙帮,却没想到在崎风的帮助下,反而让我们吃了亏。现在信任郁崎风的人越来越多。我要杀了龙抬头,灭掉他的威信。”

    “为什么要自己去?”

    “因为这一次不能失败,而极乐城没有比我更好的杀手。”

    卓寒无言了,又一次的疑惑:冷酷和脆弱,那一个才是真正的郁青玄?也许两个都是,因为受过的屈辱而练就的冷酷,因为对他的信任而露出的脆弱;仰或两个都不是,用冷酷征服别人,用脆弱征服他

    又是这样的眼神,让他不安的眼神。真要铲除水龙帮并不是做不到,但用相同的方式没有意思。对于崎风,他希望做得更精彩,更让他出乎意料。做了这个决定,然后下了很大决心来找他。想要确认一下他的态度,好让自己走之前可以安心。

    “寒”他趋身搂住他的脖子,想再一次唤回刚才在他怀中的温暖。

    卓寒伸出手重新抱住他:“自己要小心,不要逞强。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终究还是为了崎风,但他没有资格说什么,那么只能希望他平安了。

    “不用,你帮我看着这儿。”

    “你不怕我背叛你?”

    玄笑了笑:“你不用背叛我,你只要抛开我就可以了。”

    心一痛,他搂紧他。能给他的也许不多,但他要的也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