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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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愤,一踩油门就出去,有朝一日老子开了奔驰,哼哐,追尾了。警车。

    一个长着丹凤眼,眉毛上扬的女警察跳下车,满脸怒气地冲过来拍着我的车窗喊,师傅教的还是师娘教的,相差五六米你都能追尾,说不定哪天连天上的卫星都追得到尾。我情知理亏,满脸堆笑不断说索理啦、索理。

    丹凤眼还不罢休,对不起就行了,把驾照交出来。

    插播下,开奔奔的三大不幸:一、速度太慢追不到小妹;二、身份卑贱被奔驰劈腿;三、刹车不灵和警车追尾。一夜之间,三大不幸均被我碰到了。我由愧疚生出一丝悲愤,瞥一眼那警车,你又不是交警,凭什么要我交驾照。

    那丹凤眼一时语塞,仍蛮横地说我执行任务。我见她蛮横,就说你执行任务又不是执行枪决,那么凶干啥子,不就是追了一个尾么,知不知道警民要和谐。

    丹凤眼说你追了我的尾还嘴厉害,我这是在执行特殊任务,信不信我铐你。

    见围观的人巨多,我立马来了精神,你靠我,我还靠你呢,警察也说脏话,没学过文明用语吗?

    丹凤眼哪里说得过我,手指我的鼻子话不成句,你,你不要乱说话

    我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四周的群众委屈倾述,大家看,警察就可以骂脏话靠啊靠的,平民百姓连说句话都不准,也太欺负人了。

    丹凤眼情知说不过我,大急之下就去摸腰上,我大喊,警察抓人了,乱抓人了群情激愤。对此我是有经验的,如果走大街上遇小偷,你说抓小偷,人们假装听不见;你要说打劫了,人们哗地就消失;但你要是说警察打人了,人民群众一定会围过来,太不应该了,警察也不能欺负老百姓噻。

    丹凤眼急得小脸煞白,指着我有些颤音,我说的是铐,不是靠我打断她,大家听见没有,她还在靠,靠,难道这就是警察文明用语么。群众都说小伙子说得在理。

    丹观眼几乎快哭的时候,一个交警骑着摩托赶过来了,见她时就有点肃然起敬,说红姐好。又看看四周,小声对这个叫红姐的人说,算了,不要和老百姓吵,走了算了反正是局里报销

    丹凤眼转身要走,我见形势大大有利于我,加之今晚受了吴哥的鸟气,所以必须发泄一下。伸出手拦住,走,走这么容易,你刚才不是要铐我么,你知道这是违犯警方文明执法条例第十四款第6小条么其实我哪里知道警察文明执法条例什么条什么款,但我知道很可能丹凤眼也不知道,所以就显得很内行的样子。这年头什么能蒙人?专家最能蒙人,什么比专家还能蒙人?伪专家比专家还能蒙人。

    我这么一说,丹凤眼果然上当,连那个骑摩托赶来的小交警也上当,张口结舌地哦、哦是什么。我伸手说,拿来。什么拿来?证件拿来,我咋晓得你们不是装的,现在冒充警察的太多了,连国安局的都敢冒充。

    丹凤眼几乎银牙咬碎,可值勤时主动出示证件倒是条例中有的,她不能不从,从怀里掏出证件给我,我哗哗翻看了,康红,名字好俗,警衔,一级警司,年龄,嗯,这么小就当警司了,照片,一脸正气,不过没有本人好看,主要是眼睛没那么传神,对了还有眉毛,哎呀这对眉毛简直太漂亮了,像要飞入鬓角去了生平第一次拿着警官证而且是女警官证端详,不禁有些入神,脸上阴晴变幻。那康红看我口水滴答的样子,颇觉受辱,轻喝道看够了没有,看过瘾没有。

    我才醒悟过来,说过瘾了,把证件交给她。她愤愤然想哭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这警妞还是很好看,特别是皮肤,简直大有超过青青的可能,以我修炼多年的美学观点,万绿丛中一点红,不算娇艳,万红丛中一点绿,分外灿烂。现在城里姑娘要么偏娇柔要么太做作,要么手可盈握的赵飞燕,要么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杨玉环,突然闪出一员英姿飒爽的花木兰,那才是一道闪电,哈,竟还有些押韵,我不禁为自己打的比方感到满意,嘴里还啷,啷个里个弄起来。

    那小交警看不下去了,拍拍我的肩膀,哥子,差不多就行了,毕竟是执法机构。我这才想起在六扇门前还是不要过于嚣张,加之这一夜新仇旧恨差不多都报了,就说好的,让警花出更吧。

    康红咬着牙看我,恨恨上车,我对着她的背影招了招手,红姐慢走。

    群众饭后无聊,免费看场好戏,纷纷鼓掌欢送。我看奔奔也无大碍,向四周作揖,在家靠父母,追尾靠朋友觉得这句实在没创意,走了。突然想起,这个丹凤眼不就是昨晚在路上截下我查车的那妞么,当时她也说是执行特殊任务,咋个随时都在特殊任务,好拽么其实此时我并不知道,未来不久,这个丹凤眼、漂亮眉毛,被小警察尊称为红姐的年轻女公安,就要和我纠缠不清甚至拳打脚踢,屡屡强迫我去做一个龟儿子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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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如电,岁月如梭,已入深秋。那件决定我命运的事情,终于随着圣旨般的一张寻人启事,到了。

    庄亦归,83岁,台湾首席船王,东南亚排名第二,旗下165艘海船,其中68艘为万吨级远洋轮。25岁时他作为少校军官随国军撤离大陆逃往台湾,后见反攻大陆无望,退役后与当地一土著独生女结婚。土著本是台南渔村一霸,后与国军做橡胶生意发财,其中女婿庄亦归凭军界人缘立下汗马功劳。1973年,土著因为喉咙卡了一根鸡骨头过世,庄亦归借助土著过去的社团力量,逐渐垄断三分之二的台湾远洋业务,势力渗透到新马泰印尼甚至越南。在屡次经济危机中,庄亦归不仅岿然不倒,还奇迹般将资产扩大三倍,被海运业称为“永不沉没的庄一龟”

    庄亦归1949年撤离大陆时,其实在成都已有一身怀六甲之娇妻,委员长说三个月反攻大陆,他深信不疑,不料这一别近一甲子,幸好为留个念想,当时还和娇妻在春熙大相馆合影一张以示小别,临分别前把祖上传下来一对来自后周的雌雄羊脂玉手镯,分而保存

    漫长的58年,庄亦归辗转得知其妻已在等待中去世,但生有一个后代,子女不详,音信杳无。大陆改革开放后,庄亦归本想回乡寻亲,可土著女儿剽悍无比百般阻挠,他虽号称船王,其实土著女儿才掌握集团百分之八十股份,即使膝下无子也不愿家业旁落他人。半年前,土著女因中风去世,已独享财权的他隆重安葬她后,暗中回乡寻亲,要在风烛残年之际寻找亲生骨肉,好让财产后继有人。经过几个月寻找无果,他悄悄通过公证,悬赏2000万新台币,也就是500万人民币——而灯火,经过三个多月来的努力争取,即将成为搜寻系统中正式的一分子。

    空气凝固,时间停止,当阳桥断,日月无光。当然,杜丘脑子更不够用,刘一本头一次忘记小本本,毕敬再也不热烈地打手机,就连朱亚当,也开始说中文了,他说:庄,庄,装得真像呵你,成年人不要开,开,开这种玩笑。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念完这篇寻人启事,不语。此时我愈淡然,他们才愈震惊;他们愈震惊,我也才愈有成就感。转头遥望窗外,看白云苍狗,世事沧桑,竟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面:一个孤独的高手,一袭白衫在千军万马中信步踱过,忽而淡然一笑,指作拈花,不带走一丝云彩,尔后,一人一剑消失在远方很久以后,那些俗人们才惊愕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劈成两半,左眼甚至能看到右眼,左嘴和右嘴之间还可以互相打个招呼,纷纷倒地,气绝前,说了一声,你,你,没想到

    我现在就是那个白衫高手,震住了座下这帮俗人,当然,至于为什么他们被劈成两半后嘴巴还能说话,我并没有考虑得十分周到。

    我保持凝视的姿势很久了,估计着对他们形成的气场已完全合围,同时也因为长久凝视已让戴着隐形眼镜的眼睛十分难受,所以收回了视线,他们看到我眼睛红红的,更坚定地认为我这次是动了真情,毕敬首先站起来高举拳头高喊,雄起,雄起。

    我说,怎么挣到500万,拜托各位仁兄了,这不是一次战斗,这是改写灯火公司命运的战役。庄船王暗中寻亲,早已惊动了本市领导以及公安、民政部门,原本轮不到我们这个小公司,我也是经过三个多月才争取到这个项目,但政府经过一番寻找才发现,庄亦归离开大陆58年间,那条梨花街从解放后到现在已拆迁整改了八遍,原来的街早就不在了,现在上面是一个量贩式ktv和一个女式内衣直销商场,梨花街只剩下一个街名。

    毕敬说,但还可以去找梨花街原居民打听。

    我说,58年,打听有个屁用,政府打听很久了,但当初比他大的现在早就嗝儿屁了,剩下那些,在这八次拆迁中早就不知去向,而且历史的长河中,三反、文革、抄家,听说有的按当时的规矩还被发配到云南、贵州和大凉山这些地方经过民族大融合生下了第二代,一开口说的全是彝族话、布依话甚至纳西土话,咕噜叽布拉查,撒瓦猜恩颂达,什么意思听得懂吗,当然,我也听不懂。

    杜丘说,政府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就能做到吗?这个好像很难。

    我又想深深凝视了,但昨晚忘了清洗的隐形眼镜实在太不舒服,算了,我低下眼皮说,傻货,政府吃不到的食我们才可以捡漏,更何况,凭政府官员的智商怎么想得到最巧妙的方法去找人?我看你的智商,完全可以去政府当个副处级巡视员。

    杜丘瑟缩在一边,但其他股东七嘴八舌——咋个找嘛,街拆了八遍,人不被镇压也可能被融了合,哎,大海里捞针,鸡蛋里挑骨头啊,苏东坡早就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怪造物弄人众说纷纭,摇头晃脑,牛头大大地不对马嘴。

    我很了解合作伙伴,他们是遇到困难抒发情怀,遇到好处敞开胸怀。我还给他们编了一首打油诗——遇到困难,紧急撤退;撤退不及,假装午睡;午睡没用,赶紧装醉;装醉不成,全体下跪

    此时我差点忍不住又想说cao了,但想想我现在是要做500万大生意的ceo了,不方便说这么没素质的话,就冷冷地说了一句:笨蛋才去找人,聪明人去找手镯。

    冷冷的,真他妈喜欢这三个字饱含的杀气,冷冷的,我就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们全被震住。我喜欢冷兵器时代。

    我听见他们容量偏小的大脑硬盘咔嚓嚓生生运转一个小周天,很满意,一根一根地帮他们搭线:在发表本次演讲前,?不得不先说明一个前提,一对雌雄羊脂手镯,来自一千年前五代十国之一,后周。

    作为国军家属的庄妻和庄子(听着有些别扭),在文革时代一定会有两个待遇:一、被镇压;二、抄家。如果是被镇压,我们找到了手镯也找不到人那一切都是屁话了,所以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不是屁话的话——抄家。(众人点头。)

    如果被抄家的话,作为反革命重要证据的手镯也有两个待遇,一、被砸烂;二、被红卫兵抄走上交。如果被砸烂一切都是屁话了,所以我们不谈屁话,这就是手镯上交(众人加紧点头)。如果红卫兵上交,革命头头是识货的,虽然他们一直想革国军家属的命,但一定不想革国军家属手镯的命,所以,手镯就有可能,我说的其实是肯定会留在当初负责那个片区的革命头头手里(众人头如捣蒜)。有人会问,为什么他就不可能大公无私交给正规的组织保管,坏的时代也有好人,所以这里我不得不向历史知识稍差的人普及一下:当时革命头头就是组织,组织就是革命头头,所以当革命头头想去找组织时,找了半天才发现,哦,原来自己就是组织,就哪里都没交成,自己的左手交到右手了,是不是(非常使劲儿地捣蒜,注意别伤到颈椎)?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改革开放后,革命头头有可能被镇压了,他被镇压,但手镯不会被镇压,所以手镯有可能交到新的革命的头头手里;新的头头更识货,要么上交给文物单位,要么私藏家里,甚至趁机捞点实惠卖掉。但无论上述哪一种,手镯肯定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别捣了,都成蒜泥了),只要我们放出消息要高价收购来自后周的手镯,要是有人知道手镯的下落,我们就等于是掌握庄子和庄孙子的下落,即使手镯已易手,但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手镯的上一个拥有者,上上个拥有者,上上上个,最后就倒溯到庄子和庄孙子(这两个名称听上太不像话了),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目击者是不是(众人疯狂点头如捣蒜,大厨,上蒜泥白肉。)

    这个逻辑的核心是,在茫茫人海时代巨变中,人们,是不太会记得一对渺小可怜的母子的下落,但人们,一定会记得到一个豪华手镯的下落,虽然手镯的下落并不等同于母子的下落,但这总比跑到大凉山去咕噜叽查猜他们家的颂蓬好吧,因为,我们已经发现方向和线索。你们智商有限,我简短发言至此,完毕。

    毕敬问,要是庄妻和庄子并没有让手镯被抄去,而是自己提前窝藏了起来,那我们就不知道他们如今在哪里。

    我说,聪明,可是这个问题又暴露出你还不够聪明,所以我又要进行一个雄手镯展出活动,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拥有雌手镯的人想,咦,公的来了,我母的要不要去看看?一看,就入了我们的套了。当然,大家要是知道这是寻亲的话,中国人口基数这么大,就很可能变成一次人口普查,累?别怕累,因为有小费。总而言之一句话,只有我们才知道正确的方法,要找人,先找手镯。

    环顾四周,他们还沉浸复杂的逻辑思辨中,或者刚才头如捣蒜伤着了颈椎,没来得及想起第一时间给我鼓掌,我只得率先鼓掌,然后听到雷鸣般的掌声,不对,真是雷鸣,还电光闪闪,已进入深秋了居然还打雷,太怪了。当时我并不知道,我这一生,已被这笔不知能否兑现的500万沉重地改变了。

    这时杜丘才如梦初醒,使劲鼓起掌来,好,ceo说得好我懒得理会这躯干过大导致神经传导缓慢的家伙,好比恐龙,上午不小心踩到它尾巴,傍晚才哎哟哟喊痛,太不讲效率了。白他一眼,径直去机场接青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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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提前的大雪关闭了沈阳机场,她们取消了两段航班,这是旅客的郁闷,是空姐们的节日,里程费照算却多出半天的休息。她说想去看满城尽带黄金甲,我早早买好了情侣包厢票。

    坐在紫荆广场电影院的黑暗里,我被汹涌的波涛刺激到不行,那一排排呼之欲出的丰乳,即使捂住耳朵,也听得到“扑噜、扑噜”的声音,说实话我没注意到故事的发展,因为我提心吊胆,生怕两只小白兔突然就从李曼的怀中跳出,或者巩俐在宫中跑着跑着因重心过高摔了一跤,结局是什么,倒忘了。

    全场人都在笑,青青居然为剧中人哭得花容失色,她只是在走出电影院后对用棉圈和胶垫做的手脚十分不满,她愤愤然说,假的,除了巩俐全是假的,想不到大片里也有假货。她问我咋个评价这部电影,我说,确实是“大”片,张艺谋对抗了自由落体常识,要是牛顿他老人家不小心看到这些向上坚挺的波波们,一定会重新考虑他的“万有引力定律”

    青青笑着要掐我,我忍住疼,说名字应该叫满城尽挤黄金奶,广告词就是:今天你挤了没有!她扑过来对我又踢又掐,我很受用,趁机又亲了她一口,斜眼打量一下,说,比起你的来,她们那个是典型的泡沫经济。

    这几个月来我和她的关系已经小有进展,确立了我俩的约会关系,她已不会再像鹅肠火锅那次一样甩下我上吴哥的车了,但强调是约会关系而不是上床关系,我只能偶尔亲亲她的脸蛋,但嘴不行,她说还没有想好是不是该接受我,没想好之前就只约会,不亲嘴。我使尽浑身解数,她也坚决不逾越雷池一步,我就试着这样对自己说,这一次我就要找这样的女孩,矜持。

    她矜持,我吃惊,我对自己的毅力十分吃惊,这段时间我苦不堪言,收效甚微,时时还担心被取缔了继续下去的资格。有时候觉得我很像非法开采煤矿,过快欲速则不达,引发塌方还有瓦斯爆炸,过慢则完不成任务,前面塞的那些红包就白费了,我进退两难,提心吊胆,只好左手冒充老板,右手冒充民工,草草打了白条。

    总结对空姐桑青青倾心的理由,大雨中的机缘巧合?可爱的蓝天使者?帮过灯火的忙所以我以身相报?她孤身一人在这里我得起到一个男人的作用?自己都觉得这是扯淡,其实我就是看上她漂亮。像我这样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虽然考上大学取得了城市户口还当上了ceo,但找一个漂亮女孩子当老婆,这辈子才算功德圆满。我妈一直觉得我没出息,觉得我和我那死去的老爸一样没出息,常常一怒之下就拎着鞋跟我狂追,要是带青青回家,看我妈一脸错愕,那就太有成就感了。

    重要的她还是空姐。空姐是城市里一个难以名状的物种,虽然有人说她们只是人漂亮点、衣服整洁点,在天上端盘子的服务员,但无数男人趋之若鹜。搞上了空姐,就相当于搞上了飞机;搞上了飞机,就相当于搞上了航空事业,那就和杨利伟一样的级别了。

    我之前广告公司副总的女朋友就是一个空姐,他常常端着印有s航字样机上的纸杯喝茶,桌上摆着s航飞机模型,有时还炫耀空姐从国外带回来的免税大卫杜夫香烟,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有天忍不住就给他讲了一个段子:

    一鼠长期没找到女朋友,有一天却高调地请大家参加它的婚礼,众鼠吃惊地问你丫怎么突然就找到老婆了,它笑而不语。洞房那天,当新娘盖头揭开时,众鼠发现新娘竟然是只蝙蝠,大失所望,深以为新郎背叛了鼠类,它却不以为然,说,蝙蝠怎么了,怎么也是一名空姐

    副总听完大怒,从此给我穿小鞋,直至有一天以我吃了客户超额回扣,故意在大家等待电梯下班的时候,当众把我辞退。当我抱着自己的东西坐电梯下楼,他的空姐女友正好上楼,我招呼,她却正眼都不看一眼,轻蔑地一笑而过。那一刻我暗暗发誓,老子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空姐当女朋友,吃饭时让她给我推餐车过来还低声下气问“先生,鸡肉还是牛肉”上完厕所让她帮我冲马桶,睡觉前让她宣布“各舱门已预位,请戴好安全套”最好还让她穿上制服和老子做ài,呵,呵呵虽然仔细想来这有点阴暗猥琐,何况找个小脸累得煞白、小腿轻度浮肿、月经时常不调的空姐当女友,也不是多么高档的事情,但这股追求空姐的狠劲儿一发,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我这是冲天炮当神六放,冒充航天英雄。

    青青问,朱亚当结婚我随多少份子合适。

    我说,人去了就是给他最大的面子,要不,你多带点空姐去给他撑场面。

    青青说,我又不是拉皮条的,要不,现在我去给新娘子买套香水,既不寒酸也拿得出手,你陪我去逛街哈。

    我想象跟着她在商场逛得天昏地暗的样子,几个月来破费虽多却不得要领,上周逛太平洋才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就说,别去了,其实本ceo送了1000块钱也就代表了你。

    青青说,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这是对朋友尊重,去仁和春天吧,那里东西款式新一点。我盘算了一套香水最多一千五,想想卡里还有一万多块刚刚收到的款子,自己也很想去买件冬装。拉开奔奔车门,挺直背阔肌,以奔驰姿势开着奔奔向仁和春天奔去。

    青青挑了一款大约600块钱的迪奥,香水小姐把单子开好交要帮她去收银台结账,她眼睛亮亮地,偏头想想说等会再结,还要去其他柜台逛逛。

    走在春天,心在秋天,因为本城最著名的包包狂之一,青青,逛着逛着就到了坤包店。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她突然说嘴巴好干,伸手到包包里找唇膏,可半天都找不到小坤包里的唇膏,她说肯定又漏进去了,她的包包内层包布破了一个小洞,口红、钥匙这样的小东西常常漏进去。

    青青把包包翻得稀里哗啦脸色很不好看,死包包,烂包包,恨不得把它铰了这段时间的经验,青青从来不会主动让我给她买东西,但会暗示,比如上次是跺着脚说兰蔻让她脸上起豆豆,我就给她买了整套dior,这次快把包包撕烂了,那我得我紧急打量着着价目签,发现最便宜的一个gucci包打折后还要3000多块钱,最贵的要13000块,寒毛立刻倒竖状如刺猬,但我想想青青大概不至于买那个最贵的,于是咬咬牙,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急啥子么,烂了就再买新的,gucci包包就从来不会内包脱线。

    青青皱着柳梢一样的眉毛,咋好意思又让你花钱,好贵哟。事已至此,我像刚刚被司令敬了壮魂酒的敢死队员,吼道,不就几千块钱嘛,前几天就想送你一个包包,看款式太俗没敢出手,现在正好到了gucci店,你先将就用着,过两天我去香港给你买个lv。我想,过两天我就说香港流行禽流感,改道去老挝了,而老挝,似乎还没有lv。

    青青漂亮的手指在各款包包上面滑过,像跳舞,那个包包小姐使劲夸这双手太配这些包包了,这些包包简直是为这双手才出生的,这样的手拎着这样的包,包包都有灵魂都会说话了。我暗中瞪了一眼包包小姐,很想点了她的哑穴。

    青青微笑不语,手指在一款亚麻色复古合欢花上停住,9888元,不打折。她试试、放下,说太贵不买了。我心中暗喜,不?为何大脑中了木马病毒,舌头鼠标错点出了一句,哪里贵嘛,还不到10000块就嫌贵

    青青一脸桃花,怎么好意思呢,可乐你真好,我正好有这里的积分卡。当时我很想抽自己的嘴,一时竟联想到世上本没有敢死的队员,只有找死的队员。那个包包小姐笑得胃都看得到,一个劲儿夸小姐你真是太有福气了,人长得仙女一样,老公又对你这么好。

    这个账连香水钱一起结的,我怀疑青青是为了买包包,才找了个给我的朋友朱亚当买结婚礼物的理由,不过我很快又打消了这个阴暗念头。因为青青是我喜欢的女孩,她才不会那么处心积虑,何况,追求她的人不止吴哥一个,她要个包包太容易了,她不让别人买而让我买,是因为不接受别人只接受我。想到她接受我的包包其实就是接受我,我的卡空了,身体却充实起来。

    走在店里,青青第一次主动地挽着我的手,柔软之极的身体紧贴着,我顿觉人生坚强,连被挎着的肱二头肌、三角肌统统都粗了一圈,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女人是水,而男人是泥,因为,水加泥才会形成坚硬的水泥。

    冬装自然是不会买的了,青青连帮我挑了几款我都摇头,对青青说,看不起这些老货,喜欢洋气一点的。其实款式很帅很齐全,我很看得起它们,倒是它们看不起我。

    那天送青青回家,她一直开心地说着航班上的事情,说项佳人通宵打麻将没睡觉第二天晕乎乎落地时差点把紧急舱门拉开了,说有乘客跑到后舱操作间向吴丽静求爱而且还下跪了,还说公司的老板特别色她很开心,说实话,看着青青挎上gucci包的样子,我也很开心。

    青青是和项佳人合租的房子,当初租房时就和项佳人约定了谁也不准带男人回来,所以我和她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聊。那晚我俩聊了很久,青青歉意地说这几个月总让我破费不好意思,因为她现在正在拼命存那8万元首付,她看中了一套小两居的公寓,准现房一个月后交付,等她住进去后就可以请我上去坐还可以尝尝她做的菜。我问你看中的是哪儿的房,她说是城南的丽都,她特别喜欢那儿的音乐水景她上楼时,首次主动亲了我一下嘴唇。留下我在下面发呆,嘴巴上像掠过了一道闪电,脑子里浮现出青青的数据:

    桑青青,貌惊美,肤白晳,身高1。68米,三围86—63—88,年23,一双妙目盈盈欲滴,一双玉手能够说话,虽然有都市女孩通常的毛病,但心善良,有原则,她坚决不被大款吴哥包养而跟我这个呆货约会,就证明她已入仙女级别。

    可仙女也食人间烟火,我心知肚明,除了耍嘴皮子逗她开心咬牙买一包包,我还得来点更实际的。这年头泡妞,不可能空手套白狼了,空手只能套白眼狼,总不能让美女跟着我喝粥吧?可一时去哪儿挣点钱呢,此时我脑子很大很混乱,有诗为证:关关雎鸠,也别喝粥,窈窕淑女,君子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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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犯愁的时候,正是朱亚当最开心的时候,发誓要被伟大爱情击中的他,果真被伟大爱情击中,他决定,和一个刚刚认识三个月的海归女人结婚。

    我们第一次看到冯巴杜时,幻觉到了动物园,冯巴杜宛若一只袋鼠紧紧吊在朱亚当身上,恩爱异常,寸步不离,及至坐定,他俩也挤在同一个沙发上。由于冯巴杜穿了一个裙摆特别蓬大的十八世纪贵妇鲸骨裙,因此看不见俩人的身体,像是沙发上忽然又生长了一对珍稀的两头怪,隔着餐厅临街巨大的落地玻璃,敬请观瞻。

    杜丘围着她转了三圈,好奇地问,你这帐蓬是在哪儿买的。冯巴杜嘴巴没动,朱亚当抢着说,这是路易十五的情、情人,也就是蓬巴杜夫人当年穿过的鲸骨裙,裙子当然朽了,但鲸骨却正是那根,好贵的。

    杜丘一脸自卑,又绕了一会儿,说朱亚当你都可以躲在里面去了。朱亚当说,当初流行鲸骨裙时,贵妇人的口号就是,要藏得下一个拿剑、剑的人。杜丘似懂非懂,哦,贱的人。

    看得出朱亚当一脸甜蜜,让人怀疑他悄悄做了蜂蜜面膜却忘记清洗,他对着另一个头,正式介绍,miss冯,冯巴杜,法国兼英国海归,皇家礼仪顾问团远东干事,普罗旺斯艺术研究学会理事,会五国语言,一般来讲,她是不会在国内的,这次主要,要是为了中法文化交流,考察普罗旺斯与丹巴碉楼建筑气质与血缘传承

    另一只头生动地扭了扭,说我的国语说得不好,请多多包涵。然后动情地——%¥#%%%+—*¥#%

    众人一脸迷茫,朱亚当赶紧翻译,她说的是法语,她说初来内地,这两天四处走了走,发现祖国的变化真是大,大吔,月新日异,我为祖国经济的迅猛发展由衷地高兴,作为华夏子孙我也是其中一分子,不过我没有亲身参加到建设祖国,真的,真的很不好意思吔。

    我打断朱亚当,你龟儿子好好说话,不要吔吔的,属虎的不准冒充山羊好不好。

    朱亚当辩解说那是冯巴杜的原话直译。我没吭声,杜丘悄悄在一边纠正,应该是日新月异,不是月新日异。我就说他们搞艺术的日新日得多了,有点腻,所以现在改成日异了。青青赶紧在旁边掐我的腿。

    我吃痛,就问,冯小姐是台湾还是香港的。

    冯巴杜说,阿拉让爱淫,侬去过让爱哇。

    我恍然大悟,咳,听你祖国祖国的,还以为你是归国华侨,侬说的是上海吧,上海这大城市阿拉还是去过一小次的,阿拉还去大?看了电影,那天,有个上海人电影开始了才到,他拿着一张票子问座位上另一个上海人,说——阿拉抠抠侬jī巴;坐着的那上海人看了看他,说,侬啥事体,侬要抠抠阿拉jī巴?站着的人说,侬能无夸滴,少鲁素,抠抠侬jī巴;坐着的那人就急了,大声质问站着的上海人,侬要抠抠阿拉jī巴,阿拉还要先抠抠侬jī巴。然后俩人就阿拉jī巴,侬jī巴地争论起来。

    众人惊讶地看着我,青青又掐我,我说,后来我才知道了他俩不是泛黄,是晚到的上海人,怀疑先来的上海人占了他的位置,但黑咕隆咚看不清座位号,所以他就站那儿问坐着的上海人,全文翻译大白话如下:

    站着的:哥们,让我看看你几排?

    坐着的:你搞什么搞,凭什么要看看我几排?

    站着的:你能不能快点,少啰嗦,看看你几排。

    坐着的心想你来晚了还敢跟我急,于是就说:你要看看我几排,我他妈还要先看看你几排呢。

    然后,他俩就你几排、我几排起来。不过,吵了半天直到电影里的坏人都抓到了,两个人还没打起来,怪不得每个上海人发型都保持那么好,真和谐。

    除了冯巴杜,甚至包括朱亚当的所有人都笑了,青青笑得使劲儿掐我大腿我吃痛不过大叫起来,别,别,抓几排了,抓到几排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冯巴杜,她不以为忤,反倒请我们各自点菜牌,说这么多天才发现,这座城市只有邻近领事馆的这家店勉强可以叫西餐,不过入乡随俗,大家将就一点。

    把菜谱交给我,我接过来翻看,脑子有点大,上面大部分是英文,以及不确定到底是西班牙还是法文的文,我外语一向极滥,长期被同事看不起,曾经努力上了会儿夜校,因为忽感膝盖积水犯了就不去了;后来又请了家庭英语老师,可当我差点和她搞了一夜情时,那本书却是永远翻到第三页我又不愿在刚刚调侃过的冯巴杜面前露馅,胡乱指了一处,把菜谱扔给杜丘,说你帮我点。杜丘看了看,在我指的旁边也胡乱指了一处,又交给刘一本说你点,刘一本试着翻译了一下,没敢下手,又交给毕敬,毕敬看了看,说:我看,还是由做东的人来安排,我们随便。那个样子,好像菜谱成了奥运火炬,在我们手里依次庄严传递着,最后传到东道主手里。

    冯巴杜扶了扶玳瑁框的平光眼镜,抿嘴笑了笑,说没关系的,问了我们有什么忌口牛排几成熟后,熟练地告诉侍应安排餐前冷盘、开胃酒、头盘、汤类和餐后甜点,她像是自言自语,四川人就是口味重,刚才不知哪位单点了两道佐料,墨西哥小辣椒和法国乡村芥末,怕你们经受不了,所以我特别帮你们配了火鸡和牡蛎。

    我脸皮虽厚,但是仍然烧乎乎的,庆幸杜丘也在菜谱上指指点点,我可以说两份佐料全是他点的。这上海娘们报复心真强,这一仗我们输了。

    可杜丘全无感觉,还在学说“侬几排,阿拉几排”整个席间一直在叭叽嘴,用手去抠塞在牙缝里的牛筋,冯巴杜频频皱眉。当侍应给每个人送上来洗手的柠檬水时,要不是青青及时叫住他,这厮必定一仰脖子就喝掉。

    结账时,冯巴杜拿起账单看了又看,直看得镜片上都起雾,又让朱亚当去跟经理对账单,说是有几道菜账算得很不公道。我们听着朱亚当压低声音争论,不时往我们这边看看,很久,他才兴奋地一溜小跑回来,对冯巴杜说终于没给他们占去便宜,那两份墨西哥小辣椒和法国芥末也free了,连蔬菜沙拉也free了,还有朱亚当一向号称是自由主义者,现在我明白了,也就是free主义者。

    朱亚当把所有的free汇报完毕后,冯巴杜回头看了看柜台,撇撇嘴说,我在法国和英国的时候,别说蔬菜沙拉和佐料,连饮料从来都是free的,乡下人,敢占便宜。

    虽然上海的城区地图越来越大,但上海人眼中的乡下人越来越多,听说现在连只会生产便宜货的日本也不太看得起了,当初哭着喊着嫁到日本的上海女人纷纷跑回上海。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只剩英法德美几个老牌帝国能够幸免于被上海人归为乡下人了,联合国被迫也要修改世界行政地图。

    晚餐后冯巴杜又盛情邀我们去看一下猫,我说猫就算了,从小就怕猫,一副小奸样,还是回家看我那条忠诚的狗吧。冯巴杜惊讶地看着我,很失望,说我说的是歌剧猫,这次米兰歌剧团只在中国演三场的

    青青连忙笑着骂我没文化,大家都笑了,都骂我没文化,连歌剧猫都不知道。我知道其实他们也未必知道,只是没来得及说,所以他们得以保全,但我说出来了,所以我又败了。

    分手时挥手告别,我们都祝他俩婚礼成功,爱情伟大,生活幸福,三天后我们一定去好好瞻仰一下他们盛大的婚礼,冯巴杜又对着我们*¥#%*¥#%了一阵,朱亚当同声翻译着,我们明白了,其实就俩字:再见。

    法语太啰嗦,怪不得法国人老迟到,我扭头对杜丘说,去买盒方便面,青青问我怎么又吃方便面不怕胃疼,我没好气地说,饿了,刚才那些牛排太生,我他妈一块都没嚼烂悄悄都吐餐布上了。

    三天后,朱亚当的婚礼隆重出演,总共有三个程序。

    第一:天主教堂,神父,白婚纱,悠扬悦耳的管风琴,飘荡在教堂顶部,那份圣洁,连我都觉得自己肋间似乎长出一对翅膀,要成为小天使。只是——你愿意?她吗,ido;你愿意嫁给他吗,ido朱亚当夫妇坚持用纯正的英语回答中国神父的提问,有些搞,像看了一部翻译不全的盗版碟。

    他俩甚至连接吻,也是电影里常常看到的老外的方式,互相侧着头,嘴巴吸吮,由于都戴了眼镜,活像一对比目鱼。礼毕,他俩还共同用古典英语念了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茱丽叶片断,不知为何,没看到朱亚当的父亲,他的弟弟坐在亲属座上,头发像抹了水,乖乖的不说话。

    第二:米兰花园的草坪,铺了白餐布的长条桌,红葡萄酒、法式鹅肝、澳大利亚牛扒、水果沙拉、牛角面包新娘骑着一匹白马进场,牵马的是骑士打扮的朱亚当,那匹马似乎有逃婚的倾向,一直企图挣脱新郎,无果,拉了好大一泡屎,稀的。朱亚当怕把新娘裙子弄脏,果断用身体帮新娘把裙摆挡住,这是对的,这叫护花屎者。

    到场的女宾不懂国际惯例,大多穿着高跟鞋,漂亮的草坪被踩得满目疮痍,还有很多人把鸡骨头鱼骨头乱扔在地上,站在旁边的园丁很不高兴,要求朱亚当赔。我和青青赶紧上去斡旋,说等婚礼举行完了就给他封一个大红包。

    第三:此时,新郎新娘突然打起来了。原因是,新娘家认为结婚收的红包应该由女方保管,而新郎家也就是朱亚当的弟弟却坚持由自己保管,还说这是奉哥哥之命,新娘就直奔朱亚当让他说清楚,俩人先还只在草坪背后的小树林里,温柔地用法语交流,然后提高音量用西班牙语争论,后来就用最熟练的英语争吵,最后,用中国话互相大骂起来。

    看来,无论会说几门外语,最后骂架时还是母语好使,母语中又以自己家乡话最好使,所以,新娘指着朱亚当的鼻子用我们勉强听得懂的上海话普通话大骂,侬个小赤佬,穷得叮当响咧还呈强,侬入厕舍无得用手纸,手指头去揩舍不得还嘬嘬手指头,侬以为白相啊,说你个港督便宜你了,你个台巴子朱亚当也不示弱,你花,花钱买利物浦大学文凭,给的钱里边还有三张是假,假钞。新娘急了,扑上去就咬朱亚当,朱亚当扭打不过被掀翻在地嘴里还在说,看你这种素,素质。不过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这就是,一个骑士终于倒在了石榴裙下。

    后来我们才知道,新娘冯巴杜,原名冯吉花,可能考虑到这个名字太上海郊区柴禾妞,加之她十分崇拜法王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巴杜,所以就“冯巴杜”三个音节全是响亮而优雅的开口音,而且口型也方便吮食巴黎上流社会流行的牡蛎。其实冯巴杜9岁的时候就向母亲宣言: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成为阿兰德隆的情妇。“好样的”母亲之所以心花怒放,是因为她年轻时也对阿兰德隆有同样的野心,但未曾如愿。

    冯巴杜和朱亚当是在三个月前的一次海归化装舞会上认识的,当时朱亚当化妆成一棵榆树,而冯巴杜化妆成一条常青藤,一时相见恨晚,迅速媾合在一起,当时的情景有些搞笑:常青藤与榆树纠缠在一起沙沙作响,弄得后台地毯上全是树叶

    就这样,他俩三个月前认识,迅速结婚,三个月后离婚,害得我们白白送了好多份子钱。

    朱亚当消失了好久,家里没有人,只听狗狗特蕾莎用法语在叫。手机打不通,qq不现身,我怕他想不开,差点动用公司能量寻找他时,他出现了,一言不发认真工作,而且说外语的频率比过去降低了许多,改四川普通话了。

    对于朱亚当这些变化我很欣慰,我要求兄弟们不能向他打听任何关于婚礼的事情,大家都很配合,只是私下关起门来时,还是较为关心那些份子钱,纷纷推荐最能说也最能上升理论高度的毕敬来问我,朱亚当会不会退回或部分退回我们送的那些份子钱。

    他们已算出朱亚当这次挣了至少20万份子钱,即或这次不退,也得保证以后结婚再也不用我们随份子。毕敬还以个人名义建议本公司内部约法三章,份子钱也得按揭,比如以三年为期,婚期满一年还没离婚付三分之一,两年未离再付三分之一,三年婚期已满还未离婚才能兑现全部份子,这很公平,至于那些闪婚的可视为非法集资,不随份子。

    我没有作答,但深以为毕敬关于按揭结婚份子钱的提议,实是很有科学的发展观,否则没事缺钱了就结一次婚,一会儿就凑齐一套首付。

    我一直认为,孙悟空的故事从来都不是孙悟空自己决定的,而是猪八戒、唐僧、沙和尚甚至众妖精决定的,而毕敬是上述品种的综合体,他是我的偶像,他简直是灯火的发动机,决定着我,和灯火所有人的故事。

    毕敬,别人通过思考再说话,他是通过说话来思考,他必须没完没了说话,脑子才会有清楚的思路,其实他的舌头才是真正的大脑,大脑必须躬等舌头思考后,才谦卑地点着头,好的,舌头大人,小的遵命,这按您说的去假装思考一下,把指令传达给各个器官。

    毕敬时时刻刻都在慷慨陈词,甚至对着墙壁打电话时也两眼放光、满脸疯狂、双手挥舞,指陈各种意义,不知就里的人看到一定会吓到,以为是华尔街首席股票师在电话里控制股票基本面,其实,他只是在控制楼下拉面馆少放胡椒面。

    毕敬把寻人当成一种宗教,而且升华出一套理论:现在那么多失踪人口、离家出走,不是社会太诡异,而是人类在退化,比如说早年猴子先进得多,公猴子要找母猴子,翻开鼻孔吸一口,唔,那妞在32英里外一棵枣树丫上打秋千,造型不错,咦,有只公猴子企图勾引她,敢钻老子空子,赶紧就过去了。再比如公猴子不见了,母猴子嗅了嗅,冷笑,你小子,别以为趁天黑跑出去混小三儿老娘就不知道,你那尿骚早已暴露你的行踪,十几个提纵就跳到那片水池边,现场摁住正交换qq号的公猴子。还比如失散多年的俩兄弟,不需要验dna也不需要找公安局,相互扒拉一下闻闻,哦,这不是四哥吗我想你想得好苦啊,咱爸妈怎样了,小六子真被狼叼走了吗

    他认为那才是人类最生动的一幕,可人类现在有了手机,有了网络,有了电报电话,这些最本能反而丧失,科技从来就不是生产力,你打电话,对方必须开机,开机还得他愿意接,写情书必须知道她的地址,还得保证门卫没把情书拿去包油条,至于qq、msn更不靠谱,随便来个隐身登录,或者打死不回应,奈之若何。

    他单方面宣布他就是为了弥补人类的退化才来到今生的,所以必须每分钟说话,每天动员寻人,没有寻人诉求的也能被他动员得有诉求。他那份执著让人震惊,以至于他排队买包子,也能顺便动员一个站在前面的蔡婆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本来安居乐业心如止水的蔡老太太,不知怎的就死活要去寻找30年不见的大表哥,当年拉着她小手去放风筝的大表哥。

    关于毕敬怎么在包子铺门口煽动了蔡婆婆去寻找大表哥,这一直是个谜,反正一个月后,大表哥找到了,大表哥其实早就回到老家乐山颐养天年了,但想不到,大表哥和蔡婆婆旧情复发,频频夕阳红,弄得大表嫂跑到灯火来大吵大闹,带领一群老婆婆见毕敬就抓扯,还差点砸碎了灯火的招牌,大喊你们倒卖人口,纵容第三者插足,我赔礼道歉封了四百块钱红包还送了五盒脑白金,才把这帮老协、消协和街道秧歌积极分子安抚回家。

    自此以后,毕敬常常坐在窗台上面对滚滚红尘自言自语,看来,不是所有走失的人都应该去寻找。当然,电话铃响,他又热情地投入到另一个寻人案子中去。

    不过从此,我给灯火公司定下一个规矩,宪法修正案第一条的地位——寻什么不寻仇,找什么不找茬。细则解释,像毕敬这样买个包子都能找出个大表哥的,不仅是找茬了,简直是在找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