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舂织 > 第十章

第十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掌谱的踪影尚无著落,但婚礼可还是得照办。

    身著红袍,披挂红彩,靖轩才不管“织化掌谱”会不会出现,反正织布大赛都办过了,再也没他的事,现在他只等著媒婆前去将春织迎来花厅拜堂,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即可。

    想到他历尽艰辛终能抱得美人归的辛酸历程,靖轩不由一度唏嘘。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今儿个是他的大喜之日,各方好友皆来庆贺,即是他最大的安慰。

    “靖老弟,恭喜恭喜!今儿个你总算娶房媳妇进门,可喜可贺!”赢得织布大赛的云仙派长老抱拳庆贺,将他从冥想中拉回来。

    “谢谢。”靖轩亦颔首致意,笑得好不得意。

    “春织姑娘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魂剑山庄的庄主对春织的印象极佳,忙著提醒靖轩。

    “可不是嘛,金庄主言之有理。”他的提醒自然引来另一批人的赞同,原来,他们都是受过春织鼓励的人。

    面对一面倒的劝戒,靖轩除了拿出最大的耐心应付之外,就只能苦笑了。他怀疑日后要是他们夫妻一有个口角,第一个被乱刀砍死的人就是他,不过,他相信凭春织她那慢半拍的反应,想要有什么激烈的口角也很难。

    他边哼哼哈哈地应付吵闹的宾客,边瞄向西厢房,纳闷媒婆为何至今还未将春织迎到花厅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

    他明显焦躁的动作立即引来众人一阵大笑,大夥儿都看得出他有多爱春织,也为他们高兴。

    “靖老弟,别急嘛,新娘子不会跑掉的!”云仙派长老拍著他的肩说。

    “不、不。”靖轩这才困窘地回神。“我只是”

    “别解释,咱们都能了解!”接著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可靖轩却一点都不在意,或是说没空在意,因为他已经被映入眼帘的窈窕身影完全吸引住,也就随他们去闹。“你瞧,新娘子这不是来了吗?”又有人拍他的肩消遣他。

    是呀,他的新娘子终于来了,即使她蒙著红色盖头,完全看不见那张娇俏的脸,但他仍能想像,红巾底下必是一张充满了喜悦,也同他一般兴奋的小脸吧!他心跳加速地等待媒婆将春织慢慢牵近,终至踏入大厅,走至他的身边。

    他接过媒婆交给他的小手,在感受到她温热的掌心后才重获呼吸,他不知道已屏息了多久,直到春织用小小的声音告诉他:“你的手好冰哦。”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有多紧张。

    他很紧张,因为他怕出错;他很紧张,因为他怕她是幻影。就过去分分合合的经验告诉他:唯有握紧她的手,才能确保将来。因此,他握了,而且发誓这次绝不轻言放手。

    靖轩握住春织的手,默默地向她保证,红巾底下的春织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将她的手握得这么紧,但她还是很高兴他这么做了。

    两人终于即将拜堂,众人忽地安静下来,默默看着靖轩和春织这对璧人携手共进,站立在靖家祖宗的牌位前,等著媒人婆高亢的声音喊起:“一拜天”

    媒人婆的“天”字都还没喊完哩,厅外便传来一阵锣鼓喧哗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迎亲队伍。

    “一拜天”媒人婆决心不管厅外的喧嚣,打算赶紧将靖轩他们送入洞房。可不对呀,厅外那锣鼓声越来越近,甚至盖过她高亢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还有另一支迎亲队伍?

    媒人婆不愧是职业高手,嗅觉特别敏锐,这刚停在靖家花厅外的送嫁队伍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硬闯入靖家堡要求联姻的庄千金,这会儿她正带著冲天的怒气,擅自掀开红盖头,怒气冲冲地朝靖轩他们走过来。

    “靖轩,你这是什么意思?”庄千金一出场就大演泼辣戏。“你让我在家里头等了又等,等了半天还不见你前来迎亲,你是故意让我出糗是不是?”

    “我?迎亲?”靖轩根本搞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时之间也还弄不懂她来此地的目的。

    “你你还敢装蒜!”庄千金气死了。“那天我来下聘,咱们不是说好了成亲的日子就订在今天?你倒好,啥事都不必做,留我一个人忙里忙外,你实在是”

    她张扬的火气发到一半,随即发现另一个同样穿著红衣、盖著红头巾的新娘,马上就觉得不对头,连忙扯下春织的头巾,动作之快,连靖轩都来不及阻止。

    “你你就是那个贱女人!”庄千金杀猪般尖叫,鬼哭神号。“你居然敢抢我丈夫,我要撕烂你那张脸”

    “放肆!”庄千金刚伸出的魔爪在空中遭靖轩拦劫,外带如火般炽狂的瞪视。

    “我放肆?她才放肆呢!”庄千金哭得好不委屈。“咱们这桩婚约是你亲口允诺的,你没来迎娶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改娶别人!”

    她拚命哭,哭到浓妆频落,哭得众人头痛,也哭出靖轩的记忆来。

    该死,他居然给忘了退掉这门亲事,前阵子先因春织的事他消沈了不少,后又忙著准备织布大赛和张罗同春织的婚事,压根儿把这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还能记得住。

    这下他累了,他该怎么摆平这桩乌龙事?

    “我不管、我不依!”庄千金忽又叫嚣。“反正你一定要娶我,否则我就请爹爹调兵踏平靖家堡!”

    庄千金重重地发誓,春织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早在她的头巾被霸道掀起的时候,她就料想来人定是庄千金,只是没想到她如此泼辣而已。

    她看向靖轩,想听听他怎么解决这件事,沿街谩骂她本来就不在行,况且也轮不到她出头。

    可是,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即使过错全出在自己的身上,靖轩仍希望春织站出来说话,即使是最薄弱的一句:“我不会将靖轩让给你。”亦是他最大的满足。

    紧紧抓住这个希望,靖轩也回望春织,祈求她能开口。

    “我绝不许你们拜堂,绝不允许!”就在他俩僵持不下的同时,庄千金又尖叫,惹得众人很想揍她。

    有人想揍人,却也有人笑呵呵,在这情况陷入胶著、现场又一团乱的时候,花厅突然踏入一位长相俊逸、身材高佻的年轻男子,面带笑容的走进来,无端加入这场战局。

    于是乎,所有焦点全转移到这位男子身上,包括沈默的靖轩。

    “你是谁?”靖轩老实不客气地劈头就问,摆明了不欢迎这位不速之客。

    “一位客人。”只可惜来人不但定力够,魅力更是十足,三两下就打掉靖轩恶意的问话。

    “春织姑娘,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这么快成亲。”只是这亲结不结得成尚是个未知数。

    “你是?”春织一头雾水,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啊。

    “呵呵,我来拿东西。”见她呆滞的反应,来人微笑。

    “什么东西?”这句话是靖轩代春织说的,口气老大不爽。

    “我拜托舂织姑娘织的东西。”来人对著春织眨眨眼,口气暖昧之至。

    “可可我不记得曾答应为你织东西呀!”春织仍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他在说什么。

    来人丝毫不觉困扰,反而走上前在春织的耳边低声说道:“老夫的要求对于春织姑娘来说,应当不是一件难事。”

    这声音、这说词,难道他就是

    “你你是那位老丈人!”春织掩嘴惊叫道,大不同于之前的沈默,这气坏了靖轩。

    “正是在下。”来人的眼睛眨得更厉害了,也更引燃靖轩的火气。

    “你们两个人到底在嘀咕些什么?”靖轩硬生生的插入春织和来人之间,要求一个解释。

    “是这样的,他托我为他织一件袍子。”春织立即解释。

    “袍子?”靖轩越听越火大,她竟为别的男人织衣?

    “嗯,那件袍子”

    “春织姑娘,你的话太多了。”眼见她快泄密,男子连忙阻止。“你忘了我曾交代你的话?”

    男子又提醒她,春织这才想起她答应过这事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即使是靖轩。

    不得已,她只好连忙住嘴,这情形落在靖轩眼底,相当不是滋味。

    “他交代了你什么?”靖轩凶巴巴地质问春织,教她十分为难。

    “这我不能说。”她一脸抱歉地看着靖轩,希望他能谅解。

    “我是你丈夫,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靖轩可不管她有多为难,执意要答案。

    “可是我”他虽然是她夫婿,但承诺就是承诺,坏不得。

    “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奸情不能公开,所以才不敢说!”庄千金好不容易逮著机会,跟人插一脚。

    老实说,她的怀疑不无道理,春织向来直言,甚少有事隐瞒,再加上眼前这个公子实在也俊逸得太不像话,极易招来联想。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靖轩就这么想,脑中不断浮现起春织藏袍子的模样。好啊,难怪她要遮遮掩掩的,那袍子中八成藏有她和奸夫的秘密。

    “我我”春织被庄千金歹毒的说法吓著,突然变得结巴,一时间无法为自己辩解。

    “不用问了,一定是这么回事,否则她怎么会不敢回答你的话?”正当春织已经够狼狈,庄千金又来一记重炮,轰得春织更是哑口无言。

    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如此,为何这个女人能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她?

    “既然你已经另有意中人了,为何还要与我成亲?”甚至把清白的身子送给他,她这举动是在怜悯他吗?靖轩不禁茫然地想。

    “我根本”老天!谁来帮忙她把话说清楚?

    “靖轩,这你就不懂了,厉害的女人就是这样。”庄千金又擅自插入春织和靖轩的对话,表情可憎。“表面装得温温柔柔的,暗地里却净做些不堪入目的事,实在过分。”她边说边抚著靖轩的胸口,看起来恶心极了。

    “春织,你倒是说话呀!”靖轩忍不住怒吼,无法理解为何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发一言,难道非逼得他相信这女人的话她才甘心?

    春织无法说话,是因为她迷惘。她记得在小木屋时他曾说过、曾保证过,日后万一有什么事发生,他都会耐心等她把话说完,不会逼她,因为他知道她迟钝,知道她反应慢半拍,可现在呢?

    “你要我说什么?”她已经懒得说了。“反正你早已把我定罪,我再说什么都一样。”一个人的眼神是掩饰不了的,更何况他又表现得如此明显。

    “你听见了吧,靖轩,她说她和这公子的确有染。”庄千金连忙自行解释,不放弃任何抢夺靖轩的机会。

    “春织,这可是你的真心话?”靖轩大受打击地推开庄千金,将她晾在一旁。

    春织点点头,他本来就不等她说话,这是事实。

    “好,既然如此这场婚礼也没有再举行的必要,不如趁早取消吧!”靖轩狠下心来赶人,眼中蓄满伤害。“你要取消婚礼?”春织错愕地问道。

    她是点头了没错,可她的意思并非如此啊,她只是不满为什么他不等她说出个结果,就擅自将她定罪而已。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主意?”靖轩自嘲地反问。人家都已经明白承认她另有喜欢的对象,他又何必强留呢?

    换句话说,他又在赶她了,不问她缘由,不给她私下辩解的机会,一味沈浸在自个儿的想法里。他还说他会改,根本是

    “春织姑娘若是没地方可去,倒是可以跟我走,也好让在下有机会答谢姑娘为我织衣之恩。”眼看着木已成舟,始作俑者这才凉凉地出声,兴味盎然的表情摆明了他在旁足足看了一场好戏,笑得好不愉快。

    “好,我跟你走。”春织也不罗唆,一下子就答应突然冲出来闹场的玉面公子,气煞靖轩。

    “等我一下,我去收拾行李。”她相当有志气地丢下她的临别宣言,便回西厢房拎起行李,跟著翩翩公子跑了。

    “那我”庄千金见入主有望,急忙冲向前。

    “滚!”靖轩将她一把丢开。“下次再一让我看见你,我一定宰了你。”

    “靖轩”

    “滚!”

    于是,两位身披红袍的新嫁娘,分别从靖家堡的大门冲出来。只是,她们去的不是同一个方向。

    **

    阳光点缀苍翠枝头,透过树叶的折射,洒落成雨点,掉落在华美的庭园里。午后的阳光炽热灼人,却怎么也射不进这座建立在大山中的巨宅,可能和它搭建的方位有关。

    昂头仰望树梢,靠在大柱旁发愣的春织如是想,她来此巨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天每天都是这样过日子,几乎没有例外。

    “春织姑娘好兴致,咱家这花园还合你的意吗?”

    正当她陷入无聊的冥想,她身后突然出现一名男子如此问她。

    “公子这花园很美、很有诗意,可是”

    “可是你每天看,不免觉得无聊。”男子笑呵呵地代她把话说完,走近她身边看着她。

    “这倒是。”春织不禁莞尔,这正是她想说的话。

    原来,这位公子便是当日收留春织的人,也是春织承诺一定帮他保密的对象。

    “是我害了姑娘。”男子突然轻喟道。“若不是因为我无端出现,春织姑娘早和靖公子拜堂,又何需待在这儿无聊呢。”

    “公子你千万别这么说。”春织摇头微笑,提到靖轩不免让她心痛了一下。

    “这和公子无关,我和靖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直到真正离开靖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这种感觉,比针刺还难受。

    “对了,怎么从来不见你把那件袍子穿出来呢,是我织的不好吗?”为了逃避内心的感受,春织连忙转移话题。

    “春织姑娘织得很好,只是没有人会把掌谱穿在外头,所以在下也就没有穿了。”男子笑呵呵地解释,听得春织一愣一愣。

    “掌谱?”她惊讶地注视男子。

    “是呀!”男子笑着点头。“在下托姑娘织的正是掌谱,而且是大夥儿争得头破血流的织化掌谱。”

    “可是你说过”

    “在下说过的话我都还记得,只是当时情况特殊,不方便托出实情,所以也就欺骗了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原来如此。难怪她在织袍子的时候,会觉得越织越不对劲,因为她从没看过任何一本织谱会像他给的那样,充满变化又富生趣,简直妙不可言。

    “公子言重了,我才想好好跟你道谢呢。”春织摇头笑道。“若不是你信任我,肯将袍子交由我来织,恐怕我这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如此高深的织谱,谢谢你。”

    “不客气,春织姑娘果然聪慧。”男子点头微笑。

    所谓掌谱即织谱,织谱即掌谱,正因为这两者是相通的,所以才需懂得纺织的人将其织出,因为光看谱是无法领会其中道理的,爱情也一样。

    “春织姑娘,你日后可有打算?”微笑过后,男子突然如此一问,教春织愣了一下。

    “暂时还没有,过些时候可能会回羽梦馆吧!”她有些犹疑地回答,心里想也许她已经打搅人家了。

    “不打算回靖家堡了吗?”男子再问,春织又愣。

    “我”她能回去吗?就算她肯,靖轩恐怕也不肯吧。

    “在下可否冒昧的请教春织姑娘,你对靖堡主的感觉如何?”看穿她内心的挣扎,男子换个方式问。

    她对靖轩的感觉?

    “很难说清楚。”春织出口己也想不通。“有时候觉得他好霸道,有时候又觉得他好温柔,和织谱一样多变。”他的多变往往让她无所适从,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他又单纯得可爱。

    “那么,春织姑娘是否爱他?”男子接著又问,一步步的探问春织自己也没有想过的问题。

    “爱?”春织再次发愣。“我我恐怕不晓得爱是什么,什么样的感觉才叫做ài”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些。

    “爱一点都不难。”男子摇头。“你不妨回想一下曾经经历的感受,便能了解我的意思。”接著他又以一双海上明灯似的眼眸,引领一脸迷惘的春织,教她打开心眼。

    在男子的引导下,春织回想起自己初见靖轩时的兴奋;回想起他三番两次嚷著要退婚,却总是留下她的模样。她也回想起,当他拉下一张脸,痛下决心送她回京时的神情,那时候她的心就和现在一样,充满了看不见他的哀伤

    “这这就是爱吗?”她终于有所顿悟。“每当我想起靖轩,心中便涌上一股甜蜜感,每当我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便心如刀割,这些感受就叫爱?”

    如果是的话,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当她得知靖轩将另娶他人的时候,她会表现得像游魂一样。如果是的话,她就能理解为何每当他碰她、靠近她,她的心就会燥热不,比犯风寒还难受。

    “是的,春织姑娘,这些感觉就叫爱;你爱上靖轩了。”男子很高兴春织终于想通,嘴角遂忍不住泛起微笑。

    “可是,为什么我自己感受不到呢?”在他还没提醒她以前,她根本没有概念。

    “我我知道我是一个迟钝的人,但是为何靖轩他也不说?”如果他也爱她的话,理当告诉她呀。

    “因为他也模糊,或者难以启齿。”男子代靖轩回答,稍后又进一步解释。

    “春织姑娘,你曾亲手织过掌谱,应当了解我交给你的掌谱,内容是什么。”

    “我知道,都是一些肢体动作,似形非形,似意非意,每一道纹路都清晰,组合起来却又模糊,不是内行人根本想不到那竟会是掌谱。”就连她也不曾怀疑过。

    “没错,正是这样。”男子点点头。“爱情就像掌谱,每一次出掌,每一道动作,都隐隐约约。”

    春织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爱情也能用掌谱解释。

    “你和靖堡主的爱情就像掌谱,总在有意无意间试探彼此的心意。对于耿直却迟疑的你来说,你的掌风打得又慢又犹豫,而他却是打得又快又急,难怪你们老是打错方向。”男子不但用掌谱解释他们的爱情,还解释得十分透彻,教春织又是愣住。

    “公子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深爱彼此,只是无法协调?”过了半晌,春织终于会意过来,睁大一双眼儿问。“嗯。”男子再一次点头。“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找到妥协的办法,只要你肯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一次机会!

    这句话听起来很美妙,或许这次真的会有所不同。

    “回靖家堡吧,春织姑娘。”明白她已经动摇,男子进一步劝她。“一个人的一生可能会有很多遭遇,可是碰见真正爱情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你也不想错过吧!”

    他说的有理,在她既单纯又迷糊的一生中,难得能看清几件事。可这次她是真的看清楚了,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要靖轩!

    “好,我马上去收拾行李。”下定决心后,春织二话不说就要冲回房收拾行李下山,可才冲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止步。

    “在我离去之前,可否请教你一件事。”她站在远处遥望男子,觉得他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实在不似凡人。“但说无妨。”男子笑着说。

    “你到底是人还是仙,为何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春织也跟著绽开微笑,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再也见不到他。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打从心底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普通人。”男子摇摇手要她别想太多,春织先是犹豫了一会儿,继而点点头向他告别。

    眺望她窈窕远去的背影,男子的眼中有欣慰、有喜悦,彷佛他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

    此时,天际飘来一片粉红色的羽毛,那是春的信息。

    **

    靖家堡里头一片闹烘烘,使暗器的、挥剑的、提大刀的、耍长枪的,统统来报到,里里外外打得好不热闹。

    若要问这是怎么回事,怕是没人有空答,因为管事的堡主早已不管事了,哪还管屋里的人怎么打。

    没错,靖家堡又有事了,而且闹事的还是同一批人。

    “二哥,我快抵挡不住了,你也去劝劝大哥,让他站出来说话。”靖伟满头大汗,边挥舞双手边在人群中大吼,要靖齐想想办法。

    “省点力气吧,三弟。你看大哥那副死样子,只会帮倒忙而已。”靖齐的双手忙碌得不下靖伟,脑子却比他清楚。

    那倒是,自从他大嫂跟人跑了以后,他大哥便一副失魂落的模样,连人家打到了家门口都不知道。

    “该死,打什么打?”嘴里忙著劝架,手里忙著打架,靖伟简直快疯了。“上回才搞定织化掌谱,这回又来了个密陀密心经,当咱们靖家堡好欺侮是不是?”要打也去别家打,每回一有个旷世奇谱出现,一定准时上他家报到,实在气人。

    “你不甘心的话去掘祖先的墓吧,谁要咱们靖家世世代代都是武林仲裁者呢?”靖齐建议。

    “咱们不管行吗?”靖伟含泪接受靖齐的建议,但还是希望不必打架。

    “不行。”靖齐跟他一样遗憾,可还是得打。

    “那就上吧!”

    锵锵锵!顿时刀光剑影,杀得好不热闹,放弃劝架的靖家兄弟二人只得也加入战局,代他们大哥出征。唯一事不关己的只剩武林仲裁者靖轩,此刻他正悄悄坐在花厅的角落,视而不见地饮他的忧,怀抱他的愁,完全罔顾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他的春织

    由于他的心全系在远去的人儿身上,以至于即使有人被打倒在他跟前,他也只是把他踢开,彻底忽视他应尽的义务。

    正如靖齐所言,他已经丧失了行为能力,而且如果春织不回来的话,他可能就此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带给靖家堡比“武林仲裁大会”更大的噩梦。

    幸好,老天早已听见靖家二兄弟的殷切祈祷,适时将春织送进门。

    一踏入靖家堡,春织恍若倒回到三个多月前刚到达靖家堡的那一天,当时也和现在一样刀光剑影、群魔乱舞,而且妙的是每一个人她都认识,换句话说,今儿个打架闹事的人跟当时是同一批。

    她微笑,突然觉得好亲切,彷佛看见家人一般兴奋。或许是她的笑意太具感染性,不多久便有人发现她。

    “春织姑娘!”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是魂剑山庄的庄主,这会儿他正忙著收剑,以免刺著春织。

    “好久不见,金庄主,近来可好?”春织笑意甚浓地点头,回应他的问候。

    “好、好。”魂剑山庄庄主频点头。“托春织姑娘的福,老夫近来”

    “大嫂!”

    不待魂剑山庄庄主招呼完,第二个发现春织的声音接著响起,只见靖伟一脸兴奋地跑来。

    “你回来了?”靖伟像遇著救星般咧大嘴,差点跪下来感谢老天帮忙。

    “是的,我回来了”

    “嫂子!”

    春织回答靖伟的话还没讲完,第三个发现她的人紧跟著跑来,这回是一指派的武熊。

    于是所有人都发现她,乾脆架也不打了,统统围到她身边问候她。

    “嫂子,你回来得正好,快帮咱们解决这桩麻烦事,咱们都打了大半天了,就是打不出个结果来。”武熊一开口便要春织帮忙想办法,听得春织一头雾水。

    “大夥儿这回又是在争什么?”不过幸亏大场面见多了,春织总算捉到基本诀窍,问对方向。

    “争密陀密心经。”靖伟代武熊回答。

    “密陀密心经?”这她可听不懂了,她对佛经素来没什么研究。

    “就是一本有关于内功运气的经书。”后来才赶到的靖齐解释。“据说,只要能练成密陀密心经上记载的武功,内力便会一下子跃升十倍,所以大夥儿才会争得你死我活。”

    “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春织稍微能够会意,并且觉得武林这玩意儿比织布复杂上好几倍。

    “既然嫂子听懂了,可否帮咱们想个法子,省得大夥儿吵。”武熊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点头,上回她既能解决“织化掌谱”的纷争,这回当然也没有问题。

    “好,我知道怎么解决了。”春织也没让他们失望,马上想出办法来。

    “怎么解决?”靖齐不怎么确定地问,他想了好久都想不出头绪来,她能有什么办法?

    “再举办一场比赛不就得了。”春织的表情再简单不过。

    “又要举行比赛!”众人一听见又要走回头路,不禁哀声连连。

    “嗯。”春织笑着点头。“因为比赛是最公平、最快速的解决方法呀,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比举行比赛更好、更公平了,你们说是吗?”

    “那么嫂子觉得这次应该举办哪种比赛呢?”她的说法虽然不无道理,可上回和织布机斗法的经验著实骇人,众人都怕怕的。

    “念经大赛。”春织毫不犹豫地回答。

    “念经!”这会儿大家一起喊,就怕他们的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当然是念经。”她不明白大夥儿为何大惊小敝。“就密陀密心经字义上解释,这本经书很可能是一本佛书!只是里头又潜藏著内功运气道理,搞不好还是用梵文写的呢!你们不念经,怎么看得懂?”

    春织这话一落下,大夥儿全都傻住了。不是她这话说得不对,而是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哪一个人会想到念经?

    “这嫂子,咱们非得念经不可吗?”像武熊,他就不会念经。“我相信很多武林同道都不会念经。”

    “是呀是呀!”众人急忙附和,就怕真要比赛念经。

    “你们不想念经也行,我只是提出一个方法,你们可以不采用,我不会介意。”见众人为难,春织也不勉强。“话也不是这么说”武熊反倒不好意思了,众人也是。

    “你们慢慢去商量吧!我还有事,不多陪了。”春织边笑边转身,心急的动作惹来靖伟的好奇。

    “大嫂有何急事,跑这么猛?”靖伟瞪大眼珠子看春织俐落的动作,她很少这么积极的。

    “去找你大哥。”春织嫣然一笑,想到什么全写在脸上。

    “大哥正坐在花厅的角落,那个半死不活、很像游魂的人就是他。”靖齐看穿春织的心事,对她眨眼要她快去。

    春织点头笑一笑回答知道,提起裙摆就跑了,动作之快,连这群武林中人都要甘败下风。

    “嫂子,你别跑啊!”眼见春织奇快的动作,武熊只来得及跟在她背后喊。

    “咱们的事还没有商量出结果来呀,嫂子!”

    “别喊了,武掌门,咱们来商量念经大赛的细节吧!”靖齐代兄决定“密陀密心经”的解决方式,觉得春织这提议真是妙极了。

    另一方面,春织的脚步就和靖齐的决定一样快速,不消片刻,便来到花厅。

    “靖轩!”才来到花厅,春织就急著找人,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终于让她找到靖轩。

    他变得好憔悴,完全失去风采,都是她害的。

    “靖轩!”不管他惊讶的眼神,来不及诉说更深刻的思念,春织整个人冲入靖轩的怀中,带给他更多的惊喜。“春织?”靖轩不敢置信地拥紧怀中的小人儿,以为是作梦。

    “是我。”春织点点头,好心疼他憔悴的模样。

    “真的是你!”确定感受到他怀中的体温以后,靖轩紧紧地拥住春织,整个人好不激动。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爱你。”春织亦紧紧地拥抱他,向他诉说她的爱意。

    “春织”靖轩惊讶地松开她,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很抱歉拖到这么晚才说,但是我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不理会他诧异的眼神,春织自顾自地说道。

    “春织”靖轩不只是惊讶,他简直乐得快飞上天了。

    “不,你别阻止我说话,让我一口气讲完。”好不容易才抓住思绪,她一定得把握机会。

    靖轩只得闭上嘴巴,仔细聆听。

    “我早就爱上你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发现,只是一直奇怪为何我那么在乎你,完全没有想到这就是爱。”春织边想边责怪自己,靖轩却已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见著你就觉得喜悦,不见你便觉得失落,心情因你的快乐与否而起伏,原来这就是爱的滋味,我到这一刻才能真的了解。”之前男子同她说的时候她只是懂,可直到再一次见他,她才能深深体会。

    她对靖轩的爱,早在他每一次包容、每一次误解中悄悄一萌芽,只是她过于迟钝,无法真切体会那就是爱情。“春织”这下靖轩不得不开口,他实在太感动了。

    “我爱你,靖轩。”她又一次投入他的怀抱,汲取他的味道。“答应我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等我把话说完再商量好不好?”春织再一次要求,这是他们之间的老问题了,希望这次真的能够改进。

    “好。”他当然会改进,失去她的惊慌教他学会谦卑,不过

    “你身上没抹什么东西吗?”靖轩半猜疑地问,高挺的鼻子还不时往她身上闻。

    “我我抹了什么束西?”春织被他闻得也开始觉得有味道,遂跟著他找。

    “迷香。”靖轩解释。“你只有闻到迷香的时候脑筋才会清楚,所以我怀疑你身上抹了迷香。”要知道迷香不只可以用点的,还可以用抹的,方便得很。

    “胡说!”会意过来后春织笑道。“我才不是因为抹了迷香才发现这些事,而是因为”

    接下来她附耳告诉靖轩一些事,其中包括她怎么遇见老人、怎么答应帮老人织衣、怎么由老人身上得知她爱上他的事,她甚至连她怀疑老人是神仙的事都告诉靖轩,靖轩这才恍然大悟。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害他还因那男子的出现恨得半死。“如果你早告诉我这些事,我也不会赶你走。”

    “没办法呀!”春织也很无奈。“你们江湖上不是有句话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已答应人家,就该遵守承诺,更何况我和你一样想不到他竟是一位翩翩公子。”

    这倒也是。看来,这一切都是误会了。

    “你身上穿著我织的衣服。”在靖轩忙著责怪自己的当头,春织忽然轻声叫道,笑得好不快乐。

    “嗯。”靖轩不好意思地承认。“自从你离开后,我每天都穿它,以弥补对你的思念。”他想她想得紧,想到每每发狂,不得已只好用这个方式让自己好过些。这招看起来也许有点傻气,可是真的很管用。

    “你真傻。”她果然取笑他。“不过我也是傻子,因为我到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这个道理也是那男子教会她的。

    “什么道理?”靖轩笑着问。

    “这个道理便是,有爱的衣服穿起来才会觉得温暖。”春织亦回他一个笑容。“即使我有再好的手艺、再新奇的织法,可是一旦没有把爱编在里面,它就永远只是一件用来御寒的衣物,无法温暖到心里头。”

    “可是我觉得很温暖。”靖轩挑眉反驳。

    “那是因为我已经将爱织在里头了啊,你当然觉得暖了。”一边回答他,春织不禁一边回想起为他编织这件衣服时的情形。

    当时她嘴角带笑,一想到他将把它穿在身上便忍不住加快手中的动作,原先她以为是因为心急的缘故,现在她才知道那不只是心急,她更是急著用她的爱包围他,让他感受到她的情意。

    靖轩感受到了,并且热切地拥抱她,用一个深深的吻回报她的爱。

    “外头又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

    热吻过后,靖轩总算找回失踪多日的知觉,察觉他家有异,春织这才告诉他有关于“密陀密心经”的事。

    “原来如此。”听完春织的建议,靖轩的眉头挑得老一局。“看来不久后咱们又得准备举办一场比赛这回的比赛叫什么,念经大赛?”他老婆真是天才,净出些一般人想不到的主意。

    “嗯,就叫念经大赛。”春织笑笑地回她夫婿的问话,同时将手交给他。

    靖轩挽起他差一点失去的挚爱,将她的柔荑紧圈在他的臂弯之中。

    “那么,我可得小心一点,免得到时又出现一个假冒的和尚,跑出来跟我抢老婆。”靖轩半开玩笑地说,对当日那位似仙非仙的俊逸公子,心里多少有点疙瘩。

    闻言,春织照例回他一个微笑,踮高脚尖偷偷告诉他,就算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她也不会理他,因为她只爱他。

    炎热的夏风吹过靖家堡,说明了此时正是仲夏。仙女的羽衣在情人的绵密私语间,悄悄地覆盖在靖家堡上,可是才停留一下,却又马上飘往另一个方向,进行它下一个旅程。

    究竟,它将会飘向何方?

    谁也无法知道-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羽梦馆四之三夏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