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纤云肆卷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万籁俱寂。

    子夜里,一轮月静挂在天际,微妙地映出湛蓝似海的夜空,月明星稀。

    朝云的口中逸出一串小小的低吟,辗转挣扎地悠悠苏醒,睁开眼,就看见满帘的月,清冷柔和的光芒,徐徐入侵她浑沌不明的思绪。

    望着触目所及白莹莹的月,缓缓在天上滑行而动,她无力地眨着眼睫,神智恍恍的、昏然若梦,浑身泛过阵阵疲疼,感觉四肢从不曾这般疲累过,不但忆不起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哪,只觉得倦极了,好想再闭上双眼投入睡海里。

    飒冷至骨子里的寒风飕飕吹打在她的身上,身下令她感到疼痛不已的硬石砂砾,令她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

    也许是藥性尚未尽散的关系,记忆像是退去的潮水,在她的脑中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朝云努力甩脱脑海里沉重的迷蒙睡意,张大了眼眸,试着在清晰的月色下辨识自己身在何处,方想移动起身,手腕间便传来一阵刺痛。

    她费力的让自己坐起,低首看着掌腕间紧缚着的细绳,才想将这个看似易断的束缚挣开,但她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提不上劲,虚弱的感觉漫布着她全身。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此刻的她虚弱得像个婴孩般?那些她惯用了十数年的内力呢?为何全都不见了?她不该是如此的,她应该是与北堂傲并驾齐驱的共站在恒山顶上,她应该是

    靳旋玑废了她的武功!

    猛然倒灌进她脑中的回忆,她不禁深深惊喘,而当她抬首看清了周遭的环境时,一种恐惧,更是悄悄啮咬着她的心房。

    银白色的光线下,褚黄中带着暗黑的大地显得格外妖异邪魅,寸草不生的光秃山岭坡地,静静覆盖着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并寂静得像座魑魅魍魉出没的鬼域。在这里,没有她记忆中恒山茵翠的古木参天,没有春未时分该有的绿意,枯索死寂的丘原砾漠,荒凉得让她的心急急跳了起来。

    她被靳旋玑扔弃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北堂傲呢?他不也是与她一样被废了功夫吗?他人呢?为什么没见到他?

    从不曾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无措与不安,此刻倾巢而出,全然倾泄在她的身上,不知怎地,迫使着她扬首四处找寻他的身影,亟须他来镇定下她胸中庞大的心慌,好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不会孤零零的被抛在此地。

    “醒了?”北堂傲清冷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

    朝云迅即转首,就着月光,见着了两手也被紧紧绑着的北堂傲就蹲坐在她的身后。有一刻,他的身影,让她心中些许的不安悄悄退去了些,狂奔的心跳缓和了些,但也让她讶然莫名,不知自己竟会对他有这些从未想过的感觉。

    她极力压下心中某种带有感激的异躁感,试图清醒的向他问清他们目前的境况。

    “这里是哪?”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早就醒来了,也许他知道他们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北堂傲撇撇嘴角“我不知道。”

    “靳旋玑他人呢?”她看了四下老半天,就是没见着那个莫名其妙绑他们来这的万恶主使者。

    他愈想愈火大“我也不知道。”那个可恶的靳旋玑,也不知是跑哪去了,把他迷昏后,竟然将他扔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朝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也没救兵?靳旋玑到底是把他们扔在这里做什么?若是看他们不顺眼,他大可一剑杀了他们,何必费事迷昏他们并困在这里?以天上月儿的高度来看,现在这个时辰,约莫快到子时而已,可是在这春未的季节,这个不毛之地却是将她冻得手脚几乎都不听使唤。

    她想着想着,又再度打起手中线绳的主意,努力地想解开它并且早些找路回恒山,以免她会冻死在这。

    北堂傲懒懒的出声“你我都已功力尽失,省点力气吧。”所有能试的法子他都已经试过了,靳旋玑用来绑他们的可不是普通的绳子,在他研究了老半天都徒劳无功后,他才对手中掺了金丝和古藤制成的线绳打消念头。

    朝云淡看他一眼,又撑着不适的身子站起来,四处找寻她惯用的利器来解绳,才不愿像他一样什么事都不做,就这般坐以待毙。

    北堂傲两手撑着下巴,淡淡地猜测“找你的浮雾剑吗?”

    “它在哪?”她还以为他这次终于能说出有用的消息,不继续再泼她的冷水。

    “似乎跟我的卧龙刀一样,都被靳旋玑没收了。”这附近半里内,能找的地方他早就找遍了,要不是什么脱困的法子都没有,他哪会呆呆的杵坐在这?

    他们就这么孤立无援?为什么?她到底是做了什么要得此报应?她登时心乱如麻,不甘又愤怨地看着那个正懒洋洋地在赏月的北堂傲。

    她把所有的怒气全都指向他“当时你为何不答应靳旋玑的要求?”他要是早点认他的哥哥,她就不会被废去武功连带地被扔到这像是边疆又似是塞北的地带。

    北堂傲不屑地扬扬眉“我高兴。”

    “走。”朝云直直地来到他的面前,低首沉沉地命令着这个陷她于水深火热的男人。

    “去哪?”他们还能走去哪里?现下就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了,随意浪费体力四处寻路的话,只怕他们会冻死得更快。

    “跟我去找靳旋玑,说你愿意承认他是你的兄长。”只要他早些做了被绑之前该做的事,或许她就能恢复武功。

    他冷冷低哼“别妄想我会向他低头。”

    “你”愤意如出闸的波涛,在他那可恶的冷笑中,令她再也忍耐不住。

    “不怕死得更快的话,你就挑这个时候再跟我开打好了。”北堂傲在她忿忿地朝他伸出两掌时,莞尔地轻笑出声“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介意死的时候还可以拉个垫背的。”都已经没了功夫了,他们还能打个什么?肉搏战吗?那么这儿的鬼天气,将会是最大的赢家。

    朝云紧咬着芳唇,发现自己第一次这么恨有这个死对头,都因他,她苦练了十多年的心血已被毁灭殆尽,而现在更是生死茫茫,不知能不能看到明日的朝阳,更别说想要回到故里了,就只能与他在这里面对这凄凉的山头,根本不知下一条路该怎么走。

    “你知不知道,这辈子,你从没像刚才跟我说过那么多话。”北堂傲还有心情开她玩笑“看来这个境况,还满能改善你那沉默寡言的个性。”这么多年来,她始终不愿跟他说上一句话,而这很可能是落到这个下场后他唯一的收获。

    她用力撇过芳颊,不愿在他的身上多浪费一句话,才想离他远一点,强力吹拂的冻寒冷风,就令她冷得受不了地频频瑟缩打颤,这让从未见过她那般柔弱模样的北堂傲,心头不禁泛过了一阵不忍。

    他淡然地开口“过来。”

    朝云瞥了他一眼,不解其意地看着他拉开衣襟外袍的怪动作。

    他深吐出一口气“你若想能活着离开这里报被牵连之仇,那就快点拉下你的自尊,过来和我一块取暖。”

    她丝毫不领情“我情愿冻死。”

    “那太可惜了,我可舍不得让你死。”北堂傲诡异地扬起嘴角,趁她不备时一口气冲至她的面前,并举高了被缚的双手将她紧密地圈入怀里。

    硬生生撞进他怀里差点不能呼吸的朝云,在满眼金星散去后,赫然发现自己的面庞紧贴着他胸前的肌肤,融融的明意,缓慢地窜进她的四肢百骸,同时也暖红了她的面颊。

    “走开!”她用力推抵着他,可是他那双放在她腰后的手就是顽强地占据不动。

    “休想。”他故意更用力地将她压进怀里,感觉她那柔软的身子如他所愿地与他密合。

    达达的马蹄声,纷杂乱然地划破黑夜的寂静,促使着纠缠不休的两人纷纷停止了争执与躁动,动作一致的循音看去,在朦胧的月光中,远处扬起阵阵沙尘,似正朝他们这边而来。

    “别动,也不要出声。”北堂傲眯细着眼看了片刻之后,忽然拥紧了她强迫她一块蹲下寻找掩蔽之处,并俯身在她的耳际喃喃交代。

    “我要请那些人带我回恒山。”朝云不理会他的警告,依然想要溜出他的怀抱,好去向那些人求援。

    北堂傲将她按回胸前“大半夜的,在这荒山野岭,你以为会出现什么善心人士?”她知道来者是谁吗?带她回恒山?她被卖了或是被剁了的机率还比较大。

    她却不相信“怎么不可能?”

    朝云的话尾刚落,阵阵反射着月色刺目的白灿刀光,就令她的两眼几乎睁不开来。

    “还想请他们带你回恒山吗?”北堂傲边泼她的冷水边放开她收回自己的手,转动眼眸找着他处可以藏匿他们的地点。

    “他们是”在那些人愈来愈接近他们时,她总算看清来者谁。

    在这不毛之地,会有山匪在夜半出没?朝云意识不太集中地看着那批正飞快地朝他们前进,骑着快马≈拿大刀而且看似凶蛮的野汉,很难相信自己会在这地方遇上这种荒唐事。

    北堂傲拉着她的小手催促“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跑?”她还是有些无法回神。

    “不然等死吗?”她没看到那些人拿的家伙吗?被逮到的下场可不是好玩的。

    在北堂傲的拉扯下,朝云终于愣愣地移动脚步,漫无头绪地随他在崎岖不平的坡地飞奔了起来。

    天上掠过数缕浮云,月色不清,路况也更加颠簸。

    快速的疾奔,使得朝云原本就疲涩不已的身子更加疼痛,几次,她都险些失足跌在那布满尖锐砾石的坡地上。北堂傲不时回过头来,见她的表情似是很艰辛,干脆靠在她的身侧圈住她的腰,虽是拉她一把护住了她,但也被迫一块减缓了速度。

    不过多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便自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他们俩同时停下脚步,在漫天的烟尘中,定定的看着将他们追上并绕成小圈子围住的人。

    脸上都蒙着布巾的山匪,在将他们层层包围住后,马上整齐一致地对他们亮出长刀。

    北堂傲满脸的不甘“啧,这下可好了。”

    轰隆隆的声音仍在朝云的耳鼓徘徊不去,她喘息地靠在北堂傲的身上,在劲道十足的风中,她听见了划过长刀的飕飕风声,那声音听来,是那么地锐利、刺耳,那么地令她觉得陌生。

    森冷的刀光漫盖着她的四周,下意识地,她朝北堂傲靠得更近些,不由自主。

    英雄落难。

    一个没有刀,一个失去剑,多年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惯了后,却在顷间失去了功夫,他们就像是被迫褪去了盔甲的武者,不但失去了某种重要的防卫,同时也失去了自尊。眼前的这些山匪,若是在今日之前,他们或许一手就能轻易击退,只是在这虎落平阳的时刻,他们所能做的,仅是紧靠在一起,不知该拿这批山匪如何是好,难以抑止彼此的心慌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也会有这一天。

    朝云不自觉地握住北堂傲朝她伸过来的大掌,纤细的柔荑,隐隐的,在他温暖的掌心里微颤。

    眼下,她只能依靠他一人,而他,也只能与她相互扶持,或许,这是他们都始料未及的一件事。

    “你说什么?”

    指使着山寨上上下下忙碌不已的西门烈,在一收到由外头赶来报讯的手下通知后,兴奋地扬高了音量。

    “我说,派出去的探子找到人了”喘着大气的曲沃,乏力的指着大门外。

    西门烈还是想先确定一番“一个姓北堂、一个姓韩,而且正好是一男一女?”这么快就找到人了?他本来还打算让他们俩在外头多冻个几日的,没想到这座受聘于他的山寨的老大居然动作这么快。

    “嗯,山老大正在外头招呼他们。”曲沃很确定的朝他领首。“师爷,你说他们两人会不会正是咱们受托要找的人?”

    西门烈期待不已地将双掌握得喀喀作响“就是他们两个了。”

    “那”他们在这里为那两人的光临等了那么多日,既是找对人了,那么是不是代表他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西门烈扯开了嗓门用力拍着手“开工了、开工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

    “是!”山寨里顿时响起整齐的应和声。

    被众人强行架来这座山寨的北堂傲与朝云,随这些山匪走了大半夜后,他们两人均已是疲惫不堪,此刻皆有气无力地站在山寨大门前。

    山寨的首领山老大,在北堂傲的面前走过来晃过去的,愈是看北堂傲那张俊逸狂狷的脸庞,他就愈恨老天爷不公平,尽把能吃遍女人的好长相全给了这个准盟主,却留给他一张大饼似的麻子脸。

    “这个人,就是北岳威名远播的狠角色?”山老大还是觉得北堂傲捉得太容易了,根本就没有他料想中的顽强抵抗,或是流血厮杀,反倒跟那个西门师爷说的一样,这么简单的就乖乖束手就擒。

    “看起来好像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喽罗曲莱,边看着北堂傲的脸,边比对手中老早就绘好供他们比对的画像。

    山老大试探性的拳头,快速地击向北堂傲的腹部,但北堂傲并没有费力的去闪躲,看在他武功尽失、而且又奔波了大半夜的份上,横竖他也没本事去找这个大饼脸仁兄单挑,不如就称了这位仁兄的心意,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让人轰上几拳,反正他有的是耐性来报这桩仇。

    “哼,北岳的准盟主也不过如此”山老大满意地甩甩拳头,不经意地转首面向一旁的朝云,而后声音便紧缩在她那张夺人心神的容颜里。

    火光下的朝云,丝缕散坠的乌缎发丝,墨黑如玉,款款地在冷风中漫飞,冷风袭来,掀开了发帘露出她那张精巧无匹的容颜,伴着月色,她那丹青也难以笔绘的小脸,被映衬得更加雪白如画,即使她不笑,仍是勾去了在场许多男人的神魂,令人心旌动摇。

    在场唯一看了朝云多年,对她容貌已较有抵抗力的北堂傲,则是奋力忍下想挖出他们眼珠子的冲动,噤声不语地看着这些没尝过苦头的男人们,逐一地往朝云的身边靠过去。

    “再来试试你功夫”敌不过美人的诱惑,山老大随意找了个名目,心神有些涣散地朝她走去,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但朝云可不像北堂傲这般愿忍愿挨,或是任人侮辱欺陵,而她更是打心底厌恶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的男人。

    就在山老大方来到她的面前,朝云吃力地回身踢出一脚,就将山老大的脸上印上一只小巧的脚印子,并在她的衣袖仍迎风飘飞尚未停下时,又在山老大另外一边脸上再补送上另一只脚印作伴。

    整张大饼脸险些被踢得更扁的山老大,两眼打直地看着他方才还以为是天仙的大美人,居然在转眼之间差点把他给踢得面目全非,聆听着四下悄悄传来有点想笑但又敢笑得太大声的笑音,属于男人的自尊,令他禁不住扬高了拳头。

    闷厚的拳声中,血丝自北堂傲的嘴角丝丝溜下,透过火光,朝云讶然无语地凝视着他卓尔不凡的侧脸,因她而蒙上了沙尘和血污,根本没料到他会突有此举。

    “逞英雄?”山老大因及时替朝云挨了一拳的北堂傲而愣了愣,没想到这两个素来水火不容的仇敌,竟会坦身相护。

    “不,现在我没本事逞什么英雄。”他缓缓抬起首,目光炯炯的,脸上竟带着笑“只是她只有我才能动,而我又很见不得别人碰她一根寒毛而已。”

    在他的笑意中,山老大觉得一股鸡皮疙瘩直窜而上,气温仿佛因他那冷然的笑意更降低了些许。这两个恒山来的男女都是怪人,一个不怕死,一个不要命,即使他们有众多的弟兄围着他们俩,这两人的气势好像还比他们来得高些

    有没有搞错?现在到底是谁在扮坏人欺负弱小?难得他演坏人演得这么称职,他们就不能稍微摆出恐惧的神色让他得逞一下吗?

    在山老大拉不下脸皮又想举拳开揍时,北堂傲还很有阅情逸致指导他正确的出拳方式。

    “错了、错了。”北堂傲愈看愈想唾弃他,啧啧有声地摇首“先把拳头握紧,别把拇指伸出来,记住,务必顺着臂膀的力道一口气挥出。”

    山老大顿愕了半晌,直瞪着这个在穷途之际,还能说出这种不合时、不宜地的话的怪男人,不一会儿,震天价响的畅笑声自他的口中阻拦不住地爆出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直拍北堂傲的肩头。

    “我欣赏你!”跟他身后的那个有点冷、有点辣,还有点令人不敢领教的美人比起来,这个准盟主实在是可爱多了。

    “好说。”

    山老大亲热地搅着他的颈项“传闻你不是个性很差吗?怎么你这么平易近人?”原来外头的流言都是骗人的,这个北堂傲哪像是什么随心随性,先砍了人再说的壕胚子?

    他则有用意地挑着眉“我的个性差不差,是要看情况的。”在人屋檐下,他当然得识相机灵一点,他还没笨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自己过不去,让自己的情势更加凄惨。

    “那可还真是难得。”站在山寨大门前的西门烈,不给面子的讽起那个性子可以一日百变的北堂傲“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又转性子了。”

    “西门烈?”北堂傲诧异地转首,想不到那个八百年没见的劲敌,居然也会光临这座山寨。

    西门烈慢吞吞地踱至他的面前“很讶异见到我吗?”

    “你不待在华山,跑来这里做什么?”他收拾起全副心神,格外小心地打量着这个心机极重的西门烈。

    西门烈的谎言编得乱流利一把的“近来我的手头比较紧,反正也闲着没事,所以就跑来这座山寨打打零工。”

    “师爷不当,当起山匪来了。”在熟人的面前,北堂傲一点也不掩饰他那缺德的恶嘴“需要救济的话,你大可来恒山通知我一声,何必在这里这么委屈?”

    “别那么看不起我,你现在的境况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西门烈军属也不示弱,一把将他给拉下水来“从今日起,你和你的同伴得跟我一起在这打零工。”

    “什么?”

    西门烈趾高气扬地朝他咧笑“靳旋玑将你们两人卖给我们这座山寨了。”

    他的浓眉瞬间皱成一条直线“卖?”

    “他说只要某人肯认他这个哥哥,他就会来赎人。”西门烈懒懒地打着呵欠“所以说你们若是想要恢复功夫离开这里,哪个该认亲的就快去认亲。”

    朝云的一双美目,几乎射出一团将北堂傲焚毁的怒火,然而已经被她瞪得很习惯的北堂傲,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反而打起西门烈的算盘来。

    “你收了他多少银子?”天不助,也只好人自助了,说不定他能从西门烈这边弄出条生路来。

    “商业机密。”西门烈也不笨,老早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刻意紧闭着口风不透露。

    他扬高了下巴诱之以利“我愿出两倍的价钱,只要你把我弄回恒山并且找到靳旋玑。”那个靳旋玑最好就别让他恢复武功,不然他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砍了那个敢整他的家伙再说。

    “我出三倍。”自被擒后就一直不出声的朝云,也在北堂傲开始喊价时淡淡地开了口。

    “师爷?”一票眼底都闪着金光的山匪们,在加加减减计算放过他们能获得多少的好处后,忙不迭地围至西门烈的面前,很希望他能改做别人的生意。

    “不行,做人要有志气。”偏偏西门烈就是个标准的死硬脾气。“在商言商,要是不顾职业道德改做别桩生意,那可是会坏了我的行情和招牌的。”

    见西门烈谈不拢,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地的朝云,又一言不发地研究起此地的山形地势,以及这些山匪的人数多寡,准备马上离开这座山寨。

    “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西门烈不忘提醒她自己早已不是什么武功盖世的剑客“别忘了,你现在是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是稍微懂一点武功的人都可以轻易制住你,所以你也不必花时间想该怎么从这里逃跑。”

    受到警告的朝云暗暗蹙紧了细忧虑,光火地瞪视西门烈一眼,而后水漾的眸子静定在杵身站立在她面前,正朝着她目露淫笑的大汉身上。她看了半晌,忽地,菱似的红唇缓缓逸出一抹使人心醉神迷的笑靥,在那名在汉因她的笑意而感到陶然若醉之时,她猝不及防地抬起腿,一脚踹开眼前这个她看了就觉得下流的男人,并借此对西门烈来个反警告。

    在众人讶愕的目光下,被踹飞得老远的大汉面部朝下痛苦地趴在地上,并且两手紧紧捂着身下的某个重要部位,不断发出后悔莫及的哀哼,令在场的男人们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并下意识地主动退离朝云三大步。

    北堂傲凉凉地道:“看来你可能要加强戒备了。”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个死对头,虽然是没了武功,但她的基本拳脚可是非常扎实的。

    “喂”西门烈被她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她的脾气怎么好像比你还坏?”好可怕的女人,一脚就断送了某家的后代香烟。

    “你还没见识过她更凶的一面。”还好她现在没功夫,不然那个胆敢用那种眼神看她的人,就算不去见阎王也要断个手脚。

    “你不会也像她这么不上道吧?”惊魂甫定的西门烈,一手搭上他的肩头,并且以两指扣住他的脉门,就怕他也会像朝云一样突然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当然不会。”北堂傲忍下肩部传来的刺痛,不情愿地向他保证“就当我是来这里作客好了,不必太招呼我。”

    “就知道你识相。进来吧,我请你喝杯酒暖暖身子。”得到了他的保证后,西门烈很爽快地拿刀划开他手上紧缚的线绳,并邀请他进入那温暖又明亮的山寨。

    他一手指着朝云“她呢?”

    “敢踹我的弟兄,就让她留在外头反省一下好了。”西门烈决定让朝云先吃吃苦头反省反省。“她或许还弄不清楚,咱们这里每每到了夜半,那夜风可是会刺冷得钻骨的。”

    朝云倔强地转过芳容,摆明了不愿求饶也不愿向北堂傲要人情,情愿站在外头吹着冷风,也不愿降低身份与他们这班人处在一块。

    北堂傲不发一语的定看着她那愈来愈苍白的小脸,并不认为心高气傲的她,会就这么乖乖站在外头任自己吹风受冻,而不动脑筋想办法离开这里。说不定,这个素来没什么耐性而且脾气又硬的女人,等一下就有可能又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来。

    他缓缓侧身在西门烈的耳畔喃声嘀咕,会意的西门烈朝他点点头,转身朝被她吓成惊弓之鸟的山寨头头交代。

    “山老大,叫你的人都别靠近她,千万记住那位前车之鉴的下场。”即使北堂傲不说,其实他也满担心这个女人会在他们一个没注意之时又使坏。

    受教的山老大频频向他点头“我们绝对会离她远一点的”谁还敢靠近她?他们都还想往后能有满堂的子孙。

    朝云傲然地挺直了背脊,不语地看着北堂傲与西门烈相偕入内,随后山寨大门便紧密地合上,独留她继续在寒风中挨冷受冻。

    她环视了围绕在她左右负责看管她的男人们一会,发现他们身上均佩带着拿手好用的长刀与短刃,令她那暗沉的眼眸里,瞬间又有了振奋的光彩,于是她美目眨呀眨地,又缓缓地朝他们漾出艳丽摄魂的笑意。

    谁说上一次当就会学一次乖的?

    朝云可不认为那些只有色胆没有脑袋,而且非常容易受到诱惑的山匪们,大脑里曾经装过这句至理名言和教训。毕竟,她又得逞了一回。

    连连喘倒了几名看守她的人,并且取来利刃割断她手中那碍事束缚之后,朝云便顶着吹拂不停的冷风,趁未惊扰到山寨里头的人,以及看守她的人全都踹躺下时,独自疾行远离那座山寨。

    自山寨私逃成功后,整夜下来,她挨着刺骨的冷风,按循着天上星辰的方向,企图找到回恒山的路,只是这夜,月儿的光玫在太过明媚,她怎么也无法自天上找出几颗发亮的星辰指路,也无法辨清方位,她发现她的四肢好像被冻得更加不听使唤了,而她的身子更是有如灌了铅般的沉重。

    漫漫无边的野原上,朝云漫无目标的行走着,额际微微的烫热,令她的心神有些不能集中,只能下意识地继续前行。当星子殒落天际,朝阳从地平线的那一端升起时,她从没感到这般孤单过,天地之间,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人,就连个能让她感到心安的人也都不存在。

    她停下脚步,抬首看着初晨酡红色的漫天云朵,缓缓地由紫变红,再转褪成灿烂的金黄,由于四周太静,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朝阳破云之声,仿佛也回荡在空气中,她昏昏然地自日出的地方找着东边的方向,想抬起脚步继续走,但却是万般艰辛。

    朝云不知自己究竟是走了多远和多久,真的再无丝毫力气了,她委顿地坐在被朝阳照射得如红似火的土坡上,刺冷直至心扉的强风令她直打着哆嗦,双眼也沉重得睁不开,只想就这样在这寂寂的死地里,安静我睡去,将那些她曾经所在乎的,全都抛诸脑后,全都随她埋葬在这荒原里。

    熟悉的马蹄声透过地面,缓缓将声音传抵至她的耳际,她慌急的觅路逃循,想就地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山寨派出来寻她的人又会将她给绑回去,只是迷茫而又惺忪的脑海,却不愿与她的双脚合作,让她仅能侧卧地浅浅地喘息着。

    策马而来的北堂傲,在其他一块前来的山匪的指引下,在朝云不远处的山坡上拉止住缰绳,飞快地跃下马去看已经倒下来的朝云。

    当一件厚厚的大氅覆上浑身遍冷的朝云后,她缓缓地睁开眼,对于来者是北堂傲感到有些讶异。难道说,追来要捉她回山寨的不仅是那班山匪们,就连他也竟然有份?

    “你的脾气还真硬。”北堂傲只手撑起她,边帮她穿起大氅边嘲笑“踹倒了一票男人后,大老远的跑到这来,你是想一个人在这荒原上自生自灭不成?”

    “你是帮他们来捉我的?”朝云费力的挥开他的手,板着脸想拒绝他的好意。

    “没错。”她愈推拒,他愈是故意将她给包得紧紧的,不容拒绝的意味写满了他的眼眸。

    “为什么?”她从没想过,这个骄傲自大的北堂傲,为何竟会甘于与那一班人为伍。

    “因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北堂傲坏坏地咧着笑“在靳旋玑连本带利的把欠我的还我之前,我还不想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恒山,而既然我还没打算走,那么你就得留下。”就他一个人抡落在那座山寨,那怎么行?他最少也要拉个伴。

    “我没功夫陪你在那山寨穷耗。”朝云才不像这个之前还想先回恒山找靳旋玑,这会又改变心意的人,那么没节操没志气。

    他凉声地在她耳边问:“你想怎么回去?就凭你这双脚?”

    “放开我。”她又推又扯地想拉开与他的距离,不想去依赖他那暖和的身子为她带来的舒适畅意感。

    北堂傲偏又将她抱紧“这山上有数不尽的豺狼虎豹,说不定你还未找着回恒山的路,就已经成了它们裹腹的一顿。”要是没来找她,再过不久她非死在这不可,回恒山?她想得真天真。

    “用不着你管”在他的体温薰陶下,她觉得脑际愈来愈晕眩了,实在是没力气在这时候再与他这般浪费体力。

    “恒山在哪你知道吗?该怎么恢复武功你知道吗?”北堂傲故意打击她,提醒着她正在做的事是多么不经大脑。

    朝云在他的怀中怔了怔,就如他所说的,她不知道她所能回去的路在哪,她也不知道,若是找不到靳旋玑她又该怎么办,一辈子当个没有功夫的废人吗?

    北堂傲又像把尖刀,直戳向她的自尊“况且就这么回去,你岂不成了你师门的笑柄?往后你怎么在你师兄弟面前抬得起头来?”

    仿佛被他说着痛处般,朝云紧按着胸口低喘,心头如被千钻万刺的,无奈地闭上眼。

    他是说出了她一直不愿去想的心中刺痛之处,并且也知道,若是就这么无丝毫功夫的回到师门,那些以她为傲的师尊与师弟妹们又会怎么看她?日后,她又该怎么在那极为功利的师门里生存?

    现在的她,好累、好累,真不愿这个非要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的男人再说下去。以往,她每日在恒山看着彩云伴着朝阳东升时,她的心中就觉得有着无限的希望与可能性,可是在这荒野妖艳的朝阳下,她首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渺渺无援,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对未来没把握,偏偏只有这个视她为仇敌的人,知道她的孤寂之处、忧心之处,将她剖析得清清楚楚

    她凝睇着他墨黑如夜的眼眸,有时,真希望他不要将她看得那么清楚,她不愿在他的眼眸中渐渐堕落,她不愿自己在他的影响下,又不知不觉地开始跟随着他的脚步。

    北堂傲见她素来苍白的小脸,脸色比昨夜更加雪白无色,他忍不住将大掌拂上她的额际,自掌心中察觉了她的烫热。他还以为她能够在外面撑上更久的,可是他却没估量到这里的险恶环境,以及她原本就只是个女人而已,在失去了深厚的内力之后,她柔弱得与一般女子无异。

    在此同时,在他的眼中,他看见了一个弱质纤纤的人儿,是他不曾见过的朝云。

    是他一直深深压抑在心头的一缕云朵。

    “你都冻僵了。”他将她身上的大氅拉得更紧,用力的搓揉着她的小手并呵着热气,想先让她的四肢暖起来。

    “放手”朝云夺回自己的手,摇摇摆摆地站起,一阵天旋地转,又让她倾身向他倒去。

    “你得了风寒。”他面色凝重地将她环抱而起,快步地带着她走向坐骑。

    她喘息地揪着他的衣领“不用你来猫哭耗子”这些年来,他不是一直很想除掉她这个仇敌吗?她若是病了、倒了,不正会他的意?

    “谁教咱们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当然得对你慈悲一点。”他俐落地带着她攀上坐骑,一将她抱紧坐稳,就策马飞奔向远处正等着他的山匪们。

    朝云气弱地在他胸前低哺“不要,我不要跟你回去”

    “你没得选择。”

    “北堂傲”她意识朦胧的轻唤着,体力不支地逐渐合上眼,令北堂傲更是夹紧了马腹快速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