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田间欢 > 第69章人都走了

第69章人都走了

推荐阅读:覆雨翻云风流传特种兵学校密事那一汪肥水的流淌我们夫凄这些年我和30岁女王的故事我的地下情人曰本皇后被奷记异地夫凄香火优衣库真相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佣人没见过老板这副不堪的模样,怔怔说:“哦。”原地站了半分钟,回屋了。佛堂里,等人高的释迦牟尼像,生生断成两段。头掉了,留了个身子。

    仍是打坐姿态,仍是金光逼人。碎渣满地,瑰丽流金。檀香若有似无。女人站在满场废墟中,踢开脚边碍事的蒲团。

    右手拎一个大号铁榔头,对准脚下的佛像头颅,狠狠砸下。头颅纯铜造成。瞬时,火星乱喷。头往前滚几圈,没损多少。枯瘦伶仃的手臂,青筋贲张。

    隔着竹帘屏障,李季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周身蒙着一层冰,像噬血魔鬼。但莲花灯朦朦胧胧的光晕,又使得她眉目如幻,仿佛九重天而来。李季失声喊:“小语!”慌乱中不往关上身后的门,低喝“你要做什么?!”

    门关上,回声便大了。砰砰砰。重锤像要穿透胸膛,直袭人心。李季喊她。她充耳不闻,像失了意识,一下一下机械快速的砸在头像上。竭尽所能,拼尽全力。像报仇!像自救!愤怒着!发泄着!这个平时让她看一眼都会起一串寒颤的东西,她终于对它抡起铁锤!此生未有的畅快!只差没喊出一声“好爽”!她用力太猛,石屑飞溅,嵌入皮肉。

    血从晶莹的脖颈蜿蜒而下,她仿若不觉,表情狰狞。终于,随着咔嚓一声。头像眼窝部位凹陷进去,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掉到地面。她停下了。怔怔的看着那个黑盒子,目光不再阴厉,取而代之的是仓惶和怜悯。周语牵一下嘴角,弯身捡起,贴在胸前如获珍宝。

    “小语!”李季肃然“放下!”周语对身后的男人置若罔闻,慎重其事的将黑盒子揣入怀中。

    然后,她像一个历经世世磨难,终得转世投胎的婴孩,长长的,重重的,快活的,迫不及待的,吐出那口浊气。轻松了,踏实了。那对没有笑脸的泥娃娃的头,仿佛也被一个性格爽快之人一把扭断,不再脖子上欲坠难坠了。

    她突然咯咯笑起来,仿佛魔障。李季起了一背鸡皮。不死心,仍是唤她:“小语,听话!把东西给我。”周语起身要走,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

    李季喝:“给我站住!”她果然站住。李季憋着一口气,努力沉下去。冷声问:“你去哪?”“警局啊。”

    她说,满不在乎的。她看上去还很年轻,娇靥如花,像个天真爱俏的小姑娘一边抹口红一边说,我要去星巴克啊。

    “周语!”李季简直不知说她什么好。只能一次次严峻的呵斥她的名字,以示警告。周语应他:“啊?”他气结,定定的指着她,从齿缝里逼出三个字:“这不是儿戏!”周语平静的:“我知道。”

    李季深呼吸,压下险些井喷的怒火,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跟眼前这不知所谓的小丫头讲理:“凡事三思而后行。你想清楚了再做。”周语还是那调调:“想清楚了呀,昨儿想了一夜。”

    “别胡闹!”“李季,”她看着他“我真想了一夜。”她的眼睛,沉静无波。李季莫名的,心有些慌。他感到事情开始脱离主道。他锁着眉问:“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吗?”周语说:“以前咨询过律师,大概知道吧。”

    “大概?”李季忍无可忍,多年来的修养出的气量在顷刻间毁于一旦。他指着她的鼻子,脱口骂出:“你知道个屁!”

    李季很少发火,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是沉稳内敛的,是韬光养晦的。偶尔说句重话,周语心里还会发怵。但现在她不怕他了,她平静的说:“我早就该这么做了,”侧过身看他一眼“不过现在也不晚。”

    莲花灯倒了一支,还剩一支。烛火孤独的,孱弱的,伫立在供台上。李季疾走两圈,气急败坏:“这又是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周语默。

    她想讽刺几句,倾力反驳,但她没那么做。她甚至还不受控制的联想到一些片段:他烧的菜,红烧的糖醋的。她害了人命,他替她出130万,只字不提。他从长江大桥上将她救下,说有我在,我会帮你。刚出事那半年,她重度抑郁。

    他为她找遍全国知名的心理医生,给她救赎,让她依赖。他老婆让他在婚姻和她之间选择,他选择了她。

    他像对待自己像血亲那样,悉心栽培,毫无保留。豪车庭院,奢侈商品。每样都是他给的。十年暮朝,同个屋檐,他对她真的不好?周语避开李季的眼睛,这个时候,她不敢与之直视。

    “好,”吐出这个字,几乎压着她所有气息。她低声强调一遍“你对我很好。”李季替她回忆:“如果不是我,你有今天吗?”“没有,不是你我早死了。

    不是死在江里,就是死在牢里。反正不会活。”周语像是受蛊一般,双目呆滞,一板一眼回答他的问题。“呵,”李季冷哼“算你还有点记性!”周语不出声了,一副鬼样子,失魂落魄的。

    原本就瘦,穿一件长裙子,灰尘仆仆的,满身血迹。像没人要的。李季心软。毕竟是一手带出的孩子,他没想要逼上绝境。

    “行了,这事我当没发生,”叹着气,在她额上狠狠杵一下“懒得和你计较。”复又抬手看表“天快亮了,你回房睡觉,别的不用管。明天我叫人来收拾。”举重若轻得,像成年人打发无理取闹的要糖的孩子。

    “”周语不动,也不说话。李季想,这丫头好面子,大概是下不来台。他又铺台阶:“小语,你年轻做事容易冲动,心理负担又太重,这些都能理解。好了,都过去了,”李季拂上她的发“听话,把东西给我,乖乖睡一觉。”周语摇头。

    “你!”李季是真生气了,咬牙道“周语,你怎么不知好歹!你真以为我舍不得动你?”周语一瞬不瞬的望着一地瑰丽闪烁的流金出神。

    良久后,她轻声的,近似乎哀求的说:“放我一条生路吧。”李季彻底失控:“生路?什么叫生路?你要走什么路?我什么路没给你铺得妥当?”

    他一把将她拽过来,周语被他扯得一个踉跄。他扶正她,捏上她的下颚,使她正视自己,狠狠盯着她的眼睛,绷着唇,逐字逐句的:“周语,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脚下踩的金光大道,是谁替你铺就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得鱼忘筌!”

    周语像断了关节的木偶,毫不反抗,随他拉扯。只有那双眼睛,牢牢锁在他脸上,倔强得让人心碎。硬过之后,李季终是又软下来,抚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然后一把将她脑袋按进胸膛。

    “小语,我是在救你!”“”周语仍是不说话,眼珠都不转一转,不知她在想什么。连墙上的钟都僵了。蓦地,她勾起唇笑一声。面色苍白,沾着血,隐着脸冷冷一笑,如绝色魑魅。李季察觉出她的讽刺,变了脸。

    “你什么意思?”周语的声音比数九寒天还冷上百倍,斜眼睨着他:“你要真想帮我,当年就不该伪造监控录像。”李季气结,憋了半天,指着她:“我这是养了头白眼狼啊!”周语嗤笑,撇开头。

    李季再顾不得避讳“那监控录像,把你动手的过程一丝不落拍下来!当时我若不那样做,你能逃过一劫?你以为杀人是儿戏?你以为,法院会念在你年幼无知青春年华,就放你一条生路?哈,你还真是天真!”

    他笑一声,困兽般来回走,最后站回她面前。长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周语,杀人偿命,你的罪不是死缓就是无期!我这么做,是不忍心看你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损!”

    周语看着他:“你要真不忍心,为什么不把证据直接销毁?”“”周语继续质问:“当时的监控录像带,我找你要,你为什么不给!”

    她咄咄逼人,李季压不住她,忍不住呵斥:“你放肆!”她置若罔闻“你为什么要以此作为要挟,控制我的人生!”李季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要挟过你?我有提过一个字?”

    “对,你只字未提。”李季先是怒气难平,绷着唇,盯着她。见她又承认他的好,气笑了,索性信手抱臂,等着她说下去。他倒要看看这小白眼狼究竟还要说出怎样过河拆桥的话。

    最后一句,周语声音很轻。“你只是将我杀人的证据,镶进佛像的眼睛里,”她望着满地废墟,难掩落寞“让我抬头一次,便凌迟一次。”李季的冷静与自持在顷刻统统瓦解。他懵住。

    周语心里养着一个恶胎。在凝脂膏玉的胸脯下,牢牢捂了七年。魔入心后,和血肉长在一起。随着天时推移,恶胎壮大,眼见成魔。在她心上横冲直撞,搅海翻江。

    使得她的心,千疮百孔,糜腐发臭,汩汩冒血。她的下场显而易见,要么被魔吞噬,要么被坠入地狱。要除魔,必剜心。于是她咬着牙,亲手割开皮肤。魔大白天下后,心也暴露在外任人宰割。那个时候,佛堂漫天盖地的暖气中,周语感到从头到脚的薄凉。

    七年前,汤晋在富生泳池溺水,并不是意外事故,而是周语一把将他推下去的。不是无心之举,是故意的,蓄谋已久的。她想杀了他,于是杀了他。她将他推进泳池,她知道他不会游泳,任他呼救挣扎。她没多看一眼,转身离开,冷血至斯。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时泳池到了关门时间,人都走了,没人会看到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