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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如果真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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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张宁的情绪渐渐又从阴霾中稍稍恢复了,他犹自摇头露出一个笑容,心道:看事物的心态还是看淡点好。

    众人都羡慕光宗耀祖的风光,但付出太多去追求那样的功利真的值得吗?正如万一有天世人突然发疯了喜欢吃那啥东西,难道自己也要去喜欢?

    暮色中的鼓声敲响,这个时候各衙门的文武千官都已经完成了一天的政务工作,在回家的路上了。朱瞻基也乘坐御辇从奉天门向北行,结束御门处理朝政,往自己的起居的干清宫而行。

    皇帝乘坐的大车周围前呼后拥,是全天下最高的日常起居规格。但此时朱瞻基仍旧觉得有些寂寥,自己的天子威仪只能在这宫闱之中展现,他觉得空间太小太不够广阔。空有一腔干轰轰烈烈大事的心胸,却生为“守成之君”朱瞻基偶尔会在心里觉得有些惋惜。

    不过也仅仅如此,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大兴土木、大起兵戈,不能再折腾了。回到干清宫暖阁内,朱瞻基先饮一盏清茶静养,然后才准备吃晚饭。服侍左右的宦官海涛轻手轻脚地把茶杯递上去,见朱瞻基闭着眼睛,便知趣地轻轻放在御案上,躬身侍立一旁没弄出一点动静。

    这时朱瞻基的脑中又浮现出藩王权重和其它一些杂事,渐渐地情绪由低到高,发现自己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就算不能开拓,只要能在“守成”这方面做出革新样子来,也能成为万代称颂的圣君。“今天没看完的奏章拿上来。”朱瞻基睁开眼睛说道。

    海涛一脸体谅皇帝“辛苦”的表情说:“皇爷快用晚膳了,您也得歇歇啊,千万将息龙体。”

    朱瞻基嗯了一声,手从白色孝衣的长袖子中伸出来,翻看奏章。没一会儿,一列赏心悦目的字就映入眼帘:论交趾郡撤军疏。礼部仪制司主事张宁。他一时就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无论从标题的事件,还是上书者的名字,他都忍不住发生了兴趣。

    翻开来一看,工整而不呆板的字迹、通顺简明的语句让人读着非常舒心。朱瞻基难得地通读全文,而不是快速浏览内容大概。只见他一面看一面时不时微微地点头,这个张宁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而且办法又合情合理很可行,没有太多华丽修饰的辞藻但文章结构清楚很有条理。

    朱瞻基读罢再次在心里想:这个张宁真是可造之材。但又想起其它的考虑,朱瞻基心里一时竟有些难受。他不仅有想干大事的心胸,也要求自己有那样的能力,身为大明的天子、如果手握天下而无能,造成万事不善,是朱瞻基最难忍受的事。

    他同样清楚,一个上位者要办好事,首先要用好人:空有忠心的庸才是没用的,给这种人权力可能除了同流合污尸位素餐干不成一点像样的事。

    当然有能耐却不忠的也不能用、只能杀。要用就用两者具备的人才,通过合理的权谋制度安排妥当,方能有效完成自己的决策。但真正有天份资质的人毕竟是少数,更何况需要发掘。所以朱瞻基对于失去张宁一个人就感觉不怎么高兴。

    还有宦官王狗儿,朱瞻基觉得这个宦官很识大体很能派得上用场,不像眼前这个海涛,无论海涛和自己关系渊源多深,在自己眼里始终是烂泥扶不上墙,担不起大事

    给海涛太大权力,可能造成很多负面效果。其实皇祖父驾崩的疑点很不严密,关键是只有胡滢一个人说,真伪难辨。

    欺君之罪说得严重,胆敢蒙蔽天子的人,古往今来还少吗?但似真似假的猜疑也会让朱瞻基感情上过不去,毕竟皇祖父是他最崇拜尊敬的人。

    这时朱瞻基微微一侧头,海涛便急忙弯着腰俯身下来作洗耳恭听状,朱瞻基便问:“张宁是个举人,却能得到杨士奇的推荐到南京迎驾,他和杨士奇有什么关系?”

    海涛不敢胡说,只好如实道:“杨阁老有个养女叫罗么娘,她是杨阁老继父之孙女。听说罗么娘和张宁订过婚约,因此张宁算得上是杨阁老的准女婿。”

    朱瞻基点点头,心道:原来是这样,哪怕张宁确是建文遗臣之后,也不能抓他,到时候只有让他赋闲过个清闲日子。

    已经可能要失去张宁和王狗儿,眼下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失去杨士奇。这时有宦官进来请旨用膳,朱瞻基先打发了,沉吟一会便对海涛说道:“你明天出宫一趟,密见张宁,告诉他胡滢说的那灰粉之事。”

    海涛愣了愣,片刻反应过来急忙先应答接旨,他一时真没想通皇爷此举的动机。这阵子张宁真是和太监结上缘了,前两天王振找了两次,此时又见到了大宦官海涛。

    王振还因为是老乡的关系,海涛又是怎么惦记上自己的?张宁请他入客厅,屏退左右再说,执礼甚是周全吗的,实在是得罪不起的主啊。

    在王振的描述里,海涛是个一门心思搞阴谋诡计又奸又滑的小人。但忽然见到了真身,却发现海涛竟然长得慈眉善目,年纪看起来比王狗儿还大,头发眉毛都快白完了,面相方正不像是那贼眉鼠眼之辈。

    “无事不登三宝殿,咱家就直说吧。”海涛丝毫没有要搞什么阴谋诡计的做派,语气之间反倒像谈正事一样“张主事的老上峰胡滢最近有件事密奏了皇爷,说的是前年他北上欲见太宗的事儿。

    当时胡滢发现了一种粉末,有特别的味儿、可太淡一般闻不出来,是他的人从巫山带回来的。然后胡滢去灵帐哭拜之际,竟在帐中闻到了这种气味。”

    张宁急忙说道:“这种事和我说不好吧?与我又有何干?海公公的意思”海涛那种慈祥的脸忽然露出一丝阴阴的笑意:“张主事,你在琢磨琢磨,竟是何干?”

    海涛说完事儿就走,也不解释。张宁被弄了一头雾水,就算海涛临走前不叫他琢磨琢磨,遇上这种事也肯定要忍不住想个所以然吧?

    最纳闷的是这个大宦官没事来和自己说一通话是什么意思,动机是什么?王振当初找着密谈倒也很明白,他们就是想要自己帮个忙、结成同盟。

    海涛呢?难道是专门来说假消息误导人这个推论不对,海涛绝对想不到王振会和自己私下来往,王振只是王狗儿手下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不知内情的人,把王振和张宁联系到一起就太牵强了,几乎是想不到的。张宁一时琢磨不出海涛的意思但他忽然想起了王振求的事儿,这不是人家送上门的消息!

    要不要告诉王振?他内心确实是不想和内廷宦官有什么来往,因为这本身就是被统治者所不允许的。明朝一开始总结历史教训禁止宦官及后宫干政,后来发现没有内廷制约外廷不行,不得已用宦官

    饶是如此,宦官体系机构和外朝完全独立,明文禁止宦官不得担任任何文武官员的职务,分得那么清楚是为什么?如果外臣想和宦官结盟,通常情况下不是找抽么!可是那消息就送到了面前,突然就对张宁产生了莫大的诱惑。

    王振的话重新被想起,此人长得怪但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平白被人阴、谁他吗能痛快?而且这段时间皇帝不断召集人开御前会议,有几个年轻品级低被皇帝看上的官员都参见了,独独没有张宁自己,种种迹象表明张鹤那道折子确实被人暗地里捅到了新皇面前

    外臣上书在权力圈里很难保密,张鹤就是个例子,这种事多半都是宦官干的。前几天情绪沮丧张宁想得淡,可那是没法子的想法,如果真有机会,人活一辈子谁不想有一点作为?

    连江南才子苏良臣浪迹江湖都不忘建功立业,何况张宁还当着官可是一旦主动和王狗儿他们来往,必定又牵扯到权力斗争之中,所以张宁一时间有些徘徊。

    自己是想干正事的,有多少能耐就办好多大的正事,不羡慕名垂千古光宗耀祖,只想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想不折手段争权夺利。人活一张嘴、一身衣、一张床足也,有些浮华的东西,张宁确实不怎么看重。

    可是,想干事不牵扯权力斗争,现实吗?或许这就是国情,可能还不止一个国家的国情。他在内院洞门口乱走,有点失神落魄一样。徐文君进来看到,就问:“刚才那个人是道士?”“哪点像道士?”

    张宁随口道。徐文君嘀咕道:“头发都白了,还以为是得道道士东家遇到了什么难事?”就在这时小妹正好听见了,便带着笑容看向张宁道:“什么难事在哥哥面前都不算难事,哥哥像山一样。”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非常好看,就像月初皎洁的月亮。张宁看到她,心情也柔软下来,同时在张小妹这样的女孩儿面前忍不住会产生一种大男子情绪,好像自己无所不能,能完全保护她、能让她活得开心。

    自己不能是个遇事手足无措的人,大家都指靠我活得好呢。张宁便转头回答徐文君的话:“也不算什么事,我自有办法。”

    摆在朱瞻基政权面前的首要大事是汉王等藩王的威胁,现在权力中心采取的是“欲擒故纵”的策略,朱瞻基与几位心腹大臣商量后将两位叔父的禄米增为二万石。

    汉王上表祝贺侄儿登基,又趁机提出更多的要求,朱瞻基无不满足他,还在朝廷上说:“皇祖父曾对父亲说过,二叔怀有夺位之心,应该注意防备。

    但是父亲待他极为宽厚,现在从汉王所上的奏疏来看,如果真是出于诚意,便是已经改过从善,不能不顺从他。”张宁却完全被排斥到了这些大事之外,无关品级的问题,比如于谦只有七品也多少参与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