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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国内无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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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在现代一个资产千万的老板和一个月入一千八的公务员选哪个,毫无悬念。但在这个时代,张宁觉得选择做官没有错。当你忽然不知道为啥头上就多了几条道德方面的错误被夺走财产去吃牢饭甚至身首异处时,就明白为什么了,江浙大富翁沈万山活生生的例子。

    礼部司务,很文雅的名字,说到底就是礼部衙门收发室的主任,收发记录进出公文,有两个官员负责工作,张宁就是其中一个。

    其实从九品不是最小的官,还有一种品级称为不入流。另一个是个老头,名字叫黄世仁此黄世仁非彼世仁,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都快六十岁的人了。

    张宁上班几天就知道了他的理想:等着高升七品知县,然后混吃等退休。据黄世仁“推心置腹”的交流:一般新官上任,不熟悉公务很容易被欺负,甚至小吏都能爬头上来。

    但是平安不同,你第一天来,尚书和侍郎都点头招呼,来头不小,谁敢惹来着?咱们同僚一场相处得也不错,以后高升了记得提携兄弟一把,要求不高做个没有年年水灾旱灾蝗灾加盗匪横行的地方知县就行。

    黄老表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听到张宁还住客栈,马上就说自己在扬州胡同有房产,地方大人少,让张宁搬过来一起住,上下值还能结伴而行,像兄弟似的

    张宁道我哪敢和您老称兄道弟。此时已接近酉时要下班了,黄世仁一个劲地劝说:“老夫就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回扬州置地收租去了,京师就我们老两口、一个小妾,以及老奴小厮二人。平安没有带家眷,就礼部的一个杂役一个马夫,住咱们家多方便。”

    敢情您老还有妾张宁诧异地再次打量了黄世仁一番,头发胡须已经花白一脸皱纹,背还有点驼,没有半点风流的痕迹,真是人不可貌相。

    张宁心道:本官到底是个官,和同僚住在一起像什么话,搞基么?况且黄世仁很热情,可才认识多久,随便接受他的人情绝非明智。

    所谓和同事交心、和情人结婚都是不可取的行为,这点主张张宁自问还是有的。再三推辞,黄世仁只得作罢,又主动表示下值后陪张宁一起去找宅子,这种事倒也不好拒绝。

    及至酉时,二人骑着毛驴优哉游哉地从礼部一同出来,夕阳中在驴背上一面言笑一面走路,仿佛多年好友一般热乎。刚走到东长安街,忽然听得后面一个声音道:“平安别来无恙?”张宁和黄世仁一齐回头看,只见是礼部主事于谦。

    正六品的官僚,在张黄俩人面前高几级,他们急忙从驴背上下来,立于道旁鞠躬行礼。于谦也很客气地下马,拱了拱手笑道:“官做得还行否?”此情此景,黄老表满脸的羡慕嫉妒恨啊,根本就掩盖不住。

    他在官场混了不少年头,当然知道于谦的来头,年轻进士前途无量,而且和东宫太子老师杨士奇是打得火热,情比父子谊同师生,连下一代皇帝的路子都踩好了

    加上礼部尚书胡滢、侍郎吕缜透露出来的关系,这个张平安的究竟什么背景?初来乍到就混得风生水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黄世仁一想想自己,实在汗颜得慌。

    张宁不卑不亢地微笑道:“刚开始对公务不太熟,好在同僚容易相处,帮了不少忙。”黄世仁听到“同僚帮忙”当然说的是自己,顿时感动非常:够哥们,有时候一句好话真是比多混三五年还有用的!于谦道:“若是平安和黄司务晚上没有别的事,到我家小酌一杯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张宁自然地答道。黄世仁却很知趣,别人请自己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谁叫你和张宁走一块儿呢?

    不然为啥称呼张宁就是亲切的表字,而自己就是黄司务?怀疑于谦根本就记不得自己的字。“早晨和贱内说过要回家吃晚饭,实在对不住,下次一定赴宴。”黄世仁说道。

    于谦便顺着台阶道:“看来不巧得很,只好我和平安对酌了。”与黄老表告辞,张宁便和于谦一起往东走,为表官阶上下,张宁故意落后半截驴身的位置。

    俩人闲谈了一阵,于谦回头道:“昨天我在黄华坊看了处一进的四合院,地方有点偏院子也小,胜在清静,平安在京师又没有家眷,带着两个杂役住倒是可以的。

    于是我便租了下来,契约已经签了,什么时候从客栈搬过去吧,置办一些被褥家什暂时安定下来。”张宁心下微微有些感动,心道:还是于谦干点事靠谱,为人感觉真诚,没有太多巧言令色做事却很有诚意。

    哪像那个黄世仁,说半天好听的让搬他的家去,可能么?既然房子已经租了,张宁便干脆利索地说道:“劳烦了于主事,清静的地方应该不错,也符合我一个从九品的身份。”

    这个人情领了,有机会记着还就是。于谦很赞许地点点头,忽然笑道:“和平安相处我有个感觉,很轻松。”

    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走,来到了干鱼胡同,原来于谦也住在这里,张宁记得杨士奇家也在这个胡同。此时他已经可以确认了,杨于二人的交情非同小可,连安家都在一处。

    京里的这些官,大部分都是三年内才在北京安家的,因为以前的首都是南京。进了于府的正门,过影壁,客厅在倒座房。但于谦并不请张宁到客厅,径直请入垂花门到上房入座。

    里面没有男仆,丫鬟上茶款待,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端正整齐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于谦道:“贱内董氏,同僚张平安。”董氏垂头屈膝行礼,张宁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拳作揖:“礼部司务张宁见过于夫人。”

    这是“通家之谊”了,在张宁眼里带著名人光环的于谦这般对待自己,他心下有些激动,同时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没有盯着人老婆看,只在余光里瞧见了董氏的模样,白白净净的矜持而端庄,圆圆的脸蛋很耐看。

    要说于谦真是年少得志,年纪轻轻就是进士功名又有娇妻美眷。“妾身见过平安先生。”董氏的声音娇柔无力,与丰腴的身段却不怎么相衬,她没有称呼张司务大约是不好听,品级上也不好称张大人,叫一声平安先生却是恰到好处,真是个心思灵巧的人儿,她又说道“夫君陪着平安先生说话,妾身去准备些酒菜。”说罢飞快地抬头看了张宁一眼,惊鸿一瞥却叫人印象很深。等董氏转身出门,张宁才重新坐下来。于谦的神色渐渐有些凝重:“皇上在万寿宫遭歹人行刺,平安可曾听说?”

    “略有耳闻。”张宁淡定地答道,心里话就是皇帝死不死和自己无关,也没资格管。于谦道:“现在很多人怀疑是汉王心怀愤懑图谋不轨,你以为如何?”“详情未可知晓,无法妄自揣度。”张宁谨慎地说。

    真要说自己的看法,他倒是觉得不太可能,汉王杀自己的老爸,太子又在朝里名正言顺,他有什么好处?

    但是于谦和杨士奇的交情多半不错,杨士奇又是东宫的官员,张宁当然不便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就算不信口开河起码不能和他们反着说。“今天下午,胡大人接到传谕到干清宫面圣,也许是为了这事。”于谦若有所思的说。

    于谦主动聊到正事,在张宁看来是一种关系的靠拢,总之是好事。不过他每每谨慎回答,并不故意表现自己的见识。

    试图得到于主事等人赏识固然重要,但表现出自己靠得住更是长远之计,正所谓走得稳才能走得远。两人也就没有深谈,等到晚饭准备好了,张宁也没有推辞,顺理成章就在于谦家里混了一顿饭。

    祝大家中秋节合欢团圆。午后分外晴朗,万里无云的天空蓝蓝的干净异常,下面红色宫墙黄色重檐间的砖地也被人打扫得十分干净。

    穿着整齐红袍的胡滢认真地在汉白玉石桥上走过,此情此景让他有种错觉,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死寂一般的宁静,路边的大汉将军就像一尊尊石头雕像一般站着。

    但胡滢的神经仍然绷着,避免在举止上出现疏漏,因为这里已经是禁城了。觐见的地方是干清宫,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同时起居也在这里,名义上已属于后宫。

    能被召到干清宫面圣本身就是一种殊荣,而被单独接见密谈更是非常少见。胡滢之前已经预判了此次召见的谈话内容:蒙古新败,国内无大事,急召觐见的目的无非就是最近出的谋刺案。

    出事之后抓了很多人,但依然没有结果。掺和进来的人也很多,胡滢看来大多是搅浑水,然后密投东宫的两个御史趁机又参劾汉王,只是没有凭据。

    此时东厂锦衣卫也束手束脚了,如果是几年前纪纲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可能不会这么麻烦,也就没胡滢什么事。

    纪纲算是个狠角色也得皇帝信任,什么人不敢动?大名鼎鼎的解缙,直接被扔雪地里活活冻死。但文官们也不是吃素的,最后还是抓住他的软处,让皇帝给处死了,算是为那些被杀的士大夫报了仇。

    纪纲之后的几个厂卫头头已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明白什么事可以胆大什么时候还得龟着,特别是牵扯到嫡庶问题的案件,现在这事儿东厂锦衣卫谁都不敢乱动

    如果不留神,下任皇帝一登基马上死无葬身之地。厂卫超然朝政司法之外,但并非就是无法无天的,说到底皇帝一句话的事,皇帝真要对付厂卫比对付文官朝臣简单得多。

    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上去,胡滢先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到一个宦官尖声喊道:“传谕,宣礼部尚书胡滢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