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汉侯 > 一百八十六两地间一百八十七儿女事

一百八十六两地间一百八十七儿女事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垂柳青翠,溪水长流,刘彻方才一句话算是服了软,衬着此处风景柔美怡人,陈珏和刘彻之间严肃的气氛就少了许多。

    “臣不是学丞相说话。”陈珏说话也自然了许多“上林苑如今纵横百里地跨三县,想必宫苑华美雄壮之处已经不输前秦阿房,臣只是在想,大征民夫,受苦的是大汉百姓。”

    陈珏其实更想说原本是大汉的百姓养活了刘彻这么个败家子,照刘彻这么爱享受的习惯,换了寻常贵戚家恐怕也负担不起他的开销,然而刘彻毕竟是天子,陈珏说话不能这么直。

    “臣从往来商旅那里听说,极北极西之地另有独特风物,珍奇野兽和奇花异草数不胜数,都是大汉境内见不到的品种。”陈珏说到这里忍住了提起北极熊的冲动“汗血宝马,便是其中之一,陛下若要充实宫苑,不如留待他日海清河晏四夷归服之时,那时候万邦来朝,贡品如山,陛下稳坐长安即可得天下珍宝。”

    陈珏加重语气道:“岂不胜过如今徒累陛下的臣民?”

    刘彻看了看陈珏,只是不说话,他志向再远大也不可能狂妄地以为这样的目标可以在几年之内达到,一日不成大业,他就一日不能随心不成?

    只不过陈珏至少比像窦婴汲黯等纯粹的直臣那样,几乎指着刘彻的鼻子说“你这皇帝做的比尧舜禹汤差太远了”的劝谏方式好得多。

    正沉默的工夫,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陈珏和刘彻不约而同地张望了一下,却是可怜的杨得意带人寻过来了。

    溪水轻拍小石的清脆声响起,刘彻狠狠瞪了陈珏一眼“你总是这样”

    这样什么,刘彻好一会没找到合适的词,这时候杨得意已经飞扑过来,嘴皮子张合个不停,道:“陛下。您可让小人们好找”

    刘彻随口答应了一声,便在杨得意等人的众星捧月下整理了衣冠,重新又上了马,这次大汉天子总算是学了乖,没有骑着马从人家的农田里过,而是拍马在泥土路上徐徐而行。

    心烦之下,刘彻手下的劲道也时大时小,可把训练有素地御马折磨得不行。

    远处深青翠绿的色彩交叠的山峰若隐若现,刘彻忽地想起日前才为他献上山水图的司马相如。司马长卿绝不会说他修上林苑不对,相反地,他只会做一篇篇文辞华美的上林赋、长门赋

    “陛下若只是想做一位守成之君也罢。”刘彻转念又想起陈珏方才的话来,他才不愿意战战兢兢地守成,从少年时对窦太后偏疼梁王、他们母子不得不要在栗太子刘荣面前服软开始,他就一直想拿稳手中的权柄,期望有朝一日威加海内。

    话虽如此。陈珏怎么就不能全顺着他的心意呢?刘彻怒着想道,文景二帝号称轻徭薄赋勤政爱民。他们不一样休整甘泉等地的宫室吗,他作为一朝天子修一处自己地宫苑又有什么了不得?

    刘彻想着,好不容易放下心里的思绪再抬头时,忽地觉得眼前的风景有些眼熟,水波荡起阵阵涟漪,青山倒影如黛,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狂奔到了镐池边。

    刘彻略一思索便记起他还是太子时在这里遇刺的过往,陈珏那年就是在这里为了保护他而受了一箭。陈珏对于他来说,终究跟其他的臣子不同。如果陈珏是田那样对天子一意奉迎,只求不惹怒皇帝长保富贵的外戚,陈珏也就不是陈珏了。

    心思百转,刘彻再想起方才陈珏扫他面子的几句话仍然气愤不已,无欲无求,那还是皇帝么?拿上林苑跟阿房宫比,他是秦皇一样耗尽民力地人么?

    秦始皇,生前宇内之尊,死后

    刘彻打马向前,头一回不招呼陈珏和杨得意。寻路狂奔起来,朝上林苑的方向回转。

    马蹄声响亮,在暖风地送行中,陈珏为的羽林军天子卫队浩浩荡荡地如风般飞驰过。

    杨得意保持着落后陈珏半个马身的距离,试探着道:“陈侍中,陛下这是”

    杨得意跟陈珏说话并不怎么拘束,他的年纪比他跟刘彻韩嫣都大好些岁,说句托大的话那叫看着几个显贵的少年长大。再加上陈珏比旁的权贵亲和太多。素日里又不少帮杨得意照顾老家来的亲戚,杨得意倒不怕问了挨骂。

    “没事儿。跟你没关系。”陈珏随口给杨得意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舒了一口气,心下颇为松快。

    果然,刘彻到达上林苑中歇息了一会儿,随后便接见了十几个最近表现出色的羽林少年。

    陈珏看着英气勃勃的卫青,不由地摸了摸下巴,这小子长得越快了,身高已经与一般地成年人相差无几,陈珏自己就高于时人,卫青看来还有长过他的潜力。

    卫青站在刘彻面前利落地一磕脚跟,微微半垂下头跟几个同伴一起拜见天子,陈珏这会也从身高的问题上回过神来,这时候的奴隶想当骑奴还要看你长得壮实不壮实,卫青做平阳家奴时尚能被选为骑奴,何况是在羽林营里营养充足锻炼不止的现在。

    刘彻勉励了众人几句话,目光落在卫青身上一顿,笑道:“这几月来朕见的都是老面孔,如今可算有新人了,你叫卫青?”

    李敢和李椒兄弟闻言脸一红,不由地躲闪着陈珏朝他们看过来的视线:他们自己是好了,然而军队重的是集体,最出彩的始终是少数几个人可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好事。

    卫青神色间有些不自然,显然还有些紧张,陈珏在刘彻身后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道:“回禀陛下,正是卫青。”

    刘彻点点头,接过李当户递上来地簿册,翻看了卫青平日出操训练时的成绩,讶道:“入营不过数月。居然进步得这么快?”

    李当户咧嘴笑道:“陛下,卫青是个好苗子,勤快,用功。”

    刘彻斜了李当户一眼,转过头又笑道:“就算是勤能补拙,这样的水准亦应该有天资。”顿了顿,刘彻仔细打量了卫青一眼,隐约觉得有几分面熟,又笑道:“你是哪家的子弟。该不是建陵侯卫绾的族人罢?”

    陈珏只是微笑,心中却一阵无语,跟李当户等人混得熟就是权贵子弟么?这时只见卫青神色一黯,道:“陛下,臣家中与卫大夫并无亲戚,只是一介平民。”

    刘彻奇道:“那就怪了,朕为何会觉得你眼熟?”

    卫青张了张口。他知道姊姊卫子夫见过天子,然而过去为奴的事要说出来吗?陈珏见状心念一动便知道他地心思。立马向李椒使了个眼色。

    李椒果然是李家三兄弟中最沉稳的一个,他对卫青地身世知道一点,平民出身也比过去为奴强啊,忙道:“卫青来了几个月,如今才脱颖而出,陛下常来上林苑,觉得眼熟也没什么。”

    刘彻本就是随口一问,这么一来也就放下那一丝丝疑惑,问过卫青几句话,算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杨得意时不时向陈珏投来关切和忧虑地一眼。陈珏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看着刘彻一个两个地接见表现出色的羽林少年,心情舒畅。

    每次来羽林营,陈珏都可以切实地感觉到一种年轻地气息,这是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没有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飞扬,他抿了一口茶,看向一轮明日,这阳光真灿烂。

    “阿嚏!”看久了太阳,陈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刘彻看了他一眼,才要问便沉着脸紧紧抿住嘴。倒是把他面前另一个少年吓了一跳,出门后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那句话不对,惹得天子变了色。

    陈珏冒犯龙颜,后果很严重,刘彻在上林苑待了半日,直至回宫,除了必要地公事交谈,竟是没有同陈珏说别的话。名为匈奴来袭的弦,自三月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面上也多了些笑意,一冬的苦寒,总算是暂时过去了。

    韩嫣和周谦并肩而行,自从韩嫣来了北地郡,久久难逢故交的周谦便时常拉着他聚会,聊的不是北地军事便是长安城中两人共同地旧识。

    “韩太守这一走,我可是许久没闲下来了。”周谦感慨道,他和北地别驾一起暂理北地事,已经累得不行。

    韩嫣笑道:“不怕你不闲,就怕你闲,韩太守此去长安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你就有机会接下北地郡。”

    太守都尉分治民军,周谦身为北地都尉,掌的是北地郡地军事,因而韩嫣常同周谦往来,旁人也不以为意,天子派这些少年来本就是学习实战军事么。

    周谦摇了摇头,道:“一郡太守,对我而言还是太早了,若是再过两年还差不多,这回就是韩太守走了,天子八成会换个新人来。”他自从就任,便再也没有回去长安,每有太守就任,必定有机会亲往长安觐见天子,周谦确实想做这个太守。

    韩嫣略一思索,道:“你不如给子瑜去封信,长安城那边怎么也好办许多。”

    周谦苦笑道:“我阿父是谁?差点就背负叛名的前条侯。我今年多大?不过二十几岁罢了,凭什么做一郡太守?”

    这时两人已经行到城墙外,阶梯处,一些服役的民夫和戍卒正忙活着修缮城墙,久战之地,这已经人人是习以为常的事。

    韩嫣随意地侧过身给一个挑夫让路,转头道:“不然,边关的太守常有畏战的毛病,否则也不会逼得陛下把李太守这么一个主战的人放在边郡数载。你若是上书请战,献上胸中军略,陛下正是用人之际,再加上子瑜在长安为你奔走,陛下未必不能用你。”

    周谦惊讶地看了看韩嫣,就算是多年来因陈子瑜太出色而锋芒不显,韩王孙究竟是天子身边的人。

    韩嫣却不知道周谦在想什么。他离长安来此前曾经犹豫过,只因放不下老母幼弟,是陈珏提醒他陛下登基又不能大刀阔斧的时间只有这么久,时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差不多的事轮到周谦,韩嫣也不是没见识地人,自然看得通透。

    周谦寻思了一会,笑道:“不试一试,我怎么也不甘

    韩嫣也是一笑,徐徐走到修缮城墙的工人们身后。这破败地北地郡,哪里能及得上繁华的长安,韩嫣摸了摸腰间系的荷囊微微一笑,他想家了,不是因为看不起边郡,就是想念自己长大的地方。

    “修城墙有什么用?”一个妇人的声音。

    韩嫣循声而望,见那麻衣妇人垮着肩。双手分持两个瓦罐的样子,便知道是给亲眷送餐的军属。边地,本就是军民一体的地方。

    “是加固,不是修,军司马说地。”一个单薄地男子随意抹了一把脸,犹豫了一下,将双手在腰间的衣物擦了擦,这才接过瓦罐。

    “快些吃。”妇人低声道“怎么修都没用,匈奴人还是照样来去。”

    “噤声。”满脸倦色的男子一边嚼一边道“这北地有韩太守。有周都尉,已经比外地好许多了。”

    妇人不说话了,转而道:“家里的地不用操心,我阿弟和小叔都来帮了忙,好了,我父兄还在那边等着我送饭,不陪你说话了。”

    妇人说着,缓缓朝另一边脏乱的石堆旁走去,那里是她同样做着劳役的父兄。

    韩嫣和周谦对视一眼,俱是轻叹了一声。闲逛的心思也没了,不多时便打道回府,韩嫣回到住处,在桌案面前驻足了片刻,这才铺开一张纸。

    第一封,是写给刘彻地北地军情、民情常规奏表;第二封,是家书;第三封则是写给陈珏。

    不到边关亲查,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子瑜不来可惜。至侯府内下人忙碌个不停。只为了侯府主人今日招待客人。

    许昌给庄青翟劝了菜,仿佛不经意地道:“武强侯是否觉得近日长安城中有些不对?”

    庄青翟有点心不在焉,他那不肖地次子庄攸近日说什么都不做家里为他保地侍中之职,非要往边关北地郡去寻条侯周谦,说什么不从军不是男儿。

    “不对,有什么不对?”庄青翟打起精神反问道,他那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龙阳之好,长安城里各家淑女尚且留不住他,若是真被庄攸跑到军队里,遍地地男人他怎么放心的下。

    许昌想起陈午毫不犹豫地拒绝保举他为大农令就忍不住动怒,他平静了一下呼吸,这才道:“羽林中郎将陈珏,最近可是连续待在羽林营半个月,天子也不召见他,这事可不寻常。”

    “有什么不寻常?”庄青翟看许昌的目光很奇怪“我看你才怪,朝中官吏多了,你那么关心陛下召见了谁做什么?”

    终究是多年旧识,许昌耐着性子解释道:“陈子瑜和今上总角之交,那是何等深厚的情分,哪会多日不见?依我看,陈子瑜这是不知为何触怒了天子,失了圣心。”

    庄青翟嗨了一声,道:“你这是跟堂邑侯套近乎没套成?我早劝过你,堂邑侯出奇地洁身自好”许昌有点恼羞成怒,打断庄青翟道:“他陈午孝景皇帝时靠着馆陶大长公主,如今的富贵靠的是他一双儿女,论才干,堂邑侯他及得上我?”

    听见许昌提起儿女,庄青翟心里又是一闷,陈子瑜那样的好儿子怎么就不是他的?二儿子不肖,他长子前些时候在街上调戏女子被人打了要害,至今还没痊愈。

    许昌平息了他的呼吸,暗骂庄青翟是个呆子,硬邦邦地道:“武强侯太与世无争了些,我好心提醒你,你若是不为自己打算,就等着离开长安去你地武强侯国罢!”

    庄青翟闻言大惊,道:“柏至侯莫不是说笑。我虽不是三公高官,好歹也是个堂堂御史丞,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国?”

    许昌语重心长地道:“陛下寻个理由就可以遣不在朝中为官的列侯归国,你是御史丞自然好好地待在长安,如果不是呢?”

    庄青翟这回终于去了轻松之色,道:“武强侯的意思是?”

    许昌笑道:“我那犬子许牧和庄攸有些交情,听说你长子被堂邑侯世子陈须打了?”

    庄青翟板着脸道:“他咎由自取,却怪不得别人。”

    这老鬼岂会果真如此大公无私,许昌心中暗骂。挤出笑容道:“堂邑侯世子家居,无官无禄,听说当日那女子也不像是陈须亲眷,我看你这儿子被打得冤那,自己受伤不说还让庄家得罪了陈家。”

    庄青翟瞪着许昌,这个御史中丞武强侯多年来和他同在御史大夫之下为官,彼此都是极了解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许昌闻言,抚须微微一笑。这才徐徐道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讴歌声婉转动听,包厢中的陈珏抿了一口酒,目光在窗外的歌身上一转而过,重又埋头吃菜。

    “啪!”东方朔一脸气愤地将食箸放在桌上,道:“怎么谁都敢唱这佳人曲?”

    东方鸿算是个浪子,他自从跟陈柔成婚后便修身养性,然而他儿子东方朔继承了父亲地风流。又比父亲更善言辞,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些才名。

    若若朝外望了一眼,见那女子皮肤黝黑的样子先是一惊,随后皱眉道:“那位姐姐生的丑也不是她的错,你这么刻薄做什么?

    东方朔一趴,叹道:“佳人曲中有佳人,唱佳人曲地就未必是佳人。当日初唱佳人曲的那女子该是何等风姿,可惜如今是个女子再丑也敢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不知名的佳人曲传遍了长安城内外,陈珏看着东方朔一脸惋惜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

    若若冷声道:“照我说这样正好,最初唱歌的那女子不是被人赎出章台了吗?以后任谁唱这烂俗地曲子,都不能勾到你的魂了吧?”

    陈珏听着若若和东方朔斗嘴,中间陈举和陈琪不时地也插嘴几句,不由地微微一笑。

    东方鸿狠狠拍了一下东方朔的头,挥手示意他们出去闹,转而对陈珏笑道:“子瑜,你倒是镇定得很。一点都不担心?”

    陈珏摊手道:“担心什么。休沐之时,带着家里地小孩子们出去玩耍。不是挺好地?”

    东方鸿摇头道:“你的胆子真够大地,这回陛下是真让你气着了,竟然半月不见你。”

    陈珏想起当日地情形,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事事顺着他的意。”陈珏这样半犯颜式地进谏除了是实话实说,亦并非心血来潮。

    刘彻近来越来越像一个皇帝,汲黯是景帝时的老臣子,然而他的直言时常让刘彻不快,虽说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处分,然而以汲黯的才学,他升迁的度较郑当时等人还慢上许多就是刘彻不满的铁证。刘彻是好面子的人,他对陈珏忍耐的极限是多少,才是陈珏想知道的事情。

    东方鸿点点头,道:“这事啊,陛下不介意,过几日就觉得你是个一心为他打算的良臣,陛下若介意,你便是恃宠而骄喽。”

    陈珏淡淡地道:“若是陈家和他多年地情分,这点小小冒犯他都受不了,我还是早早打算夹着尾巴做人或另谋生路的好。”

    “说得也是。”东方鸿道“那你试出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