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深宫内院里,皓月当空,星辰闪烁。

    正如李舞扬所言,她的身份是阻力,但也能是助力,若是没有她,柳岩枫要进宫一趟只能夜闯,万一被发现,兹事体大。现在他们拿着谨王府的令牌,便能光明正大的坐在马车里,由神武门侍卫的带领下顺利进到东宫。

    柳岩枫一路沉默,心绪矛盾,多年过去,他从未想过与父亲再次相见的那日该是什么景况。

    似乎看出他心中难解的情绪,李舞扬将小手塞进他的掌心里。

    他低头看她,只见她对他柔柔一笑。

    马车停在东宫宫殿前,他们下了车,爬上阶梯,走进气派的宫殿里。

    残灯中,柳岩枫看到巨幅黄幔随着微风舞动,偌大的东宫竟没有太多摆饰,灯火摇曳、忽明忽灭下,气氛反而带了一点阴森恐怖。

    就在他怔仲下出神之际,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突地出现在眼前,木然的神情再看到进来的人之后一变。

    “出去!”他朝着他们大吼“我娘子在睡觉,你们会吵到她,全出去!”

    “太子爷,”一直静静立在一旁,这些年照料李皓生活起居的太监吴道:“是谨王府的舞扬郡主和郡马爷求见!”

    “谨王府”李皓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他既熟悉又陌生。“谨王府?”

    “是啊,谨王府,”吴晋示意他们上前“是太子爷的皇弟啊!今日来的人是王爷的女婿,这郡马爷可是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呢。”

    “大夫?”李皓有些迷惘,坐在椅子上问:“大夫为什么要大夫?”

    思绪电光石火的一闪,他仿佛回到十年前大殿上的那一幕——被绑住的娘子被人拖上了殿,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请救我娘子。大夫,你能救我娘子吗?”李皓突然跪到柳岩枫面前,抓着他的衣襟“救她!求你就她!她流了很多血”

    这幅景象像记闷雷狠狠的击中柳岩枫,他一脸苍白、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跪在地上向自己磕头的爹,不知所措。

    记忆中曾经豪迈爽朗、神采飞扬的爹,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幅模样?长时间的囚禁,把他的生命力全都带走了。

    “太子爷,您先起来。”吴晋手忙脚乱的将主子给扶起来“太子爷别急,郡马爷一定会看着办的。”

    面容憔悴的李皓被扶坐到椅上,两眼发直,精神恍惚。

    吴晋立刻派人将被风吹熄的烛火给点亮,光亮扫开了室内的昏暗,也带走了一丝阴冷。

    在灯光下,众人清楚的见到李皓形销骨立,柳岩枫尤其难掩心头震撼。

    站在他身旁的李舞扬,虽然也被骇住了,但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她上前轻拉了下他衣角。

    他立刻回过神,踏上前去,坐到了李皓身旁的椅子上。

    吴晋一脸惊奇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柳岩枫,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很有太子年轻时的风采神情。

    他目光看向带他们前来的柳岩云,知道此人是谁,低头示意了下。

    当年他跟着太子到灵山,拜请一代神医郑西子下山替太后诊治,因为才在那里遇上了柳若雪,一个水灵灵的婉约佳人,也是太子今生心之所系。

    从头到尾,他都跟在一旁,看着这对神仙眷侣缘起缘灭,但最后的发展却连在宫中看多恩怨的他也不胜唏嘘。

    大约三年前,柳岩云曾经夜闯东宫,还在这里待了一夜。那一夜,他这微不足道的大太监与他谈了很多,明白了当年的点滴,叹息这宫中的风云莫测——今日大富大贵、明日满门抄斩,谁也料不准等在前头的会是什么事。

    若换个时空背景,太子大可以自在的与若雪姑娘做一对闲云野鹤,只可惜他贵为将来的天子,就算心甘情愿放置皇位,却还是有人想尽一切办法要将他推进去。

    于是最后,一场悲剧便血淋淋的发生在宫殿上

    吴晋看着深受重伤的若雪姑娘被人压在大殿,在太子的面前被国师一剑击毙,死时变回白狐原形,还被众人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可怜原是一只得道千年的狐精,到头来却为爱赔上了一条命。

    而这锥心刺骨的一幕也使太子疯了,十年过去,他就这么疯癫的活在人世间。

    “吴公公,”柳若云转身,淡淡的丢下一句“他是若雪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吴晋身子一僵。那不就是太子的孩子?他看着一脸专注替李皓把脉的柳岩枫,心头一阵激动。

    当年太子很清楚自己和若雪姑娘所生的孩子不可能被皇室接受,所以最后情愿选择与若雪姑娘带着孩子,自在的在民间做对平凡夫妻,不要皇室的荣华富贵,只是最后却造化弄人

    那年国师的歼灭行动他也有听说,还以为这孩子早已死在国师手下,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生得如此气宇轩昂。若太子有朝一日能回复神智,应该也会庆幸得子如斯。

    “岩枫,太子就先交给你了,我在外头等着。”柳若云走向殿外。这里的气氛。令他感伤,看见李皓,就让他想起那柔情似水最后却死得凄惨的妹妹。

    “他”柳岩枫压下心里的激动,忍不住问道:“这个样子多久了?”

    “约十年了。”吴晋恭敬回答。

    他一愣“十年?”

    “是,若雪姑娘死后,太子爷就变成这幅模样。太子爷身分不同,他病了的消息因此秘而不宣,就怕一个拿捏不好动摇柄本,没人敢乱嚼舌根,就怕惹来杀身之祸。若雪姑娘若在天有灵看到太子爷对她用情如此之深,也算不枉此生了。”

    听到柳若雪的名字,李皓原本木然的脸上出现一种异样的温柔,他突然起身走向内堂,口中喃喃念道:“我娘子在叫我了。娘子,我来了,你别急慢慢走,小心伤了“

    吴晋立刻示意一旁的两个小太监跟上去。

    “若没发起脾气,太子爷就像这个样子。”说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满心以为若雪姑娘没死,还会跟他一起吟诗作对,琴瑟和鸣

    “若雪姑娘死的那一年,其实太子爷曾数度寻死,但都被救了回来,最后一次。太子爷一头撞上宫柱,等再醒来之后,他不再寻死,不过却变成这幅模样,以为若雪姑娘还长伴他左右。或许只有这样,太子爷才能找到心头真正的平静和快活吧。”

    柳岩枫的心像是被刺破一个洞。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真相,他爹不是不要他,而是失了心、忘记他了。因为他爹的心,早随着他死去的娘走了

    李舞扬在他身后不发一言,悄悄落泪。

    吴晋看着神色复杂的柳岩枫,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流有皇帝血脉、但却不被容于宫廷的男子。想起和卓,他也担心太子爷的骨血一旦被发现,会引来杀身之祸。

    “郡马爷,”最后他选了一个最安全的称呼“别恨太子爷了,他不过是个可怜人。当年太子爷得令回宫,不是不要若雪姑娘,而是他有他的责任在,必须回宫交代一声,怎知之后他竟会被软禁,出不了宫现在,他变成了这幅模样,就算想出宫找你只怕也找不到路了。”

    柳岩枫无法搭腔,只能静静的看着李皓,他似曾相识却又万分陌生的爹。

    吴晋深呼吸一口气,期待的问:“郡马爷,太子爷这样可还有救?”

    柳岩枫仍然说不出话来,目光看着不远处正满脸沉醉、露出轻松笑容的爹,他似乎正和另一个世界的娘子在交谈。

    他心头一热,鼻子微酸,那是一种痛苦,同时也是释然。

    曾经,他为了爹无法守护守护娘而怨恨,但到头来才发现,爹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进退都不由自己,比他更痛苦千百倍。

    他默然的站起身,牵着垂泪的李舞扬步出冷清的宫殿。

    这里看似富贵荣华,实际藏着无数心酸血泪,这是他娘亲的魂断之处,也是他爹走不出的囚牢。

    夜风袭来,吹拂而过他泪痕未干的双眼,他看着这富丽的宫闱,只觉得天地寂寥,苍天也无语。

    载着三人的马车里没有半点声息,独自向宫殿外驶去,伴着他们的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远远的马蹄声。

    李舞扬明白柳岩枫说不出的难过,她小手紧紧握住他的,无声的给予他温柔安慰。

    马车正要驶出神武门时,却猛然停住了。

    她身躯不禁晃了一下,柳岩枫连忙扶住她。

    “臣和卓求见!”

    听到这个声音,马车上的三人脸色微变,对视了一眼。

    柳若云的表情十分难看“我不能见他,他会认出我。”

    李舞扬闻言,眸子微敛。

    柳岩枫最先回过神,伸手拍了拍她“你待在这里。”而后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面无表情的步下车。

    对于和卓这人,李舞扬打心里厌恶,今日所有的不幸皆起因于他的一己之私,妄想贪图荣华,想到此,她便克制不住的捏紧拳头。

    柳岩枫静静看着挡住他去路的侍卫,和立在前方穿着一身紫衣蟒服、气势凛人的中年男子,那人正是和卓。

    他眼底闪过冷冽,对方一身尊贵的打扮,似在宣告众人自己身份不凡,但对方能有今天,是用了无数人的血泪换得的,而这之中,还包括了他的爹娘。

    “眼前这位,应该是谨王爷的乘龙快婿吧?”和卓打量着柳岩枫,果然就和谨王妃传来的消息一般,长得十分神似太子。

    有可能吗?他心想。当年那个孽种真的没死?

    柳岩枫的眼神没有稍离他片刻,眸中明显写着冷漠。

    带着金盔银甲的侍卫,和卓落略微高傲的行了个礼“臣和卓,拜见郡马爷。荣臣斗胆请问郡马爷深夜入宫夜访太子,所为何事?”

    坐在马车里,李舞扬冷冷的开口“郡马爷陪本郡主进宫看看太子,国师也不准吗?”

    “臣不敢。”和卓看着马车的方向道:“只是太子病重,不宜接见来人。”

    “本郡主倒觉得太子爷挺好的。”李舞扬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我累了,要回府,请国师让让吧。”

    “近日妖邪作乱,为了宫中安危,臣得要搜查马车,以免又不该出现宫中的人出现。”

    李舞扬扬怒问道:“国师是暗示本郡主会祸乱宫廷吗?”

    “臣不敢。”和卓口不对心,语气高傲,摆明目中无人“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下一瞬,柳岩枫一把抓住他打算拉开车帘的手。

    “郡马爷,这是臣职责所在,请别为难臣下。”和卓眼神一冷,正打算反击,但动作却因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李舞扬而顿住。

    “大胆!”她怒斥一声,娇媚的脸上写着不悦。“还不住手?”

    和卓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佳人,双眼不禁一眯,她望着他的那那双水汪汪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在她身上,他看到南方佳人特有的娇柔优雅和令人为之倾倒的婉约气质,这感觉很熟悉,就如同死去的谋水心——此生他最想得到却不可得的人儿。

    “你——”他不由得看痴了。

    他的目光令李舞扬浑身不舒服,眉头皱了起来“放肆!还不让开!”

    “让,臣当然让”嘴巴虽然这么说,但和卓一双眼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柳岩枫神情一冷,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和卓大感不快的看着他。

    “这样盯着郡主,有失国师身分。”他清冷的声音在暗夜中扬起。

    和卓面子有些挂不住,低垂下眼“传闻舞扬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舞扬已是柳某的妻子,国师请自重。”

    “当然。”和卓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这是当然。”

    “我与郡主都累了,想回府歇息,国师可否一让?”柳岩枫的口吻已有了淡淡的火气。

    和卓正要开口,但却被李舞扬抢先一步。

    “夜已深,本郡主不想闹事,事情若闹大传进了皇上耳里,惊扰圣驾,对国师应该也没好处,所以咱们不如就各退一步,如何?”

    和卓对她一笑“郡主既已开了口,臣又怎会不卖郡主这个面子呢?好吧,你们走吧。”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令她感到极端不舒服,她突然觉得眼一花,身子随即踉跄了下。

    柳岩枫眼明手快的扶住她“舞扬?”

    “没事。”她不想节外生枝,若让和卓发现舅父就不好了“我们走吧。”即使清楚和卓的眼光锁在自己身上,但她也没有心思多想了。

    此人不善想起伶姨的话,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原该远远躲开这个人的,但她却还是与对方证明碰上了,结果是安然无恙还是或祸事将至,她也没有答案。

    柳岩枫冷着脸将李舞扬扶上马车,这里是皇宫禁地,所以他只能忍着气,不去计较和卓对她觊觎的目光。

    和卓眼神一直放肆的停留在李舞扬身上,当她上马车时,他注意到她脚上的银链在月光下闪着光亮。

    这条银链他眯起眼看得仔细,纵使柳岩枫不客气的挡住他,但他依然紧盯不放。

    这是黑祭祀的圣物,竟然会在舞扬郡主身上?那么,这只代表了一件事

    他嘴角忍不住扬起,清楚戴上这条圣物之后,那人纵有预知的能力也会尽失。不过这点无妨,到时他自会想办法取下她的银链。

    此时,他几乎克制不住想仰头大笑的冲动,早已不在乎柳岩枫是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孽种。反正老皇帝病得快死了,太子则疯疯癫癫,而这个柳岩枫八成也成不了太大的气候,所以他不妨等得到李舞扬之后再来收拾他。

    舞扬郡主这个绝色佳人,他是要定了!

    夜深了,李舞扬却毫无睡意,她出神的坐在铜镜前,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柳岩枫走到她身后,手轻轻的搭在她肩上。

    她回过神,视线与他在镜中相遇,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怎么还不睡?”

    “等你。”她轻喟一声,拉他坐了下来“你也累了吧?”

    他摇了下头。

    “舅父同你说了什么?”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道:“他希望我能出手,让我父亲恢复神智。”

    她温柔的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你不愿意?”

    “为难?”这个答案倒令她有些意外。

    “父王若活在他的世界里觉得自在快乐,我又何苦硬要将他拉出来?正如吴公公所言,他数度寻死,最后却因为疯癫而找到一条活路,一旦清醒,他就又得接受这一切、接受我娘的死、接受这个他避若蛇蝎的帝位。

    世人总以自己的立场去看待另一个人,却从没想到,你所重视之物未必是他人眼中的珍宝。足以扭转乾坤、一呼百诺的真龙太子之位,对父王而言,或许只是个再沉重不过的包袱。

    “偏偏和卓这奸人在朝廷已经扎根布局多年,现在也已根深叶茂,舅父认为唯一可以制衡他的一条路,便是让父亲恢复神智,登上天子之位,到时便不愁没有杀了和卓的机会。”

    “舅父的考量也不无道理,只是我觉得很疑惑太子疯癫,理应废其太子之位,但这事居然秘而不宣,就连父王也从未对我提及若和卓真有心为帝,为什么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可以废了太子,他竟然不做?”

    “国有国法,若和卓姿态妄为径自称帝,谋反之罪便落到他头上,反他只认势必会趁机起义,他还不如等待时机,来个坐享其成。

    “太子妃在十年前曾生下一名男婴,也是和卓的外甥,若废了太子,那将来的帝王之位就轮不到他亲外甥头上了。当今圣上年迈老病,若最后几天,太子又疯癫,他便可以顺势扶立未谙世事的孩子上位,到时,就算他不称帝,天下同样被他玩弄于股掌间。

    “你父王当时该是预想到这点,不然也不会选择避走边陲,眼不见为净,可惜最后他还是被卷入其中,接受安排娶了和卓的表妹。说得好听是亲上加亲,其实不过是一种巩固势力的手段。”

    “难怪我父王跟大王妃的感情一向不和睦,这一切都该怪和卓,只因他一念嗔心起,所以弄得死伤无数,这个人真该死。总有一天,我一定帮你亲手杀了他!”

    听到她气愤不平的话,他不自觉嘴角微扬。

    看到他脸上浮现笑容,她不禁也扬起唇角。她伸出手紧搂着他“别笑我,我可是说真的。”

    “你?”他忍不住笑出声“省省吧。”

    “别瞧不起我。”

    “你有这份心,为夫已经深深动容了。”

    “别忘了今日我一出面,他就放行了。”

    提起这件事,柳岩枫心中也有疑惑,若和卓真有长老们所言的功力,那他应该早算出他舅父在马车内,所以才会搁住他们,但最后怎会因为舞扬一出面就放了他们呢?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依的轻捶了下他的肩“为了你爹娘和族人,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他,还有他当年的党羽,一个也不放过。”

    他没答腔,只是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失笑摇头。

    “至于医不医太子”她声音陡然一沉“你怕太子想起过去、想起你娘,会勾起就埋心底的痛苦若我是你,的确也会深感两难。不过,就算天下苍生都告诉你做大事就要有所牺牲,但牺牲是否值得,人取决在你,你说医就医,不医就不医,不管天下人说什么,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她坚定的声音传进他耳里,她依偎着他说“但其实这样的发展,也许是最好的情况。”

    他不解的对她挑了下眉。

    “舅父没死,这代表你可以不当狐主”她难挨兴奋,娇软的身子紧靠着他“而在你爹的心目中,你娘也没死,所以我们至少可以肯定是他是快乐的。到时,我们就等机会杀了和卓,看他的报应,然后就可以带着你爹离开险恶的宫廷,做对平凡的夫妻,闲云野鹤,花前月下,浪漫度此生哇!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她所勾勒的情景深深打动了他,虽然心里还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但舅父未死、父亲并非负心人,这两件事确实使他心中宽慰不少,也放下了部分的重担。

    “只是你若留下来,应该可以当皇帝耶!你真的不要吗?

    他深情的看着她,只淡淡的说:“此生只要有你,便已足够。”

    “郡主!”夏雨匆忙的跑进马房里“大事不好了!”

    李舞扬挑了下眉,拍了拍小棕儿的颈子。进京好一阵子了,都没办法好好带牠去跑个几圈,牠看上去有些烦躁“什么大事不好了?”

    “太子妃派人来宣郡主和郡马爷进宫。”

    李舞扬闻言一愣。她与太子妃素不相识,而且对方又是和卓的妹妹,她跟没兴趣去打招呼,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一日是谨王府的舞扬郡主,有些人就不得不去周旋应付。

    该不会是昨儿个夜里,她拿着父王令牌带郡马爷进宫给太子看病的事传出去了吧?

    不过和卓都不追究了,太子妃有必要宣见他们吗?

    夏雨眨了眨眼“现在郡马爷不在府里怎么办?宫里的人还在外头等回复呢。”

    “等郡马爷回来,再叫他进宫便成。先回房替我更衣吧。”李舞扬神色倒是平静。她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好惧怕?

    在宫里派来的侍卫带领下,载着舞扬郡主的马车越过宫门,来到太子妃的跟前。

    坐在堂上的太子妃,看着窈窕多姿的李舞扬在宫女搀扶下缓步靠近,不由得看痴了。大而清澈的美眸,红润朱唇樱桃小口,艳丽装束搭配上江南女子的娇小婉约,显得格外柔媚。

    谨王府里竟然有这么个绝色佳人,莫怪乎她那表妹不单嫉妒出身不高贵的庶王妃,就连这收养的义女也都气在心头。

    “起来吧。”太子妃柔声对跪在地上的李舞扬说道。“赐坐。”

    “谢娘娘。”李舞扬抬起头,看了太子妃一眼。

    原本她对和卓一家人都没好印象,但这位太子妃看来似乎有丁点不一样,不仅貌美贤淑,气质更是与世无争,仿佛不问世事。

    “昨夜,听说你带着郡马爷进了东宫?”

    “是。”她恭敬的点头。

    “那郡马爷怎么说?”太子妃的语气有丝期待“太子爷的病可有良方?”

    李舞扬沉默了。柳岩枫能救却不愿救,这话时怎么也无话说出去的。

    太子妃见她不语,叹息了一声。

    听到这声轻叹,她抬起头,就看见太子妃一脸落寞。

    “娘娘,”太子妃身旁的宫女安慰道:“放宽心,保重身子啊。”

    “本宫明白。”太子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或许这就是太子爷的命吧。虽然知道他现在是快乐的,但本宫依然私心的想要他清醒过来。”

    李舞扬怔了下,看着太子妃真诚的脸孔,一时答不上话来。

    “来吧,孩子。”太子妃站起身,对她伸出手“难得你进京一趟,不如就陪本宫走走。”

    冬去春来,满国尽是春色绿意,远处的城墙阻隔了两个世界。这里是皇宫的园囿,不在其中的人满是好奇,相方设法的要进来;但在其中的人,也有不少想要挣脱出去。

    李舞扬与太子妃踏上小径,漫步在小桥流水的美景中,她脑子仍转着方才太子妃的话。“娘娘很在意太子清醒与否?”

    她的话问得唐突,但太子妃没有生气,反而超然简单的回一句“太子是本宫的夫君。”

    “娘娘难道不怨?”嫁给太子快十年,她总是独守空居,真能如此坦率、怡然自得?

    “怨?”太子妃笑了笑“任何一个女人都一样,希望得到夫君的钟爱,但本宫知道他贵为太子,视线不可能会永远留在一个女人身上。本宫是原配,未来母仪天下,有着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荣华富贵,该懂得知足了。”

    太子妃的话说得轻柔,却带着一丝惆怅。

    “只是,本宫全然未料到我与太子大婚后,他却从未把目光留在本宫身上。人心是肉做的,本宫无法自欺欺人,说对太子迷恋另一个女子没有丝毫怨恨,只是当年事件最后的发展,却令本宫不得不同情太子,也同情那位仙逝的佳人。”

    李舞扬从太子妃的字里行间,清楚明白这位贤淑的女子确实并非恶人。“娘娘真是好心肠。”

    太子妃闻言只是一笑。财富和地位她都有了,但如今却已不是那么在乎,明白世间一切皆如浮云。

    十年前,她嫁给被逼回宫、被软禁的太子李皓,他对她一直不屑一顾,她因此黯然神伤,但兄长总要她忍耐,说终有一天太子会回头。没想到,最后他却因狐妖身亡而心神剧裂

    这份情感深深撼动了她,也让她彻底觉醒,此生她注定无法得李皓的一丝关爱了,因为他的心,已随着那只狐妖而去。

    “娘娘别忘了,”宫女在一旁安慰落寞的她“您可还有一位俊俏的小王爷。”

    提及自己的孩子,太子妃幽幽的开口“还有孩子有孩子就该是希望。”

    就在此时,李舞扬看到柳岩枫在两个太监的带领下走过来,她不禁露出一个浅笑。

    “娘娘,郡马爷来了。”

    太子妃回过神,目光与她看向同一个方向,随着柳岩枫越接近,太子妃的身躯也越来越僵硬。

    “娘娘。”柳岩枫站定在太子妃面前,低头行礼。

    她仔细打量着他“本宫耳闻郡马爷貌似太子,原本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假。”

    柳岩枫双眸一敛,没有太大的反应。

    “娘娘,舞扬的相公不爱说话。”李舞扬拉着他的手,轻快的说:“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太子妃目光须臾不离柳若枫。这张脸她轻摇了下头,缓声道:“本宫劝你一句,早日离开京城吧,以免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柳岩枫眼神一冷,看向太子妃悲戚的神情,思索她再这场悲剧里所扮演的角色。

    “皇宫内院看似平静,实则处处潜藏危机。”太子妃移开她的视线,转而落在远处的宫墙之上“若要明哲保身,就得懂藏起光芒。”

    “躲了十年难道还不够?”柳岩枫冷冷的反驳“娘娘若真慈悲,何不约束自己的兄长?”

    太子妃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但随即掩去。这些年来为了生存,她让自己活得像个瞎子,被兄长带到哪里就走到哪里,不去细想是对或错,自欺欺人的认定兄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你”她眼神定定的看着他“是太子的亲生子?”

    李舞扬正想开口否认,但柳岩枫却抢先回答了“是。”

    她错愕的看着他。

    他的手紧握着她,无声安抚,给她安定的力量。

    太子妃看着他,久久不发一语,最后蓦然一叹“原以为早已身亡,没想到你有多远就走多远吧,孩子,这是本宫唯一能给的忠告。”

    “昨日国师已经见到我,娘娘认为我还是走得了吗?”

    太子妃心一震。难道是天意?

    一个太监前来禀告“娘娘,国师在养和殿求见。”

    太子妃脸色微变,缓缓转过身踏上来时路“你们退下吧。”下意识的,她想要柳岩枫立刻离开,不与兄长打照面,但她仍慢了一步。

    和卓的身影伴着爽朗笑声由远而近。他早料到优柔寡断的妹妹只会心软坏事,因此当这宫中的眼线一转告他太子妃宣舞扬郡主和郡马爷进宫时,他便也立刻赶过来。

    太子妃停下脚步,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和卓的目光瞄了气宇轩昂的柳岩枫一眼,然后就直直落在李舞扬身上。

    李舞扬被她看得不舒服,直觉的退了一步,缩到柳岩枫身后。

    “本宫已经累了,你们都走吧。”太子妃挥了挥手,要柳岩枫带着李舞扬退下“国师,陪本宫摆驾回宫。”

    和卓闻声竟也没反对,只冷冷的又扫了柳岩枫一眼,便跟着妹妹离去。

    纵使柳岩枫真是那个疯太子的嫡子,但毕竟是人妖结合所产出,不可能见容于皇室。更何况,他因除妖有功已经贵为当朝国师,只要开口就会一呼百诺,压根不需把这杂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