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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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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去见素心,是从深圳回柳城之后。

    朋友说,素心她,才二十五岁,刚离婚,惨淡经营清荷茶楼。

    异乡的磨砺沧桑,一任身心疲惫,不太容易付出,哪有女子肯轻易托付。所以而立过后的桑里,依旧孤身一人。

    朋友小心开导,素心是有个性的女人,有个性的女人必定光彩动人,你去见见准没错。

    他给了桑里地址,对于成长在柳城的桑里来说,要寻到清荷茶楼并不难。

    况且,桑里相信缘分。

    比如头一次见到素心,她脸上荡开蒙娜丽莎的微笑,桑里就觉得他们之间会有故事发生。

    二

    冬天的阴冷在湘北柳城,持续很长时间,但那天恰好,阳光灿烂。温暖阳光穿越身体,如同一次重生。

    素心就这个时候站在清荷茶楼门口。

    桑里看着她,有些恍惚,不知说什么,等到想说时,她已走开。这是桑里第一次见到素心。

    宛如唐朝美女。

    桑里很快就爱上了清荷楼,他把这里当歇脚处。

    他只喝清茶,坐角落,看素心在茶楼温婉穿行,时而抿嘴浅笑,时而低头沉思。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与素心正面接触,缘于那日傍晚,清荷楼停电。

    素心慌神,电话打个不停,桑里走过去,若是不介意,让我试试看。

    出门在外,桑里别的不敢说,懂的东西还真是多,只是不精通而已。

    其实没什么,保险烧坏,找点保险丝,换掉,灯光就亮了起来。

    她说,谢谢你。

    一来二往,他们便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偶尔,他们谈及远在深圳那个人,素心大笑,桑里,表哥说有人要见我,原来是你呀。

    桑里红了脸,眼神怔怔看她,只是素心她,全然不知。她用女人惯有的妩媚灵巧接纳桑里的放肆。

    因为无声,素心浅浅说她前尘,她说,桑里,当初我最好的女友项链怎会无故丢在我家浴室,我一心一意爱的人,他怎舍得负我?说着说着眉目处全是忧郁。那是一场混乱,不过桑里已经过去。但最终,她埋头在膝盖上哭泣。

    桑里忽然发觉,她的确是有个性的女人。只不过桑里还不敢断定,他与她,是否是则喜剧?

    三

    彼时,素心二十六岁生日,桑里理所当然出席,说要素心的生日与他一起过到老,席间桑里巧舌如簧,不断将素心逗得咯咯直乐。

    生日过得表面圆满,素心在餐桌和ktv包厢都很引人注目,一个率真的漂亮女人,举手投足,带着掩饰不住的风情。也许是她情绪感染桑里,与她分手告别时,让桑里有足够勇气,握她手。那一刻,她居然是那么温顺。桑里突然说,素心,跟我走,感觉自己要逃脱某种恐惧似的,拉了她手就走。她手很绵,手所抵达之处,有说不出的舒泰酥软。

    那晚,桑里把它当做节日,素心手勾他腰,面若桃花。桑里灼热的手指划过她的丰满,她便开放了,像一朵花,开在他身体里。

    事后,桑里抱着她说,素心,我曾爱上一个人,她喜欢抽烟打电动,那是个南方女子,我不能控制她。

    她说那么现在,还爱吗?

    他说不,已经是前些年的事情,期待用尽,便毅然离去。

    素心不说话,任由心事剥开。

    桑里轻抚她脸,带着怜爱。他说素心你,什么时候爱上我?

    她低眉微笑,桑里,你让我安全塌实,我怕错过了可惜。

    桑里看着素心,心突痛了。

    素心,爱上我就会寂寞,我的梦还在南方。

    我喜欢你身上漂泊的气息,我已经做好了寂寞的准备。她叹息,倘若没有前尘,桑里,我嫁给你该有多好。

    四

    春节还未过完,深圳总部开始催桑里行程,素心有意无意扫来的目光,让他心慌。等到爱的感觉很幸福,桑里怎么舍得与素心分开?但有些事情完全不由自己选择。

    那个晚上,他们不断亲吻,激烈做ài到天亮。她说,桑里,我们会不会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会的。会。

    分别不可避免的来临,就象准点的火车。素心哭成泪人,挥动她苍白的小手。

    桑里说乖,别哭。又不生离死别。等我回来,做我温柔的新娘。

    素心狠狠点头,样子像极听话的小孩,然后又径自哭个没完。

    好了素心,我要走了。桑里一直微笑。转身,泪便落了下来。他把心留给了素心,留在了柳成。

    此后,桑里与素心,是长途电话的距离。

    素心和桑里说起天空的遥远,说对他的想念,说茶楼的不景气。

    这些都没什么,素心你什么都不要想。

    她说那时候的南方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天空是辽阔的,思念是无意识的,也是无形的。她只是感到疑惑:大雁,既已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为何又要长途跋涉,迁徙地生活?它们暑来寒往,究竟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素心,若是你来,答案就会一清而白。可你是否会放弃安稳的一切。

    桑里,你等我。我要为你完成一个南迁的过程。

    几天后,素心在电话里哭,她说步如成年的你和我,就是彼此梦里的花落,桑里我对自己没了信心,我是不是太贪心,人很多时候都需要一种自欺,或者我只是渴望我们相守长些。

    敏锐告诉桑里,素心出了问题。他说乖,我从不在意你是否有过婚姻。

    她说桑里我害怕。

    素心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只是哭着挂了电话。

    素心,五月,你等我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五

    没等到五月,素心就到了深圳。她卖掉了赖以生存的清荷茶楼。

    桑里去机场接她,看着她乐不思蜀的样子,拥她入怀,说丫头,你可真本事,说来就来。

    她吃吃发笑,这样有什么不好,如果能与相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突然感觉,素心的微笑很快乐,只是桑里有隐约担心,素心她,是否能适应漂泊。

    一段时间,素心开始找工作,应聘,面试。桑里偶尔出差,她偶尔发脾气。桑里知她是情绪化女人,并不与她计较。南漂的过程本身就带着艰辛,况且素心她,从未尝试,必定有苦头吃。

    素心那晚做好饭,泡好茶等桑里下班。她说,桑里,我找到份工作,只是这边派我去广州,你说我去不去?

    桑里微愣一下,问起那公司的情况,她说她也不太清楚,但她不想错过这机会。

    他说不如算了,广州距深圳那么远,干脆,我养你。

    桑里,我不能丧失劳动能力啊。

    那晚他们为此激烈争执,桑里不知素心会固执到如此地步,僵持十分钟后,素心摔门而出。

    这个晚上,桑里疯一样寻找素心,站在大街上,一遍一遍打她电话。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说,桑里,我决定今天就去广州。满不在乎的神态,一下就灼伤桑里的眼睛。

    六

    自其开始,桑里与素心,深圳至广州,广州至深圳,两点一线。偶尔他去广州,或她过深圳。

    一段时间,他们也喜欢上这种感觉。比如那些倾情的相望,手拉的瞬间,那些车飞在高速公路上的背景,那些细碎的,沉积下来的爱恋。

    时间久了,既也生出厌倦。有些时候,桑里对着她笑,她也漠然。然后彼此一点点疏远,桑里想这原因也许是缘于素心的改变。

    素心开始学会喝酒吞烟,穿名牌时装,出入高档酒楼,升职比坐飞机还快,她一日比一日神采飞扬,只是有些绯闻传至不清。通常漂亮女人,都会有绯闻,所以,桑里对素心,有了怀疑。

    素心她,轻展笑颜,一幅标榜自己的样子,俨然成为了大款。素心才来这城市几个月?太多南漂人的梦都在这城市里辗转破碎,素心一女子,凭借什么?

    桑里叹息,素心,什么样的生活你最爱?

    她说,桑里,这里才是我想要追寻的理想生活,有房有车,还有大把的钱,然后我们回去办个风光婚礼。盖过他。

    他是谁,素心前夫吧。

    桑里满脸疑问,继而不问。

    她说,那女人也只不过比我多几个臭钱而已,似是像谁示威,凭什么把婚礼办得那么轰烈。桑里,我们也可以做到,是吧?

    桑里哭笑不得,一句凭什么,那么淡,却有入骨的恨。

    他忽然觉得,素心她,有残缺的嫌疑。

    素心,大凡男人不喜欢一个太过利益熏心的女人。无论怎样的伤痛,其实都可以在逃离间穿行而过。

    七

    素心深爱前夫,人尽皆知。

    她不是柳城人,因为前夫原因,才会留在这里。

    前夫在单位是个小科员,有冷静的外表和睿智,只是不得志。遇到素心,是在旅行途中。

    十七岁的素心,不想继续读书,于是,偷了父母现金,带了简单东西,从小镇走出来,和女友相约去沿海淘金。

    素心没有抵达,女友走失,钱被小偷偷走。

    一时昏暗一时惨白的光线,熙攘的人群,素心恍若梦里,她不知道她追寻的生活在哪里?素心站在那里,突然哭了。

    英俊高大的前夫这时候走近她,素心一下子就被他外型击中。

    他用温柔目光询问,素心竟然被催眠般,点头。马路上他就牵了她手。那晚他带着她去一家高档餐馆,当一道道花花绿绿的菜上来后,未见世面的素心简直惊叫起来。

    前夫说,你真象我的小天使。

    在那刻,素心觉得,这个男人是上天派给她的荷西。

    前夫给他两种选择,一是给她钱回家,一是跟了他走。鬼使神差,素心选择了第二种。

    晚上,他们在洁白床上做ài。似乎生病死去的样子,她在他激情里,用身体感应她。

    前夫看着床单上那朵红花,样子象发烧一样说,素心,我会娶你。

    八

    素心二十岁那年,嫁给他。

    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丈夫,工作体面,长相英俊,薪水尚可,关键对素心好。三年里,素心并没做什么事情,只是学习。素心爱他,不想让自己在素质,知识上与他有太多差距。素心的努力,他一点一点看在眼里。但是素心一直不明白,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会相中她?

    素心结婚第四个年头,女友从南方来柳城见她,惊叹素心运气。素心,要是当初一道去了南方,不知是否与我一样?

    素心眼里,女友说话,或抽烟都是沧桑与风尘。她问,什么一样呢?

    比如崇尚钱,追寻理想生活。

    素心一笑,简单生活,有爱情相伴,足矣。但若没了爱情,我就要很多钱。

    女友突然露出恍惚表情。

    不久之后,素心发现项链事件。

    女友自认聪明,只不过是出于嫉妒她的美好而已,说白了,女友只是前夫生活里的一次调剂。素心虽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并不是不能宽容他。素心不可饶恕,是他发现前夫,从没真爱过她,她只是前夫演给另一女人的戏。素心突然内心抓狂。

    前夫与那女人,大学同学,曾爱得死去活来。毕业后双双回到柳城。谁知,没多久,那女人给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做了儿媳。

    素心遇到前夫,正是他快把自己烧成灰烬的时候。而素心,与那女人面容那么像。

    人生说奇怪就有多奇怪,后来,她父亲居然调来他局里,成为领导他的一把手。而她,丈夫早逝。前夫便理所当然开始照顾她。丈夫很快从科员升科长,升副局,有一直坐到正局之势。

    素心知晓真相的那刻,只觉得一阵风吹得她打了个冷颤。那晚,她手里拿了刀片,朝自己手腕划了过去。前夫抱她时,刀片混乱中伤到他,素心傻了一样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素心说,我们离婚吧,我怕有一天,我真会杀死你。

    这次前夫什么也不说,答应离婚,好在他们没有小孩,也没什么割舍,素心只要了清荷茶楼。

    九

    接近半个月,桑里没见素心。

    再见她,开了一辆银色小车来,点着烟,带着风尘的沧桑和凄艳。她对桑里笑,眼里的妖冶奇异变换。桑里觉得她真的变了,她已经沦落在这个物质浮华的城市。

    桑里只想和她做ài,一次一次要她。

    她说,桑里,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去香港一段时间。

    他有些困惑,但适时提醒,素心,年轻女子都拿青春来赌,可我希望你还是清荷茶楼那朵没被污染的花。

    你什么意思?桑里。然后她哭了,随即摔门离开,留下怅然的桑里。

    没过一月,她在机场给他电话,桑里,我刚到广州。他正在开会,不知说什么。他说,知道了。电话里传来她干脆的挂机声。

    再至电话,她已关机。

    第二天,公司里说她和老总去了深圳。若是素心回深圳,怎不见人?桑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怀疑,决定去广州找她。

    素心房间,他看到那男人在她床上,身体随了席梦思而下沉,像个蛮横的水手,疯狂占有她身体。而素心双手扣他腰,好似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桑里愣在那里,心一阵阵痛。素心,原来你,这么贱?

    他猛咬自己嘴唇,将门用力带上,迅速下楼。

    桑里,他听到素心的惊呼。然后就远到不见。

    十

    素心企图找过桑里,他已逃回柳城。

    接到朋友电话,他正在清荷茶楼,定定对着一杯清茶出神。

    朋友急急说,桑里,素心出事了,你赶快来。

    空荡荡的黑夜,华丽酒店套房里,素心被人轮奸。身体多处留有烟头烫伤的痕迹。

    警察哪会相信一高级妓女证词,这个城市,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买了火车票,连夜赶往广州,一刻也没耽误。

    三个月后,桑里去医院接素心。

    他说素心,等春来,我带你回去结婚。

    素心说,桑里,别离开我。然后低低呜咽。

    放心,我不会抛弃你。可素心,我又怎么能原谅你。

    出院后的素心,很多时候,她都安静。有时候一个人在黑暗房间走来走去,有时候做好饭,甚至放好泡澡水,寂寞等他。桑里知道,她渴望得到他的抚摸,只有他温柔或粗暴的手才能平息她的恐惧。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活下去。

    只是她,再也不能带给他激情。

    那晚,她闭上眼睛,面对他,慢慢解开衬衣扣子。

    他看见她身体上的伤口,轻轻推开她。没有人可以带走时间,素心,对不起,我已经无法和你做ài。

    她在疼痛中安静微笑,桑里,你恨我。

    男人最不能容忍一个心爱女子的背叛。是的,他爱她,但现在恨。

    桑里清楚那天看到的男人是谁,她给他看过那人的营业执照,注册资金。可是素心,她身体上并不止一个男人气息。

    桑里带她回家,就是让她不要忘记阴影本身。

    第二天下午,素心从他们住的楼顶跳了下去。

    十一

    素心去了,下坠的过程,将一切结束。桑里伏在她冰凉脸上,轻轻说我憎恨背叛,对不起,素心。

    桑里调查那么久,知素心通常是在电话中谈好生意,然后去某个地方。只要对方筹码够,便可以得到她身体。

    素心说,若没有爱情,就要很多钱。

    他只是想找人教训素心,让她回头,谁知事与愿违,那些人见色起心。

    素心,原来幸福只是一道光。可是素心,倘若没有你的恨和贪恋,我们都不会活得如此疼痛。

    带了素心骨灰,回到柳城,赎回清荷楼,发誓不再南下。可桑里的疼痛还在,愧疚还在。他太清楚素心何以会选择这种终结方式。倘若素心前夫不以婚礼刺激,她会不会安然在清菏楼等桑里?

    幸福到底有没有标准,桑里不想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