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公元五四三年,西凉的长公主颜凤稚已经长到了十三岁,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少傅。

    国君颜凤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被她赶走的少傅个数,忍不住露出了忧郁的、头疼的表情“稚儿,这是第二十三个了。”虽然他们兄弟几个都很宝贝这个妹妹,也不需要她有多大的学问,但好歹,也要会识字吧?

    “找不到合适的,一百二十三个也不算多啊。”颜凤稚无辜的眨眼。

    “你是找少傅,又不是找驸马,何必这样挑剔?”颜凤临抚额沉吟。

    “少傅天天都跟着我,和驸马有什么区别?我才不要一个白胡子老头跟着我,那样稚儿会不开心的。”颜凤稚合上手里本来就没看几页的书,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难道皇兄希望看到稚儿天天不开心的学功课吗?”

    “当然不希望”

    “所以稚儿不是不懂事,只是在等待一个很好的少傅呀。”

    “虽然是这样”

    颜凤临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个宝贝妹妹解释一下,少傅和驸马的真正区别在于哪里,可这时候,总管太监急匆匆的走过来,弓身站到颜凤临的身侧,低声喊了句:“皇上。”

    颜凤临蹙眉“怎么了?”

    “为长公主所觅的新少傅在府中心脏病发,不能来了。”

    “朕昨天才钦点了他,今日他就病发了?”颜凤临无奈的想,哎,这位张少傅也不过是自保罢了,要是真来给她的宝贝妹妹上课,病发也是迟早的事。

    抬眼瞧着总管太监还有话说的样子,便又问:“还有何事?”

    “东夷的使者今日进京了,正在宫门外候着。”

    “宣他们去昭阳殿,等着朕召见。”颜凤临想了想又道:“叫上无双。”

    “是。”太监压身倒退了几步,而后匆匆退下。

    “哼,没用的老家伙。”颜凤稚不屑道。

    “稚儿。”颜凤临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不许这样说话。”

    “本来就是嘛,身子骨不好还当什么少傅”颜凤稚嘟囔了几句。

    “朕去接见使者,你自己好好看会儿书,不许到处乱跑,也不许招引宫人跟你玩骰子,知道吗?”颜凤临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今日没有少傅看着她,嬷嬷们也都管不了她,这丫头恐怕会玩疯了“如果无趣了,就去找几个哥哥玩。”

    “知道啦。”颜凤稚乖乖的答应。

    然而颜凤临前脚起驾,她后脚就从供她学习所用的弄玉小筑里溜了出去。

    其实颜凤稚这骄纵的性子也并非天生,怪只怪她生得矜贵,是整个儿西凉国唯一的公主,又是皇后嫡出。先皇与先皇后对她的爱,从这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凤稚,取自于凤至,而先皇又育有十四个儿子,所以在他和先皇后西去后,西凉的“群龙”也对这只宝贝“凤凰”左爱右护的,生怕有丝毫的闪失。

    再加上西凉国的历代君王都是牧族出身,体内流着狂野奔放的血液,即便是族内的女子也没有不会骑马射箭的,所以颜凤稚的任性淘气在长辈们看来,也是值得欣赏的,也就一直纵着她。

    皇上、王爷们都如此了,宫人们又如何敢招惹她?

    于是每一天,皇宫中都会出现如下场景,长公主穿着锦衣华服,顶着繁复华丽的公主头饰,走一步都要叮叮当当的响,但她还偏要偷偷摸摸的走,弓腰驼背,身后尾随着无数宫人也要猫着走,而其他的宫人则要装作看不到。

    “长公主,我们要去哪里?”云嬷嬷问。

    “嘘去玩三哥。”颜凤稚贼兮兮的笑起来。

    三皇子颜凤书,也就是如今的崇成亲王,昨晚因为和颜凤临下棋误了宫禁,而暂时留宿在宫中。而他所住的宫殿,离那昭阳殿不远,所以当颜凤书的惨叫声响彻云霄的时候,免不了也惊动了刚从昭阳殿中出来的颜凤临和东夷的使者阮佑山。

    那声惨叫太过凄厉,以至于勾起了阮佑山的警惕,他眸子一瞠,瞳仁微微放大。

    尾随在身后的大内侍卫,也是呼啦啦的挡到了颜凤临的身前,大喊:“保护皇上!”

    不一会儿,就见那“刺客”叮叮当当的跑过来,她提着裙摆,一面咯咯的笑,一面回头张望,声音清脆:“笨蛋三哥,你是女子不成?小心嗓子叫哑了!”她笑得开心极了,跑得也快,将身后求着她慢些的宫人都甩了好远。

    颜凤临远远的瞧着她,而后无奈的叹气“散了吧,别伤着长公主。”

    “是!”大内侍卫又呼啦啦的退到后面去了。

    只见那奔来的公主穿了身图样花哨复杂的长裙,脖子上戴着项圈,乌发用缀满了华丽银饰的头冠竖起,奔跑起来,更是叮叮当当的响。

    阮佑山的瞳仁恢复了正常,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站在颜凤临身后。

    颜凤稚一路跑来,瞧见颜凤临后笑得更欢,提着裙摆跑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笑言:“大哥大哥,你不晓得刚刚三哥有多好笑,我只是吓唬了他一下,谁知道他就”她一甩头,头上的公主冠都歪了。

    “在使者面前,别这么放肆。”颜凤临压低声音道。

    “使者?”颜凤稚噤声,侧头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阮佑山,颀长的身型,冷峻的面容,他和以往站在皇兄身边的人都不一样,缺了那种谄媚的神情,反而多了些冷漠疏离、清越孤傲。

    她眨了眨眼儿“哪里来的使者?”

    “参见公主。”阮佑山给她行了个迟来的礼。

    “这位是东夷的使臣阮佑山,好了,不要打扰皇兄谈正事,下去吧。”

    “既然都从昭阳殿出来了,正事肯定都说完了,皇兄你就别骗我了,你快把这鬼面使臣打发走,我带你去看三皇兄。”不知不觉,她仍是在外人面前改了称呼。鬼面使臣?阮佑山琢磨一下这个称呼。身为一国之君的颜凤临显然拿这个公主很没辙,竟是被她拽着走了几步“稚儿,你快放开皇兄,使臣还在后面等着,别让人瞧了笑话!”他低低说,语气有些急,颜凤稚却是不管不顾,只是拽着他。

    “哎,皇上”总管太监追上来。

    大内侍卫也呼啦啦的跟上来,霎时间,阮佑山周围的人都没了,他疑惑的眯起眼睛,而后足尖一点,迅疾的飞到他们眼前,将那任性的少女和颜凤临给拦了下来,对方显然是一愣。

    阮佑山面无表情的上前,探手一拂,便将颜凤稚的手给扒拉了下来,然后他退一步“还没有谈完。”顿了顿又道:“我们的事。”

    “这”颜凤临也愣了。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拂开本公主的手?”颜凤稚急了。

    “微臣,阮佑山。”阮佑山看她一眼,礼貌的添了个称呼:“公主殿下。”

    “我没有在问你是谁,我是说你算什么东西!”颜凤稚跺了跺脚。

    “微臣不是东西,是人。”阮佑山思考了一下“公主殿下。”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语序,还有,我说的不是那个东西,我说的是”

    “歪了。”阮佑山目光一扫,看了眼她的脑袋“头冠,公主殿下。”

    那一瞬间,颜凤稚真想摘下来头冠砸死这个语序混乱的混蛋!

    阮佑山却是转过身去对着颜凤临,礼貌道:“可以继续了吗?”一顿“陛下。”

    颜凤稚怎么肯放过他,过去用力一扳他的肩膀,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却几乎挂了上去“你这个鬼面使臣,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要治你以下犯上之罪!你回过头来,本公主要治你你回头啊你!”

    “稚儿,你”颜凤临咋舌。

    “回不了。”阮佑山剑眉微敛“落枕。”

    “”“阮使臣,你这是”颜凤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皇兄,你就要这样看着稚儿受欺负吗?你瞧这个使者,太放肆了啊!皇兄”颜凤稚从他身上跳下来,转而投到颜凤临的怀中磨蹭,满脸杀意瞬间成了楚楚可怜“把他关起来嘛,什么狗屁使臣,我们不要和东夷结盟了。”

    “胡说!”颜凤临难得沉下脸“国家大事,怎能由你胡言乱语?”

    颜凤稚一怔,眼里瞬间蓄了泪“皇兄你还凶我你和他一伙的”

    颜凤临心一软,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小妹确实是越来越过分了,再这样由着她,恐怕以后只会更无法无天,连法纪都视若无睹了。

    颜凤临硬下心肠,将小妹从怀中推出去“朕自会处置阮使臣,但你也太放肆了,现在立刻给朕回宫去,诵读女训五十遍!”

    “皇兄”

    “云嬷嬷,带公主回去。”

    “皇兄你这个大坏蛋!”颜凤稚尖叫一声,甩开云嬷嬷的手,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走过阮佑山身边时,她敛去了楚楚可怜,将所有的怒气都展现在脸上,而后对着阮佑山咬牙切齿“鬼面使臣,我记住你了!”

    “荣幸之至。”阮佑山低眸让开“公主殿下。”

    颜凤临对于阮佑山对公主不敬的处置,就是让她做公主少傅。

    对于这个判决,阮佑山无法接受,颜凤稚更是无法接受,于是就这个问题上,两人达成了共识,双双告到了颜凤临那里,可显然对方已经打定了这主意,并且还连夜给东夷国君送了封信,提议让阮佑山留下做公主少傅。

    “皇兄,少傅自然要找西凉人,怎么能招一个东夷人?”

    “西凉的少傅要不是被你赶走了,就是病发气死了,朕也是没办法。”

    “微臣浅薄粗鄙。”阮佑山冷着脸开口,惜字如金“教不了公主殿下。”

    “不会,通过前几日的交谈,朕觉得你很有才华,功夫也不错,能文能武,适合做公主的少傅。”最重要的是,颜凤稚的少傅不需要博学多才,只要功夫好,能对付颜凤稚的性子就行。

    “皇兄,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人,怎么能教我嘛!”

    “阮使臣只是惜字如金。”不会说话怎么了?有对付颜凤稚的定力就行。

    “不行,稚儿看到他就浑身难受,难道皇兄忍心看着稚儿”开始装可怜。

    “朕就是一直以来太不忍心了,才纵了你的性子。”颜凤临打断她。

    一直以来的装可怜招数都不管用了,颜凤稚的心咯噔的一沉。

    阮佑山似乎还没有放弃“必须回东夷。”他慢吞吞的补充:“微臣,身兼要职。”

    “是不是要职,也要等息未回了书信才知道。”赫连息未是东夷的国君。

    “皇兄!你要是让他做我的少傅,我就我就”颜凤稚急得眼睛滴溜溜的转,口不择言道:“我就天天捣乱,总有一天把他赶走!”

    她提着裙摆小跑上台阶,跑到颜凤临的龙椅旁,扯住他的衣袖,软硬兼施“皇兄”

    “朕金口玉言。”颜凤临难得坚持。

    颜凤临这边似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于是他们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赫连息未的身上,如果他坚持不放人的话,颜凤临也没有办法不是?

    可是很快,东夷的消息就传来了,赫连息未很大方的答允了下来。

    “不!”颜凤稚惨叫。

    阮佑山低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过看在阮使臣在东夷还有很多责任要承担,朕便退让一步,只命阮使臣每年留在西凉三个月,来教导公主。”颜凤临一脸自己已经做了很大让步的样子,但颜凤稚如何能如他的愿,他话音还没落利索,她就出声反驳了。

    “不行,不行,三个时辰都不行!”

    “你不过与阮使臣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就如此排斥?”颜凤临拧眉。

    这话倒是问住颜凤稚了,为什么呢?大抵是不合眼缘吧。

    就好像猫儿察觉到了危险一样,天性的敏感令她瞬间炸起了浑身的毛,在看到阮佑山第一眼的时候,颜凤稚就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八字不合,更何况她侧脸看了阮佑山一眼,她敢断定这个男人也有同感!

    “微臣”

    “阮使臣,你若拒绝,便是同时抗了两个帝王的旨。”

    颜凤临难得的彰显了一下帝王威信,让颜凤稚和阮佑山都没了拒绝的机会。

    阮佑山当时就被留了下来,开始他为期三个月的“少傅生涯”

    同时,颜凤稚也开始了她的“魔鬼岁月”但她并不打算束手就擒,而是和这个“鬼面使臣”开始永不停息的斗智斗勇,不把他赶走决不罢休!

    于是之后阮佑山就领略到了颜凤稚那一连串的驱赶行为,但毕竟皇命难为,曾经任职过军师的他,将“军令如山”熟记于心,所以现在也不会违抗皇上的命令,既然接旨,他就要一心一意的教好这个公主,虽然这件事看起来很有难度。

    在那些稀奇古怪的小鳖计上,阮佑山真的是甘拜她的下风。

    比如将冻有毛毛虫的冰块放进他的茶里,将白土当成木薯粉放到他的汤羹里,把他所看的书都换成了春宫书但阮佑山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将她的诡计识破,并且完美的完成了逆转的局面。

    比如此刻,阮佑山亲手给颜凤稚做了木薯羹,来教她分辨什么是白土,什么是木薯。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羹汤的颜凤稚瞬间起了反应,嘴巴肿成了两根香肠,她捂着嘴怒火中烧,气得原地蹦了几蹦。

    “呜呜呜呜呜呜呜”不知道她对木薯粉过敏吗!口齿不清的她,开始“责骂”阮佑山。

    但阮佑山却是好整以暇的瞧着她,虽然面无表情,但眸子里还是蒸腾起了一抹嘲笑。

    “呜呜呜!”你笑我!颜凤稚瞪眼。

    “居善地,心善渊。”阮佑山举着本“道德经”语速缓慢:“跟我念,殿下。”

    “呜呜呜呜呜呜!”念你个大头鬼!颜凤稚跺脚,狰狞的扑上去。

    “嗯”他身一侧,轻而易举的躲开她的袭击,又沉吟了一下“念得不错。”

    “呜呜呜呜呜呜呜”气死我了,本公主要诛你九族、十族、一百族!

    颜凤稚气得双眼发红,再度袭击上去,可谁知这一次阮佑山一转身,翻手揪住了她的衣领,然后轻轻把她给提了起来。

    颜凤稚一怔,旋即拚命蹬腿。

    “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阮佑山一手提着她,一手举着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大混蛋、大王八、大臭虫!颜凤稚挣扎。

    “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阮佑山将手臂抻直,以至于颜凤稚胡乱挥动的手根本伤不到他。

    他头微侧,专注的念完了这一句,才转头看向颜凤稚“再一遍。”而后又回过头去“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

    啊,我要疯了疯了疯了疯了!颜凤稚在心里崩溃的大喊。

    阮佑山一边提着她,一边语气无波的念着道德经,颜凤稚则是不停扭动挣扎,于是弄玉小筑里,连着几日都只传出阮佑山的念书声和颜凤稚的尖叫声。

    颜凤临在勤政殿里面批阅奏折,听着那骂声一日一日的小下去,自当以为是自己没看错,阮佑山果然镇住了稚儿,然而天晓得,他是错得有多么离谱。

    这便是整个故事的开始。

    那一年,颜凤稚十三岁,阮佑山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