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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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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以勋停好车,透过车窗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几辆车,皱眉嗤笑一声。

    自从叶染怀孕,他的爸妈三天两头就来探视,还替叶染请了营养师,专业厨师,甚至还叫伺候他们多年的黄姨,不时前来督导新请的女佣工作。

    有时候,就像现在,三姨和胡盈也会跟着一起来,是不是真关心就不知道了,至少要做做表面。

    他冷淡地笑了笑,开门下车。

    现在他家就好像是叶染的接待中心,亲戚、邻居许多他不熟悉的人,快把这里踏成平地。

    推开家门,眼前一片混乱,客人带来的水果和食物没来得及收,地上、沙发、茶几上堆得到处都是。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他妈妈甚至没跟他说一声,就擅自买了一个超大冰箱塞在他们的厨房里,原本的设计被破坏,弄得厨房像个仓库。

    营养师每个星期来两次,现在正在厨房和厨师嘀嘀咕咕,新来的小女佣很紧张,楼上楼下跑来跑去,端茶送水。

    柯以勋不理会客人的问候,毫无反应地上了楼,他们卧室的门开着,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交杂成一片根本听不清的嗡嗡声。

    他烦躁地蹙了下眉,走进房间,一屋子人让他头痛,他们也都回头看他,笑着说:“孩子的爸爸回来了。”

    三姨一贯热情地站起身,拉着一脸不情愿的他坐到叶染身边。

    “以勋!”柯太太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在众人面的说:“刚才我们商量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夫妻同房不好,你搬到客房去吧。”

    在胡盈的闷笑声中,他冷着脸看了看一副劳苦功高的模样、半躺在床上的叶染,成功地把她看得笑容发僵。

    把他家变成菜市场也就算了,现在连他们夫妻之间的私密事,也都如此“坦荡”地被讨论决定。

    “让她去客房吧,她的东西都在那里,我的书房住这里,不方便。”他沉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

    “客房的床不是很小吗?”柯太太不死心。

    “妈——”叶染看出了他的不高兴,赶紧出声。“没关系、没关系。”

    柯太太有点埋怨地瞪了儿子一眼,很抱歉地转回来看叶染。“那一会儿我叫司机、女佣帮你搬东西。”

    柯绍伟一直坐着没说话,此刻却站起身,亲自去客房看了看,胡太太和胡盈也一同跟去。

    柯以勋冷眼看着高高在上的柯董事长,一副很“孝顺”的样子回房来说:“那房间没电视,小染,爸爸帮你买台新的,要低辐射、最高级的,免得你无聊。”

    他实在忍无可忍。“有必要吗?不就生个孩子吗?哪个女人不生小孩?就她这么娇贵?”

    所有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看他,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厌烦,更想说几句刻薄话刺激他们一下。

    “小染这么瘦,不好好保养怎么行?她年纪还小,不知道怀孕要注意些什么,我们老一辈的不用替她着想吗?你做丈夫、做爸爸的要是能做得面面俱到,还需要我们两个老的这么费心吗?”柯太太有点火了。

    柯以勋听了妈妈这一番话,一阵恼怒,倏地站起身“她如果嫁的是哪个卖面、卖水果的,不是一样要生小孩?也不见有人照顾!”

    “柯以勋!”柯家夫妻气得站起身来,胡家母女假裝不敢插嘴,眼睛来回看着,等着看好戏。

    叶染捏紧身旁的床单,缓过一阵心痛,才僵硬地笑着说话“爸爸、妈妈,以勋说得对,我没那么娇贵的,你们不要看我瘦,找身体很好的,而且很有力气。”她伸出细细的胳膊,要宝地做展示肌肉的动作。“我最厉害的一次,一口气就端了十碗馄饨。”

    “小染”柯太太爱怜地看着她,这个孩子太懂事了。

    柯以勋嗤了一声,不屑地抿了下嘴,讨他父母开心是她的拿手本领,而且无往不利。

    他无心看她表演,也不想再和爸妈对峙,干脆转头就走。

    笔意在外面玩到很晚,他父母肯定走了,最好叶染也睡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懒得和她说话,也懒得跟她说明自己的感受。

    就生活而言,她已经太成功了。

    看见卧室的灯还亮着,他并不意外,心口莫名其妙地发堵。

    他的婚姻、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父母,竟然都被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女孩操控在手里。

    他推开房门,不正眼看她,自顾自地脱外套,准各洗澡。

    她就坐在床沿上,不出声地看他。

    吧么?等他主动道歉?他在心里冷笑,故意谟视她的存在,

    “柯以勋”看他拿着睡衣就要往浴室走,她不得不失望又慌张地开口叫他。

    是的,她是希望他能主动表示些什么,其实她不生他的气,她自己也觉得公公婆婆对她、对孩子的关注,有点过头了。

    但他怎么就不明白老人家的心呢?柯以勋二十八岁了,他们当然会想抱孙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兴奋得不遗余力也是常情,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和财力,所以才显得过于铺张和奢侈。

    “我、我和婆婆说了,不用那么多人照顾,我叫女佣和厨师走了,还是用原来的钟点佣人”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有点泄气。

    其实她只是想说,她不是故作娇贵,没那么肤浅和矫情,她都答应下来,是觉得那是公婆的好意。

    “不用了。”他停住脚步,侧头看她,口气嘲讽。“你就好好享受这一切吧,你嫁给我。图的不就是这些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尽管和我爸妈说。”

    她一梗,眼睛骤然瞪大。

    他是这么想她的?

    他已经走进浴室,重重地甩上门。

    她垂下头,她还能要他怎么想她?这个婚姻一开始,她自己就先嚷嚷着各种条件、各种要求,唯独,她没提过爱情。

    现在她也无法向他要求爱情。

    她苦笑,爱情,不在他们谈好的条件里。

    他已经洗好出来了,看她还垂着头坐在那里,瘦削的身材在幽暗的灯光下,好像只剩下一点点人影,真难想像,这样瘦小的身体要怎么生孩子?

    他的心又发软了。

    “睡吧。”他招呼了声,她的手脚容易冰冷,一会儿帮她暖一暖。

    “喔、喔。”她站起身,头还是垂得那么低。“你休息吧,今天也累了。”她向门口走,他才想起来她已经搬到客房去了。

    为了孩子,她可真是小心翼翼,也对,这个孩子能换正华馄饨店,多值钱。

    她故意走得很慢,他叫她一声也好,他问一声也好。

    只要他说一句,她就不走了!以前不觉得,但现在习惯了身边有他,搬去那个房间,让她更孤单了。

    可是他居然冷笑了一声,自己躺上床,再也没看她一眼。

    必上房门,她哭了,却不敢被他听见。

    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开了,黄黄的很耀眼。

    叶染把客厅的窗子都打开通风,冬天好像刚过去没几天,春天就突然到了。

    一场雨下完,花都开了。

    她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果然看见柯以勋下楼。他瘦了,春节期间是餐改业的旺季,他忙得天昏地暗,就连过年也只休息了一天。

    她对着他微笑,其实她都明白,他没必要那么忙,只要他想,陪她的时间还是会有的。

    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他却从没提起要她搬回去和他一起住。

    因为半夜下了雨,早上还是阴阴的,天好像亮不起来的样子。

    他从窗子往外看了下天气,皱了下眉。

    “吃饭吧。”她笑。

    “不了”他犹豫了一下。“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出去吃饭?”

    她微微一窒,已经好几个月没和他一起出门了,她的眼睛亮起来。

    就在她几乎已经要点头了,他说:“今天是唐凌涛和辰辰的小儿子满月,在我们饭店包了场。”

    她僵硬地停住了动作,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辰辰特地邀请你。”

    “不想去!”她突然生硬地脱口而出,他被她的口气弄得一愣。

    “不想去不舒服”她深呼吸了一下,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减弱了刚才的怨气。

    “嗯。”他点了点头,朝大门走去。

    “柯以勋!”她叫住他。

    “干么?”他有点不耐烦地转头看她。

    “今天你别上班,也别出去好吗?陪陪我。”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睁得异样得大。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幼稚,但她就是不想让他去,不想让他见戴辰辰。

    “又撒娇?”他笑,心情好了点,最近她很少黏他,因为没必要,她需要他做的,已经做完了。

    被他的笑容融化,她也笑了,点点头。

    “今天的事太多,恐怕没办法留在家里,不舒服就多躺躺,多休息。”他还算耐心地解释,又朝门口走了几步。

    “柯以勋!”她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他是要去为戴辰辰的孩子筹备满月酒席,才忙得不能留在家里吗?“不去不行吗?”

    他终于觉得烦了。“你要我留在家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她看了他两秒。“路上小心。”

    “嗯。”他转身就走。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轻轻抚摸还不怎么明显的肚子,两个人真的就够分量了吗?

    她越来越无法肯定了。

    自从她怀孕,他反而比之前更冷漠,甚至让她心跳不已的短暂温柔,也渐渐消失了。

    每个睡不着的夜晚,她都在想,他是怎么了?

    或许,她应该想想,他是怎么看待这个孩子的。

    她有了孩子,他对父母也算交了差,他和她结婚的意义就圆满了。

    他始终是个让她无法弄懂的人。

    一整天她都紧攥着手机,无数次已经按下了他的号码,她想叫他回来,但又怕被他拒绝。

    他对她说“不”的次数变多了,她越来越脆弱,感觉他说“不”的杀伤力越来越大。

    她下午没有睡觉,就坐在客厅里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发呆,她希望能看见他的车从小路上开过来,然后他推门进来。

    她觉得如果他能回来,回来陪她,他开门瞬间给她的喜悦,就足够她再支撑几年听他说“不”的日子。

    五点的时候,钟点佣人下班了,春天虽然来了,近六点的时候天还是全黑了。

    她没吃饭,等到八点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今天他真的不会回来了。

    其实她并不意外只是没有惊喜罢了。

    她很享受地洗着澡,热热的水让她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必掉莲蓬头的瞬间,她浑身冰冷,禁不住哆嗦,她赶紧伸手去拿放在架子上的睡衣。

    地砖染了湿气很滑,她一晃,想抓住能支撑身体的东西,却抓了个空。

    摔到地上的时候,她觉得天旋地转,全身苦痛地一震,接着感到两腿间一股潮热,她挣扎着想起身,肚子却绞痛起来,她有点想吐。

    她平静地看着从si处流出来的血难过,却不意外。

    甚至她熬住了疼痛,套上睡沼,才半走半爬地从浴室出来,拿起电话的时候她茫然了,她该打给谁?她能打给谁?

    当她的父母接到她的电话,仅用了二十几分钟就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挣扎着穿好了衣服,垫了卫生棉,但出血量太大,她身上还是弄得一塌糊涂。

    当她满身是血的被瘦弱的爸爸奋力背起下楼的时候,从没哭的她哭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除了父母,她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