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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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鞋匠家中老母住院急需大笔开销,若不是赫墨言及时相助,大概也只能在家中等死。儿子念完大学后也进了德利,全家很受他照顾。

    外公当然知道赫墨言在上流社交界的名声并不好,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当她父亲请他当说客时,他答应得很爽快。

    外公告诉她,一个人在低位能忠于自己的良心,对在上位者拒绝做昧着良心的事;而当他爬上高位还能不忘那些帮助过他的人,并且努力照顾,这样的人已经可以了。

    但她又问外公,外公的标准只能看出赫墨言可能是个好人,却不见得适合选来当夫婿,外公听了双眼炯炯的看着她,说道:“一个只做对的事的人不只是好人,还是个有智慧、有勇气的人。”

    外公的话让她想了很久,有些事也该下决定了

    被她这一问又盯了许久,赫墨言有点困窘,久久说不出话。

    老天,她果然没忘记他的求婚,他都想说就当她没听清楚或没听到了呢。

    “两人互相扶持的生活在一起,如果只是想这样,你的选择有很多,不是非我不可。”她又道。

    不是的,不只是这样。有人说你在危急时,或在觉得自己没有生还的可能时,第一个想到的、想到次数最多的人,那就表示你对那个人有最深的眷恋和遗憾,而他为什么想求婚?因为他严重过敏休克的那一次,在倒地前,他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她。

    他爱她吗?他不知道,可却清楚她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

    不过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她对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能够想像和某个女人互相扶持的生活在一起,那对我来说已是首例了。”

    “赫墨言,我不相信爱情,有一天我结婚也不会是因为爱对方、想和对方厮守一辈子。有人告诉我——爱情,谁日巳聿夕先动心谁就输了,最大的赢家永远是那个不爱的人。”她看着他,诚实到足以伤人的说:“我不爱你,未来爱上的机率也低,因为你没有吸引我的特质,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

    “确定不可能因为爱上我而安心?”话是有点伤人,可起码她是诚恳的。

    “也许。”

    “我可以知道吸引你的特质是什么吗?”

    “感觉吧。”

    “你感觉不可能爱上我?感觉的东西是主观而抽象的,通常是有比较,也就是你曾经有过心爱的男人,较之于他,你感觉自己不会对我动心?”

    梁冬薇沉默。

    赫墨言舒了口气“那你是在告诉我,我被拒绝了吗?”

    “不,如果了解我之后你还是愿意娶我,那我们就结婚吧。”

    结婚是人生大事,有人办得简单隆重,有人办得复杂铺张到令人头痛。

    德利建设和扬鼎生技的联姻,一般人想像好歹要席开数百桌、包机到国外举行婚礼什么的,可跌破人眼镜的是,赫墨言和梁冬薇的婚礼很低调,因为彼此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王子公主,所以世纪婚礼或大肆铺张昭告天下的这回事就免了,结婚登记结束后,两家人和较亲的亲友吃顿饭,就这样。

    当日席开六桌,男方的亲友显然比女方踊跃多了,女方甚至连新娘的姊姊都因故不克前往。

    但梁冬薇都讲得清楚明白她不爱赫墨言了,赫墨言为什么还是决定结婚?没有爱为基础的婚姻不是很危险?

    可他却也反问:“试问多少人是因为爱而结婚,最后却因为了解而离婚?”可见了不了解一个人,显然比爱不爱更重要。

    就他来看,人生其实就是一个紧接着一个的路口,你可以选择往东、往西、往南、往北,每条路都会带领着你的人生走向不同的道路。有人运气好,走上康庄大道,有人走向岔路,可终究走得回原来的路,当然,也不乏有人一路错到底。

    说穿了,人生就是一连串的选择,一连串的大赌小赌。

    他自认手气不坏,人生至此,他没做过错误的选择,所以即使梁冬薇直白的告诉他,她可以给他一个婚姻、一个妻子,却不会爱他时,他还是选择结婚。

    了解一个人的基本就是互不隐瞒,至少她已经做到这点了,不是吗?

    他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也不晓得自己会不会有爱上她的一天,可是起码她是目前为止他第一次由讨厌转为喜欢,甚至想一起生活、觉得不和她结婚会多出很多遗憾的女人。

    因此他想,这就有足够的理由支持他去结这个婚了。

    登记的前一晚,赫墨言和梁冬薇通电话,他说:“梁冬薇,你还有一个晚上可以考虑,虽然我们的婚姻不是建立在稳固的感情基础上,可是,我还是以建立稳固的婚姻关系为目标,结了婚我就不离婚,你可要想清楚了,非诚勿试。”

    “如果我反悔了呢?”

    他沉默了一秒,然后说:“你有对我诚实的勇气,我也会有那个肩膀承担一切后果。”

    也就是说,即使她临阵脱逃,只要她诚实面对,他就会替她承担下所有责难?于是她说:“赫墨言先生,这一个最后单身的夜晚我只想好好补眠,什么也不想,更别说考虑什么嫁不嫁的问题。我想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距离单身的最后一晚至今已匆匆过了一星期,也就是赫氏夫妻结婚满一周了。

    新婚夫妻生活一周,多数不,该说百分之九十九都还在度蜜旅吧?新婚燕尔的两人想必仍在蜜里调油的状态,偏偏他和梁冬薇就是那少数的百分之一。

    两人结婚第二天就开始上班,梁冬薇忙完“玫瑰园”设计案后,还有后续的工作以及其他的案子,而他最近也南下处理一个新建案,直到两天前才回来,夫妻俩连见面都有困难了,遑论享受新婚生活。

    谁教结婚是临时决定,工作却是早就排定,因此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

    这日,忙了一整天,赫墨言本来想约梁冬薇一起吃饭,可她说约了家人用餐,又加上特助提醒他晚上有个很重要的应酬,所以他只好作罢。

    怎知后来他都到了饭店,客户的秘书才打电话通知说老板身体不适,不好意思饭局必须延期,害他白跑一趟。

    之后他就打了几通电话找梁冬薇,想说她既然是和家人吃饭,他这女婿临时加入也不算失礼,只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赫墨言正打算离开,意外的便看到她,本来要起身打招呼,却发现她走向某个方向,很显然没看到他。

    他朝着她走的方向看过去,寻找着她的家人有吗?她的家人结婚那天他大多见过,自认眼力不差,怎么没看见半张熟悉的脸孔?

    只见她走到某个位置坐了下来,不见她的任何家人,倒是有个俊美男士和她同桌,男人一见她出现,立即殷勤的起身为她拉开椅子,服侍她入坐。

    她背对着,赫墨言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看到和她同桌的帅哥似乎笑得很开心。

    他越看越刺眼,正要发作时,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唤住他。

    “啊?那不是德利的赫总吗?”

    “雅嘉?”他愣了下,对方是帮“玫瑰园”拍广告的那个模特儿,约莫一年前一起吃过饭,他对这女模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她热情又敢秀,之前招待重要客户时,他曾请公关部门商洽她几回,她长袖善舞又娇又嗲,很得客户的喜爱。

    “赫总还记得我啊?真开心。”雅嘉大方的挨着赫墨言坐了下来,超短的热裤衬得她一双长腿更修长,上半身仅着黑色小可爱外搭薄披肩,那小小的披肩根本挡不住呼之欲出的青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身上浓浓的酒气让他皱了眉:心想这女人是喝了多少酒?他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可她却如影随形的黏了过来。

    “庆功宴在这里举行。”雅嘉近来星运大开,参加了多部偶像剧演出,演技不俗,今天某部偶像剧在这家饭店开庆功宴,身为女配角的她多喝了几杯。“赫总有没有看爱情,靠过来?我在里头演女配,和女主抢男主,是个强势的小三。”

    “那个你应该可以演得不错。”对于美人的投怀送抱,赫墨言适时拒绝。

    他不是什么柳下惠,可好歹也懂得避嫌,这里可是公共场所,他的新婚妻子又在不远处,随时可能“看过来”他可不想没事找事。

    “雅嘉,你好像喝太多了,要不要叫人先送你回去?”

    她大发娇嗔,又娇又软的声音引人侧目。“不要不要,要不你送我?”美人媚眼如丝,不安分的小手居然在他身上游移了起来。

    “我还有其他事。”赫墨言抓住她的手想拉开她,她却身子往前一倾地吻住他的唇,他皱眉正要怒斥,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冷不防的响起。

    “赫墨言,你在做什么?”

    听见老婆大人的轻斥声,他连忙回过头,但雅嘉顺势一推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两人纠缠的姿态暧昧破表。

    完蛋了!赫墨言在心中哀嚎。

    天气明明很热,可是空调冷冷的,夫妻间的气氛冷冷的,老婆的脸也冷冷的,尤其是最后一项,冷到令人胆战心惊。

    从饭店到家的路程约莫半个小时,梁冬薇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赫墨言就是知道她不高兴。她自那句“赫墨言,你在做什么?”之后就没再说话,一路安静冷沉。

    回家后,她什么也没说就回房,他开了罐啤酒坐在客厅里,很努力的回想前后发生的事——雅嘉是自己扑过来的,但他有推拒她,而且她会吻过来、他还被吻中真的是意外,从头到尾他做错什么吗?没啊,他什么也没做错。倒是梁冬薇,她还说要和家人吃饭咧,结果呢?她的家人他半个也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俊美男士用深情的眼神看她。

    现在是怎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对男人放电,就不许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他闪躲不及被吻中?

    他为什么要很心虚的坐在客厅里忏悔?搞什么?

    不行!他得要宣告这个家是谁做主,要是凡事由这女人任性,难保有一天她不会爬到他头上去,要是让人传闻了他赫某人夫纲不振,以后他还要不要出去混?

    她嫁给他就要“老公说了算”岂能由得她还在外头和男人约会!

    赫墨言走到房门口,砰砰砰的槌了三下门,还等不及里头有回应,他就旋动门把走了进去。

    要有气势!宣告家中谁是主子这码事,一定要气势十足,尤其是当他莫名其妙的会“礼让”某个女人三分时,这股气势更要一鼓作气。

    “女人,你听着”咦?没人?

    隐约的抽气声响起,让他偏头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眼前的景象令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赫墨言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脑细胞一片哀鸿遍野,根本无法思考。

    他、他他的新婚妻子正光luo着身子站在镜子前?

    梁冬薇脸色僵硬的拿着护肤乳液双手环在胸前,眼中有着嗔怪,忍不住地抱怨道:“敲了门好歹等人家回应,再进行下一步吧?”

    洗完澡,她习惯擦干身子后再到房间涂抹乳液,搬进赫墨言的公寓后,虽然是新婚,可她仍单独住一间房,他也没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