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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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旁边的国道要改修高速公路了,公路局画的白粉正好把叔爷爷的坟圈在了里面,爹说:得把你叔爷爷的坟迁移走。

    叔爷爷坟头很小,在家族的坟地里显得特别孤单,因为别人都是夫妻两个合葬,所以坟头很大,唯独叔爷爷是个没有娶妻的单身汉子。

    叔爷爷没有结婚当然就没有后代,爹就让我请了假,从省城专门回来给叔爷爷迁坟。

    因为死人见不得光亮,我们在坟头上用草席搭起了凉棚,挖开了坟墓,我跳到墓坑里,看到死去六十年的叔爷爷的骨头完整的停放在棺材里,爹说:还是这口棺材好,骨头一点不变色。

    我仔细端详着叔爷爷的遗骨,只见他头骨的牙床上一颗牙齿没有,胳膊上和大腿上有着明显的刀痕,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块骨头递给站在上面的爹,我问爹:叔爷爷身上怎么这么多刀痕哪?叔爷爷怎么没有一颗牙呢?

    爹说:这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

    四三年冬天,日本鬼子到山西进行大扫荡,我们村子里的孟家老六当了县抗日大队长,带领着队伍,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优越条件,把日本鬼子打得晕头转向,于是为了报仇,鬼子带了大队人马来到我们村,包围了村子,把全村的男女老少赶到庙院的戏台子下面,逼着大家交出孟家老六的爹娘。

    在朔风凛冽中站立着的村民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女人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把奶头堵在孩子嘴上,男人们尽力的往前面站,想护住自己的孩娃。懂事的孩子们一声不吭的使劲拉住大人的手,看着抗着抢牵着狼狗的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面对着手无寸铁的乡亲们,开始用各种惨绝人寰的手段摧残人们,他们用刺刀挑死了幼童,把女人的衣服用刺刀挑开,我的叔爷爷那时候刚刚二十出头,和村子里一个俊俏的姑娘正在暗中相好。当日本鬼子把那姑娘的衣服剥开之后,姑娘挣扎着跳进了戏台旁边的那口深井里。叔爷爷这时拣起了一块石头大喊一声,把石头扔向站在在鬼子中间的那个鬼子军官,石头没有砸着鬼子军官,鬼子兵们却把叔爷爷用铁丝捆成了粽子,叔爷爷大声地骂鬼子,鬼子兵残忍的把刺刀捅进叔爷爷口中,叔爷爷的舌头被刺刀绞断了,满口牙掉了,最后乡亲们眼睁睁看着鬼子在叔爷爷身上捅了几刀,叔爷爷就这样死去了。鬼子们最后也一无所获,失望的走了。乡亲们上山砍下最好的桐木做成棺材,装殓了叔爷爷。

    我听着爹的叙述,小心翼翼的把叔爷爷的遗骨摆放在崭新的缎面被子上,泪水流了出来,爹说:千万别把泪水掉在你叔爷爷身上,不吉利!

    我想:从四三年到现在才刚刚六十多年,这可骨铭心的仇恨虽然埋在老人们心中,但是在我的这一代和下一代却已经淡忘了,这本应该代代相传时刻铭记的历史差不多被经济大潮湮灭了,这痛楚的伤疤被很多人抹上了高档的化妆粉,掩盖了。

    我跪在叔爷爷的遗骨前面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我想:第一件要做的,是把这件事仔细的讲给我的孩子,让他记住:世界上有比狼还残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