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duck文集 > 我们的上面是天空

我们的上面是天空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此文送给寒安安,支持他的bl小说创作。

    这个季节她常仰望天空。天空就像一张脸,有的时候又像一张柔软的大床,飘满了似是而非的云朵。我就坐在她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悠闲的两个人。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认识她。在一家叫“界限”的酒吧里。她穿着白色的布衬衫,百家裙,头发染成大红色,笑起来有微微的眼角皱纹。

    “我叫洛神。”她一边说着,然后把手递给我。她是这个酒吧的女服务生,每个月的工资很高,因为长的十分漂亮,可以吸引来许多女客。其实,这家酒吧里根本没有男人,因为这里是一家女子同性恋酒吧。

    “我叫望夏。”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触摸到她左手食指上的银质戒指,冰冷又光滑。我们都微笑了一下,但眼睛却没有看着对方。“你等一下,老板一会就来。”她把我领到一个空的房间然后这么说着,往桌面上放一杯冰水,然后退出。

    我是某杂志社的实习记者。因为刚到社里,于是大家便把这个不甚愉快的工作退让给我来做。既然是新人,我也只好来到这里。其实,对于“界限”我不能说不熟悉。它就在我家和杂志社中间。每天上班下班总会经过。刚来到这个城市,第一次看见,觉得它很特别:没有经过整修的石头外墙,挂着一个木头牌子,只模模糊糊地刻着名字。恍若走失的无措的小孩子。直到有一天和朋友谈起这里,她睁的很大的眼睛看我:“望夏怎么喜欢那样的地方呢?”她问。

    “怎么了?”我不解地反问。

    “那是女子同性恋酒吧。一般人总是避开走的。”我呆了一会,最终说不出话来。以后再经过,眼睛就直盯着前方,快步地走过。有的时候嘲笑自己:原来自以为思想开明,却依然无法坦然地对待这一家异样的小酒吧。这也很好地解释了,我如今坐在这里,局促不安地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还好,接下去一切都还算顺利。我问问题,然后那个穿着亮绿色低胸洋装的老板回答。一切都在常规的轨道上进行着。(我不细说这些,因为它并不是文章的重点,所以匆匆地代过。)合上笔记本,我走出闷热的房间。洛神站在门外,被很多女人围着。我从她身边安静地走过。却不知为什么,最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也许我只是想要知道,她不是属于这里的,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正如我一样。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冲我这里微笑,但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而是看着我的额头。之后她迅速地低下头去,神情淡漠。

    我停了一下步子,然后离开。

    两年以后的今天,洛神问我那个眼神的意味。我告诉她。她笑着过来抱我,然后说:“望夏,若命中注定,谁也逃不了。那时候我真的不喜欢女人呢。到现在也不喜欢,除了你。”说完她又扭过头去看天空,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责备,抑或是安然。

    第二次见到洛神依然是在“界限”不过是在酒吧的外面——我当然不会再进去。她很茫然的样子,拿着一罐淡啤喝着。灰色的车子在她面前飞快地开过,可是她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她看到了我——穿着白领套装和高跟鞋,一脸倦容的我——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用力向我这里挥动。我没有停下脚步,但是却一直看着她,似乎在看一个巨型的推销啤酒的车厢广告。她挥了一会,似乎是失望地把手放下,眼睛再次看向别处。

    我竟然有了一些不忍心,仿佛是我的错,而让她孤单地站在大街上。我走过去。

    “洛神。”我和她打招呼。她把头转了过来:“望夏。很久没看到你了。”她笑着“陪我坐一下吧。”我犹豫着,最后还是坐到了她旁边的石头地板上。

    “你变成正式的了?”她看着我还未脱去的记者证问。

    “恩。”

    “那次,该是被迫来的吧。”她说,戏谑地笑了。

    “是。我是新人。”我停了一下还是说“我这样偏见是不是不好?”

    “没有什么。我刚开始也是如此。”她玩弄了一下手指“若不是为了份工资,谁愿意来呢?我当初也是勉强才答应了呢。”我的直觉被证实了,她并不和那些女人一样。这样的事实让我有了一点心安。

    “不过她们都还不错。她们不像别人想的那样。”她继续说着。

    “什么样?”我问。

    “变态,或者精神分裂什么的。”她晃晃手“人们对他们不熟悉的东西总是不很宽容。不是么?”然后她站起身来:“我进去工作了。”她走了。

    “明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咯。”洛神一边走到阳台上,一边用毛巾擦头发“望夏,打算怎么庆祝呢?”确实,两年前的明天,也是情人节,我们在“界限”第一次遇见。

    “去哈根达斯,好不好?”我问她。她点了头。

    “今天天气很不错的。”她从阳台回来,这么对我说“望夏,你是不是从未想过会有今天。”

    “没有。谁能想到未来呢?”

    “我可以。我知道我们会一直走到最后的,不是么?”她露出天真的笑容,把脚趾伸到阳光底下去,然后是湿漉漉的头发。水滴在地板上,一点点地蒸发。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仿佛不受控制而挣脱的野兽。我忙碌,写稿子,采访,有的时候也会被叫去帮助排版面。有些事情在我脑子里逐渐模糊,包括初到这个城市的陌生和艰辛。还有那个每天都要经过的小酒吧,也成为我见怪不怪的风景。

    夏天的某一个时候,我再次从“界限”经过,洛神坐在石头台阶上,双腿闲适地晃来晃去,她在路边叫我:“望夏,望夏。”她的手臂长而白,被日光反射,皮肤上有干燥的细屑。我走过去。“有事情么?”我问她。

    “看看这个吧。”她递给我一张纸,然后咯咯笑着跑进酒吧去了。我迷惑地走回家,一边打开纸张。是一家旅行社的广告,去浙江。大概的景点是杭州和千岛湖。最末,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电话号码。我想了一会,还是打了过去。洛神的声音出现了。

    “你好。”

    “我是望夏。”

    “望夏,果然是你啊。想去么?我在找人陪我去呢。”

    “好吧。一起去好了。”我一边说一边告诉自己,我只是想要夏天有个人陪。

    夜已经很深了。洛神唤我去睡。我答应了一下,还是自己出门了。杭州的晚上,灯火闪动。我走到西湖对面的十字路口。对面的哈根达斯,透明的大落地窗户,贴着巨大的冰淇淋海报,漂亮而诱人的样子。一直不曾告诉别人,杭州是我的梦想。从高中的时候开始,高三信誓旦旦地要去报考浙大。但最后却未能如愿。在南京读了四年大学,每次放假都会到这里来,看看西湖,灵隐寺抑或是在浙大门口转悠。我不敢进去,仅仅是害怕里面的某些东西,触动到年轻时候的梦想。工作以后,开始忙碌。最先是实习记者,总要担心这担心那,怕一不小心给别人抄掉。后来做了正式的,却丝毫没有轻松多少。上次来杭州,该是一年以前了吧。还好,这里并没有多大变化。否则,我大概会因为物非而伤心。

    深夜,风逐渐大了起来。我一人在街上,走来走去。可就是不想要回到旅馆。仿佛杭州的街道像一个怀抱,一旦进入就不想要离开。日期跳到第二天,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好。”

    “望夏。你在哪里?”洛神的声音焦急地传过来。

    “在,在街上。”在寒风中惟有手机透着些许温度,我不自觉地就握紧了它。

    “恩,刚醒来,看你不在。快回来吧,这么晚了不是很危险么?”

    “好了,我马上回去了。”我本是心情浮躁的,可对她却不知为什么软下了话语。挂断手机,我快步地向旅馆走去。夜风,冷。

    “望夏,今年情人节去杭州好么?”吃饭的时候,洛神问我。

    “干吗去那里啊?在南京不是也满好的?”我抬头看她。

    “两年前就是在那里,爱上你的。不记得了么?我和你说的话?”

    “记得,当然记得。”我走上去抱住她,然后听她的呼吸在我耳边,逐渐逐渐地安静了下去。

    回到旅馆的房间,洛神坐在床边一角,拉着被子,呆望着窗外。

    “洛神。”我叫她。

    “望夏。很担心你呢。”她听到我的话,转过头来,面容灿烂“外面冷吧。”

    “冷的啊。”我笑看她“刚才在想什么?”

    “有的时候在酒吧里,看着那些女子在一起。蓦然也会觉得她们也是很好的样子。似乎都那么相爱,不会分开。”她沉默了一刻“若说到我自己,被男人抛弃不是没有过。有的时候看着她们,反而羡慕了。”

    “洛神!你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吧。”我几乎是惊讶地问她。

    “我不知道啊。望夏。你又怎么看呢?”

    “我?”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看待那些女子的?怎么看待她们互相亲吻,互相拥抱的情景?怎么看待她们说爱,而一脸真挚的样子?突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记得我在那篇采访稿里说过:若喜欢彼此的女子,是否都受到过异**情的伤害,所以才选择了这样怪异的恋爱方式?而现在想起来,我已经开始否定我当初说的话。我该如何回答洛神呢?我抬头,洛神认真地看着我,满怀期许地等待一个答案。我仓促地开口:“洛神,也许她们只是有些伤痛。”

    “可是,谁会没有伤痛呢?”她继续追问。可是我却没有力气回答了。

    我脱掉外衣,躺到了床上。洛神没有拉上窗帘。月光洒在我的白色枕头上,似乎有冷的触感。我全然不感到困,洛神刚才的话一直在我心中,盘旋。我问着我自己。仿佛我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无法逃脱的,该如何说呢?陷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这样躺着。突然,我听到了一些被子的细微声响。两只冰凉的手臂放到我的肩膀上。

    “望夏,你睡着了么?”她轻轻地问。

    “没有。”我料到是洛神,便没有转身。

    “可以陪我一下么?有点怕。”她抱紧我,皮肤上残留着被子的温度。怕什么呢?我本来想这么问的,可是却不再想说话了。她的整个身体都进了被子里,靠着我,但似乎又有些因为敬畏而疏离。我们就这样躺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我想她是睡了。

    我也闭上眼睛,困了。让我意外的是,她的拥抱竟让我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仿佛是一首童年的歌谣的温暖。或者是暗夜中有人陪伴的温暖。

    2月14日,我们拉着很大的行李箱,走出了家门。

    “到底还是决定去杭州啊。”洛神轻松地说道。我冲她笑,然后帮她把行李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中。还是要回去杭州——那个爱情开始的地方,或者说我走上不归路的地方。到如今,我还这样称呼我们的爱情:不归路。洛神常会因此而不满意。但我却愿意如此。确实是无法回去了啊。从此告别了正轨上的生活。

    早晨阳光照到我的脸上。我被灼热的感觉弄醒。洛神的身体依然在我怀抱里,一个依偎的姿势。她迷迷糊糊地张了眼。

    “醒了啊。”我问她。

    “恩,睡的真好。”她张开手臂打哈欠,之后爬下床,走到窗户边上。我也爬起来,看她。她一如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的样子,漂亮而淡漠,有一些孩子气。我们这么坐着,仿佛是要吸收早晨太阳的精华一般。

    “望夏,记得昨天说的话么?”她突然问道。

    “恩,记得啊。”我站起身来。

    “望夏,你可曾受过伤害。然后不再相信永远?”

    “它不存在,干吗要相信?”洛神缓缓地转了头,红色的头发洒在额前,她一字一句地说:“望夏,若你不相信不离不弃,那么我就是个例外。”

    洛神说出的话,虽然隐晦。但我却一下子明白了。那一刻,我似乎是被抽离了。是否该回答她什么?或者是走过去做写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以后我的生活将要改变,朝着一种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的疯狂状态改变了。

    可是我无能为力。

    “又回到这里了。”洛神把箱子拖在地上,和我并肩走出杭州机场。“那时候也是在这里和你说那些话的。”

    “哪些?”我故意逗她。

    “就是就是那些啊,别说你不记得,今天可是情人节啊。”她果然开始生气,样子娇嫩的可爱。

    “好啦,我记得。”

    “那就好。不离不弃。”

    “那个也算是表白么?不像别人的我爱你。”我继续逗她。可是她却一下子认真了起来。

    “望夏,那时候我们都还在正轨上,不是么?”我呆住。机场大厅外可以看到很多人卖着玫瑰。一朵朵鲜艳欲滴。可是他们永远不会主动走上来,问我们是否要花。这是我们的可悲么?是我们在人群之外,被人用异样的心情看待?还是只是某种心理在作怪?

    我们渴望得到承认,不是么?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足够坦然,在人群面前大声地告诉洛神:我爱你。

    时隔两年,再回到杭州。它一定会是不同的样子。但我却并没有这样意识到。以至于当看到西湖对面的哈根达斯不见了踪影,大吃一惊,然后深深地失落。“哈根达斯呢?”洛神也惊异地问道。

    “搬走了。西湖要整修。”出租车司机回答着。

    “这样啊。那么我们去哪里过情人节呢?”洛神无力地瘫坐在出租车的位置上,眼睛望向窗外。司机转过头来:“情人节?”他眼神怪异。

    “你们下去,我不载这样的人。”他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坚决地这样说了。

    “可是”我还想争辩。但洛神制止了我:“走吧,望夏。谁都会如此的,不是么?”

    我们站在杭州的大街上,西湖对面的十字路口。车来车往。对面原来是哈根达斯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无边的绿地。我们去哪里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们,好让我们开心地过完这个情人节。

    “望夏,你记得‘界限’么?”洛神突然问。

    “记得啊,怎么了?”我看她。

    “我现在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了。”

    “是的,我也知道了。”

    4月的杭州天空,灰暗的颜色。我们就这样站在它的下面,无望地,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