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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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冬日天空的星星很亮,路灯也很亮,朋友建议说去夫子庙逛逛,呆着也是呆着,就随他一道去。车来得少,人很多,夜晚的车厢里挤满了人群,背靠着背立在那里,热得让人感觉不到是冬天。朋友很细心,用胳膊给我围了一个安全的墙,我静静地躲在他的半个怀抱里,心里是一点安慰。窗外的风带着淡淡的凉意吹进来,正适合车内温热的人们。

    在我面前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跪在爷爷的腿上,伸着手向后面的奶奶要瓜子,奶奶笑着给她几颗,没一会就嚼完。窗口开着,孩子一边把手伸向窗外,一边调皮的冲爷爷笑。爷爷闭上眼睛假寐,笑着说:你再伸出去,我就睡觉了。孩子赶紧把手拿了回来,双手扑打着爷爷的脸,淘气地说:不许睡,不许睡。孩子的调皮和爷爷的慈爱让我温柔起来,仰起头对朋友微笑着说:很喜欢这个孩子。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快乐的孩子,躺在爷爷温暖的怀抱里慢慢进入梦乡。爷爷,我从小叫到现在的爷爷,其实不是我的亲爷爷,我的亲爷爷在爸爸六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就去世了,而这个爷爷是我爸爸的舅舅,其实这无关紧要的,在我的心目中,他永远是我最亲最爱的爷爷,我是他最自豪的孙女。

    从小我就是个乖孩子,一直跟爷爷睡觉到六岁,要不是爸爸妈妈极力要让我们独立自己睡,估计我还不知道要躲在爷爷的被窝里藏多久。爷爷喜欢我跟他们一起睡,因为我睡觉时从不乱蹬被子,不到处乱窜,总是一个人安稳地躺在床里面,裹好被子,安静地睡觉,这让经历姐姐上窜下跳后的爷爷奶奶很安心。睡觉前,爷爷总喜欢逗我玩,就如车上那个爷爷的假寐一样。爷爷总是很喜欢让我坐在他的脚踝上,双手拉着我的手,然后把我从地上慢慢的移到床上,偶尔也放开手吓唬我一下。那时候爷爷总是逗我说:丫头,什么时候爷爷坐你的腿上,你也把爷爷抬起来好不好?那时候我总是使劲踮起脚,尽力把手举高,雄赳赳的说:爷爷,等我长那么高的时候,我就能把你抬起来。

    爷爷很适合做公关,真的,如果不是在农村的话,我觉得爷爷一定是个很好的公关人员。在小的时候,每到农闲季节,爷爷奶奶都会在家做一些芦苇编的节子。这些都由爷爷来卖,卖的价钱必别人家的好,同时还能结交很多好朋友,一天卖不完的节子放到朋友那里,下次去卖的时候再从那里拿。我们家的节子卖完了,姑姑家的常常还有很多,爷爷便帮姑姑家卖。后来姑父发现自己卖的不如爷爷卖的价钱高,干脆便驮着节子跟在爷爷后面。爷爷就凭着他卖节子的经历,认识了很多人。

    爷爷应该算是我的启蒙老师,大概三四岁的时候,爷爷就开始教我背书,数数字。那时候农村的孩子很少有人教,而爷爷经常教我,我又学得快,在众人面前我就成了一个聪明的孩子,很小就能算数学,背书。当然这些也给爷爷带来很多的自豪。每次几个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比背书,算数,我总比他们做的好,这时爷爷便会露出快乐的笑容,当着很多人的面夸我聪明。年少时曾对爷爷的自豪反感过,觉得爷爷有点象孔乙己一样腐朽。工作后,看着已经为人父为人母的同事每次提起儿子女儿的那种兴奋,慢慢地理解爷爷的心情,不再反感,倒是增添了一分渴望,希望爷爷再当着很多人夸我,认真地夸我一次,那样至少我有得可夸,有得让他自豪和骄傲。

    我的很多习惯是由爷爷培养起来的,就如听书。爷爷很喜欢听书,夏天的傍晚,爷爷常常躺在椅子上,旁边放一个大大的收音机。其实那个时候收音机应该算是我们家唯一的电器了吧。落日,枣树,躺椅上的爷爷和大大的收音机,构成一幅美丽和谐的画面。我喜欢搬个凳子做在爷爷的旁边,或趴在爷爷的椅子上,或玩耍,慢慢地喜欢起听书来。街市上经常有说书的,周末的时候,我便爬上爷爷自行车的后座,跟着爷爷上街去听书。说书人的工具一般很简陋,一把二胡,或者一个琵琶,没有任何装扮,开口便是一段。秦香莲、水浒、薛丁山征西、甘十九妹等。其实听不懂,只是喜欢托着腮,听说书人的抑扬顿挫,感觉他们的欣喜和愤怒。小小心灵倒也知道分辨什么叫忠良,什么叫邪恶。曾记得初三时每天中午收音机里都会播甘十九妹,爷爷为了不让我耽误功课,便不让我听书,一个人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低低得在房间里听。我只好贴着门偷听,一天被老爸发现,硬把我赶走。从此爷爷答应我每天我回来后给我讲。其实爷爷讲得还是蛮好听得,虽不如收音机里那些说书人说得那样精彩,不过倒也给我过了不少听书的瘾。

    看小说也是从爷爷抽屉里得小说开始的。爷爷的抽屉里有很多很厚的小说书。某一天,我突然迷上了白发魔女传,一章一节地看下去,为练霓裳的痴情感动,为卓一航的懦弱气愤着。父母怕影响学习,不愿意让我看课外书,我便躲在爷爷的屋里偷偷地看。后来初二时因为我看课外书太多,而且不分时间地看,上课看,下课也看,把学习耽误了,成绩一落千丈,父亲曾埋怨过爷爷。爷爷倒也无所谓,什么都没说,继续提供小说给我看,只是告诉我要注意一下调节,不要耽搁了学习才好。记得初三上学期,我把小说书放到抽屉中忘记了,数学老师发卷子的时候,我偷偷把他的卷子给藏了起来。老师发现后就到我的抽屉里翻。当然老师知道同学里也就我最调皮,也就我敢做这种事情。卷子老师没找到小说书倒被老师找到了(我可没那么笨,把卷子放到自己的抽屉里)。我一看傻了,书是我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丢了可不得了。老师把书夹在腋下,我只好象跟屁虫一样跟着老师后面去抢。数学老师可是180cm得大个,而我那时候大概只有152cm,我蹦阿跳阿,好不容易抓到书角,双脚不靠地,拽了半天,老师才把书还给我。这件事后来被另一个老师知道了,跑到我家告了我一状。不过有爷爷护着我,父亲也就蹬蹬眼睛。想来应该感谢爷爷睿智和宽容,才让我现在能够顺畅地用笔记下自己目中所视,心中所想。

    小时候的我虽然很乖,但也有惹爷爷生气的时候。记得一次和表哥吵架,我和表哥互相骂对方的父母,我骂姑父梅干菜,他说要砸缸(我爸爸乳名叫“刚子”姑父名字里含“梅”字),爷爷特别生气,要打我们兄妹两个。表哥很快就屈服,抱着爷爷的腿说:“外公,别打我,我不骂了”而我则一边跑一边回头嬉皮笑脸地说:“你要打?来阿,你追上我就打”爷爷一停下来我就叫,一看爷爷要追,便又使劲跑起来。每次回家地时候,爷爷还总提这件事,每次都笑着说:“这丫头,知道我岁数大追不上”十几年过去了,爷爷更老了,原来忒别喜欢干净,总是清清爽爽地爷爷,偶尔也邋遢起来。

    爷爷老了,变得孩子气,变得爱唠叨。小时候爷爷很喜欢我们给他挠背挠头。而现在爷爷已经不要我给他挠了,自己买了一个挠背的小木手。当我撒娇给他挠背的时候爷爷便表现得特别高兴。给他洗洗脚,理理头发,他便逢人就说我怎么孝顺。其实我也就一年才回家一两趟,做再多又能怎样呢?我该多回去看看他们才是。小时候,爷爷躺在床上时,总喜欢我蹲下给他抬腿,双腿压在我肩上让我站起来。现在爷爷的双腿已经没有什么压力了,每次我蹦到爷爷的床上开玩笑说:“爷爷,我帮你抬腿”时,爷爷就会叹息说:爷爷老了,没劲了。

    想来爷爷也八十多了,不知道还能陪伴我们走多久。多么希望他永远陪着我们,虽然知道这些不可能。想到这些时,心就会有一些伤痛。朋友安慰我说:人生多长结果都一样。是吧,我希望爷爷奶奶能陪伴我们的时间长些,再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