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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一只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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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个地方要捡回一条命。从那个地方,她要努力的存活下来,只念着自己的名字。

    我是在一条很偏僻的街上看到她的。看到了她眼睛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被某些说不清楚的疼痛给堵死了。或许是喜悦,或者是心疼,又或者是悲伤。

    生命里充满了太多不得不遇到的邂逅,可是真正的邂逅真正让人会心疼欣喜一生的邂逅就只有那么一次。

    她跌跌撞撞出现,一袭素色的旗袍,是我喜欢的颜色。七零八落的碎花,掩在她披散的长发下面,凌乱的声音就这样从她整个身体里传出来。

    我看到她跌倒,点点滴滴的声音从她的微微张开的嘴唇里流出来。那绝对不是呻吟。她在笑。披散的长发下面,那双眸子,再一次让我疼痛。

    我轻轻的走到她身边,我的轻手轻脚并没有让她继续趴在地上仰着头微笑。她低头看了我一眼,笑意在她脸上更浓了,那双眸子直指我的眼睛,我想我是要死掉了。

    你好,小咪咪。

    我是一只猫,一只流浪猫。

    她嘟起唇,轻轻的在我的身上蹭了一下子。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我的身体里散开来,像水一样流淌的快而广。

    我就这样随着她住进了她的公寓。

    单身女人的公寓,乱,却非常的洁净。这是一个天堂,我以为,真正的我在想象中勾勒的天堂的模样。

    我在地板上边走边舔掉我留下的泥印,生怕这个天堂因我而变的黯然。

    她淋了澡。出来时包裹着浴巾,我看到浴巾下面洁净白皙的皮肤。瞬间就是满屋子的清香。我闻闻,轻手轻脚跑到她脚边。我是在遇到她之后才学会了轻手轻脚,这样的女人是水,怎么能轻易的吓着她。

    我喜爱极了她的脚趾头。粉嘟嘟的颜色,就像花瓣浸在水里膨胀了。

    她给我洗澡。她的手从我的身体上滑过,温柔的,痒痒的力量。我好像听到了春天细雨落地的声音,簌簌的带着喜悦的甜味。

    然后,她把我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自己埋下了头,那些黑而长的秀发啊,也不知道有多么的柔软。遮住了她的脸,和眼睛。

    我听到了她低低的啜泣声,好像有一根细细的铁丝穿进了我的胸,抽拉的生疼。却又是那么的细小,嘤嘤的像秋天田野里升腾起来的萤火虫,柔柔的,让人一直想看天空的颜色。

    我蹭到她的脚边,一下一下的,不停的,我吮吸她的脚趾头,我用我身体里最高最柔的体温,去温暖这个这个刚刚相识的女人。

    然后,我便看到了她的眼泪。她抬起头,把我从脚边抱起来,我看到她眼睛里有一种我很少看到过的东西。直到她把整个脸埋在我的身体上,她蠕动的身体在素色碎花的旗袍下面瘦小的一把都能捏的住。我终于知道了她眼睛里的那种东西叫做绝望。

    她的眼泪透过我的毛发,在我的皮肤上流淌。我的全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我也开始流泪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不是人类,我怎么会流泪!

    我看她盈盈的起身,灌了满满一花瓶的水。然后在阳台上倾身折了一只素色百合。下午的阳光,洋洋洒洒的飘进来,她插花的侧脸,凝然,却悄悄的有点点滴滴的笑。这种难以忍受的纯美,在我心里那么轻那么柔的荡漾开来。

    我要跟这个女人住下,在这里,要陪她,要她陪我。

    她总是穿着那件素色小碎花的旗袍,挺着无可挑剔的身材——如果我也知道女人什么样的身材是无可挑剔的,而确实我知道她的身材让任何人,任何的动物都不敢挑剔——她不停的向南边的窗户外望。静想的眸子,分明含着怨气。她低头的时候,会轻轻叹口气,悠长悠长的,散在我的眼睛里,我忍不住又会流泪。

    我一直在她的身边,她从来没有给我任何的名字。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进来,捧着满手的玫瑰。那氤氲的香气,淹没了屋子里百合的清香,还有她身体上的味道。男人高大而英俊,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轻佻——那是真正的轻佻,蛮性的,太浓的征服欲望。

    眉,还是要这样跟我闹下去?

    女人只是侧着头,玩弄长长的涂着紫色的指甲。

    眉,你明白的,没有你我就没有办法生活。

    女人抬起脸,眼睛望着天花板,看不到里面的神色。

    眉,我会养着你,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女人这才平了眼,抚摸了一下偎依在她身体边的我。

    我要你离婚。娶我。她的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却有着回声撞击过来。我开始哀伤的睁了眼,我舔着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

    眉,我给你说过,除了离婚,所有的条件我都会答应。

    女人突然狂笑起来,我从来没有听过没有见过的,她的容颜在这一刻抹上了红艳艳的色彩。女人的手在抖动,我听见了她的心也在抖。我更紧的贴近了她的身体,我想说,你冷吗?

    男人低下头。一会儿便恨恨的说,眉,你不要后悔。这个房子是我给你买的。你只是一个歌女,有幸做了我的情人。却永远不能成为我的妻。你也必须永远只做我的情人。

    男人走后,女人把那捧红艳艳的滴血的玫瑰放在胸前,一个花瓣一个花瓣的撕掉,浸泡在水里。

    她忽然温柔的看着我。唤我,年。

    年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年,年,年。

    女人把玫瑰花瓣全部泡在水里,那红忽地变得清泠泠,少了很多的媚,安静的跌在水底。她把头埋在了水里。

    许久,她抬起头。轻轻唤我。年。过来。

    她使劲的亲吻我,那些是水还是眼泪,黏黏的贴在我的毛发上。我的皮肤好像瞬间开了好多口子,开始汩汩流血。

    我照照镜子,看到了从前流浪的那个我。

    她灌上漫漫一花瓶的水,倾身折了一支害羞的百合。

    女人穿着那件旗袍,拿一个手提箱。锁上了门。我在她怀里看见美丽的公寓,渐渐的失掉了颜色。像三十多岁的老处女,突然不施粉黛,记忆中的容颜也这样消失了。

    我便安然贴在她的胸前。

    我就是年。我给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