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沉冰文集 > 我的音乐生涯

我的音乐生涯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对音乐的喜爱缘于小学时一位音乐老师,记忆中她是那样的年轻漂亮,有一张天使般的面孔。我很喜欢她,她也格外器重我。期末考的时候,她说谁要是唱那首难度最大的歌,就额外加20分。她说话时盯着我,眼中满是期待。也许是生性胆小,我挑了首平平无奇的歌,高分自然稳拿,可一唱完就听见老师的嗔怪:“你怎么不选那首歌呢?”

    “那首歌”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不过从此以后,听歌学歌便成了我的一大爱好。

    家里有张超大的写字台,上面放着又破旧又丑陋的录音机。趁家长不在的时候,我就翻出一摞旧磁带,一盘一盘地放,一边听吱吱呀呀的歌声,一边望着窗外的云朵发呆。家属楼就在妈妈工作单位的后院,我常常会在听歌的时候忽然发现妈妈已悄悄站在我身后很久了。妈用抓到贼一样得意的语气问我:“不好好写作业,干什么呢?”我也会急中生智,假装从容地反击:“不好好上班,溜回来做什么?”

    攻守同盟就这样形成了。

    傍晚,妈在厨房炒菜,我就着菜香把红太阳专辑里的革命歌曲从头唱到尾;周末,妈反复听叶倩文的真心真意过一生,我在她的命令下认认真真地记歌词;假日,妈躺在床上听梁祝,我声情并茂地朗诵磁带盒上的解说词

    我以为生活会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有妈在,我就不会害怕;有音乐听,我就不会寂寞。直到我抽风似的决定到外地上学。

    那年冬天,父母到学校匆匆见了我一面就离开了。市里的同学都回家了,只剩下家在外地的我和室长。外面飘着雪,寝室里很安静,我不愿说话,打开随身听,是陈星的流浪歌,我一下泪流满面。室长说,我给你吹笛子吧。我蜷缩在床上静静地听,半晌才说:“会一种乐器,真好。”

    我们成了朋友。她曾坐在我身边唱爱如潮水,边唱“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边往我身上倚;也曾把过火编成表演唱,连唱带比划逗我笑弯了腰。她总说:“没事,你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一定。”

    毕业那天晚上,谁都无心睡眠,齐声高唱真心英雄。寝室阿姨罚我们到操场上跑步,我们边跑边唱,越唱越激动,把家属楼里的老师都吵醒了。

    后来,她自费上了省重点,我回家读高中。偶尔打电话联系,彼此却隔膜了许多,我想我们的友情已随着我们的歌声消散在那年夏天的夜空中了。

    高中生活最为乏味,无穷无尽的习题把一个个活泼泼的生命压得死气沉沉。学校难得开恩让我们过一次大周末,我对来之不易的假期唱情歌:“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

    我模仿最近比较烦写了首反动歌词,被一位同学抄在读书笔记上,使我忝在文学大师之列。我受宠若惊,说那只是随便写写的。她没回答,却说:“听说你会唱宋祖英的英雄,能唱给我听吗?”我答应了,勉强用只能唱通俗的破嗓子唱完了民歌,并逐步沦落为她的点唱机。没想到这厮背着我报考了师大音乐系,现在珠穆朗玛也唱得下来,害得我当年在她面前出丑。

    无趣时还和老吴发起“想歌大行动”把能想到的歌一首接一首地唱,我依然记得她倚着床努力地唱白桦林时忧郁的脸庞,也记得我给她唱美丽新世界,与她一起在校园里游走,迟到了半节课,在班主任恶狠狠的目光下溜进教室。

    离校前,我们坐在体育场的看台上,她唱“流不尽是发烫的江水”唱“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仿佛已经看到她身着军装飒爽英姿的模样。她说:“谁会像咱们这样坚守着自己的理想?这说明我们将来必定是国家栋梁啊。”说完,她爽朗地笑。笑声在伏天的热风中飘荡。老吴永远是那么有激情。

    造化弄人。高考发榜后,我准备打电话给她,爸说:“别打了,她得知自己不能上军校,都快哭成泪人了。”

    北上的列车上,我捕捉着几乎淹没在机车轰鸣声中的许美静的吟唱:“也别去想哪里是甜蜜的梦想,还是孤单的路上,自由的孤单”

    象牙塔里的生活很自由,也很寂寞,每个人都像孤魂野鬼一样到处游荡。所有的郁闷全在一次春游中爆发。老大举着酒杯,非要我跟她唱世界末日。我问:“喝醉了吧?”她答:“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你也喝多了吧,平常没那么多话的。”她又唱二十二、女人花,在篝火的映照下,我看到她一脸的哀怨。

    而我突然特别想往家里打电话,接通后,就听见妈茫然的声音:“有事啊?”

    “啊没有。我看见密云水库了。”

    一起醉过、唱过,大家慢慢熟悉了,亲近了。一次生日聚会,想到自己就这样悲哀地长大了,心中很是郁郁,竟唱了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末了,全寝共唱一曲大海兴尽而归。

    第二天我问朋友:“我昨晚是不是举止不太正常?”

    “没有,就是特别豪迈。”

    穿梭在这个大而无当的城市,心想在首都(而不是北京)的好处就是可以嘲笑央视的办公楼,可以听“音乐之声”铅灰色的天空又下起雪来,广播里也传来陈琳的满天风雪。冬季到城里来看雪,自己真有情调。

    看一档音乐节目,爸说:“你不觉得吵吗?”妈说:“那是因为你已经老了。”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吵,我已经开始老了。

    那位音乐老师已结婚生子,满面尘灰烟火色;妈不听歌改听戏了,那两盘红太阳和梁祝也再一次搬家中不知去向,倒是唱红太阳的小歌手:孙国庆、屠洪纲、朱桦都成了明星;老吴决定把军人梦埋在心底,面对琐碎的生活。与她一同谈理想的我早就心灰意冷;老大见我写这篇文章,居然说,别无病呻吟了。当年由音乐结交的朋友如今天各一方。

    圣诞节,别人在狂欢,我背包上自习。走在校园里,满耳的音乐,满心的空虚。很难再有什么音乐能流进我的心里,那个狂热地抄歌词,偷偷地买磁带的我已经不在了。我发现渐渐离我远去的不只是音乐,还有我的草样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