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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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艳阳天,李老汉照旧来到农贸市场卖桃子。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他靠边站,当主角做主的是读大学回家度暑假的儿子。

    两年前县政府号召农业产业化、经济化,山沟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驻村的县扶贫干部弄来了一批优质果苗,说结出的水蜜桃个个大又甜,市场上能卖几块钱一斤。李老汉响应号召,把屋后山坡上的竹子砍了,栽了一大片。以前人养树,今年轮到树养人了。桃子是摘了很多,个儿也还大,种的人却不只他一家,人家树上也不少,辛辛苦苦把桃子挑到街上一看,满街都是卖桃子的。买桃子的挑花了眼,个个大爷般难侍候。以前像他家的这种水蜜桃,卖两块一斤抢断手,今年卖一块一斤都嫌贵,并且都捡大的要,留下小的给李老汉自个儿吃,或者送亲戚,或者烂掉卖桃核。李老汉只想骂娘。

    儿子回来后,看见老爹火烧眉毛的样子,笑着安慰道,爹,明天让我去试下

    李老汉心道,你去桃子又不会变大,你小子还嫩呢,能玩出什么名堂!但看见儿子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转念一想,每年几千块的学费,扔水里也有几个泡啊,说不定这小子还真学了点东西呢?就依了儿子的话,让儿子做主,他在旁边当当看客,帮帮忙。

    儿子初次登场,却神定气闲,颇有点诸葛摆空城计里城头弹琴的架势,李老汉看在眼里,撇了撇嘴,心里却很欢喜。只见那小子不慌不忙地把桃子从箩筐里拣出来,码得像神龛前的馒头似的,大的一堆,小的一堆,挺中看。

    李老汉想上前呵斥别学女人样麻烦摆花架子,刚跨了一步,想起今天是儿子做主,就收了步。他自我解嘲地想,这样也好,省得那些人挑来拣去。于是,就再不看那边,闲下老眼看车看人。

    再回过眼来,却见每堆桃子前贴了张红纸,李老汉不知儿子玩啥门子游戏,还以为是图个吉利。上前一看,以为看错了,赶紧揉了几下眼,他虽然识字不多,那几个还是不会认错的。一张是:忧质水蜜桃,特价1。2元一斤;另一张是:特优水蜜桃特卖1。5元一斤。红底黑字,蛮抓眼。看样子,书读到屁眼里去了,吹牛不出奇,还昏了头,小桃子卖得比大桃子还贵!

    李老汉再也忍不住,火了。儿子却早料到,还没等他张嘴,就轻声说,爹,今天就让我做次主吧。话说得恭恭敬敬,语气却很倔。整个就是李老汉他的脾气,牛似的。

    李老汉气呼呼地坐在一边,心里发狠道,看你小子玩什么花样。

    看着看着,那买桃子的却越来越多了。怪了,他们的摊位显然不当道,桃子也不见得比人家好,但大家好像看不见别人家的桃子似的,直奔儿子那儿去,一杆烟的工夫,两大堆只剩下几个烂的了。

    回家路上,父子俩都一声不响。李老汉挑着空箩筐,一路琢磨儿子卖桃子的古怪道理,儿子怕老爹骂自己翘尾巴,紧绷者脸跟在老爹后头,只在心里得意。父子俩就这么无声地走着,走到村口,李老汉到底没琢磨透,就头一次做起儿子的学生来,问了起来。

    儿子仍然是恭恭敬敬,那份得意却变成微笑挂在嘴边了,爹,这叫市场!如今已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卖东西不仅得吹,还要象看病一样对症下药,大家桃子都差不多,我们得有卖点,得摸准那些人的消费心理,有的人图实惠,看见大的便宜的就以为划算,有的人看质量,看见贵就以为营养高

    儿子的道理一套套,李老三越来越听不懂,却越来越高兴。每年几千块的学费,花得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