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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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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渐深了。抛锚的车,像一堵墙,黑耸耸地扒在山垭口的公路上,一动不动。

    这是数到四九的寒冬,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风,似乎已经洞穿了玻璃和铁皮,凉飕飕地注射进每个乘客的脖子和裤管。同车的乘客牢骚满腹,又只能自认倒霉,只好焦急地祈祷车早一点修好,快点上路。

    这是一条车流量很少的公路,晚上十点一过,很难看见一辆客车。今夜,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硬是没有看到一辆车,那怕是货车。

    司机打着手电筒,从车肚皮下慢慢移出来,打开车门,跳上驾驶员位置坐下来。乘客们迫不及待的问:车修好了吗?驾驶员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车已无法修好,今晚只能在车上过夜了。

    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垭口。前不巴村,后不挨店。想找户人家寄宿,无疑是白日做梦。这里离我上班的工厂还有五六里路,我决定只身一人,沿着公路回厂。

    这是一条一直通向谷底的公路,九弯八曲。沿途要经过传闻时常闹鬼的坟地,要经过经常发生抢窃强奸的迷魂崖。走在公路上,我的心里真的很害怕。唯恐半路杀出响马贼,抢走那几文可怜兮兮的钱倒不要紧,只怕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连我那二两干巴也不放过。年纪轻轻,不说对社会有啥贡献,至少白费了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白花了父母含辛茹苦挣来的几沓人民币

    四周出奇地静得可怕。除了偶尔掠过呼呼的风声,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山顶上一声怪叫,紧接着叫声急骤,撕心扯肺。我全身霎时毛骨悚然,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疯涌而出。我几乎想绻缩在一个避风的石壁下,宁愿在那里冻死,也不愿前进一步。点燃一只烟,捏在指间,不时大口大口的吸着。鬼哭狼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怕火,特别地怕火。我一边为自己打气,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一边加快脚步,朝迷魂崖走去。

    迷魂崖,一个神秘的地方。听说,点子低的人走到那里,全身无力,厌厌欲睡,有的人回到家里后,甚至大病不起。当地人大多这样认为。我分到附近钢铁厂上班一年,听到那里发生了几桩恶性抢窃案。

    高一脚,低一脚。我走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像一个喝酒过量的醉汉,踉踉跄跄。走到迷魂崖的时候,我的心,被一些模糊的景象擂打着。夜,黑得象一盒黑漆棺材,就连有一点暗影的天空,也被刀削一般的岩壁遮住了。风,一次次撞击着岩石,就像一个快要分娩的妇女,随着阵痛发出难以阻止的呻吟声。各种怪石嶙峋,在夜色的描绘下,阴森吓人。我轻轻的脚步声,被静静的空谷复印。

    走过迷魂崖,前方逐渐开阔起来。不打手电筒,也能辩出模模糊糊的公路轮廓。压在我心里的那块磬石,终于落地。我长嘘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我已经走出了那段鬼魅一般的地带。

    人在最艰难的时候,只要勇敢向前迈出一步,就有可能到达目的地。

    浓浓的煤烟味,随风扑鼻而来。一向憎恨这种气味的我,此时此刻,感到温暖无比,亲切无比。明明通通的灯火,远远近近倒映在顺厂而流的河水中。

    我知道已快进入厂区了。哼着小芳,心情放松了,脚步轻快了,心里想: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只要勇敢迈出一步,就有可能走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