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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甪直古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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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害羞的,躲在僻静的角落里,婉若处子撑着油纸伞,在乌篷船上,在漾起涟漪的水面上,忧思着远方;她分明又是骄傲的,长廊石桥上风雨走过的痕迹,古戏台上多少个朝代的过客演绎了各自故事,她只是嫣然一笑,懒懒的揉了揉睡眼

    初闻甪直镇,是在今年夏天,我曾幻想过自己行走在无人的幽幽古巷,那寂寞的长廊,那拖曳着疲惫身影的青砖上。当然,我也幻想过,那蜿蜒如蛇的小河上,那漾在绿水中的乌篷船上,是我轻摇着手中折扇,轻颂起那如画风景中得来的诗;而初见时,我有些惊慌,也许是岁月让她褪色了,也许是风雨让她模糊了,真容即在眼前,反倒别样陌生,越是走近她,越是感知到自己心中的那份害怕,饶是如此,惯于随遇而安的我,自然而然的随着人潮走进那条古旧的巷

    沿着古街往深处走,青石板路略不平整,如若稍不小心被突起的石块绊住,是极易跌倒的,两边青砖黑瓦的房屋也错落的排开,屋檐的四角自然是微微上翘的,屋脊犹如一条巨蛇展开着,这时挨家挨户的木门已经打开,他们开始做生意,左不过是些地方小吃、糕点、纪念品,糕点中以龙须糖与本地有名的江南水乡杏花糕为主,而纪念品中苏州刺绣更胜一筹,与其他景区并无两样,因而我未曾留心。走过一座石桥,怕是有些年代了,石桥下泊着小巧的乌篷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下,它就那么安静的在深绿色小河上轻漾着,后来打听得知,坐船是要另付钱的,付了钱的顾客可以享受沿河乘船观光的乐趣,两岸左不过是些模仿古代的一些商铺,顶显眼的是那面镌着“客栈”二字的旗帜高高挂着,比那漆木长檐下的大红灯笼还要高,且在风中飘着,仿佛是在向游客们招手以示欢迎。当然,我仔细走过每家商铺,或观察,或询问,才发现这里顶受欢迎的生意要数摄影了,出租古装服饰供人拍照的店铺几乎间隔着排开,他们并不急于招揽顾客,而似乎每家都有不错的收益,且女士服饰居多,倒不是因为男孩子舍得为女孩子买单,这里有一个缘故,甪直水乡的妇女服饰向来有名,几千年来的包头、拼接衫、绣裥襡裙、襡腰带、肚兜以及卷膀等富有地方特色的衣着一并保留下来,也深受外来游客的欢迎。她们换上古装,也有一些诸如团扇、梅花的道具可供选择,然后摆好姿态,或坐在长椅上,或倚着停靠岸边的乌篷船,或忧愁,或菀笑,在那个时刻,在她们心中,自己是最美的。而顶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的扮相,那男子身着龙袍,挺着个大肚子,女子则是华丽丽的清宫皇后装,尽管眼角处有些褶皱,却还是勉强挤出笑容来“皇帝”丈夫挽着“皇后”妻子的手,那一刻他们穿越了,就定格在那个瞬间,在这个甪直古镇的河畔。

    走过石桥,你会发现,百米之外会有另一座拱形桥等着你,且桥多呈阶梯状,桥栏上总是浮雕林立,每座桥皆有名号,比如彩凤桥、裁云桥、玄祐桥、绍钧桥,甪端桥离桥不远处,或长廊,或短亭,总有些歇脚处,是为了照顾疲累行人的缘故,这便是甪直水乡的又一特色了。此处的河流似自然而成,绝非后来人工挖掘,河流多窄小,仅可容两船并排而过,河水总是轻易就流动着,仿佛是经纤长玉手拨弄过,而那一圈圈深绿涟漪便犹如那采莲女子的裙了,间或有乌篷船划过,船头的小妹妹熟练的划着双桨,她的笑容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走过一排排商铺后,映入眼帘的则是民宅,大多保持着民国时的建筑风格,居民们沿河而居,屋墙即是河岸,窗下即可舀水,透过褪了色的漆木窗户可以看到,屋内的摆放很简洁,一位套着围裙的妇女正在烧菜,丈夫则坐在长椅上看报纸,儿子端正着身子做家庭作业喔,我方才想起,原来今日正是中秋佳节,心里稍有失落,我远方的亲人们呀,我们总是这样聚少离多的吗?

    这时,天空飘来一片阴霾,遮住了阳光,有三两滴细雨落下,我心中窃喜,自小顶喜欢在雨中漫步,今天又逢了这千年古镇,总得好好尽兴。走过一座高大石门,第一眼看到三个大铜钱支撑起来,上面分别刻有“半两”、“五铢”、“开元通宝”象征着历史在这里走过的痕迹。再往前几步,走进长廊,拐个弯是一个水池,莲叶田田的铺满整个水面,间或有几朵白的荷花盛开着,也掩盖不了凄凉景象,想必过了中秋,寒意愈浓,衰败的愈快些,水池边横竖躺着一堆假山,这些假山怕是有些年月了,远远望去与泥土的色泽相差无几,走近才发现假山下面是类似于溶洞的一个通道,我试着从这头走到另一头,只需十步即可。出了洞口,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这时雨已停歇,许是被人潮卷腻着的,许是冥冥之中安排着的,我来到一个广场,广场两边的长廊里坐满了人,他们谈笑着,一张张陌生脸上洋溢着同样的幸福;正前方是一座大戏台,据说是千年前留下来的,古镇居民常以此为乐,在这个戏台上不知上演了多少个朝代的故事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待会儿将要有中秋节的特别演出节目,我有幸一观的话,倒也不虚此行,因此我心中便增了一份期待。

    人越聚越多,仿佛清明节赶集一般热闹,众人手中早已自备摄影器材,约摸等了十分钟,伴随着江南独特的有点类似于古乐府风格的乐曲,舞蹈开始。直到现在,我仍能记得那些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她们仿佛自古村庄而来,穿着甪直特有的服饰,头裹包巾,上身红肚兜披纱,下身是浅绿色短裙;她们的洁白的纤手在空气里撩动着,总能引起在场的观众阵阵喝彩;而她们轻盈的脚步跳动着,是采莲后满足的喜悦;最迷人的则是她们清水般秀丽的微笑,仿佛在和你说着悄悄话这仅仅是第一场舞蹈,我顶欢喜的是弹琵琶的那五个女子,穿着浅蓝色旗袍的她们怀抱着琵琶,边弹边唱,空气里飘来夹杂着吴地方言的温软如玉的嗓音,她们的手指只是在弦上轻拨,便仿佛有了巨大魔力,叫人如痴如醉;那五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孩仿佛是从雨巷走来,脸上轻笑着,似莲花盛开一般;而那个采莲妹子挑着新采的两篮莲子欢快的跳进舞台,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我仿佛被带到了莲花深处,看见许许多多的美丽姑娘们勤劳的采莲,小船悠悠在水中漾着,采莲曲悠悠在空气里飘着,我试着与她们搭讪,她们却笑我是个书呆子只是应了那句话,再美的梦总会醒的,这些美丽的姑娘们很快消失在舞台中央,我与其他观众一样,难掩心中遗憾,请别误会,我之所以念念不忘,多半是由于这样的舞蹈带来的古朴气息,她既是与世隔绝、高贵存在着的灵魂的伴舞,又是贴近普通人生活的自然乐章,譬如鸟语花香一般,总能让最烦躁不安的人静下心来,沉淀自己的思想。

    离开广场,朝着人潮流动相反的方向,我沿着另一条路摸索着前行,总想在这个未知的古镇有意外的收获,不因我贪婪,亦非我的生活少了些必要的激情,在这个不管从事什么职业都极具压力的物欲横流社会里,我总想找寻感动自己心灵的一份净土,总想着寻一段农耕社会里才有的简单情缘,请别误会,我并非有意假装高贵,亦非思想上遁入空门脱离红尘,我确实想使自己的文字更具精神上的感染力,而绝非一堆空口白话,只因文字不止是笔者的自娱自乐,亦是在表达一种情感。

    我继续沿着河走(在甪直镇,有河便是有路),走着走着,心又复归宁静,看过沈宅,路过刘海粟纪念馆,也到过万盛米行,只因一张门票而被拒之门外,心中自觉理亏,也无须争论,原路返回时,仔细回想这一次甪直之游,总算是尽兴的,我心中如是说。此前心中所期待的,虽未能一一实现,却也大致得以窥见一二,并且对于这座古镇又增了些意外的理解,在这个文明推进过程中必然颠覆文化遗迹的社会,总有一些地方的存在能够唤醒人们记忆深处的共鸣,甪直便是其中之一,令我欣慰的是虽不曾在桨声灯影的河流上吟诗望月,却得以离江南水乡的古民们又进了一步,先民们的智慧与勤劳会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前进,我相信!

    回到开始的地方,也是结束的地方,我是不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态走出来的,初见时的羞涩已褪去,心中那份惊慌也被清水淡去,我亦不是纯情少女那样简单执着了,尽管那一条条清幽的小河还在我心中蜿蜒曲折的流淌着,尽管那一排排商铺的纪念品还在努力向包括我在内的顾客们示好,尽管我还留恋戏台上婀娜多姿的姑娘们翩翩的倩影,尽管我还习惯性的伸手抚摸那刻满沧桑的古墙,但是,我总得回到开始的地方,那里有我当初的想象,至于我会卷着怎样的成果回去,我心中已有答案,这一个上午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美好且深刻的;虽然未能与家人团聚,我心中记挂总能掩盖事实上的分隔。而两月前的期待一见,到今日总算画上句号,对自己也是种交待。

    那一座巨大的甪瑞独角神兽还在,人们观摩着,且不甘心,还得摆出各种姿势去拍照,把神兽硬塞进背景里去,在相机咔嚓的那一瞬间,他们得道了,然后满足的离开;多年以后,他们的肉体已不在,照片也模糊,甚至丢掉,而甪瑞神兽仍以那同一种表情——游客来时的欢迎与离去时的不舍,守护着这座据说是流传了千年的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