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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彩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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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县长是个闲不住的大忙人。按他的话说,他常常忙得连吃饭睡觉放个屁的工夫都没有。

    要说呢,这个林县长还真是一个不甘寂寞和冷落的人,哪儿热闹哪儿就有他的身影。比喻,哪家单位或私营企业主,搞个庆典、开业典礼什么的,他一定要赶去在公众面前亮个相,因此,他的名字和他那光辉形象,也就常常在报纸上、电视里出现。每当这时候,林县长就打内心油然升起一种事业如日中天的自我感觉,更加觉得前途辉煌,美好的未来正向他招手。

    但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一段时间以事,林县长像被人给遗忘了似的,好长日子没有收到别人的邀请书了。一个公众人物突然沉寂了下来,这将意味着什么?熟于官场之道的林县长,对于其中的微妙,当然清楚得很,这使他感到焦虑和不安。

    这天上午,他赶到县政府的办公室,屁股还没有落座,一阵风把窗户掀开,办公桌堆放的一些材料、纸张顿时像蝴蝶一样,满屋子翩跹飞扬起来。林县长慌忙张开双手,跟薛宝钗扑蝶似的追逐着那些纸张,一下子逮住了一封邀请函,抚不一看,原来是牛头乡给他寄来的,大意说是该乡新近建办了一座教学楼,目前已经竣工,特邀请林县长前去剪彩,云云。再看时间,是6月8日,哈,今天不正是这个日子吗?正是打瞌睡碰上个来送枕头的,林县长如获至宝一般,立马叫来司机准备小车子,接着吩咐秘书小王,立即通知有关报社、电视台的记者,务必在今天上午赶到牛头乡采访这一新闻

    安排停当,林县长带了一行人,坐上车子,风驰电掣一般径奔牛头乡。近一百多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

    谁料,当林县长等人钻出车子,抬腿跨进乡政府大院时,都怔住了,怎么啦?整个乡政府显得冷冷清清的,每一个办公室的大门都是铁将军把门,连狗都看不到一条。林县长问守在门口的一个看大门的老头:“你们的乡长呢?”“你说杨乡长啊,”那个看大门的老头不认识林县长,说“他一大早领着全体乡干部到下面各村收税款去了。”

    林县长一听,气得脸色铁青,肚子跟蛤蟆似的鼓了起来。好一个姓杨的,你把我叫来给竣工的教学楼剪彩,却把我晾到一边,自己跑得个猫子不见顶了,连个接待的人也不留一个,你把堂堂的一个大县长当啥了?一恼之下,他便冲那个看大门的老头吼了起来:“你马上给我把杨乡长叫回来!”

    当那个看大门的老头得知面前这人是县长时,哪敢怠慢,慌忙跑进门卫室,颤抖着一只手操起电话,拨通了杨乡长的手机。

    杨乡长听了林县长到了牛头乡,忙带着一干人马不停蹄地打道回府了。

    见了林县长,杨乡长堆起一脸笑容,连声道:“唉呀,林县长来啦,只怪我穷忙,有失远迎,罪过啊罪过!”“算啦,”林县长见他一付满脸大汗、气喘如牛的模样,绷紧了的一张脸不由得松弛了下来,面带微笑地道:“我也知道,其层的工作不好做,但再忙,你也不能把今天的日子忘了呀!”

    “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杨乡长一头雾水似的,莫名其妙地问。

    林县长大笑起来,伸手在杨乡长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我看你呀,真的是八成忙昏了头啦。今天是6月8日啊,我是来给你们那座竣工的教学楼剪彩的呀!”

    杨乡长一愣,半晌这才像冷不丁地醒过味儿来似的,忙不迭地点着头道:“哦哦哦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我马上安排,马上安排!”

    杨乡长掉过身子把乡干部们叫到一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下。那几个乡干部听后,面面相觑,都没动身子,杨乡长火啦:“还迟疑什么?快按我的吩咐去做呀!”那几个乡干部这才动了身。

    这天是星期一,那几个乡干部按杨乡长的吩咐赶到了学校。走进校园内,四周的教室里一片书声朗朗。恰巧,这当口,该校的方校长胳肢窝里夹了两本书,正走出校办公室的大门。方校长一眼发现几个迎面走来的乡干部,忙大步迎了上来,笑问:“老汪,你们真是稀客,是什么风把你们吹到这儿来了?”

    “找你有事哩,”被称作老汪的那个乡干部上前说。他要方校长马上给学生放假,说林县长一会儿就要来,要给教学楼的竣工作剪彩仪式,该布置的要布置,一点儿不能马虎。

    方校长一听。像丈八的金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老汪,你是不是开玩笑?这座教学楼竣工三年多了,仪式早就举行过了,现在又搞什么竣工剪彩典礼呀?况且马上就要对学生进摸底考试了,现在正是复习功课的紧急阶段,怎么好说要放假就放假呢,这不是对学生太不负责任了吗?”

    老汪道:“这是上面的意思,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清楚。”

    “这”方校长红了脸,还想争辩。

    老汪却已经不耐烦了,把手有力地一挥道:“方校长,我只是传话的,你理解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马上就办,越快越好!”

    “是!”这个方校长大概是因为早年当过兵的缘故,一急之下,竟两脚并拢,右手齐眉行了一个礼,跑步到各教室,向老师们下通知去了。

    一时间,整个校园内仿佛发生了八级地震似的,老师、学生就像一群炸了窝的蜂,脚踢后脑勺地四处尽忙乱开了,贴标语、搭主席台、挂红灯笼,又临时抱佛脚地搞开了彩排

    临近中午时分,林县长在杨乡长一行人的陪同下,面带微笑,神采奕奕地走来了。县报记者,以及电视台里的人,也适时地赶来了。

    在一阵礼炮和锣鼓声中,林县长如沐春风般登上了主席台,频频向大家招手致意。在这种隆重的场合,林县长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作这一方父母官受人拥戴的自豪!

    剪彩以后,林县长开始发表讲话,大讲了一通“国家要富强,教育是根本”的道理,同时动员大家都来关心教育,爱护下一代。这当口,有一个打扮得好像一只花蝴蝶似的小女孩,手捧一束鲜花奔向主席台,向林县长献花。林县长连尽忙抱起那个小女孩,抢在电视台摄制人员面前,脸上展现出一股和蔼可亲的灿烂的笑容,留下了一个珍贵的特写镜头

    从牛头乡回来,天已经黑了。林县长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像骨头疼似的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还沉浸在白天那美妙的场景中,思绪翩翩;他又好像吸烟还没过足烟瘾似的,渴望着明天上班时,再遇上一阵风,给他送来一纸邀请函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林县长乐极生悲。第三天上午,他走进县政府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就接到当天的报纸。他展开一看,竟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登着这么一封群众来信,标题是:“咄咄怪事,已经竣工三年多的教学楼,今天又重新剪彩为哪般?”题目很长,内容更是触目惊心。林县长一阵肉跳,方知牛头乡那座教学楼三年前就已经竣工了,典礼也早举行过了。信,是一名学生用匿名的方式向报社写的看着,看着,他这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办公桌上的那电话机就“叮呤呤”地暴响了了起来。林县长伸手接过电话,听出是地委孟书记的声音:“林县长,你看过今天的报纸没有?你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闹得下面的学校意见那么大?你今天必须到我这儿来解释清楚!”

    林县长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地一下子,跟炸开了似的。他不由得恼羞成怒,接着拨通了通往牛头乡乡政府的电话:“喂,给我传杨乡长接电话!”

    接电话的人正是杨乡长:“林林县长有何事指教?”

    “你别跟我耍酸劲了,”林县长气不打一处儿来了,厉声质问“你看到今天的报纸没有,你们乡的那座教学楼是不是早在三年前就竣工了?”

    “报纸我看了,我们乡的这座教学楼的确是在三年多前竣工的,仪式也早举行了。”

    “你”林县长拍着桌子怒不可竭地道“你明明知道那座教学楼的竣工庆典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举行过了,那你前天为何还给我寄来邀请函,让我去举持教学楼的竣工典礼,你这是什么居心?”

    那边的杨乡长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连连叫起屈来:“林县长,你太冤枉我了,我何时给你寄来邀请函了?”

    林县长见杨乡长当着自己的面敢赖帐,伸手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取出了那封邀请函,再一看,他顿时傻眼儿了,怎么啦?原来那封邀请函竟不是今年的。

    原来,早在林县长未担任该县县长之前,前任的县长也姓林——那封邀请函是三年前由牛头乡送给前任县长的。这封邀请函也不知躺在哪个角落里,那天一阵风竟把它送到了这一位林县长的面前。只怨这一位林县长心太急了,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下,光顾看抬首和后面具体的日期,却忘记看这是哪一年的邀请函了

    你说这个笑话闹得可大不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