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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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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东去。

    江岸一山兀起。迎江背山一所寺院,寺中耸立一座高塔。僧人们晨钟暮鼓,诵经念佛,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每当夕阳西下,塔影横江,庙顶琉璃瓦金光灿灿,江中波涛粼光闪闪,奇景称甲一方。真是:

    自古僧人多雅客,依山傍水筑禅房。

    近年来,江山之间修了一条大道,每日人来车往,多少打扰了出家人的清修。也正因为如此,挨着寺院建起了一座酒楼,二楼上挑着一面杏黄旗,上书“重阳酒楼”四字。酒楼因其位置特殊,虽不在闹市,却占着官道咽喉,生意难说十分红火,却也不算清淡。

    这日酒楼早早来了位书生打扮、风流倜傥的俊秀小生,径直到楼上临窗的桌旁,用合起的折扇在桌上轻轻一敲,坐了下来。

    酒保见状赶紧上前招呼:“请问客官要些什么?”说着扯下肩上搭着的手巾利索地将桌子擦了。

    “拣你们店里看家菜来四样,再来一壶好酒!”

    “好嘞——,四色好菜,一壶醇酒!”酒保手巾还肩,转身欲走。

    “慢!”

    “客官还有吩咐么?”

    “哦,请教店家,怎么称呼?”

    “惭愧了,小的身份卑微,大家都叫我老九。客官要是觉得可以,也叫老九吧。”

    “好的,老九,我问你,你们这里为何叫重阳酒楼?”书生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客官容禀,”老九一脸殷勤地:“老板说,因这酒楼建于江之北岸,山之南麓,所以叫做‘重阳酒楼’。”

    “哦,是这样。水之阳岸,山之阳坡,故曰重阳。这名字起得好,叫得好,叫得好!”书生边说边晃脑袋,折扇已然打开,执于胸前,扇面上龙章凤质写着两排字。

    “秋风秋雨携霜白,秋叶秋花映日红。”老九双目放光,盯着扇面上的字,轻声念道。

    “哟,老九也对诗文有兴趣啊!?”书生一笑,嘴角竟显出两个好看的梨窝。

    “不敢不敢,老九只是粗浅识得两个字罢了。”说着双臂交叉胸前,谦恭地低下头。

    “那么这画如何呢?”书生扇面一翻,一朵菊花火样鲜红,吐蕊怒放。

    “哎呀呀,原来是‘菊香书院’的慕容小”老九此话甫出,四周一望,改口道:“哦,小公子仙驾光临--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睹丰采,三生有幸啊!”“喂,你这店家,怎么没上老酒,倒上了陈醋哟?”书生形似微嗔。

    “没有啊?”老酒东张张西望望,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书生嘻嘻一笑:"那从哪来的一股子酸气啊!?”

    老九意识到被捉弄了,忙不迭道:“公子取笑了,公子取笑了!”说第二遍“公子”时还一字一顿,故意加重了语气。

    “好了好了,咱们都忘了干什么来的了,”书生敛色道:“快带我去见那人吧。”

    “好的,公子这边有请。”老九把书生引到一间雅室。

    迈进门,书生一看屋内坐着一位陌生人,长眉一挑,警觉地侧目老九。而那人也一把抓起放于桌上的兵器。

    “别误会,都是自家人。”老九见状,忙拦在两人之间分别介绍道:“这位是总捕衙门傅师爷的好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蝠侠’贺云飞贺大侠;这位是美名远播的‘菊香书院’的慕容秋慕容女侠,噢,现在还是叫慕容公子吧。”

    闻听这乱七八糟的介绍,慕容心道:“这幸亏没上酒菜,不然还不得喷出。”

    那边贺云飞站起来一抱拳:“噢,久闻大名,如”

    在贺云飞说后四字时,慕容心里又在嘀咕:“如雷贯耳--嘻嘻,有没有搞错,怎么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套,他们,哦,现在得说我们男人见面就没别的话啦!?”心里想着,嘴上可也就出来了:“啊哈,贺兄我也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大侠风范。不知傅师爷他可好啊?”

    “师爷他”贺云飞一时难以择言。

    “他怎么了?”慕容何等机敏,脸色便有些不对。

    “哎--他,他已被总捕头给抓起来了!”

    “啊-——”慕容面色煞白,失措地跌坐椅上。    “公子!公子!” 贺云飞、老九双双惊呼。稍顿,慕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少许红润,摆摆手道:“我没事,慢慢说,师爷到底怎么了?”

    目睹此过程,老九不禁轻叹:“这大概就是读书人的惺惺相惜吧!”

    慕容见他嘴在嘟囔,急切道:“你在嘀咕什么啊?"

    老九方知有些失态,忙说:“噢,我是说要到外面去看看。你们谈,你们谈。”

    老九走后,贺云飞将师爷被囚经过叙述了一遍,讲到慷慨激昂之处,均皆肃然起敬。最后,贺云飞安慰道:“师爷看来暂时无虞,因骆鹰老贼说了,还要叫他看到底谁赢谁输呢。”

    慕容问道:“那么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贺云飞道:“师爷说了,骆鹰除了藏宝图,可能还有更大的问题。他长久以来利用总捕头的职务便利,掌握了许多朝廷重臣的私隐,以为要挟,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师爷让你设法把这消息告诉琥珀公主,预做防范,是为当前第一要务!”

    “好的,请他放心。另外我们也须设法将他救出”

    正当此时,老九猛然推门进来,匆匆道:“不好,捕快来了!”

    慕容粉面一凛,正欲起身,贺云飞笑道:“没事,有我呢,别忘了我还是总捕头府的家人嘛。”

    话音刚落,一队捕快闯了进来。为首的小头目喝道:“奉命搜查,把所有陌生人都给我拿了!”

    “小张爷,看来我们不是很熟啊。”贺云飞移开支着前额的大手,眼睛不离那个小头目的左右,慢腾腾地站起来。

    被称为“小张爷”的小头目定睛一看,慌了神了,连忙作揖:“哎呀呀,不知大侠在此,小张多有冒犯,你老大人不把小人怪还不给我退下!”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手下说的。

    “慢着!”随着洪亮的嗓音,门口闪进一个精悍的年轻捕快。只见他右手握一钢钩,左臂执一断口铁环,雄赳赳地跨上前来,字字斩钉截铁地念道:“奉总捕爷钧旨,捉拿奸细贺云飞一干人等。”

    “阿纪,你这是干什么!?”贺云飞迅捷地抓起桌上兵刃,分执两手,原是一对月牙形的短刀。

    “我乃奉命行事,有什么话,你去跟总捕爷讲。”阿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得罪了,贺兄!”

    “好,我跟你们去。只是我这亲戚偶来相会,须得兄弟抬手放行。”贺云飞回过头来对慕容道:“公子,此事与你无关,快走快走!”

    “贺兄此言差矣,放了你这亲戚,叫我如何向总捕爷交代!?”说着一抖铁环:“给我一起拿下!”众捕快一起上前围住二人。

    “呵呵,阿纪兄弟,你也太过小看贺某了吧?接招!”贺云飞一声冷笑,挥动双钩与阿纪交起手来。慕容则舞动折扇与众捕快战成一团。

    房间不大,且到处是桌椅,不一会儿,便到处狼籍。贺云飞在与阿纪交手中慢慢靠拢慕容,并肩而战,且斗且退,渐至窗口。贺云飞不顾一切地抡起双刀一阵猛舞,将对手稍稍逼退,对慕容低吼道;“还不快走?!”见慕容似还犹豫又补上一句:“报信要紧!”

    慕容不再恋战,将扇面一展,翻云拨雾般地划了个半弧,一股罡风向敌方扇去,乘势跃上窗台,回头一声:“我走也,贺兄保重!”

    慕容身子向外一跳,心里却是一惊。原来窗外竟是滔滔大江,哪有落脚地方!

    就在此时,窗内传来“哎哟”一声,窗口飞出七只盘子,无巧不巧地在空中排成一道弧线,竟是从酒楼拐向寺塔。

    机会,稍纵即逝!慕容柔腰一旋,运起轻功,逐一踏去,如踩莲花,最后一脚钩住栏杆,翻身入塔。阿纪拼至窗前,只看到人影一闪,即不见了。只得回头  狠狠地瞪了老九一眼,老九惊恐地从地上爬起。

    原来刚才老九为避让打斗,一脚踏在一块碎盘子上,滑倒的同时,手中一摞盘子恰恰抛出窗口,给慕容送去了垫脚石。

    贺云飞见慕容已去,心中再无顾忌,狂舞双爪,奋力拼杀,看准一个机会冲到大厅,踏上了围栏。眼看又要跑掉一个,阿纪飞身扑去,一掌击中贺云飞后背。只见贺云飞如断线风筝,晃晃悠悠地飞了出去,及至到了江面上一只船顶,方才一个鹞子翻身,双臂一展,抓住船桅乌蓬,提嗓大叫:“佩服!兄弟掌力又有大进啊,哈哈哈哈”遂拽着帆蓬似一只巨大的蝙蝠般“呼啦啦”地滑落船板。

    阿纪无奈地看着贺云飞脚踏船板,方才转身,对呆立着的众捕快吼道:“还愣着干啥?给我赶快下去追!”

    一眨眼,酒楼上只剩下老九一人在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