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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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两是有名字的,大名叫张平生,六两是他的小名。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暂时无法考究,在这里我们就称呼他叫“六两”

    六两来到火车站售票厅的时候,售票窗口已经排满了长队。他掏出来手机看了看时间:20:25,早着呢,不着急。就找了一个短点队伍,站在后面。六两纳闷,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什么都要排队,到银行取钱排队,买车票排队,吃饭排队,超市购物排队排就排吧,有些人老是插队,弄得方便了自己,伤害了大多数人的感情。

    排到六两的时候,突然右前方前出现一个20岁左右女子,手里捏着一百块钱说,大哥,帮我个忙吧,我坐的那列火车马上就要开了,请您帮我买张票。用一副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六两看着那女子皮肤粉嫩,身材消瘦,留着长发,长的挺清秀,尤其是两个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的男人都不会拒绝的。六两是一般人。他犹豫了一下就接着钱,先买那个女子的。问售票员到n城最早的列车几点,售票员输入地名迅速查了一下,机械的说晚9:30。六两回头问那个女孩说,9:30车可以不?她快速的点了点头,等六两买第二张票时候被列车员数落说,你以后不要替别人买了,后面排队的不愿意。买完票以后那个女孩子撅着嘴,还抱怨说,那么晚的车还没有座位,早知道了不买了。随后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电话另一端的人说,车十点半到,准时接站,又说手机没有电了。六两估计电话的那一端一定是该女子的男朋友,要不然她的语气怎么会那么坚决,像命令似的?他心里怪怪的,没有帮助别人的快感。看着女孩走在广场上远去的背影,六两想到了一个人。

    楚楚的网名叫“空谷幽兰”一个很大众化的名字。是六两在网上认识的。

    要说时间还要追溯到半年前,那时六两刚和相恋三年的女友分手,正处于精神上的崩溃时期。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甚至做梦就能经常梦见她。后来听说对方又找了个男朋友,并且准备结婚,六两就更加的伤心了,想想昔日的女人即将为人妇,他茶饭不思,倍感焦虑。非常想找一个人沟通一下,以排解心中的苦闷,这个时候楚楚恰恰出现了。

    楚楚是y城的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学的国际贸易,在一个很有实力的公司担任内勤。y市在六两所在的城市北边,直线距离大概有三百公里左右。他们时常聊天到深夜。不是打电话就是发信息,上网视频,六两的手机话费在那个时候直线飙升,弄得话费充值点的老板都认识他了,一见他过来咧着大嘴,报以献媚的笑。六两反感她的笑,感觉笑里面有些势利成分。

    聊的时间长了,六两对楚楚有了说不出的好感,他直接的认为楚楚是一个善良大方,善解人意的女孩,而且她的微笑常常挂在嘴上,声音很好听。楚楚也表示对六两的好感。六两在楚楚过生日的时候还特意给人家邮寄生日礼物——一大包吃的零食和一个大毛绒绒的玩具熊。两个人交往久了,感情迅速升温。在电话里很亲密,互相称呼对方昵称,六两感觉到幸福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尤为重要的是他预感到机会就要来临了。

    那是一个礼拜六的下午,六两和楚楚聊天,六两说我想你,去看你吧?楚楚怀疑的说,真的假的?六两发誓千真万确,说很想你,迫切要见你。楚楚笑了笑了卖着关子说,不行,不过你要真要来就给我带礼物,礼物嘛你自己选,六两被这种羞怯的暗示搞激动了,兴奋着匆匆的转了三四个大商场,挑了一个别致的带着绿色竹叶的胸针。他也没有怎么给女人买过礼物,他看电视上男人送胸针给女人,感觉那个高雅,有内涵,比那些玩具狗了,熊了,兔子了之类的动物有品味多了。他要做一个有品味的男人。脑袋里不只一次的出现了楚楚带着胸针开心的表情,甚至激吻他,拥抱他,他暗暗地陶醉了很多次。

    二

    候车厅人很多,十分嘈杂。有躺在凳子上睡觉的,有情侣互相依偎的,还有扶老携幼的出行者。在这个全国著名的铁路枢纽城市,每天都有全国各地的人从这里下车上车,从远方来又奔向远方去,候鸟一样迁徙。这就是生活,生活就在不停的奔波,辛劳创造价值,周而复始,繁衍生息。

    六两有点想窒息。五月份的天温度不算特别高。他却仿佛要出汗,背部潮湿。看看了手机:21:10,快了,火车快来了。火车没有来,短信却来了:亲爱的,你坐上车没有?几点的票啊?六两有些着急,有些兴奋,他身体抖了一下子,好像看见远方一双期盼的眼睛深情的望着她,有点醉了。随后他回了一个:21:24的车,三个小时不到就到达了,别着急,乖!

    21:24,怎么火车还不开?六两按捺不住了。他感觉到这个时间过的比任何时候都慢。

    检票口堆积了很多的人,背着大包小包跃跃欲试。这班列车是从南方的城市开往北方的一个城市,很多人都是南方人,他们操着当地的口音骂:奶奶的怎么还不开啊?

    这时候听到广播里发出来让六两难忘的声音,一个女的拉长声音喊:亲爱的旅客朋友们,由于道路原因,由xx开往xx的kxxx次列车临时晚点,给您的出行带来不变,我们深表歉意。接着就是站长讲话,和上面的如出一辙,好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似的。六两简直郁闷到了极点,他要疯了。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感觉汗珠子从脖颈往下面掉。

    看着吊在空中的led屏幕写着:kxxx列车晚点,具体开车时间另行通知。六两看着这几个字感觉越来越刺眼。他打开手机看来看时间:21:35、,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电话那边一个出现甜美的声音——楚楚。楚楚问怎么样?坐上车没有,我都困了,再不来就洗澡睡觉了,显得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六两能听到远方的期盼。

    楚楚住在一个单身公寓里,那里都是小户型的房子,里面设施一应俱全,空调热水器什么都有,这是那一天晚上六两听楚楚说的。六两说,火车晚点,等一会儿吧,你先洗澡睡觉吧,等会儿坐上车给你信息。他显得很懊恼又无奈,但又要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心想假如再等半个小时火车不开的话他就退票不去了。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怕什么就有什么。六两在候车厅里煎熬了半个小时,马上就晚上十点了还没有开车的迹象。他手里攥着车票,悻悻的离开了候车室。他给楚楚发信息说,对不起,车晚点了,我去不了只有退票了。楚楚说那怎么行啊,你说你过来我买了很多的菜,怎么办啊?还有我明天的聚会都推了,你看看还有别的车没有?六两似乎看到,楚楚温馨的小屋,满是为他准备的好吃的东西,尤其是两个人在屋子里,能发生很多想不到的故事,楚楚曼妙的身姿,婆娑动人。想到这里,六两浑身都是力气,血液在血管里奔腾。

    三

    六两拿着车票徘徊在退票和改签的窗口。他不知道晚点的车票能不能改签别的车次,来回在这两个队伍后面走动,不知道怎么是好。等他排到改签的窗口时候,售票员说,你的车时间到了改签不了只有退票,他又重新排队。

    等快排到退票的窗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这时候他侧面外围一个中年男子,从护栏外面翻到里面了,正好排在六两前面那个中年妇女的前面。有人要插队!六两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他本来被折腾的心情都不好,那么热的天终于排到了,居然还有人插队?!他很生气就一把抓住那个那个男人的胳膊,瞪着眼厉声说:不要插队!六两后来回忆那个场景还觉得好笑,也许自己平生就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那个中年人惊得顿时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足有一米八的个头,二十四五岁的壮壮的小伙子。操着山东口音,眯着眼怯怯的说:兄弟,弄错了,不是插队是我帮她买票,她是俺媳妇,说着那个女的出去了,六两这才发现他没有骗自己,人家是一家人,就松开了那个人的胳膊。

    好在售票员给看车没有晚点给他退了全额款,六两赶快去另一个售票口,排队买去y城的票。这一次他吸取了教训,要最快的车次,至少晚点的几率会小点,买了一张晚上十一点三十到y城的硬卧铺。

    六两在等车的时候,捏着车票的手心出了很多汗,把车票的一角都浸湿了。谢天谢地,好在算是这班车没有晚点,他顺利的登上了车。

    他的卧铺票是个上铺,每个车厢有若干个被隔开的小车厢,每个小车厢有六个铺位。每个铺有八十公分宽两米长的样子,有一床白色的铺盖。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到处弥漫着脚臭味,鼾声此起彼伏,走廊里有两三个中年男子在抱着水杯喝水,眼睛盯着窗外,小声的交谈。估计是快到站了,要不然谁也不会在午夜十分,有那么大的雅兴。六两小心翼翼的爬到最上铺,像蛇一样趴着挪动着身子,床铺距离车顶太低了,他直不起来腰,总算是躺在了床上。车厢里温度刚好,不用盖被子,也没有凉意。

    六两看看对面最上铺的一个人也没有睡着。那个人带着眼睛,身材很长,貌似一个学生,再不停的的拨弄着手机。六两原来的构想是他对面的必定住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并且联想到会是一段美丽而富有浪漫色彩的邂逅,那样旅途就不会孤单,可是眼前的现实让他的构想想泡汤了。

    他又想象对面的朋友也许是准备去见一个女子,或者是赴一次约会。看着窗外的有模糊的树迅速的往后面移动,六两的心有些坦然,原因是他毕竟已经坐上了车,并且车是往楚楚所在的富有情调的城市里开的。他把手机设置了闹钟,因为怕睡过了,火车把他带向更远的远方,闹铃时间是凌晨:2:30。六两有点困意。

    四

    当闹铃响起来的时候,六两揉了揉眼睛,火车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窗外依然是旷野,青青黄黄的麦子,都在向后面不停的跑去。他下床简单的洗了一下有些发油的脸。想去厕所,但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他看到车厢交接处前面几米有个小房间还亮着昏黄的灯,一个30多岁的女列车员坐在桌子前面在看书,桌子上放着一小瓶红色的果酱,她一只手拿着一块馒头,慢慢的撕下一块馒头沾点果酱,轻轻的放到嘴里,动作很优雅。

    六两站在门口,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怕冒昧。就敲了敲门,怯怯的问,同志,厕所在哪儿?那个女列车员身子抖了一下,啊了一声,用纤细的手拍拍胸脯,常常出了一口气说,妈呀,你吓死我了!其实六两也知道,在那么安静的夜晚,突然出现一种声音换谁都害怕,何况是一个女的?列车员生气的说,自己不会看啊,你后面就是,六两扭身一看,可不是吗,厕所就在后面,只不过被一扇门挡住了。

    随后六两问女列车员说,算着时间y城应该到了吧可现在怎么没有迹象啊,是不是又晚点了?列车员说,以往这个时候该到了,估计是有一点点晚点了。六两一听“晚点”两个字就有点紧张,甚至是憎恨。他悻悻的回到车厢里,完全没有了睡意。望着外面安静的夜,听着火车有规律的咕咚声,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有一种孤单感涌上心头。也许现在假如不来这个城市,他一定是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着,该多好啊,不用去漂泊,不用去忍受煎熬,不用看谁的脸色。楚楚现在估计已经进入了梦乡,也许会在焦急的等着他,楚楚会梦见自己吗?

    l凌晨2:50,火车渐渐慢了下来,地上的铁轨也多了起来,六两知道要进站了。但是怎么没有列车员来换票啊?但凡坐过卧铺车的人都知道,上车以后列车员把票收回,给每个人发一个牌子,下车时候再换回来。六两就拿着牌子又一次来到了那个门口。他说,同志,y城到了,该换牌了,列车员看看表,啊一声说,我忘记了。把你的牌子拿过来,自语说,两个去y城的?唉,弄错了!她把车票给张小五递过去,跑到车厢把一把牌子给一个坐在窗前的中年男子说,对不起,弄错啦,你是到m城,现在这个是y城,下一站才是,那人悻悻的接过牌子又爬到床上,换谁遇见这种事情都很不高兴。

    五

    y城很破,这是六两从它的火车站发现的。站很小,通道狭窄,车站建筑物的墙上,大部分水泥外墙都脱落了,斑斑驳驳的。

    六两出去的时候,出站口站满了很多人,他有种贵宾般的感觉。出去以后他跟前围满了男男女女,操着当地口音,有人拉着他住店,有人拉着他坐车。六两被这种架势吓住了,他听说火车站坏人多,怕人生地不熟的怕受骗,忙摆了摆手。当前最要的任务就是给楚楚打电话。

    他想楚楚肯定会睡眼惺忪憨态可掬的接着他的电话,并且嗔怪他的迟到,会说让她等了好久,都睡着一会儿了。他脑海里甚至会出现楚楚穿着睡衣的妩媚与妖娆。

    可事实远远不是那他料想的那样。六两拨通了楚楚的电话,手机里却出现出现一个女人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拨打了许多次,都是这样声音。六两感到一阵眩晕。他安慰自己,可能是楚楚的手机没有电了,应该是她的手机信号不好,或许是他不敢想下去。

    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一个男人和一颗热切期盼的心,瞬间被初夏的风吹的凉透了。望着头顶上模糊的弯月,和街上寥寥的路人,他们是从哪儿来又会去哪儿?至少人家是温暖的,不像自己像一只落荒的野狗

    六两感到特别的孤独和凄楚,这种感觉很少有,就像是当初最心爱的初恋女友离他而去的感觉。

    六两看了看售票处,迎着远方刺眼的霓虹,他面临着一种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