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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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内,北隅皇城的政权变更速度快到让外人目不暇接。首先是太后接回流落在民间的先皇庶长子北辰凤先,并册封庶长子之母渡香蝶为太妃。紧接着,回归皇城的蝶太妃带来了先皇遗旨,竟是写有长幼有序令得皇长子北辰凤先继位之内容。

    经过太傅玉阶飞鉴定遗旨为真,鉴于皇长子早已成年,且皇城无主多年,以太后为首召集众宗室,封北辰凤先为太子,免去成人游历之礼仪,在一日内祭祖、拜天、继位登基。北辰凤先本来就是上任帝王北辰禹的独生子,自然是被北隅龙脉承认的下任帝王。在他顺利登基之后,第一道诏令却是封还未成年的幼弟北辰元凰为皇太弟,并表明自己心系江湖无意久守朝堂,日后一心向往大道亦不会娶妻生子之事。

    皇太弟北辰元凰被加封辅政护国王,待生辰时日成年之后同样免去游历过程,祭祖登基以守社稷。

    等北辰皇朝集体上下回过神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在太傅与太后联手操纵下,成为了既定事实。一时间举国哗然,皆纷纷议论这种不合祖制的行为实际乃是太傅祸国。数日后,闭门不出的北隅兵权执掌者三王爷北辰胤赫然踏上朝堂,在凝视王位上的新任帝王北辰凤先许久之后,最终出手压下一切不利言论。皇城给予外界的说法则是,新帝祭天时得龙脉显灵,有双凤呈祥之征兆,并有祖先托梦言道“凤在野,还于朝,护社稷,登天道”。在内百官有北辰胤压制,在外舆论由玉阶飞牵引,在极短的时间内朝内朝外话题一时之间转为北辰即将迎来真正天命之主,并暗示“还于朝”之意正是预示“凰于朝”。

    不提仓促继位实际为朝中傀儡的北辰凤先心中是怎样滋味。也不说渐渐接受事实并为数个月后自己的成人礼做准备的北辰元凰在明了真正身世后心情又是如何复杂。

    只说新帝北辰凤先继位的那一刻,西北方龙脉所属确实天现奇异之云彩,是不是有凤凰出现看不太出来,但云层红色如火烧却是一目了然。但在北辰胤、玉阶飞这类级别的高手眼中,却知道那其实是强者交手之时元气激荡所造成的异象。

    在北隅龙脉外交手的两个人,一人是春秋砚主,另一人却是潜伏北隅已久守护龙脉的星象高人。这个人看似是被北辰胤招揽而来负责监视龙脉之气,实际上星象高人地理司另有出处,目的是为谋夺北隅龙气。作为天地灵气中最上层的龙脉之气,蕴含了守护一个国家的力量,这股力量生生不息又与天道印证,夺之无疑能抵至少百年之功。

    星象高人因为所修炼功法缘故导致功体缺陷,为了再进一步已是图谋龙气数十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地理司虽察觉了北隅皇城政权动荡之不寻常,但信息之差距以及有人刻意遮掩星象,导致根本没有想到在自己盯上龙气的同时,早也有人盯上了他。

    龙脉位于西佛国境内,这是一处向北隅借地自成国度的国中佛国。西佛国鎏法天宫常年负责看守龙脉,但架不住北辰胤引狼入室,让星象高人地理司就近守在龙脉旁边。

    当北辰凤先入皇陵祭祖之时,龙脉已有感应。地理司收到来自皇城的紧急消息之后,即刻紧守龙脉。新帝登基,天人有感,刹那龙脉显灵龙气震荡!

    在这个时候,正是夺取龙脉之气的最好时机。

    由于有心人的隐瞒,新帝加封皇太弟的消息是在登基之后才突然提出的。这就让在外的地理司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后续。星象高人见到龙脉之气向上升腾宛如飞龙在天之时,只以为失去这个机会又将会再等一代人,祭起早有准备的术法,趁龙飞之际一掌擒拿。

    而这个时候,杜芳霖才从后方现身,慢慢打开手中折扇:

    “画风光,点星盘,山河入绽桃华。人间四月芳菲梦,一日写尽诗酒花。”

    当地理司察觉身后有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杜芳霖冷眼看着星象高人吞尽龙气,心中想着这一国之因果好吃否。龙气一朝失所,为人所困十分暴戾,原本地理司吸纳龙脉之气后需要立刻找安全之地闭关消化。但现在,星象高人并没有这个时间。

    一身紫衣以兜帽遮住满头白发,星象高人慢慢转身,只见其人看似风姿卓越实际却是白发前梳遮住一张内凹残破不堪的脸。

    “喔。”杜芳霖以折扇掩面,儒音不紧不慢温和文雅:“果真是,丑陋至极!”

    你找死!

    白发无风而自动,一身紫衣兜帽的星象高人骤然身影向前,紫黑魔气同时从双掌流泻,刹那已是绝招制敌:“魔上究竟!”能近身至此瞒过地理司耳目的人必然不是平庸之辈,见到了秘密也绝不能让其走脱,此时杀心已起,四周阴风袭来,飞沙走石间那至阴至邪之气息已牢牢将杜芳霖身形锁定。

    但是折扇合拢,四周景物却似朦胧一荡,地势仿佛有着一瞬间的更改,如山之走势,地脉之流向,龙气所依附之处从头至尾方向之扭转,似阵非阵,似虚似幻,“维帝继天立极,垂统保民。”春秋砚主应招之时,声音仍旧不紧不慢,垂手扬袖如执扇拂花,动作极尽清雅。

    百王相承,万世永赖。“第以血礼未终,弗克躬祀,祗告殿廷,惟帝歆格。尚享!”一篇删节版的祭文,随着温文尔雅的声音传递入地理司的耳畔,不知为何竟是给人以某种心惊肉跳不祥的预感。但这种不祥或许也是来自于已被遮掩改动的星象,来自受外力所干扰的地气走势,来自一瞬间体内未曾消化的龙气异动。魔上之招,呼阴纳邪,却被一柄折扇堪堪挡在一尺之外,看似邪招强悍,实则被人持扇以玩弄。

    阴气,邪气,不过是天地元气之一种。杜芳霖手持折扇轻描淡写之挥动,实际上是自有规律因循阵法,层层消解魔上之招,反将对方之力纳入己方之招。

    地理司察觉不对劲的时候,被折扇所引导的魔上之力已骤然应对天际星辰,一震之后化流光而消散,实际上入土之后顺地势没入六个方向,六星南斗引煞!

    从未离开过原地的杜芳霖折扇再展,表情不动,手中无形阵起。

    “你是何人?”忽然体内的龙气再度异动,令得地理司手臂青筋毕露。他一招估量来人之能,心知不敌顷刻思退,刻意的疑问不过是迷惑对手的语言。

    但是星象高人真没有想过会得到那样的回答。

    “一篇祭文,全汝之妄念。珍惜时间,不妨再好好看看眼前天地。”杜芳霖折扇在手,缓缓摇动:“以肉身承接一国之运,真以为毫无后果么?民生,民意,民愤。”最后一字落下,正是折扇上无端出现了一缕似血墨痕。

    留下来听他说话,便是已入中。

    耳边刹那如炸雷之音,煞气入地脉之后果,就是皇陵里残存的龙气再次被逼引动,而地理司人在陵外首当其冲,一声龙吼,勾动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龙脉之气,北隅数百年国运之积累顷刻反噬,宛如一瞬间无穷无尽的龙脉记忆翻天覆地而来。如果给地理司时间,一定能够慢慢将这份能量消化分解,自然记忆无存不会显现。

    可是他没有时间。

    “所以,吾问汝。”那头儒音温雅不带半点恶意,杜芳霖神情纹丝不动:“龙气,好吃么?”

    一口血猛地染红了垂帘白发,地理司心神为之震荡,丝毫不敢再留,转身急速而走。可惜阵法已启,对方不费吹灰之力,还是借用的别人的力量。

    山之势,林之势,星辰随指令而更改,会错让人以为已经远遁千里之外。这阵法本该被地理司所察觉,奈何春秋砚主一身本领大半皆在术阵之上,引灵构阵儒门无敌,又没使用自己的力量。而人总是容易对自己的力量较为放松。

    于是在微妙变动的地势牵引下,凌空转了个弯的地理司落地之时三分踉跄,正准备找个地方安顿自己,抬头心中再震!

    这里仍然是龙脉附近。

    眼前依旧还是那个白衫墨袍手持折扇的儒生。

    “汝走不脱。”杜芳霖道:“龙气会将汝逐步变为傀儡,自此之后,汝即为国运之祭品。感受到了吗,那无形之牵连?”他合拢折扇,慢慢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