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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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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雪芝和朱氏略一碰头,发现彼此都不知道柴氏的金库钥匙藏在哪里。按照柴氏的谨慎, 这样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别处, 一定在自己屋中妥当收着。

    两人走进堂屋, 朱氏状似着急地高声喊道:“哎哟, 秋芸丫头,你快出来!”

    秋芸正在柴氏的身边照顾, 闻言从里屋走出来, 问道:“朱嬷嬷,怎么了?”

    朱氏上前执了她的手, 就要往外走:“刚才我去厨房, 一个丫头手笨, 将好几包药都混在了一起。你快跟我去看看!”

    “谁这么笨手笨脚的?”秋芸皱眉, 回头看了一眼里屋,“我们正在给夫人擦身子换衣服,走不开……”

    王雪芝过来道:“你跟着朱嬷嬷去吧,母亲喝的药马虎不得。这里有我帮忙, 不会有事。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奴婢不敢。”秋芸无奈, 便随着朱嬷嬷走了。

    王雪芝随即走进里屋坐下来, 柴氏的两个侍女在屏风后面忙碌,并未注意外面。王雪芝给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点头,先走过去在书桌上随手翻了翻。她一边翻, 一边眼神还注意屏风那边的动静。

    侍女检查了书桌, 对王雪芝摇了摇头。王雪芝又朝八宝架那边看了看, 侍女过去将书抽出来,用手摸里头是否有隔板和暗格。她的动作很轻盈小心,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毕竟是宫里专门训练过的,做起这些事来,驾轻就熟。

    王雪芝的心一直在狂跳,但怎么说也是世家大门养出来的小姐,虽然不耻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但是柴氏和萧成璋将她逼到这个地步,她已经收不了手了。

    此时,屏风那头的一个侍女小声说道:“你轻点,别把夫人挂着的这个玉钥给弄松了。”

    玉钥?王雪芝警觉地站起来,绕过屏风,看到一名侍女正坐在柴氏的背后,正在松衣服。两名侍女看到她出现,吓了一跳,王雪芝摆了摆手:“你们照顾母亲,不用多礼。”

    侍女便继续忙了。

    王雪芝看到柴氏的脖子上有一根很细的红绳,红绳上好像坠着一个白色钥匙状的玉石。

    她的呼吸一窒,眼中放光,犹如在大雾弥漫的树林中转了许久,终于找到出口一样。她连忙走近了些,想要看清楚那玉石,但侍女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从侍女的手中接过帕子:“还是我来吧。”

    那名侍女连忙拦道:“二少夫人,这可使不得!”

    王雪芝瞪了她一眼:“有什么使不得的?儿媳伺候婆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说着便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为柴氏仔细地擦拭起身子来。

    她的手擦到柴氏的锁骨,故意碰到那枚玉钥,仔细观察,不由地说道:“这东西真是精致,像钥匙一样,我可第一次看见。”

    坐在柴氏身后的侍女小声道:“那是自然。奴婢听秋芸姐姐说过,别看这东西小,可花了邺都城中最好的玉匠足足一个月的功夫才刻好呢,它能打开……”

    “多嘴!”另一个侍女斥了她一声。

    说话的侍女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王雪芝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给柴氏擦身子:“她也没说错什么。难道我不是萧家人,不配知道这些?何必防我跟防贼一样。”

    “奴婢不敢。”

    等给柴氏擦好身子,换了身新衣服,王雪芝擦了下头上的汗,起身吩咐道:““你们将水和换下的衣服都拿出去吧,这里有我在就行了。”她这辈子还没伺候过人,但为了拿到东西,竟然如此伺候柴氏,也算离开前,尽尽孝道吧。

    那两名侍女互相看了一眼,听话地将东西拿出去了。王雪芝命自己的侍女在门口望风,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柴氏,心跳又加快起来。柴氏的面容很安详,丝毫不像垂死之人。而她祖母离世之前恰恰便是犹如这般安详。

    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她心中还是有些怕,大白天,后背却凉嗖嗖的,像有股阴风在吹。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钥匙就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

    她咽下一口口水,滋润了干燥的咽喉,然后深吸了口气,走到妆台上拿起了剪子。她安慰自己,她并不是要柴氏的性命,只要银子,好跟张勇远走高飞。是萧成璋对不起她在先,这一切可怨不得她。

    ……

    萧府中的账房在紧贴垂花门附近的两进小院里,王雪芝和朱氏带了两个仆妇和两个侍女过去,留两个侍女在门外看着,只带了仆妇进去。一个账房先生正在屋中埋头算账,看到王雪芝和朱氏进来,连忙起身相迎:“二少夫人,朱嬷嬷,你们这是……?”

    “我奉母亲之命,来开金库取些银子。”王雪芝将玉钥拿出来,放在桌上。

    账房先生仔细看了看,确定是柴氏的玉钥,但他却谨慎地说道:“这个玉钥确实是金库的钥匙,但金库向来都是夫人亲自来开,小的不敢擅自做主……”

    “母亲病倒了。二公子派人回来说,城外的军营急需用银子,非常时期,你就不能便宜行事?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王雪芝摆出架势,账房先生犹豫道:“这……至少得高总管来跟小的说……”

    王雪芝蹙眉,看了看身后的两名仆妇。仆妇上前,直接将账房先生架了起来。

    朱氏吓唬道:“识相的快点告诉我们怎么打开金库,否则……我们便不客气了。”

    账房先生惊愕,道:“你们……这根本不是夫人的命令!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啊!唔……”

    朱氏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呵斥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就是个账房的先生,用得着对萧家这么忠心?我们要银子,不想要你的命。快点把金库打开,否则今日就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账房先生还是摇头,朱氏面露狰狞之色,给两名仆妇使了眼色。

    “不用为难他,还是我来告诉你们怎么打开金库。”

    门外响起一个女声,屋中的人匆忙回过头去,看见薛锦宜扶着穿戴整齐的柴氏站在那里!

    朱氏踉跄几步,手慌乱地抓住桌沿,才没有摔倒。她瞪圆双眼看着柴氏,好像见到了什么怪物。王雪芝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窟,双腿像被钉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她下意识地想到,完了!

    柴氏扶着薛锦宜慢慢地从外面走进来,随后十几个健壮的仆妇和小厮也冲到屋里来,把王雪芝和朱氏围在中间。小小的一间屋子,立刻塞得满满当当的。

    王雪芝带来的那两个仆妇早就吓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了。

    柴氏坐到屋中的椅子上,淡淡地望向朱氏,然后又扫了眼王雪芝,口气如常:“说吧,你二人这么急着要银子做什么?”

    “夫人,您……”朱氏抖了抖下巴,再也克制不住笼罩住全身的恐惧,一下子跪趴在地上,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虽然之前心中一直有疑问,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好像有人在故意引导一样,可她鬼迷了心窍,根本没有去细想。眼下看来,柴氏根本是张开了口袋,等着她们往里面钻呢!

    王雪芝努力按住颤抖的手,指着地上的朱氏,突然喊道:“母亲,是她!这一切都是她指使我的!”

    柴氏忍不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忽然厉声喝道:“不要叫我母亲!你是堂堂的萧家二少夫人,王家教养的千金,居然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何况区区一个乳母如何能使唤得了你?王雪芝,事到如今,你还不给我说真话!”

    王雪芝被柴氏的声势吓到,双腿脱力,也跪在了地上,吓得哭了起来。

    ……

    韦姌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她被人摇醒,屋内的光线已经变得很暗,落日熔金。她下意识地叫道:“母亲!”

    阳月坐在她身旁,轻声道:“小姐,没事了。”

    “月娘,母亲她……”韦姌转过头,按着阳月的肩膀。这才发现顾慎之也站在那里。昏黄的光线打在他白皙清俊的侧脸上,轮廓温柔而又有些模糊。

    顾慎之蹲在韦姌面前,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一边诊脉一边说:“夫人没事。我前两日便已悄悄入府给她看过,她说朱氏形迹可疑,恐怕另有所图。我们便商量了一计,今日终于让那两人狗急跳墙,露出了尾巴。”

    “是计?”韦姌放下心的同时,又明白了今日府中的种种异样,皆是柴氏有意为之。她庆幸之余,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散尽了,问阳月:“那个香囊找到了吗?”

    阳月点了点头,将香囊从袖中拿出来,愤愤地说:“顾先生看过了,这里头含有几味药,是致人不孕的。幸好发现得早,否则奴婢都不知……小姐知道香囊是从哪里找到的吗?”

    韦姌摇了摇头,阳月咬牙道:“这东西居然被缝进了枕芯里,每日就被小姐睡在身下!”

    韦姌拿过那个香囊,针脚细密,上面的狮子绣得栩栩如生。萧铎说这是朱嬷嬷一针一线缝制,所以格外珍惜,每日都佩戴在身上。若他知道朱嬷嬷用这香囊来害人,还不知会如何难过……

    “月娘,去把这个香囊交给母亲,还有秀致……都请她定夺吧”韦姌无力地说道。

    阳月点了点头,拿着香囊出去了。

    屋子里忽然只剩下韦姌和顾慎之。虽然是医者与病患的关系,但也是一男一女。韦姌并不觉得如何,大大方方地坐着,望着顾慎之:“三叔公,城外的军营如何了?”

    “已经查过了,不是疫病。士兵只是误食了坏掉的食物。”

    顾慎之避开她的眼睛,只低头认真诊脉。与她认识以来,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独处过。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好像烈日骄阳般炙热,他两鬓都出了汗。

    “三叔公,你很热吗?”韦姌奇怪地问道。

    顾慎之有些尴尬,连忙松开手站起来,刻意退开了几步距离,皱眉道:“这香囊里装的虽不是毒,但跟我做给你的药丸相克,几种草药混在一起,慢慢产生了毒性,渗入你的皮肤和血液。要把这些毒素都排出去,光服汤药可能不行。还要……”他话还未说完,就见韦姌身体往前倾倒。

    他下意识地上前,单膝跪地,伸开手接住韦姌。

    “小姌?”他低头唤道。

    这张小脸几近完美,一缕发丝垂落在脸颊,肤色白到透明,面庞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辨。她柔软的身段贴在他的怀里,犹如一团羽毛般轻盈。顾慎之浑身僵硬犹如石块,下意识地觉得口干舌燥。他以前只知自己是个药商,是个医者。这一刻才醒悟,自己也是个男人。

    她小时候他是抱过的。那时,她快一岁,被林桃抱坐在腿上,白白胖胖的,像个刚捏出来的糯米团子。他不喜孩子,林桃却把婴孩硬塞给他抱。为这事,韦懋还老大不乐意。

    他不得已抱着小女婴。小娃娃很爱笑,咿咿呀呀地学说话,还把口水都糊在他的衣襟上。他嫌弃地用手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她竟“咯咯咯”地笑起来。

    一转眼,那糯米团子,长成了如此美好的少女。

    而且他活了三十多岁,第一个抱的婴孩是她,第一个抱的女人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