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子璋 > 68、第 68 章

68、第 68 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刚刚, 对不起。还有, 童童的事谢谢你。”

    这在以前,他们关系最僵的时候,几乎不能想象。

    霍斯予听到这句话, 这瞬间,居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这间蓝白相间的病房光线一亮, 手指上夹着的导管,身体与检测仪器相连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电线, 突然之间都变得没那么可恶, 他甚至觉得,这医院还真他妈不错,气场好, 人呆着, 精神特别爽快,腿上的枪伤没那么疼了, 胳膊好像也有力气了, 最重要的是,心脏怎么跳得这么有力这么欢实,眼前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合自己的心意,这么能令自己高兴?

    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 就能让你飘上天,让你觉着为他豁出去命都没关系,再来一次, 就算明知还得挨一枪,可你还是不会犹豫,因为你觉得值,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都他妈是屁话,自己觉得值,那就是甘之如饴,那就是心甘情愿。

    霍斯予还记得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挺瞧不上周子璋的性格,霍家教育从来男人就该有男人样,铮铮铁骨,刚性顽强。他从没接触过这类斯文到骨子里的男人,以德报怨,宽宥待人,这在霍斯予观念中并不算高尚的品德,只能算傻子窝囊废,但在今天,他忽然无比感激周子璋有这样的性格,这样宽和的心态,所以,他在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后,对方没有加倍报复回来,就算他对自己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可是,那浸润进血脉中的善良让他无法忽略自己做过的“好事”,如果那真的算好事的话。所以,周子璋在矛盾,他在挣扎,他生气,也许是气自己竟然不能投入地恨一个人,竟然对敌人心存恻隐。

    但在另一方面,霍斯予却清楚地看到,就算在经历那么多之后,周子璋还是能记住好的一面,还是愿意相信,人有好的一面。

    霍斯予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了解周子璋,了解这个男人刚刚的失态,他在失态下面,激流暗涌一样的矛盾,他看着自己,复杂而不知所措的感觉。霍斯予扪心自问,自己若易地而处,绝对不是这样一个场面,绝对没有坐在敌人病床前,真的是来探视,真的是夹杂着关心和不安。他想,如果换成他,现在定然趾高气昂,除非是为了进一步打击对方,让人快点踏进棺材,否则他绝不会浪费一丁点同情心。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有同情心这种玩意,还真不赖,岂止不赖,简直,难能可贵。

    你做不到的事,你周围一帮虎视眈眈的强人都做不到的事,可周子璋做到了,他这么一个平凡,甚至你可以称之为蔫蔫乎乎的男人,他做到强势的上位者永远也做不到的事,霍斯予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奄奄一息,求他原谅,没准,这个男人真的会宽恕。

    痛恨一个人很简单,但宽恕一个伤害自己的人,那就难了。

    平生第一次,活土匪一样的霍斯予,心里酸胀难耐,他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他想起当年在英国留学时,每礼拜都要被迫在学校小教堂里听牧师宣扬上帝是爱,宽恕是人之美德之类的陈腔滥调,却原来,那些话不全是胡扯,原来,当事情发生在你头上的时候,你还是会庆幸,会感动。

    霍斯予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如此着迷这个男人,不仅仅因为他的脸,不仅仅因为他身体干起来很爽,更加不是因为他好听话容易摆布,其实还因为,周子璋确实具备了自己没有的东西,也许,潜意识里,自己也渴望着。

    但那些东西,这辈子自己反正是做不到了,那么,拥有一个这样的人,就如弥补灵魂深处的缺失一样,保护他,让他永远保持这些东西,不再有那些龌龊的事和人环绕着,每天过得高兴,当然,还要教他更率性地笑和哭,就这样吧。

    爱上他,就这样吧,一直爱下去,过个几十年,让这个叫周子璋的男人,还是这么傻,还是能有这种小天真,多好。

    霍斯予死乞白赖,耍尽活宝,充分利用了周子璋的不忍心,终于在搬出特护病房的那天,又成功地游说周子璋过来探视。他在心里想的事情很多,住院期间也没闲下,在病床上遥控着一干手下,把该办的事弄得七七八八。这天,在等着周子璋来的时候,他闲着没事躺床上筹划着,等周子璋回他身边时要重新换套房子,买在风景好的地方,按那种温馨的格调布置一番,跟周子璋一块把他们自己的窝搭建起来。

    正想得高兴,忽然听到门上一阵轻微的剥啄,抬头一看,周子璋已经来了。

    霍斯予笑了,敏锐地观察到周子璋脸色不是很好,眼里藏不住疲惫,他知道事情已经在操控下有了进展,这时候却不是心疼人的时候,所以只装作没看见,示弱地说:“子璋,你可来了,我快饿死了。”

    周子璋为难地看看四周,问:“你能吃什么呀。”

    “我想吃你做的排骨面。”霍斯予笑呵呵地轻声说:“真香,想起来口水都要流出来。”

    周子璋双唇紧抿,沉默了一下,说:“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陈助理呢?他会帮你安排合适你吃的东西吧。”

    “你就当犒劳伤患,你看我都成这样了,想口热乎的面汤都不成吗?”霍斯予以一种可怜的口吻说:“而且老子这腿,都不知道废了没……”

    周子璋脸色有点变白,垂头想了想,搪塞说:“再说吧。”他不安地看向霍斯予盖在棉被下的腿,终究还是问出口:“你,你的伤到底好点了吗?”

    霍斯予哪敢跟他说其实就没多大事,动手术的是市里著名的外科一把手,这腿哪有多严重?他之所以躺这装死,一半确实是有并发症,可另一半,却是为了迷惑他爸和他大哥。陈助理不愧是办事牢靠的心腹,打他一入院就上下打点了,把病情往大里夸,就算没生命危险,可这么一折腾,直让他老子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大哥霍斯勉虽然没说什么,可那种心疼却尽显言表,这不,他在这见周子璋,老爷子,老大都知道,可没人拦着,都装糊涂。霍斯予明白这是家里那两位在跟自己博弈,目前这一局,大家各退一步,暂时相安无事。

    而最重要的,是周子璋一来,也确实在他“严重”的伤势面前慌了。

    一切都按照他原定设想的那样进行,霍斯予心里并不得意,反而更为冷静。他已经经营了许久,现在正是关键性的阶段,决不能出点小差错。

    所以,他佯装豁达,哈哈一笑,说:“没什么,最坏不过瘸了,可我霍五就算真成了瘸子,也没谁敢瞧不起我。”他语气一转,暖暖地说:“你别担心。”

    周子璋烦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原本以为童童的事,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真没想到弄到这个地步……”

    霍斯予微笑说:“都说了为人民服务,我该的,没你什么事。”

    周子璋垂下头,忽而自嘲一笑,说:“你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我还真不习惯。”

    霍斯予笑容加深,调侃说:“老子也不是非得扯着嗓子吼,要都那样,我就不是葵盛的头,而是大街上摆摊吆喝买卖的。”他见周子璋脸上带了微微的笑容,越发来劲,说:“你别说,我要是愿意,也能和风细雨,保管你听了心痒痒,不信?我来两句你听听,嗯哼,等等,拽点洋文啊,”霍斯予看着周子璋,轻轻用英语念出两句诗:

    “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

    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

    忽然间我看见一群

    金色的水仙花迎春开放,

    在树荫下,在湖水边,

    迎着微风起舞翩翩。”

    他声线本就充沛洪亮,现在病了,倒显得醇厚沙哑,加上英式英语发音,听起来真有说不出的性感,周子璋睁大双眼,惊诧地看着他。

    “这是一个英国老头,叫什么华兹华斯写的,”霍斯予呵呵低笑,说:“怎么样?咱也算有文化的吧?”

    “我知道,水仙花,问题是你怎么会?”周子璋忍不住问。

    霍斯予翻了白眼,不耐地说:“你当老子愿意记这些?都是我以前在英国上中学教师逼着我们背的,一块的黄毛小孩个个张嘴就来,咱堂堂炎黄子孙,怎么着也不能屈居人下吧?”

    周子璋问:“既然不喜欢,怎么记到现在?”

    “因为刻进脑子里了,想忘了忘不了。”霍斯予深深地看着他,说:“你知道,不只这些,有很多事我都不愿意忘记,不管好的坏的,都不能忘记。”

    周子璋眉头微微皱了,心不在焉地说:“确实,有些事真是想忘也忘不了。”

    霍斯予暗叫一声糟糕,忙没话找话说:“不说这个,饿死我了,别的我也不想,就是馋你做的东西,你不知道,跟你一比,我们家保姆那水平就只配当饲养员,还是猪圈的……”

    周子璋好歹眉头松了点,淡淡一笑。

    “别推辞了,子璋,你看在我是重病患的份上,就当送温暖献爱心,那什么……”他还没说完,却听周子璋淡淡地说:“五少,我真的不能做。”

    以霍斯予对周子璋的了解,他一露出这种表情,就肯定有话等着噎他。果然,周子璋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今天看完你,我就不能再来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凭什么?”霍斯予心头火起,脱口而出,顺了口气后才问:“怎么啦?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我病了,你给朋友探病合情合理,碍着谁眼了?你甭管那些乌七八糟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周子璋打断,说:“但我们不是朋友。”

    霍斯予心里头火辣辣地疼,却只能强忍着,说:“我他妈都为你挨枪子了,还不能当朋友?不是,我真不会怎么着你,我,我就是看看你,看你我好得快,真的,心里头舒坦,人也精神,你难道不愿看我快点出去?”

    “我当然希望你快点好。”周子璋叹了口气,说:“五少,你别生气好吗?听我说。”

    霍斯予压着火,点头说:“成,你说。”

    “你现在,其实变了很多,如果还是以前的你,老实说我没那个胆量跟你说这些,”周子璋正视着他,说:“但你变了很多,我想现在的你,也许能稍微理解下我的难处,而且我不说,这事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搁着,对你不公平。”他顿了顿,直截了当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但是五少,我不想,也不能跟你在一块。”

    周子璋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想了几天,还是要跟你说明白,如果换成以前,我说什么都没用,除非真跟你拼了,不,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你觉得你有理的,你还是有理。可现在你不一样了,那么我也必须用不一样的态度站在你跟前,跟你说实话。你挨了这一枪,要还换不来我一句实话,那才真叫不值。”

    霍斯予呼吸急促了,心里的火变成刀,一下下割得人发疼,他嘲笑说:“你,他妈的,就不能不这么实诚?”

    “对不起。”周子璋轻声说:“那天令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我对你有影响力。说实话我之前从来没敢这么想,可仔细揣摩你这段时间的行为,我明白他说的对。五少,我这一生做人最不能欠人东西,别人对我好一分,我恨不得十分还回去,不是因为我多善良,是因为我不能有欠人债的感觉。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让欠债的压力给害苦了。”他咳嗽了一声,正视着霍斯予,目光清亮说:“咱们之间曾经有很多不愉快,我只要看着你,就得记起那些事,太难受,我不想那么过,而且,”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

    霍斯予脸色阴沉,点点头,生硬地问:“你的意思,是咱们没机会了?”

    “是。”周子璋轻声说:“我很抱歉。”

    “我对你再好也没用?”霍斯予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轻声问:“只有林正浩行?”

    “你知道我很固执。”周子璋轻声说:“认准了,我只会往前走。”

    霍斯予点点头,沉默了半响,问:“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对你,咱们会不一样,是吧?”

    他的口吻,已经近乎在哀求,周子璋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说:“不要讲如果,世界上没有如果。”

    “是啊,我他妈居然腻歪到这份上,”霍斯予难看地笑着,挥手说:“你走吧。”

    周子璋诧异地看他。

    “走吧,”霍斯予疲惫地闭上眼,哑声说:“走吧。”

    周子璋点点头,生平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钦佩之感,轻声说:“那么再见。”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声低不可闻。

    陈助理等周子璋走远了,才默默地进了病房,见霍斯予闭着眼跟睡着一样,不敢打扰他,又悄悄想要退出,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霍斯予说:“老陈?”

    “是,五少。”

    “计划提前吧。我忍不下去。”霍斯予猛然睁开眼,目光凶狠,一挥手将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一下全扫地上,吼道:“操他妈的,再忍我不姓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