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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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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浓了, 风儿吹过,便落下许多凋零树叶来。

    青灯直接去找王安生。

    王安生又在书房里替宫主批折子, 见她来了,搁下手中笔, 起身慢慢一礼,“宫主夫人。”

    青灯看着王安生,他穿着浓绿暗色的衣衫,衣着讲究而不张扬,面笑体胖,眉眼温和,笑得无害和蔼。

    除开宫主, 他便是无妄城的最大掌权者, 打理一切事物,侍奉宫主。

    王安生这个人,如一池平静的湖,波光粼粼, 风平浪静, 里头多深,谁也不晓得。青灯觉得不必绕弯子,绕了也是白费力气,她盯着男人单刀直入道:“渊哥哥身子是不是又变差了?”

    王安生保持笑容,默了半晌才道:“是。”

    青灯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轻轻的:“他看不见了, 对吗?”

    王安生眯眼瞧着面前的女人,眉目镇定,也不似哭过的模样,这才缓缓开口:“是。”

    青灯身子虚晃了一下,她扶住书案,没有做声。

    王安生一礼,依是平和道:“还请宫主夫人莫让宫主晓得。”

    “……”

    “最初宫主要夫人离开,也是出于这层。夫人,夜凝宫不可能永远是宫主的。”王安生一字一顿道,“当它不属于宫主的时候,实则而言,夫人您在什么位置上呢?”

    青灯依旧不言。

    “再者,在下自许久以前便在夜凝宫中,宫主自小倔强,他这一世都强大地守护这座城池,保护夫人,他从未料想过自己衰弱的那一天,倘若有,他也不愿表露在夫人面前,请夫人尊重他的自尊。”

    王安生说的有条不紊,“所以一开始,宫主是希望夫人能远走天涯闯荡江湖,与夫人不相往来。夫人心里想着的,是与宫主在一起。而宫主考虑的,是如何才能令夫人一世安康不受欺凌。只不过夫人执意来此……”他轻轻叹息,“人,都是沉迷于短暂幸福的存在。”

    ……

    青灯回去后,站在门前扫望屋里摆设,每一处都有与他生活的记忆。

    方方成亲的时候,她觉得,如果到了这一天,她会哭的。

    可她又没有。只是心里默默想着,她总算明白以前她还是活死人的时候,当她还不知自己哪一天就醒不过来的时候,他是如何的心境与她过完每一日的。

    惶惶不安,忐忑恐惧。

    堪伏渊推着轮椅回来时,怔住了。

    他微微侧过头,听人来人往,重物翻箱倒柜,门口有青灯招呼的声音,他慢慢推过去,道:“怎么了?”

    “秋天干燥,灰太多了,把家具搬出来大扫除。”青灯声音轻柔欢快,“这儿灰大,灯儿把渊哥哥推到远点儿的地方可好?”

    将寝宫清洁整理一通,青灯才唤堪伏渊进去,堪伏渊行到房中二三步距离,伸手朝左边抓去,却摸了空。

    他迅速收回手,不动声色道:“你把陈设移了位置?”

    “是啊,”青灯坐在床边盯住他说,“换新一些感觉心情都换新了呢。”

    她的心冰凉冰凉的。

    堪伏渊一进门便习惯性喝茶,原本他的左边,是靠窗的茶几,上面摆着茶碗茶壶,如今这茶几已挪到床边窗户旁,他自然是够不到的。

    他一直以他记忆中的屋里陈设行动,这般才未露出破绽,不让她知道他已经盲了。

    如今她将桌椅床铺全然换了位置,她看他能瞒到几时。

    堪伏渊将手拢在袖中,缓缓推轮椅到门口旁,怀中摸出一卷书来,翻开。

    下午的光斜斜射进来,落了他满身,也落进屋,视线中添了一抹金色。

    “渊哥哥不进来么,外头风大。”

    “这阳光甚好,门口晒晒也是无妨。”

    男人声音依旧平静,流泻不出半点思绪。

    拙劣的谎言。

    青灯低下头,手攥紧床单,指节发白,她身子微微颤抖,忍了好一会儿,终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她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她咬牙哽咽不让自己发出哭音,眼泪哗哗地淌,这笨男人不想让她知道,那她便假装一直不知道好了。

    下午温暖的阳光,将一切照耀得宁静安详。

    夜。

    身旁女人睡眠沉沉,呼吸均匀。

    他推挪轮椅慢慢移到门外,仰起脸,月色明亮。

    “常封。”

    “在。”

    黑衣男人一侧显形。

    “今日,大抵是本座最后一次来看她。”

    堪伏渊闭眸,唇边含一分笑意,“本座即刻前往无妄城常雀洞,明日灯儿这边,你来应付。”

    无妄城常雀洞,历代宫主闭关修炼之地。

    同时,也是多任宫主的墓冢葬身之地。

    “宫主……”

    堪伏渊掩袖轻咳两声,声线透出几分哑来,“本座晓得自个身子如何,不可再拖延,灯儿这边日后由你来照顾,新任宫主即位后,时间久了,娶妻生子,必定是容不下她。城中一方大宅,侍女家丁已备好,将她移至那里,宅子离玉春楼颇近,也会有个照应;倘若她想回中原,便备好银两由她去,叫那边夜凝宫的人整顿好,她有三长两短,后果自负。”

    “……是。”

    常封只能恭敬应声。

    红衣男人仰起脸,睁开眼睛望向天空,出声道:“今夜月色如何?”

    常封心中一动,他闭了闭眼睛,道:“回宫主,月辉清澈,光照大地。”

    “好。”

    ******

    翌日。

    “宫主已走,请夫人莫为难在下,过多追问。”

    常封行礼道。

    青灯坐在床前,手搭在他睡过的玉枕上,呆了一会儿,才哑声说:“他是打算一个人自生自灭过完最后一点儿时光么?”

    常封肩膀一震,低头不言。

    青灯眨了眨眼,继续自言自语道:“所以,这便分别了?”

    她忽地笑了声,“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是不是?”

    常封只是低头抱拳。

    青灯眼眸中仿佛空了,她又飘渺地看向常封,默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了,你走罢。”

    常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出房。

    寝宫的大门紧闭了七天,其间只有侍女进出。王安生每日都路过门前看一会儿,又摇首走开。

    第八天的时候,门开了。

    此时常封与樱桃正坐在寝宫门外院子的茶几旁,樱桃见寝宫院落栽种不少桃花木,若是打理得好,明年开春便可见满院的桃花了,近半年夜凝宫太过安宁,她也无事,这几日宫主夫人又将自己关在房中,院落无主人委实荒凉,她便自个儿时时来院子看看,打理一番,也算是照料一遍了。

    常封见了笑道:“你是在担心宫主夫人。”

    樱桃挑眉,扭头哼唧一声:“我没有。”

    常封笑笑,也不多言,她来院落里时,他也一并来帮着,觉得挺好。

    此时本就樱桃在院落里转悠,侍女寥寥扫着落叶,与常封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忽然间吱呀一声,寝宫的门开了。

    三人望去,青灯低头看着手心事物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上时素衣窄袖裙,长发披散。

    常封方才一怔,樱桃已经快步走上去,在青灯身侧站定,道:“夫人。”

    青灯依旧注视手心事物朝前走,慢慢走到常封面前,抬起苍白的一张脸,双唇却是嫣红,秋日干涩的天色下如冰川河流染上的血。

    她将手心摊给常封看,常封心中微惑低头望去,愣了一愣。

    她的手中,是一枚白龙纹玉佩。

    “估摸是前些日搬家具时翻出来的,今日无意在房中发现。”

    樱桃一惊,忍不住看向青灯的侧影,青灯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磨破的胡琴割在在砂砾上,全然不似女子的嗓音了。

    青灯对自己的声音未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着眉目,直勾勾地注视常封,一对眸子如一汪空幽洞穴。

    “这玉佩我曾见过,哪来的?”

    常封顿了一顿,斟酌半晌才答:“白嗡幕首铀狼案柚铩!

    那时宫主与他将白未雍恿髑程采贤铣隼矗毓夥嫡樟偎乐案胺u挠衽濉

    他曾说,倘若青灯出事,便拿玉佩找宋岐山七巫长老。

    过了会儿,他欲言又止道:“夫人,您的嗓子……”

    青灯眨了眨眼,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道:“这玉佩的的确确是皇家之物,可我见过,我在……”她目光闪了闪,道:“常封,你告诉我,白嗡狼岸阅闼盗耸裁矗俊

    常封看了看樱桃,正打算将此事委婉含糊过去,毕竟这件事,宫主曾吩咐过他不可告知与她。

    “这玉佩是拿来找宋岐山七巫的。”

    樱桃开口。

    她无视常封投来的惊异目光,对青灯道:“那四皇子死时,说你若活不过来,便带这玉佩找宋岐山七巫。”

    青灯低头复又看向玉佩,道:“备车。”

    常封一惊,连忙转在青灯面前,单膝跪下抱拳道:“请夫人留步。”

    青灯低头默默看他。

    常封道:“若夫人想去宋岐山寻七巫来求宫主续命之术……在下已持玉佩派人去过多次,皆是无果,请夫人莫再过多费心。”

    青灯看了看他,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