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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幕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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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无边美貌》/容光

    斑驳人世,你是无人能及的美丽。

    2020/2/11

    第一章

    昭夕回到酒店时,已近深夜。

    在片场憋了一肚子火,偏偏就这个点,还有三个不速之客相继登门。

    最先敲门的是副导演。

    “还生气呢?”魏西延端了份豪华果盘来,“好了好了,吃点水果消消气。”

    昭夕瞥了眼,“哪来的?”

    “那谁的粉丝来探班,送了不少,他助理下午在片场分发呢。”

    怕提起名字她又生气,魏西延干脆用“那谁”来指代让她憋了一肚子火的人。

    昭夕干脆利落地把果盘还给他,“不吃,拿走。”

    “真不吃?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有点吃的多不容易!”他还感慨上了。

    这也不怪魏西延,她选的故事,挑的地点,最后带着一群人跑来拍戏。塔里木盆地幅员辽阔,景色宜人,就是荒凉,物资紧缺。

    昭夕:“不吃。下午没被他气死,我怕他转头拿水果毒死我。睡了,勿扰。”

    魏西延:“哎,还真气狠了啊?”

    砰――

    吃了个闭门羹。

    第二个上门的是昭夕的助理,朱小嘉。

    她给老板送面膜和褪黑素,顺便小心翼翼问:“……还生气呢?”

    昭夕接过袋子,冷笑:“恐怕杀青前都消不了气了。”

    小嘉安慰她:“没事,好歹只是个男二号,在片里还英年早逝,演不了几天。”

    “就他那演技,男十八号都便宜他了。”昭夕拧开褪黑素,生吞了两片,看样子恨不能生吞的是人。

    “也不知道金主爸爸看上他哪点,指名要他来演男二。”

    想起他的演技,小嘉也心有余悸。

    昭夕冷着脸:“谁知道呢。脸蛋一看就不天然,屎一样的演技倒是浑然天成。”

    小嘉扑哧笑了,离开时也不忘叮嘱:“那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好面对林述一老师接下来的摧残――”

    昭夕一记眼刀剜来,小嘉立马噤声。

    “瞧我这乌鸦嘴,呸!”

    洗完澡后,门第三次被敲响。

    昭夕放下毛巾,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谁啊?”

    “昭导,是我。”门外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

    就是这个声音,昭夕一听就火大。

    她读了四年表演,三年导演,从业好几年,从来没见过林述一这样的人。空降的演员从来都有,但演技糟糕成他这样,还有脸空降男二的,屈指可数。

    从主演到群演,他是唯一一个能在同一场戏里ng 23次的!

    没听见她的回应,林述一又问:“昭导,你睡了吗?”

    昭夕强压下不耐烦,隔着门问:“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我来当面跟你道个歉。都怪我今天表现不好,给剧组添麻烦了。”

    昭夕:呵呵。

    那种表现还只是“不太好”而已?

    哥,你是语文没学到位,不明白程度副词该如何使用吗?!

    你那演技简直是宇宙无敌超级巨糟糕好吗!

    昭夕隔着门拒绝了:“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吧。”

    “我想和你沟通一下,也许明天能拍得更顺一点。”

    昭夕一顿,卡壳了。

    拍得更顺一点。六个字,哪怕明知不可能,也打动了她。

    万一呢。

    万一朽木就让她给雕成了呢?

    “你等等。”

    昭夕把外套穿上,又将湿漉漉的头发拢成一束,扎在脑后,然后把门打开,“时间不早了,就聊十分钟。”

    她从桌上拿过剧本,往门外走。

    走廊上,林述一还穿着戏服,一身玄色古装,袖口与衣襟处镶有红色暗纹。虽然飘逸的假发已经摘了,但依然赏心悦目,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他今年二十三岁,年初主演了一部耽美网剧,迅速火遍全网,哪怕不接触耽美的人也绝对听说过他的名字。

    当初资方塞人进组时,昭夕本欲推拒,但看了眼照片,发现他古装扮相颇佳,便想着反正只是男二号,还像小嘉说的那样,英年早逝,没几场戏,那就他吧。

    哪知道,呵呵,瞎了她的狗眼。

    演技这种东西果然不是人人都有,林述一不仅没有,还连演技下限都令人捉摸不透。

    开机一周,今天是他的第一场戏,她这一天下来说的“卡”,比这一周加起来都多。

    ……

    “要不还是进去谈吧?”林述一迟疑地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外面冷,万一着凉怎么办?”

    “不用,速战速决。”

    “可是酒店不隔音,万一吵到其他人――”

    有这婆婆妈妈的功夫,台词都多背十句了。

    昭夕眉头一皱,转身回到房间里,“那就进来说,别关――”

    门字还没说出口,林述一已经跟着她进了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严了。

    昭夕抬手指指,“还是把门开着吧。”

    她可不想被人误会,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万一被拍到,说是谈戏,那也得有人信。

    林述一白天面瘫脸,这会儿倒是一脸柔情了,“可你刚洗了澡,万一冻着――”

    “我开了空调。”

    “可是――”

    昭夕面无表情越过他,一把拉开门,然后回到他面前,指指沙发,“坐。”

    “……”

    好几分钟的时间里,她撇开偏见,以一名导演的专业素养,认真和林述一探讨他对这部电影和所饰演角色的理解。

    林述一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他饰演的角色是军须靡,西域的乌孙国国君,曾两度迎娶西汉和亲公主。可他不仅不了解军须靡,更不知道他的历史意义,甚至记不住他的年龄。

    唯一知道的,是他在电影里娶了西汉的公主。

    昭夕强压着火气问他:“那你还记得公主叫什么名字吗?”

    林述一一顿,不确定地说:“李解忧?”

    汉朝皇帝都姓刘,打哪儿冒出个公主姓李???

    昭夕气不打一处来,把剧本往桌上一扔。

    “你走吧。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林述一赶紧解释:“昭导,我今天才刚进组,还没进入状态――”

    “林先生――”昭夕从容打断他,抬眼看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靠什么征服了你微博上那几百万粉丝的,但我想你既然在个人介绍那一栏写着演员,就该明白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我――”

    “天赋这种事,不提也罢,但在我看来,你连演员的基本素养也没有。”

    这下林述一变了脸色,“昭导!”

    “你也知道现在是行业寒冬,演员很多,机会却很少。如果你对剧本不满意,也并不把这个角色放在心上,那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不如把机会留给别人。”

    昭夕下了逐客令,“希望明天在片场见到你,你能拿出比今天好一百倍的态度和能力。”

    看她这个态度,林述一终于也豁出去了。

    来的时候还很犹豫,万一计划没成,他还怎么有脸在剧组待下去?可眼看就要被踢出去了,甭管有脸没脸,好歹得待下去。

    他心一横,“其实我今天来,不是想说刚才那些。”

    “?”

    “昭导,我知道我的表现让你不满意,但我是诚心诚意的。”

    事态的发展令昭夕捉摸不透。

    林述一说他其实不是为了军须靡这一角色进组的――

    “当我得知导演是你,才央求经纪人和公司为我争取这个角色。”

    然后表达自己对她的倾慕――

    “几年前我看了你主演的《木兰》,惊为天人,但你拍完《木兰》之后就转型做了导演,我一直很遗憾不能再在银幕上看见你。”

    最后画风一转――

    “我们年纪差不多,我能叫你昭夕吗?”

    不是,您这转折是不是有些生硬了?

    昭夕先是一头雾水,接着有些怀疑,最后恍然大悟――

    万万没想到,他那屎一样的演技,折磨了她一整天不说,又被他从片场带到了酒店。

    林述一“含情脉脉”望着她,倾诉衷肠,再以浮夸的演技,一不小心按灭了墙上的开关,室内灯光骤灭。

    漆黑中,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昭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几个意思?

    这狗东西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你想干什么?”她不动声色地问。

    耳畔传来林述一深情款款的声音:“我只想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她想做的事?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一个。

    下一秒,昭夕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人给轰出了门――

    “滚。”

    程又年从电梯里走出来时,看见了一只女人的脚。

    秀气小巧,光润如玉,乍一看像是在发光。

    它踢飞了酒店的一次性棉拖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命中谁的屁股,踹得人一个踉跄。

    程又年脚下一顿,听见脚的主人说――

    “自荐枕席?问过我感不感兴趣了吗?”

    那不可一世的劲儿,隔着半条走廊都令人印象深刻。

    程又年停在电梯间,进退不得。

    他才刚从工地上回来,风尘仆仆,本欲回房就洗澡休息,哪知道深夜还有人在走廊上闹腾。

    十来步开外,林述一好不容易站稳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遭受了这种待遇。

    “你居然踹我?”

    “踹你怎么了?”昭夕气定神闲,弯腰拾起拖鞋,拍了拍,重新穿好,“怪道演技糟糕呢,成天脑子里就是些龌龊念头。不把精力用在演戏上,偏拿来走旁门左道。”

    要放在一年前,林述一只会灰溜溜走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爆红之后,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人一旦飞黄腾达了,就没法忍气吞声。

    他站在原地,咬牙道:“昭夕,我为什么来找你,你难道不清楚?”

    听出他话里有话,昭夕眼睛一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你好这口,你拍前两部电影的时候,不是还和男一男二打得火热?难道我不如他们,到我这儿就不行――”

    不等林述一把话说完,昭夕重新摘下右脚的拖鞋,照着他重重砸了过去。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肺都要气炸了。

    亏她还以为自己能雕成朽木,这种垃圾还雕什么雕?垃圾回收站都不会要他。

    想说什么,可对象是他,一个字都没必要。

    昭夕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林述一,如果明天在片场,你的表现还和今天一样,你就等着滚蛋吧你。”

    林述一又惊又怒,“我可是签了合同的!”

    “那又怎么样?”

    “我滚蛋可以,你得赔违约金!”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赔不起违约金?”

    “……”

    林述一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一时语塞。

    昭夕再次捡起拖鞋,穿好了,冷冰冰地说:“违约金和好好演戏,你自己选一样。”

    昭夕都把门刷开了,才发现不远处的电梯间站了个男人。

    谁?

    在那多久了?

    有狗仔!?

    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大步流星冲了过去。

    通常情况下,狗仔拍到想要的东西后,都会在正主抵达前跑掉。但电梯口的人没有动,倒是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加上他手里没有相机,坦然而立,昭夕微微松口气。

    似乎不是狗仔。何况这种偏僻的地方……

    但她还是谨慎地问他:“这位先生,请问你站在这多久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男人个子很高,就算是一米六八的她也要仰头才能对视。

    电梯间灯光充沛,照在他那一头利落的短发上,黑而亮。

    昭夕有四百度近视,平日会戴隐形,但刚才洗澡时取下了,这会儿看得并不真切,只隐约感觉到这人存在感极强。

    一身深蓝色工装,眉眼深邃。

    他这一身毫不起眼,但立在那像棵松,笔直凛冽,不容忽视。

    昭夕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他略一思索,神情坦然地说:“自荐枕席,问过我感不感兴趣了吗――从那个时候开始。”

    昭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