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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敌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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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上帝,人的父亲,怎么可以虐待他的子孙后代,听凭他们呼号而无动于衷。”——雨果悲惨世界

    宝儿挨了一耳光。

    他的鼓膜因此嗡嗡地响个不住,好似有人往他的耳道里塞进了一只蜜蜂,温暖的液体从鼻子里面流出来,他站立不稳,侧着身体摔倒在硬邦邦的地板上。

    佛格斯。道格拉斯是个敦实的男人,身高六英尺一英寸,体重两百磅,肩膀宽阔,四肢结实,站在那里就足以挡蔽掉大部分人所能感知到的所有光线;他有着一张粗犷而暴躁的脸,眉毛很粗,而且杂乱无章,死死地压着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它在凝固不动时显得格外冷漠无情——与大部分现代男性不同,佛格斯留着胡子,黑色的毛发从两鬓一直延伸到嘴唇上下方,在面颊下形成两个圆润的凹陷,和头发一样带着卷曲,浓密异常,人们很难看清楚他的脸和窥视到他的表情,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十八、十九世纪被流放至新大陆的穷凶极恶之辈,而不是一个“时髦社会的领袖人物”

    事实上也是如此,按理说,作为道格拉斯家族的族长,他是有那个资格成为某个“小圈子”里的一员的,但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道格拉斯家族的势力在他童年与少年时期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挫败,他的父亲甚至没办法将他和他的弟弟奥西恩送进格兰德(那个他们祖先待了一辈子的地方),他们只得横跨三个区,到另一所口碑尚可的寄宿学校去念书,奥西恩比他聪明,他成功申请到了贝勒医学院,它在整个西大陆联邦排行第四十五,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但对他们,尤其是道格拉斯,只能算得上二流。

    但那至少也要比佛格斯好,佛格斯能够申请到的大学只有寥寥几家,不是地理位置欠佳(里面塞满了贫民与黑人!),就是教学水平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籍籍无名的教授和枯燥无味的课程),要么就是财政情况可以用捉襟见肘来形容(急需大笔的捐款!),或是前景渺茫(校友录上一片苍白惨淡)——佛格斯的父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的长子塞进了排行十七位的圣母大学,他在那里度过了痛苦而又艰辛的八年(寻常只需四到五年),终于凑够了毕业证书所需的学分——不过这八年时光也不能说白白浪费了。他结识了一批朋友,其中一些人的父母在政界、财界虽不能说是一流人物,却也能说的上点话。而且他们也愿意帮助佛格斯。道格拉斯(当然,他们同样殷切地期待着回报),道格拉斯就此抓着他们的手从失败的泥沼中爬了起来,逃过破产的悲惨结局后,老道格拉斯又巧妙地从席卷了整个大陆的金融风暴中抢下了一笔意外之财。然后一家濒临倒闭,却因工人暴动而被毁坏殆尽的工厂所获得的赔偿款又再一次地滋润了道格拉斯家贫瘠可怜的小底儿佛格斯。道格拉斯接掌家业时已经能松上一口气了,另外,他虽然对物理、天文以及十四行诗毫无感觉,做起生意来倒是有声有色,到宝儿。诺尔。道格拉斯需要入学的时候。道格拉斯家族已经成功地抢回了原有的地盘,并随时准备进一步拓展自己的领地。

    佛格斯。道格拉斯的愤怒可想而知。

    奥西恩姓道格拉斯,宝儿也姓道格拉斯。他们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儿子。

    佛格斯的妻子,宝儿的亲生母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别担心,”佛格斯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有注意分寸,他的牙齿和鼻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最好是这样。”他的妻子警告般地说道:“你可从没带他去看过牙医,一次都没有。你也从不会看着他刷牙,你知道我为了让他能有一口洁白健康的好牙齿费了多少工夫?——这不是吩咐一声保姆就能做到的。”。

    佛格斯把宝儿拽了起来,粗暴地捏开他的嘴巴,就像检视牲口那样细致地检查了一番:“没事儿,每一颗都在,好好的。”

    “我早说过,”宝儿的母亲重新坐了下去,开始翻阅手上一本袖珍版本的诗集:“你可以用细竹条抽打他的脚底心,那样又能让他长记性又不至于留下什么难看的伤痕或是不好处理的后遗症。”

    “我是气坏了,”佛格斯把宝儿扔回到地上:“只是为了一个屁股!?”

    “好像你就没那么干过似的,”他妻子小心翼翼地抚平诗集的一个折角:“宝儿,这点你应该向你的父亲多学习,他曾经围着数不清的屁股打过转,经验丰富,手法老道,虽然也失败过很多次,但至少没像你这样嗯。”她轻蔑地打量了一眼宝儿:“狼狈不堪。”

    佛格斯鼓弄着嘴唇,像是要反唇相讥,但他还是忍住了“一个屁股并不值得我生气,”他俯瞰着自己的儿子:“我不高兴是因为你输的一塌糊涂,我的儿子,”他说:“还连累到了我,以及整个道格拉斯家族。”

    “不,我赢了。”宝儿反驳道:“我惩罚了背叛者,玛西亚,还有奥西恩。”

    “上帝啊,你就是个白痴,”佛格斯不耐烦地评价道:“亲爱的,”他对妻子说:“这儿没有细竹条,我想我得用皮带了。”

    他妻子头也不抬,只是做了一个“你随意”的手势,动作相当优雅。

    宝儿明显地畏缩了一下“不,你不能!”男孩尖叫起来,他手足并用地向后爬去,藤蔓从地板下冒出头来,缠住了男人的双腿。

    男人的脸色骤然变得古怪起来。

    “啊,”他说:“这就是你的依仗了?”他动了动,藤蔓的束缚立刻变紧了。

    “我能让它杀人。”宝儿说,声音还略有些颤抖:“奥西恩也比不过我——他争不过我。”

    佛格斯的妻子抬起头。

    佛格斯掀起了衣襟,厚实的手掌隐没在他的后腰,当它重新出现时,已经握住了一柄不锈钢枪身的大口径手枪,他拉开保险,朝着地板开枪,枪声震耳欲聋,被打碎的地板片儿四处乱飞,刮伤了宝儿的脸。

    “起初我以为我只是需要换一所学校,”佛格斯说:“我没想到我该换的应该是个儿子。你的愚蠢令我恨不得效仿克洛诺斯好把你吞进肚子里,宝儿,”他说“你以为这种小把戏儿算得了什么?如果要杀人,你可以用枪,最低仅需一百元,你也可以用刀子,只需十元——而不是拿这种奥西恩嚼了又嚼的烂茶渣滓来逗乐——就是逗乐,”他一脚碾住了散发着泥沼气息的深绿枝叶:“表演一次,打赏一千到两千不等,能吐火的,能跳水的,能吹泡泡的,能吻鳄鱼的,能穿过墙壁的多的是,应有尽有,毫不稀奇——你想和他们一起干?哦,我的儿子,你发达了,这可是一门挺赚钱的手艺。”他恶毒地从外套内袋里摸出几张钞票:“来,亲爱的,或许你愿意再来一次?我会鼓掌的,还有你的母亲,对不对?”他对自己的妻子说。

    “是的。”他妻子说。‘

    “我真的能够杀人!”宝儿喊道。

    “那又怎样?”佛格斯的妻子是个苍白而纤细的女性,宝儿继承了父亲的眼睛和头发,却继承了她的身材和面部轮廓:“谁都能杀人,在公益医院的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家伙能杀人,卷缩在箱子里,浑身跳蚤的流浪汉能杀人,只要三十块钱让你快活一晚上的婊子能杀人,整日里吵吵嚷嚷,在小巷子里窜来窜去的小黑鬼们也能杀人——你以为你会因为杀人变得特殊?太可笑了。我的儿子。那只会让你成为一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臭不可闻的罪犯,你会被拘捕、审判、拘禁或是处死刑,我州的死刑是什么执行方式(她看向丈夫),对了,是注射氰化钾,只要三分钟,你就会死的彻彻底底。这和你使用什么武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或者说,那种只应出现在三流恐怖片里的玩意儿会让你处境更为不利,人类一向讨厌与己不同的东西,想想看十五世纪的女巫?如果可能,他们会活活烧死你。

    报纸上会登出一条消息,别人会在早餐喝咖啡的时候阅读它,他们会说些什么?儿子。

    哦,只是为了一个屁股。

    甚至不是为了一个a。”

    她放下那本千疮百孔的小诗集(刚才她用它做了盾牌):“宝儿,你得原谅你父亲——你得理解他,乖乖儿的挨顿揍,这样才能让你记住你的错误。”宝儿的母亲曼妙地摇了摇头:“让我来和你说明白点——宝儿,你首先就不该上了奥西恩的当。”她笑了笑:“他可从不曾把你当成侄儿看过,你应该对他抱有戒备心;第二,”她伸出两根手指:“你可以报复奥西恩,嗯,还有那个谁?罗西亚?但你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父亲,他会有办法收拾他们的,你的处理方式把整件事情都搞得很糟,奥西恩毕竟还姓着道格拉斯,他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几乎全都浪费了,你父亲设法保住了道格拉斯在校委会的位置,但他没办法阻止卡逊家族的人在里面插上一脚。”她叹了一口气:“你该懂点事儿了,儿子。”

    “脱下鞋子、还有袜子。”母亲说:“面朝下,趴到地板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