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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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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琳假扮少年随广陵王沿着跳板上了画舫,她一迈进画舫便有好几道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广陵王侧身挡住了苏琳,并且握住了她的手腕,画舫中的骚客名士见广陵王一派保护的样子,了然的笑笑,如今短袖分桃也是一桩雅事。

    广陵王眸子里闪过一丝悔意,不应该带苏琳来这种地方!青藤先生就算是追着王小小,他也不是请不动。见苏琳乖巧的跟着他,没有挣脱开他的手,广陵王又有几许欢喜。换做平常,她可不会离他这么近。

    他虽然不会摆王爷的架子,可谁也不敢真的忽视他。

    上位让给广陵王,苏琳坐在他旁边,像是首次出门的初哥打量画舫的摆设布置。

    画舫以清雅为主色调,每一处的布置都显得独具匠心,既没有苏琳想的艳俗,也不至于清冷孤傲的不近人间烟火。

    琉璃帘后可见摆放着一架凤尾琴,一盏八角琉璃盏旁放着一个蒲团。苏琳悄悄的问道:“谁会做那?”

    旁边细心人忍不住笑出声,“小公子是第一次来画舫?”

    广陵王将暖茶交给苏琳,含笑道:“子敬兄,他是我的小表弟。他家教甚严极少外出。”

    “难怪,难怪。”被广陵王称做子敬的俊雅书生向苏琳拱手,“方才在下失礼了,不知是萧公子。”

    “我姓苏!”

    “···”

    苏琳一句话让他很是尴尬,没听说广陵王有姓苏的表弟。

    广陵王道:“是姻亲家的小表弟,不姓萧,姓苏。”

    “久仰久仰。”

    “你认识我吗?久仰我什么?”苏琳问道。

    子敬求助般的看向广陵王,这小子脑袋是不是太单纯了。广陵王笑着打圆场,“他不常见人,子敬兄请勿见怪。”

    苏琳放下了茶盏,声音沙哑的说道:“子敬先生总是正义的,总是说真诚的,因为听过子敬先生忠厚诚实的名声,你说久仰于我,我才问的。”

    广陵王看了苏琳一眼,她在生气,对子敬生气了!苏琳那双眼眸冷幽得渗人。她莫非认识子敬?她才特意让子敬下不来台?

    认识,她怎么能不认识路子敬?上辈子骂父亲骂得最凶的就是他,他写得那篇诗词,把父亲骂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弄得苏琪婚事告吹,没有哪家名门贵女愿意嫁给苏琪,愿意把父亲当作公公。

    因为路子敬是诚实正义的人,所以世人都认为他们苏家对不起李玉瑾。不是父亲因此被同僚挤兑,不是陛下对父亲冷漠,苏琳又怎么会去找李玉瑾?

    那篇像是檄文的文章,逼得将军府陷入绝境,逼得父亲旧伤复发,苏琳焉能不恨他?

    路子敬对宁王李玉瑾敬佩不已,是宁王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他也是宁王安排在江南笼络才子,传扬宁王心学的代表人物。他的富贵是宁王给的,地位是宁王给的,他又怎么看得起威远将军府?

    也许李玉瑾前生没有做什么,可有些事根本不用他动手,他甚至不需要表露喜怒,一堆逢迎指望着宁王的人会帮他出气。

    为了讨好宁王,铸造宁王的气节,他们不会问苏家怎么抚养李玉瑾,他们只会记得宁王写的休妻书,只会记得李玉瑾负起远走!宁王的追随者没有一个长眼睛的。

    正想说点什么的广陵王同苏琳悲愤的目光撞到一起,他像是被一双打手卡住了脖子说不出任何打圆场的话。

    也许他是例外,他敬佩宁王之才,但他会为父亲游走奔波,宁可惹宁王不悦,他也将父亲的遗骨送回京城,

    苏琳扣紧了手指,画舫里的骚客名士大多都嘲笑过她,她为何想见青藤先生?因为只有青藤先生写过诗词称赞过父亲的战功!

    那时也有人说青藤先生是因为宁王夺了他所爱才会帮威远将军,不管是什么原因,苏琳会记住这件事。

    路子敬对苏琳不客气:“无知小儿,不懂谦虚为何?狂妄!”

    这么多人面前,苏琳方才让他很难看。由此他顾不得苏琳是广陵王带来的人,广陵王性情温润如玉,从不在他们面前摆架子,广陵王更像是个书生。何况当今天子对广陵王态度很冷淡,天子并不偏爱总是一本正经的广陵王。

    苏琳冷冷的回道:“我以为无知并不是狂妄,虚伪,人云亦云才是大害,因广陵王说我是他小表弟···你便久仰久仰,因我戳破了你的虚伪,你便勃然大怒。”

    “我实在是不明白,子敬先生的诚恳在哪?礼贤下士的品德在哪?莫非子敬先生的名头也是吹嘘出来的?”

    “你···有辱斯文···”

    “圣人尚且警告世人三言成虎,不可人云亦云。”苏琳微微高扬着脑袋,轻蔑般瞥了一眼路子敬,“我诚心告诫于你,你却说我有辱斯文,莫非你认为圣人这句警言也是有辱斯文?”

    “表哥说人云亦云,攀附权势富贵是不是小人?”苏琳转而面对广陵王,“我对诚恳的路子敬闻名已久,可见面之深感一句话,见面不如闻名,大失所望!”

    将扫尾的事情交给广陵王,苏琳不知他会站在朋友路子敬一边,还是站在她身后,广陵王···苏琳记忆里的他很模糊,她只是记得对他的感激,不会记得他曾经用了一个时辰给她挑朱果。

    此时在琉璃珠帘后出现一道很美丽的倩影,她跪在蒲团上,隔着五色缤纷的琉璃珠帘看向画舫宾客中间最为耀眼的地方,温润如云的广陵王···还有他身边的小表弟。

    女人最了解女人,她只需要看一眼,她就是知道小表弟应该改成小表妹,她从没见过广陵王带表妹出门。

    等不到广陵王的回答,苏琳想要起身离开,广陵王拽住苏琳的胳膊,压着她坐下,儒雅的脸庞露出从未有过的宠溺笑容,“我得想清楚在哪一本子集中记在了圣人这句话,往后你在拿这句话敲人也更理直气壮。”

    “广陵王···”路子敬面红耳赤,“你这是助纣为虐了?”

    广陵王笑着将盘子里坚果壳碾碎,一样的笑容在面对路子敬时透着疏远傲气,公子如玉,并非永远都不会动怒,广陵王沉寂太久,让他们都忘了他是世袭罔替的王爷!

    “你说出这句助纣为虐的话,让本王有一种顿悟,苏表弟为江南名士剔除一沽名钓誉之徒,世人赞路子敬之诚,如今看来路子敬极擅演戏,一介戏子耳。”

    戏子在大唐是下九流,名妓尚且有读书人捧着,也有风尘女子最多情的感慨,可戏子没有谁会看得起。以广陵王在朝廷在士林读书人的地位,他说得话比苏琳重要一百倍。

    路子敬又羞又愤,他嗓子腥咸,环顾画舫没有一人为他说话辩解,苏琳觉得很痛快,他也该体会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儿!

    “我以为广陵王殿下此言甚是,路子敬欺世盗名!”

    画舫一沉,从外走进来三十左右岁的男子,国字脸,阔目剑眉,鹰钩鼻,厚嘴唇,下颚蓄须,看他结实的身躯,实在是不像是读书人。

    “噗。”路子敬忍不住喷血,“青藤先生···”

    在江南学术界威望甚高的青藤先生赞同广陵王所言,路子敬再没容身之地了,他吐血昏厥过去。

    来人拱手道:“诸位,我来迟一步。”

    “青藤先生。”众人起身还礼。

    向众人打过招呼后,青藤先生的注意力就放在珠帘后面的王小小身上,“小小。”

    青藤先生才学极高,但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青藤先生除了在病逝前写下情诗之外,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写给王小小一首诗词。

    珠帘后面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苏琳睁大眼睛直视王小小,论气节论心智,她是李玉瑾所有女人中最高的,但论身份她却是最低的,毕竟随着宁王地位上升,王小小名妓的身份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哪怕王小小为他做了很多,她一样无法光明正大的站在李玉瑾身侧。

    “有青藤先生的爱慕,对王小小来是难得的好事。”

    苏琳记得,青藤先生是要娶王小小做妻子的。李玉瑾再爱她,也不会娶她。

    广陵王点点头,“青藤先生不畏惧人言,真情流露,实在是难得。”

    隔着珠帘两两相望的两人谁也没说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画舫里的人敞开窗户,顺流而下一只小船,船头站着一俊美的郎君,一袭细麻衣衫显得他卓尔不群,颇有几许魏晋风骨。

    清冷的月下,洞箫的美郎君,如此美景足以入画作。画舫里的人赞叹着,苏琳却恶心得要命,最能装腔作势的人非李玉瑾莫属。

    小船靠上画舫,萧声渐渐恰好停下,李玉瑾抬头看向珠帘后隐约的倩影,他漆黑的眸子清冷无波,“我踏月色而来,赠于仙子一首诗词。”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玉瑾吟完这首诗词,迈步上画舫时,一直停靠着的画舫突然移动了一下,李玉瑾一脚踏空跌入河水里,翠儿高喊:“少爷!来人那,救救我们家少爷啊。”

    苏琳给了撑画舫的船夫十两银子,看到在水里拼命挣扎的李玉瑾,苏琳无声的笑了,活该!你说过装逼要被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