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王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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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境中风云突变, 秘境之外,赵九歌脸上的表情也堪称精彩。

    幸好,他藏身于浓重的阴风惨雾之中, 不至于因面色遽变而遭到江雪声公开处刑,变成一个丢人的无惨。

    按理来说,他的计划本该万无一失。

    夺舍钟不愧之际,赵九歌趁机攫取了紫微秘境的控制权, 神不知鬼不觉地推动仙会, 企图借此向修真界的年轻一代下手。

    此前两届,由于钟不愧的反抗,他都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譬如上一届仙会,他本想在秘境中对柳如漪动手,却被钟不愧的元神绊住, 两人互相拉锯之间,眼睁睁放跑了煮熟的鹅。

    钟不愧性情豪爽,头脑简单, 对待仙会却像是养儿子一样,思虑不可谓不周全。

    早在两百年前, 他旧伤未愈, 决定前往魔域寻仇之际, 便提前将后事交付给白鲸一族,让他们维持仙会运行。

    也就是说, 即使钟不愧身死, 留在秘境中的妖兽, 以及机关、录音和“传承自动发送系统”……都能让紫微仙会一如既往,在众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继续向修仙界发放遗产, 培育人才,播洒阳光雨露。

    就这样,仙君缺席,仙会照常运转,如是僵持两百余年。

    随着时间流逝,钟不愧渐渐力竭,赵九歌终于找到了觊觎已久的良机。

    ——但是,他没预料到舒凫的出现。

    这小丫头身为应龙君道侣,能够只身进入钟不愧识海,唤醒他的元神,这倒也罢了。

    但她偏偏还身怀五凤灵力,竟然能承接钟不愧磅礴的千年修为,令他彻底免去后顾之忧,放心大胆地来了一招“铁锅炖自己”!

    就尼玛离谱!

    钟不愧壮士断腕,把自己煲成了一锅老鸭汤,赵九歌自然不愿为他陪葬。

    然而,尽管他赶在水烧开之前抽身而退,元神却仍被灼伤,尖锐的刺痛感直达脑髓,令他面目一阵扭曲。

    还是那句话——幸好江雪声没看见。

    不过,以江雪声的秉性,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赵九歌气息刚一凝滞,江雪声便敏锐地捕捉到端倪,心头巨石落地,随即含笑扎心:

    “怎么了,九歌魔君?你不是说,要让我‘看看他们的尸首’吗?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要是拿不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不妨换上一换,你现在变成尸首,让我开心一下,可好?”

    赵九歌:“……”

    笑容逐渐消失.jpg

    自然,身为心机深沉的反派魔头,赵九歌魔设□□,不会将情绪暴露于人前,更不会像无惨一样,只因一次失手就无能狂怒。

    面对江雪声堪称露骨的挑衅,他稳稳当当接了个正着,不怒反笑:

    【看来,应龙君对同伴很有信心。如此感人的情谊,就连我也心生佩服。】

    【不过,有一事你可知晓?这秘境掌握在钟不愧手中,如今他气衰力尽,我又抽身而出,只怕再无人能够开启。其中会发生什么,你我都不得而知。】

    “……”

    江雪声没答话,只静静抬眼望向飞来峰,眼中毫无波澜,沉静得好似一泓湖水。

    要说这飞来峰和紫微秘境,背后也颇有一番渊源。

    最初,飞来峰只是钟不愧无意间发现的一座仙山,灵气充盈,天然悬浮于空中,内里自有乾坤,足可容纳一片山川日月。

    钟不愧十分中意,因为这样一座“天空之城”,非常符合他千年如一日的中二审美。

    彼时,秘境中空无一物,放眼望去,仅有一片绵延千里、漫无边际的荒原。

    钟不愧这人粗中有细,花费数年时间,将这个“小世界”收归己有,又断断续续花了数十年,将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看过的山水,打造成一比一的沙盘模型。

    桃林、雪山、平湖、瀚海……

    凤仪门的“秋猎秘境”,就是赵九歌夺舍以后,不仅鸠占鹊巢,还抄袭了钟不愧的建筑设计,将其应用到自己的秘境中,随手施舍给麾下的六毒魔君。

    如此,方才有了凤仪门这一出好戏。

    总而言之,紫微秘境的控制权,此前掌握在钟不愧手中,后来被赵九歌篡取。

    如今,这两人一个成了老鸭煲,另一个跳出砂锅逃生,秘境瞬间就成了没娘的娃。

    或者说,它更像一副不知所措的指纹锁,因为主人把自个儿手给剁了。

    赵九歌笃定舒凫一行人无法轻易逃脱,虽说失去了钟不愧这样一颗绝佳棋子,但他手上依然握有人质,立于不败之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三千年来,不会有比这一刻更妙的天赐良机。

    因此,他按下心头隐约浮现的一抹犹疑,朝向江雪声冷笑道:

    【应龙君——昙华真人心如铁石,果然非同一般。】

    【既然如此,一战便是。你我三千年的恩怨纠缠,也该有个了断。】

    “‘纠缠’?”

    江雪声蹙眉道,“谁和谁?你和我吗?恕我直言,你们魔修,为何总喜欢自抬身价?”

    “天魔,你要知晓。三千年来,我对你从来都只有‘不耐烦’,是你一直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穷追不舍……不是你我‘纠缠’,是你们想缠我,却怎么也缠不上。你们不配,明白吗?”

    “时代变了。如今不是‘烈女怕缠郎’,烈女不怕,龙也不怕。你一个人的独角戏,终于到了该落幕的时候。”

    赵九歌:【…………】

    好个应龙君,从老白龙变成小白花,就那张嘴还是叭叭的,贱得从一而终,一开口就有阴阳之气扑面而来。

    赵九歌是个稳扎稳打的实干家,嘴炮纯属消遣,打得过是锦上添花,打不过也不妨事。

    以己之短,击人之长,不是智者所为。

    因此,他没再接江雪声话茬,而是慢腾腾地抬起一只手来,在魔气缭绕中无声挥落。

    【杀。】

    一字落地,万鬼同哭。

    随着赵九歌一声令下,从覆盖飞来峰的黑雾之中,就好像大群蝙蝠过境一般,浩浩荡荡,蔽日遮天,骤然涌现出了无数魔修!!!

    其中不仅有赵九歌的下属,也有狡慧魔君的尸傀,以及……

    “饕餮魔君!”

    有人惊呼出声,“那头吃人的怪兽,他怎么也来了?!”

    “饕餮”是“七魔君”之中最后一位,本体是个妖兽,但和橘猫大黄一样,并非传说中的“四凶”之一,而是一头特别能吃的巨大山猪。

    论其体格,几乎能与飞来峰比肩。

    如今,这位山猪魔君的本体,就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穿过赵九歌开启的传送阵法,从众人头顶轰然坠落。

    “…………”

    面对魔修潮水般的攻势,江雪声负手而立,眉目沉稳安详得好似一尊佛像,乌发白衣随风飘拂。

    衣摆上秀美的昙花光华流转,在铺天盖地的阴影之下,越发显得耀眼而皎洁。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玄玉宫弟子听令!”

    代替他的,是凌波仙子凛冽如冰的嗓音,“此战,关乎一界存亡,人世安康,牺牲在所难免。若有怯阵者,尽可自行离去,玄玉宫绝不强留。”

    “留下,便须随我奋战至最后一刻,不可从战场上后退一步。宁直见伐,无为曲全。”

    “……”

    玄玉宫众女修闻言,在突然降临的“决战”面前有些怔神,一时缄默不语,却无一人转身离去。

    须臾,凌波已经结婴的大弟子举步出列,俯首一礼,声色庄重:

    “弟子愿随掌门迎敌。护世破邪,斩恶除奸,不计生死。”

    在她身后,众女修纷纷随之拜倒,裙裾飞扬,珠光闪烁,如同铺开一地似锦繁花。

    “弟子愿追随掌门,不计生死!”

    “很好。”

    凌波清寒如雪玉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影,“不过,你们须得记住。”

    “我们不是为赴死而战。而是为自己,为你们身后之人,争得一线生机而战。不必畏死,不妨贪生。”

    “是,掌门……!!”

    “……”

    与此同时的邬尧:好像没我什么事儿,我是不是只要喊666就可以了???

    ……

    就这样,凌霄城隔岸观火,天衍门专攻后勤,以九华宗和玄玉宫为首,修仙界反击的狼烟扶摇直上,不可阻挡、不可遏制地升腾而起,穿云逐日,直奔浩瀚无垠的苍穹而去。

    赵九歌有心来个下马威,在两军交锋那一刻压倒对方,因此刚一开战,便立刻启动了自己布置的阵法。

    通过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秘渠道,他获知了当年龙凤封印的关窍,也掌握了破坏地脉、释放其中魔气的阵法。

    赵九歌深信不疑,凭自己如今的修为,只要获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气供给,便足以荡平修仙界,脚踏凌山海,手撕江雪声,重登万人之上的魔尊顶峰。

    事实上,他的自信并非毫无道理,而且只差一点便要成功。

    ——只差一点而已。

    就在赵九歌出手那一刻,江雪声也像是配合他的动作一般,扬手唤出瑶琴,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

    那琴声并非指向赵九歌,其中也不带有任何肃杀之气。

    江雪声的琴音,就如同一个信号,一声轻柔而坚定的呼唤,乘着清风远远传送出去,不知飘向何方。

    宫、商、角、徵、羽。

    东、西、南、北、中。

    辽远无边的五州大地,在这一刻,都被这一道游丝般的袅袅琴音串联。

    群山为琴身,江河为琴弦。

    一曲如龙吟沧海,可动天地,可退鬼神。

    江雪声一面抚琴,一面如吟诗般悠然开口:

    “鸿鹄传人可在?”

    “————”

    南州,鸿鹄故居“星月泽”之中。

    柳如漪率领鸿鹄旁系族人临风而立,清一色身着白衣,灌满风的衣袍飘拂摇曳,仿佛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唉,可算是到了这一日。我被师尊……被帝君压榨的日子,也该有个头了。”

    柳如漪长睫轻颤,口吐怨言,眼底却有清爽明快的笑意流淌,如同溪水中跳跃的浮光。

    “不过,这一路走来,感觉也不算太坏。”

    “——鸿鹄一族,尚在。”

    “千年饮冰,热血未凉。谨遵龙君号令。”

    而后——

    “……”

    朔月城中,江雪声指尖微动,语声一转:

    “青鸾传人可在?”

    北州,凶险莫测的魔域腹地。

    “在在在。”

    师小楼一面苦笑,一面在自己周围设下重重阵法,以此抵御魔修的围追堵截。

    “龙君,你就不能讲点道理?为什么只有我,刚替你游历五州,又要被派来这种地方布阵?”

    因为一路上放血过多的缘故,师小楼面色苍白,双唇微微泛紫,整个人好像一只纸糊的菜鸡。

    “……不过,罢了。”

    “是我自己不愿牵连族人,命中合该有此一劫。龙君,我不是出于‘青鸾后裔的义务’,而是为了曾祖父,以及师家未来的孩子们,才会来到这里。”

    “我要是死了,也是为一己之利而死,不准往我脸上贴金,我就不爱听‘英雄’两个字。”

    “……”

    琴音渐转高亢,丝丝缕缕直上云端。

    “鹓鶵传人,可在?”

    “在……在!!”

    朔月城城楼之上,凌青月与一干叛出凌霄城的旁系子弟,拼命支撑住打颤的双腿,几乎紧张到破音。

    “我——我等虽然力薄才疏,但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为完成昙华真人的嘱托,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得好。”

    在他们身后,忽然有一声轻笑响起,“离开凌霄城,大家都变得开朗许多,真叫人羡慕。”

    凌奚月一手抱着阿玄飘然落地,双眼弯成月牙,露出个毫无阴翳的笑来。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最后——

    琴音铮然一响,天地也为之震颤。

    “凤与鸑鷟,传人可在?”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越不亚于龙吟的剑鸣。

    我有昆吾剑,求趋夫子庭。

    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

    锷上芙蓉动,匣中霜雪明。

    倚天持报国,画地取雄名。

    “————”

    一剑霜寒十四州,封锁的秘境应声而破。

    化身为凤凰的风瑾瑜,如同一团烈火,率先穿云破雾而出,发出一声响亮的清唳。

    舒凫坐在她背上,一手持剑,另一手捏着小紫鸭的脖子,纵声高喊道:

    “先生,我们回来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平安无恙!”

    万顷孤光,照彻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