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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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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明湛支持寡妇改嫁的事,他给朝臣们烦的脑仁儿疼。

    都说女人没事儿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承想,大臣们玩儿起这套,其功力绝对不输女人。

    饶是明湛看着一中老年男人伏地大哭,他先前还有心思骂几句“朽木蠢人”,后来实在敌不过一天n场的这样哭,或者偶尔还有多重奏,明湛干脆直接走人。

    趁着休沐,索性拉着阮鸿飞出去躲清静。

    明湛别看相貌一般,偏生特爱臭美。

    每次出门,明湛都要将自己收拾的溜光水滑不可。

    明湛换了件雨过天青色的薄丝袍,他为人骚包儿,领口袖边儿腰带上皆有暗纹绣花儿,交领领口处露出一截斜开来的雪白里衣,衬着明湛白嫩嫩的小脖子。

    明湛还特臭美的照了半晌的镜子,往脖子上挂了根红绳穿孔吊着的菩提子。

    “怎么样?帅吧?”明湛问阮鸿飞。

    阮鸿飞点头,特诚恳的说,“唉哟喂,胖,你干脆改名儿叫明小帅算了。”

    明湛咕咕唧唧一阵笑,拉阮鸿飞的手,“走啦,咱们出去逛逛。”

    阮鸿飞摇晃着一把风流折扇,随明湛出去了。

    其实明湛的约会很简单,俩人骑马随意的走一走看一看,虽然是七月天,不过昨夜雨疏风骤,今天虽热,也还能忍耐。

    一行人遛遛哒哒的走在郊外道上。

    虽是帝都,路也并不好走。

    才走不远,明湛见前头一行车马,打头一个车轮子不知怎么歪到旁边儿的泥地里去了,前头一马夫扬鞭子使马,一堆的仆婢正在使出吃奶的力气撅着屁股推车呢。

    这列车马直堵了道儿,不必明湛吩咐,黎冰已派人上前问讯,明湛道,“能帮就顺手帮一把。”也不知道车里放的什么,看着定是挺沉的东西。那马曲着前腿一阵阵的嘶鸣,嚼子勒出血来,前拉后推的,这车也没能从泥地里拉出去。

    阮鸿飞瞟明湛一眼,示意他闭嘴,万一是刺啥的,你要帮啥啊!

    明湛嘿嘿笑两声。

    那行人里已有个管事模样的出来见礼,口称,“我等乃福闽赵家,家中老爷太太来帝都为公子筹办婚事,因急着进帝都,奴才们昨夜冒雨赶路。结果路黑道难行,车马拐进泥地里,挡了老爷们的道儿,实望恕罪。奴才这就将路让开。”

    明湛听着了一耳朵,想到赵姓,便问阮鸿飞,“这是不是赵青怡的家人哪?”

    阮鸿飞莫明其妙,他又不是神仙。索性扬声问,“福闽赵家,可是赵文忠公府上。”

    那管事见此一行人衣饰不凡,胯|下御马雕鞍,皆非寻常之物,又听人道出他们家门,忙躬身行一礼,“正是。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明湛哈哈一笑,直接吩咐道,“帮他们把车弄出来吧。”又去与那管事说话儿,“赵青怡是你家公子吧?他才学不错。”

    管事道了谢,听明湛口气,也不管再问明湛一行人的身份,只管笑着附和,“是。公子这次中了榜眼,增光耀祖。”

    “皇上给你家公子指了亲事,怎么不见你们老爷太太呢?”刚还听到说来了呢。

    管事道,“老爷太太皆年事已高,自有奴婢服侍,缓行而来。奴才是专门看管着,先将大婚用的器物儿一并带来。”

    明湛并无多问,见在侍卫的助下,赵家的车子从泥田里推了出来。明湛眼睛落在一旁的短打农夫身上,把弄着手里的马鞭,道,“人家刚出苗的玉米,给你们糟蹋了这些。佃户种田不易哪。”

    管事急忙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子,赔了那佃户一角银子,佃户千恩万谢。

    明湛笑一笑,赵家人已将路让开,明湛等自然先行。

    明湛道,“算一算时日,赵家应该是刚接到赐婚的信儿没几日便动身了,可见对这桩婚事是极满意的。”

    阮鸿飞心中微喜,恭维明湛,“自然,皇帝陛下圣旨一到,赵家焉能不来呢?”

    明湛得意的挺起小胸脯,有什么话比爱人的赞美更加动听呢?

    赵家人来是来了,而且很知机的来宫里给明湛请安。

    赵青怡的父亲并无官职在身,而且这次明湛下令各总督推荐有才之士来帝都,赵青怡的父亲便在抬荐名单之内。

    赵如松才名虽比不得钱永道,不过赵如松父亲赵瑞海曾官至一品吏部尚,凤景乾登基后第三年过誓,朝廷赐谥号:文忠。

    这对于一个文官而言,是相当了不得的赞美。

    赵家亦以此为荣,故此,世人称赵瑞海为文忠公,称福闽赵家为赵文忠公府。

    赵如松致仕已久,培养出了一位榜眼儿子,也算有本事了。

    眼瞅着就是一家人了,明湛对于赵如松态度也很亲切,赐了座赏了茶,赵如松欲加惴惴不安,额头冒出一溜儿冷汗。

    “虽是头一遭见面,赵卿,你也不必太紧张。朕又不会吃人,看你这一脑门子汗哟。”

    明湛不过是随口打趣一番,赵如松终于放轻松了些,道,“陛下龙威,臣惶恐。”

    明湛笑道,“多见几面儿就好了。婚事,朕瞧过了,青怡有才,嘉睿有貌,天作之合。你们只管在帝都多住些日子,如松,朕听说你学问不错。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国子监讲一讲学。”

    “是。”说到学问,赵如松倒不紧张了,笑道,“臣早听闻,陛下收天下之建了藏楼,免费供天下人借阅,陛下此举,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臣眼馋陛下之藏,纵使无旨,臣也要厚着脸皮前来一观藏楼之广阔的。”

    “只是臣学问浅薄,国子监多是博学之士,去了,怕要丢丑的。”

    “诶,你是榜眼之爹,哪个敢说你学识浅薄。”明湛笑,“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跟朕说一声,朕叫他们安排。你平日里多在浙闽,且研究了一辈子的学问。舀出来,与仕子们一并教学相长,也让国子监里的学生们瞧一瞧你浙闽大儒的风范。”

    赵如松心里是极情愿的,也不再过谦,便应下了。

    明湛对于赵如松的感觉不错,虽然这人胆子有些小,不过,很识时务。

    明湛自觉这桩婚事安排的不错,阮嘉睿是挺好的姑娘,赵青怡香门第,且赵家这样知趣,极是难得。谁能料到,这样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指的婚事,竟会变故陡生。

    皇上金口玉言的赐婚,虽然阮嘉睿表面的出身不是很好。不过,帝都上流社会99%的人都相信,阮嘉睿的身份另有内情。

    赵家人来了帝都,自然也听说的不能再清楚了。

    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的筹备儿子的婚事,择了最近的吉日,便在明湛的默许下行了小定礼。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此时,浙闽御史一封奏章,却令得朝野震惊。

    明湛指婚,那真是打听过的,赵青怡并无婚约,所以,他才将阮嘉睿指婚赵家。

    可是浙闽御史的奏章上却清楚明白的写着:赵家原与福闽纪家订下婚约,因赵青怡远在帝都,令二子代为迎纪氏女进门。后陛下指婚,赵家闻阮氏之贵,出尔反尔,又道皇命难违,强行与纪家悔婚。纪家气愤难平。赵家遂污纪氏清白有失,纪氏不堪其辱,于某年某月某日在赵家门前自尽云云。

    后面便是御史个人感受,什么豺狼之家,无信无义,逼死良女,妄为人臣,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惜赵青怡官职不高,轮不到他上朝,否则明湛定要当朝问个究竟。

    最终,明湛命人彻查。

    明湛躺在阮鸿飞的腿上,叹道,“飞飞,我累极了。”

    阮鸿飞的指尖儿带着一丝凉意落在明湛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为他揉按,“那就歇一歇。”

    “我觉得身边是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全天下的人都要算计我。”明湛闭上眼睛,呓语一般,“都说皇帝疑心重,没有做过皇帝的人,不知道这种滋味儿。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惴测你。你心里的事儿不能叫他们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无数的人瞅准了机会来害你……”

    阮鸿飞叹一声,正要安慰明湛,哪知明湛嘴巴一撇,嚎啕大哭起来。

    明湛哭声震天,连在外求见的李平舟等人都听个清楚,顿时个个脸色剧变。

    过一时,何玉出来道,“皇上身子不适,诸位大人若无要紧事,就先退下吧。”

    李平舟是正经的忠臣,极是关心帝王龙体的,不禁问,“何公公,皇上这是……”怎么啦?哭成这个样子。

    王叡安也跟着问,“是啊,主忧臣辱,都是老臣无能,方令皇上伤感至此。”

    何玉叹道,“大人们请回吧。”

    明湛大哭一场,殊不知在遥远的淮扬,还有一人与明湛在同样嚎啕。

    段太太抱着女儿哭道,“我的儿,难道我不知道你的苦。这就是你的命啊,你说,你不回钱家,能怎么办哪。就算你回了咱家,去了家庙里,族规也不能饶了你啊。”

    段氏面无表情,默默流下泪来。

    “你去给你婆婆赔个礼,服个软儿,就回去吧。”段太太苦口婆心的劝道,“儿啊,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不成。”

    段太太劝一阵说一阵,直到口沫舌干,端起茶盅喝茶,段氏忽然道,“母亲只当没生养过我吧。”

    段太太大惊失色,手里的茶盅砸到脚面,浇了一鞋面的温茶,鞋头上两株并蒂莲淋了水,更显娇艳。幸而夏天,茶水并不太热,也没烫着。只是眼里的惊愕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钱太太一声尖叫,顾不得半拉脚面的茶水,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嘎巴嘎巴嘴儿,说不出话来。

    段氏面无表情,“钱家送回的嫁妆母亲带回去吧,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女儿就是这个命。”

    段太太大哭,“你这叫说的什么话啊。”

    “你说说,你这个年纪,守寡这些年,你纵然想再嫁,可是经了这场官司,哪个有人能娶你呢。”

    段氏沉默无语。

    段太太只觉为女儿操碎了一片心,如今也不知道女儿是中了邪还是怎么回事,死活不肯再继续守寡。只是经了此案,纵然女儿无辜,到底失了清白,纵然回家,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家庙里念一辈子经的事儿。

    段太太满心愁苦,与丈夫说了,段青泽除了叹息,就是一句,“你再好生劝劝她,她本是最守本分之人,如今怎么就不明白了。”除此之外,并无他话。

    在淮扬,段太太也没什么熟人。因着女儿说的那些绝情话,钱家也是冷了心,不再来往。故此,段太太只和去找徐盈玉。毕竟两家在帝都早有交情,且徐盈玉以前与女儿关系也好,这个,段太太也是知道的。

    “盈玉啊,我真是没有一日能安下心来。”段太太与徐盈玉诉苦,叹道,“难道我不心疼自己的女孩儿,可谁叫她命苦,超生为女儿家呢。如今,除了守节,还能怎么着呢?守节的日子啊,那没有好过的。唉,倩儿她啊,真是被我宠坏了。”

    徐盈玉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否则她也不能和离。徐盈玉劝段太太道,“倩姐姐又不是没有嫁妆,就是靠陪嫁,节省着些,也能过得日子去,怎么听伯母说的,倩姐姐倒像是无路可走似的。叫我说,断不至于此的。”

    段太太摇头,一万个不赞同徐盈玉的说法儿,一味道,“咱们是什么样的门楣家教,家中不法之男,族无再婚之女,多少辈子熬出来的名望。出了倩儿这样的事,她婆家不嫌弃还叫她回去过日子,已是仁义,哪里还能求其他呢?”

    “倩姐姐毕竟还年轻呢,伯母。”徐盈玉温声道,“倩姐姐长我五岁,如今尚不到三十呢。可是伯母瞧瞧,当初在娘家时,倩姐姐是何等温柔婉丽,如今却枯槁的如同老妇一般,伯母是倩姐姐的亲娘,哪个能不心疼呢?既是心疼,做母亲的,看着女儿过这样的日子,哪个能不想个法子救女儿出苦海呢。”

    段太太无奈的叹道,“女人没了丈夫,又没个孩子,可不就是在苦海里熬么。”

    说到孩子,段太太福至心灵道,“拼了我这张老脸,去钱家求个情。倩儿毕竟年轻,且钱家长房也不能断了嗣,总要给倩儿过继个孩子,她以后有了指望,那些糊涂心思也能去了些。”

    两人思想完全不同,没法交流。

    而且,徐盈玉发现自己完全成了夹心饼干。

    段太太这样说,段氏明显另有主意。

    段氏温声哀求,“徐妹妹,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什么都不求,哪怕日后吃糠咽菜,也是再不能回钱家了。徐妹妹,你就看在我们以往一同长大的情分上吧。”

    “我回去,是万没有活路儿的。”段氏掉下泪来,“你让荷花给我念的那些报刊,我虽出身香,却比不得那位商贾出身的吴姑娘。吴姑娘是死是活起码能自己做得主,我生死却是掌于他人之手。”

    “钱家何等门第世族,我这样的名声,在一个那样的内宅里,无声无息的去了,也就干净了。”段氏抽咽道,“徐妹妹,你也瞧见如今的事儿了,哪怕我真是咽了这口气,谁能为我说一声冤呢。”

    “死了丈夫,其实不必守节,他们是在逼我同你姐夫一道去了呢。”段氏陡然痛哭,抓紧徐盈玉的手,抽咽的混身发抖,似乎马上就要厥过去一般。徐盈玉忙给她抚胸顺心,劝道,“倩姐姐,你别急,慢慢儿说。”

    段氏咬着牙,声音像从喉间一丝一丝挤出来一般,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可是,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愿意为他守着!可是,你得让我活得像个人哪!”

    “我也是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自幼三从四德,丈夫死了要守节,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儿尊严么?我也是个人,我为钱家守着贞洁,却过的连最低贱的婆子都不如啊!”

    段氏嗓子里哭出血来相求,徐盈玉只得道,“倩姐姐,如今案情尚未结束,你只管住在总督府,也没人说什么的。”

    “再者,现在案子闹的这样人尽皆知,纵使钱家也不敢动你一下的。”

    段氏扬起脸,鬓角落下一缕灰白的发丝,两眼直盯着徐盈玉,凄切相求,“徐妹妹,钱家也是不会再回了。可是,段家我又如何能回呢?离开钱家,回了段家,对我这样名声有暇的女孩儿,最好就是在家庙里念一辈子经的下场。若是如此,我又何必要离开钱家呢?”

    “徐妹妹,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只求你,我看到报刊上有个‘女子援助会’,徐妹妹,我信不过钱家,也信不过段家,我只信你。”段氏直接跪到地上,攥住徐盈玉的手,苦苦相求,“我只信你,我只求你,我求你回帝都时带上我。如果那里面真能给我一条生路,哪怕去给人家做奴婢做丫头,什么样的苦处我都能受,不过是给自己挣一碗饭,我不想再去吃别人的施舍,更不想再去念那些无用的经文。”

    “我尽力而为,倩姐姐,我尽力而为。”

    徐盈玉只能这样说,这里头毕竟干系到段氏的娘家婆家。对于段家钱家,她是外人,焉何能插手段氏归属之事?疏不间亲,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若段氏能自己从钱段两家里挣脱出来,换得一个自由身。这样帮段氏一把,徐盈玉认为不过是举手之劳,她还是愿意的。

    徐盈玉发愁的只是段氏的将来,林永裳却遇到了更大的难题。

    此案,要不要结案?如何结案?

    何欢纯粹是被诬陷,且何欢又有这样的门第背景,既然无辜,自然应该释放,这是毫无异议的。

    段氏,如今看来也是受害人。

    可关键,谁有这样的本事,将永定侯家的公子与钱氏家族的节妇一网打尽呢?若想结案,林永裳得给出一个舀得出手的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作者有话要说:12点零5,还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