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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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曹操也已经成为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岁月不饶人, 长子曹昂已经八岁, 能跑能玩,还能好好交流、培养感情, 做父子之间的教育。

    曹操感慨极了:“之前还只当阿昂是个小娃娃, 一眨眼就那么大了, 我却错过了孩子这么多时间的成长, 也亏阿昂性子纯善,丝毫不埋怨我这做父亲的不称职。”

    邹氏宽慰他:“你是做大事情的大丈夫, 精力都花在战场上, 花在为民造福之上,便是我这个无知的妇人,都知道本朝律法规定官员去了任地之上是不能带家眷的, 如今我们一家能在此团聚, 是先帝的恩赐, 阿昂自小就崇敬你,听到你的那些光伟事迹, 每每都说要做一个如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又哪里会埋怨你呢?”

    说是不埋怨, 可曹昂的懂事,让曹操越发愧疚。

    一家子在兖州安定下来以后,曹操终于有了时间能够与家人好好相处,无论洛阳成了什么模样,至少在他治理的一方安宁之地中, 最重要的家人们可以团聚,安全而快乐地生活在这里。

    曹操心系天下,对各地混战的局面无可奈何,于是沉寂下心绪,脚踏实地地经营好自己任地上的一切,粮仓堆积百姓爱戴是对他这些年努力工作最美好的回馈。

    公事完成后,曹操会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多陪陪孩子们,两个年纪还小的娃娃有奶娘带着他放心,长子曹昂却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一直以来都被曹嵩带着教导着。

    曹操打算找曹昂好好培养感情,于是将小家伙给叫了过来,询问起来曹昂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可有喜欢的东西?

    曹昂茫然了片刻,守礼答道:“过得挺好的,儿子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父亲不必破费。”

    曹操稍稍打量起了自己这位长子,小家伙才八岁,个子就已经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高了,一身健朗的身子骨,听父亲说他经常会用自己留下来的石锁锻炼。

    曹昂无疑是守礼的,只是这一份经过曹嵩教育之下恰到好处的守礼,少了几分孩子该有的童真,多了几分成年人的稳重。

    曹操心中一动,又问起了他的学习进度。

    曹昂不是胆怯性子的孩子,相反,在与曹操接触过几面以后,他已经可以放开,大着胆子迎着曹操目光,就连回答他问题的时候,双眸都闪闪放光,仿佛看着的是他无比憧憬的一座高山。

    “儿子启蒙是在洛阳的蒙学学习的,阿翁也会为我讲解一些经义,《三字经》、《道德经》都学会一些,孔圣人的经典是儿子学习最多目前了解最深的内容。”

    曹昂的逻辑非常清晰,脑袋瓜子运转起来也迅速。

    曹操想了想,勾起一抹奇妙的笑容,悄悄对曹昂说道:“你不觉得,你阿翁授课就像是在说天书?”

    曹昂呆了呆,老实孩子显然没料到曹操会这样问,他一下子卡壳了,目光中透露出吃惊,吞吞吐吐地纠结着,皱起了小脸。

    好孩子可做不出说爷爷授课不好的话来,虽然曹嵩教导人的时候,确实总是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天书”。

    曹昂可比曹操小时候乖巧多了,就算听不懂,他也不会逃避学习。曹嵩认认真真讲,他就认认真真听,哪怕听得一头雾水,也老老实实将它们全部记在心里。

    小孩子在想什么全都表现在脸上,惹来曹操哈哈大笑,当即将曹昂给抱了起来,朗声笑道:“你阿翁从小就喜欢拿天书来荼毒我,我说我听不懂这些,他便说是我资质愚钝,结果呢,我用第一名的成绩从太学毕业了!所以不是我这个学生不够好,而是你阿翁不会做先生。”

    曹昂勾住了父亲的脖子,眼眸微微睁大:“阿翁也教过父亲?可是阿翁说,父亲是父亲的阿翁教的。”

    “我阿翁在我六岁的时候病逝了,”曹操轻声说了句,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我儿子都八岁了。”

    “走,你爹我今日得空,带你上一堂别样有趣的课!”曹操捞起曹昂,哈哈笑着带他骑马,一路到了郊外,开始教导儿子玩耍的妙处。

    下水摸鱼,上树掏鸟蛋,抓蛐蛐儿,挖坑,这些在曹操看来是小儿科的东西,他带儿子,玩得是遛狗逗鸟,骑马射箭,教导起来也是随性而为。

    他很少会说书本上的枯燥知识,而是全部都从实践出发。从玩泥巴,糊墙,做木工,可以说到城墙的设计,百工的知识,看到农民们种地浇水,又能扯到挖渠与种地的妙处,那些东西早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里,说出口的时候信手拈来,撸起袖子什么都会干,在曹昂的心里,父亲几乎到了无所不能、无所不通的地步。

    曹操喜好武艺,又极富文采,教导孩子学武要从小学,曹昂显然年纪已经大了,他开始教孩子怎么从跑步、蹲马步开始增强自己的体魄,又安排了他学习基础剑法。

    系统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不断地暗示曹操,曹昂也可以学习冰心心法,也可以加入冰心坊。

    曹操有些不高兴,他算是摸索出门道来了:“骗了我穿女装不算,还想哄骗我儿子穿女装?”

    冰心坊心法可以放一放,至少等他将冰心坊的武学全部学成,解锁了男装再教,现在这种时候倒是可以教孩子一些基础的内功心法,来好好打基础。

    曹操回到家中,听闻家中仆从来报:“二少爷又不肯喝奶了。”

    曹操忙去见了曹宏,刚到时就看到曹宏推拒奶娘的靠近。

    曹操接过了曹宏,让奶娘先退下,疑惑脸:“陛下不爱喝奶,是因为保留了记忆,不愿意接触妇人的喂养吗?”

    曹宏僵了僵,一阵心虚,见曹操又起了疑心,立马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企图以哭声耍赖来蒙混过关。

    曹操手忙脚乱地抱着娃娃哄,又是做怪脸,又是发出小猪小羊小狗的声音,似乎在儿子们面前,这当爹的一点脸面都不顾了。

    刘宏的哭脸渐渐凝固,表情古怪: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瞒!

    曹丕在边上被亲爹逗得咯咯笑,这才是寻常娃娃该有的反应,曹宏心头一凌,忙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他万分庆幸自己这个时候还能有个参照,看来这从天而降来路不明的弟弟还是有点用处。

    曹操有些失望地拢下了脸:“看来,陛下当真是忘记了。”

    不肯喝奶,曹操只能让人弄来混合了各种营养的迷糊,手把手喂曹宏,这个时候,曹宏会张大嘴巴,乖乖地等着曹操的投喂。

    小娃娃嘴小,咬合的力量弱,吧唧嘴吃米糊总是会漏,每当这个时候慈祥的父亲都会替他擦干净。

    一来二去,曹宏的脸皮也跟着练就得厚如城墙。

    不愿意喝奶,系统教育之下也提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添加辅食,增加营养的摄入,于是曹操不再勉强曹宏,连带着三子曹丕的伙食也跟着改善了。

    第一次吃到米糊的时候,曹丕兴奋地小手直拍,抓着玩具就哐哐哐地砸。

    两个娃娃从小就睡在一起,吃饭喝水睡觉,连尿床都心有灵犀似的。

    曹宏睡醒起来,发现自己躺在湿漉漉的床铺上,而弟弟曹丕扯着嗓子魔音嚎哭,已经可以淡定地任照顾的奶娘抱起擦屁股换衣裳了。

    曹操是整个兖州官员中最拼的第一人,由他招募而来的文臣武将,没有一个不会被他带着累成死狗。

    足智多谋的陈宫是曹操亲自请来的文官,他因博学多才、能力过人而深受曹操喜爱,也因此被曹操给惦记上,成了受害者之一。

    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若要完成,人手不足,还得自己去招募,更可怕的是,一州之长工作都那么拼,做下属的能不拼搏追赶吗?

    人手不足,唯有拉来更多人效力才能缓和自己的困境,于是陈宫开始将自己年少时结交的海内名士一一举荐给曹操。

    许汜、王楷、鲍信等就是这样来到曹操身边的,有趣的是陈留太守张邈还是曹操曾经的同窗呢!

    兖州境内名士并非全部都愿意来为曹操做事,尤其是曹操出身于宦官之家,自命清高的士人不屑于与宦官之后同流合污。

    陈宫有几位年少时结交的朋友就是以此为理由拒绝出仕,他也不勉强,只劝告友人们切莫将此言张扬出去,也不要用这些话来得罪掌握了兵权的曹操。

    名士高风亮节,绝不畏惧生死,甚至痛斥陈宫“为了爬上高位连基本的底线和脸面都不要了”。

    在兖州,但凡是用出身来攻歼曹操的人只有一个下场——被百姓们围攻,丢石头和泥巴斥骂,无论老人还是小儿还会朝他口吐唾沫以视唾弃。

    能在兖州得民心至此,还是因为曹操来的时期关键,无论是谁想要中伤兖州百姓的大恩人,就要面临民众们的愤怒与咒骂。

    却说曹操的弟弟曹德已经十五岁的年纪了,长相随了曹嵩,文质彬彬的,性子也随曹嵩,内敛稳重,喜文而不善武,他与曹嵩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善良到天真的性子,让曹嵩一阵头疼。

    曹嵩时常对曹操感叹:“当初就不该将你弟弟取名为德,他这是德过了头,我教他那么多,他唯独记住了圣人对苍生的悲悯。”

    曹操惊讶道:“这不是挺好?弟弟这性子,以后能做为民谋求福祉的好官清官。”

    “一个你就够我/操心的了,”曹嵩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我当初听闻你为民谋求福祉的言论,只觉得眼前一黑,前途渺茫?世道艰险,好人活不久。孟德,你做了兖州牧,不如想法子拉一把你弟弟?”

    “好说,弟弟那是经历的太少,我看他学习的知识不少,不如就让他随我做事吧!”曹操从曹嵩身边要来了曹德,在他看来善良是良好的品质,可天真过头就不行了,老父亲在暗示他给弟弟谋个差事,曹操身边最缺的是什么?劳动力!

    能有人来拱他使唤那再好不过了!

    曹德长得唇红齿白,因为被曹嵩保护得太好,天真之处比曹操当年尤盛,几乎是一张从未涂抹过的白纸,可以拱曹操肆意地在其上挥霍,将他画成想要的样子。

    对于这位传闻中上过战场,惩治贪官毫不犹豫下杀手的兄长,曹德是又敬又怕,他很少与曹操相处,兄弟之间似乎有一道透明的隔阂。曹操的目光锐利似鹰,一身历练出来的气势惊人,当他注视着曹德的时候,仿佛会将他给看穿,这令曹德更加忐忑不安。

    “你刚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在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工作中,曹操养成了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

    他先带曹德熟悉了城防,对他介绍起了附近还有多少流窜的黄巾余孽在作案:“那些人流窜于山间,出动军队根本抓不到,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袭击附近的村庄,为此我不得不令各村百姓迁徙到一处,建立城防与护卫队来守卫,可即便如此,仍然有百姓不愿意离开家乡而受害的。”

    曹德询问:“兄长何不派遣更多的人去守卫村庄呢?”

    “人力终有限,兵力分散之下,重点的城池就会面临危险。”

    曹德又有了疑惑:“那么为什么不多征兵呢?”

    曹操又带曹德走访了百姓之家,有的地方家中男丁入伍,只有妇人与老人辛苦耕种。有的人家家中有男丁干活,田地里的收成明显比无男丁的人家要好。

    “家中有男丁入伍的,田地税收会有适当减免。”

    曹德若有所思。

    曹操又带曹德去参观了军营,挥汗如雨训练的汉子们,充满了肌肉的蓬勃气息,纪律严苛之下反应出来的是良好的秩序与风貌。

    除此以外,最让曹德动容的是伤兵营,触目惊心的伤兵残兵在此接受治疗,军医们忙得脚不沾地,饶是如此,仍然有更多的人救治不了而死亡。

    “黄巾余孽一直都在,战争也一直都发生在我们身边,”曹操拍了拍曹德的肩:“一般来说,上战场的伤兵若是伤重,多半是被放弃自身自灭的,我们有这样规模的伤兵营,还是因为有专用来种植草药的田地。”

    曹操对曹德道:“我们是兄弟,父亲让我带带你,我也就不多客气了,下一次若有战役,你可愿意随我一起上战场?”

    如此全方面的教育,几乎是将他当作儿子在教导了,曹德严肃了表情,重重点头:“愿意!”

    就让他来感受一下战场究竟有多么残酷,曹家男儿,没有一个是心灵脆弱之辈,曹操可以在逆境中生长,曹德有父兄引导,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一年的秋季,远在沛国谯郡的夏侯族人与曹家族人迁徙来到了兖州,投奔在兖州站稳脚跟的曹操。

    紧缺人手的曹操一下子迎来了大礼包,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

    夏侯家与曹家男儿全都已经成人,一个个健壮、挺拔、充满活力,几乎能组成一个连!

    家族丁口丰盛,是壮劳力甜美的芬芳,曹操兴奋地两眼冒光,为几位堂兄表兄进行了评定与培训,最终得出悲惨的结论。

    全都是武将!

    没有一个堂兄与表兄喜好文的,舞刀弄枪是他们所爱,兵书是他们看得最多的东西。

    曹操询问还算是好学生的夏侯渊:“堂兄真的不打算来做一些文职工作吗?大家都想去军营,文官还有那么多位置空着。”

    他已经缺人到任命亲人都不会有人批判任人唯亲的地步了,兖州之中无论是名士还是寒门子弟,能得用的该提拔都提拔了,奈何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一切都要从头建起,各行各业都缺少专业性领导者,令他恨不得将一个下属扳成两半来使唤。

    夏侯渊厚道,不忍拒绝曹操,夏侯惇哈哈大笑,为兄长解围:“你看兄长这身形,适合做文官吗?”

    曹操无奈道:“孔武有力,高大威猛,确实不适合。”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在长个,就他一个维持个子不动?

    身处这些武将之中时,曹操就像是一溜松树之下出现的灌木丛。

    缺少人手的压力令他求贤若渴,在兖州境内广贴布告招募人才,奈何经历了黄巾的肆虐,大部分人都迁徙走了,能够招募到的实在有限。

    在曹操为公务苦恼的时候,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为他解除了燃眉之急。

    曹操见到来人,不喜反惊:“小,小彧……”

    离开洛阳前才将人给点昏过去,此时的曹操见到荀彧,怎一个心虚了得。

    荀彧微笑拜见曹操,说出了前来投靠的意思。

    曹操还未高兴太早,就听他询问道:“听说孟德喜获双子?”

    曹操:“……”

    “我在洛阳时曾遇到一位带着孩子的女子,她说那孩子是你的,”荀彧观察曹操的神色,轻笑询问:“孟德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曹操硬着头皮,直接承认了:“那孩子确实是我的。”

    荀彧疑惑:“你在外多年,怎会有大约一岁上下的孩子在洛阳城内?”

    “当然是因为,那位女子是位武艺高强的侠女,我曾与她有过一段,若非是她将孩子送来,我甚至不知道她为我生了个孩子。”

    曹操语无伦次,被荀彧盯着毛毛的。

    荀彧惊讶道:“原来如此,她的手段果真了得,轻轻一按,竟能将我按昏过。”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与曹操有些躲闪的视线对上,轻笑着转移了话题:“不提这些了,也是彧的过错,此前对夫人有所得罪。”

    曹操忙道:“哪里哪里,是她下手不知轻重。”

    寻常男子听闻自己夫人被另一位男子得罪会是这样的反应吗?荀彧心思敏捷,观察入微,早已是看穿了曹操在说谎。

    他不再逼迫,而是转移了话题:“此番来兖州除了要来投靠孟德,还是替何颙先生带个消息给你。”

    曹操颔首,洗耳恭听。

    荀彧道:“董卓将洛阳大小权力拿捏在手,谋害帝王,改立二皇子为新帝,妄图挟持天子号令天下,何先生询问你,可有把握兴兵救君?”

    曹操惊道:“他竟胆大至此,害死了皇帝?”

    “他手中握有军队,天下无人可与之抗衡,董卓将洛阳控制在手,朝臣性命皆在其一念之间,”荀彧沉痛道:“洛阳危难在即。”

    “小彧是想要我率兵前去与董卓出战吗?董卓有帝王在手,我若兴兵,恐被当作叛贼处置。”

    荀彧起身:“那是何先生的请求,却不是我的,当年我们做过约定,待孟德去往任地,我从大学毕业学成,便来投靠于你,与你一起做扶持汉室,救天下万民的大事业,今日我来赴约,孟德可还记我们的约定?”

    曹操眼眸发亮,一把握住了荀彧的手:“记得,当然记得!”

    荀彧卡壳半晌,复又面无表情说道:“我亦取了字,字文若。”

    “文弱,好字!”曹操激动道。

    手上被抓得牢牢的,似乎生怕他逃走了似的,荀彧哭笑不得,意图转移曹操注意力:“董卓身边有一员猛将名曰吕布,本是并州刺史丁原义子,其武艺所向披靡,全洛阳无人可与之争锋。董卓正是买通的吕布,杀害丁原,才得以将并州军一并吞噬于手,有吕布相护,恐怕近些日子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董卓逍遥法外了。”

    这是荀彧离去洛阳之前得到的所有消息,曹操若有所思,一个恍然间,荀彧抽离了自己的手,双手举于身前,向曹操鞠躬,郑重道:“细数天下,能救汉者唯君尔,孟德之志,荀彧感同身受,而今拜见主公,望日后能辅佐主公,横槊扫天下叛贼,扶汉室倾颓,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曹操张张嘴,被他那铿锵有力的壮志之言激地心神激荡,他将其扶起,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文弱,我……”

    “主公,洛阳乱局非一时可安,天下反董卓者将越来越多。”

    曹操将荀彧扶起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接受他的效忠,荀彧当即便代入了幕僚谋士的身份,与曹操分析起了如今的局势。

    “现在正是董卓势力越来越强盛的时候,他就像是涨势凶猛的潮水,这个时期他的锋芒会将所有企图靠近的人刺伤,任何人都阻挡不了他往上爬的势,”荀彧道:“而潮水之涨势,有涨亦有退,主公最佳的出兵时机,应当是其稍显颓势,即将退潮之前。”

    “文弱刚才还说何先生要我带兵讨伐董卓。”

    “何颙所站位置,是洛阳士人的位置,而我权衡出来的利弊,是出于为主公形势考虑,”荀彧低声道:“甚至于,若天下兴起讨伐董卓之战事,我都要劝主公莫要在刚开始就冲在最前头。”

    他们二人就如今洛阳的形势聊了许久,曹操从荀彧口中得知了许多他走后的大变故。

    比如董太后病故,又比如朝廷官职大洗牌,天底下各地拥兵自重的诸侯逐渐脱离洛阳掌控,对此,荀彧叹息:“先帝之策,致使天下诸侯拥兵自重,局势四分五裂,乱世已至,若先帝得知自己决定引起这样大的后果,也不知他是否会因身后骂名而后悔。”

    刘宏早就知道所做决策会引起什么后果。

    自曹宏“失忆”,全天下只有曹操一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曹操将荀彧请回兖州牧府,拜其为司马,身边多了一个善于内政的谋士,曹操与陈宫终于可以得到了些许休息。

    无情的公文从天而降落在头顶,荀彧反应很快,立刻就将另一人给拉下了水:“主公可还记得戏志才?颍川一别,主公未曾与他相见,我却因此而与他关系亲近,成为至交好友,如今他正在深山中隐居,不如就由我将他请出。”

    于是,荀彧又将善于奇谋的戏志才给请了出来。

    自从有了荀彧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曹操手下的文官团体逐渐也有了框架,乍一看似乎已经可以运转起来。

    此后不久,天下到处都在传扬董卓残害忠良、放纵后宫、抢掠财物,专断朝纲,诸侯们果真大举兴兵讨伐董卓。

    袁绍因曾追随何进对抗宦官,在何进死后诛杀官宦们的功劳,成为号召力响当当的大人物,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年还有一个曹操,全都是拥护袁绍起兵讨伐董卓的人。

    关东州郡联合起来,各地方官员纷纷响应,荀彧提醒曹操:董卓的势力已经到达了顶峰,将出现下滑趋势。

    陈留太守张邈亲自前来拜见曹操,询问曹操道:“今董卓暴虐,控制洛阳,杀害先帝,天下难容,人们拥立袁将军为盟主兴讨董战事,救陛下与洛阳于危难,不知州牧对此有何看法?”

    岁月的残酷将张邈从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少年,摧残成了长胡子大叔,曹操不仅没有被他的妆容给吓到,反而万分羡慕他那一嘴仙风道骨文气彬彬的胡子。

    他正色道:“袁绍是你我的昔日同床,亦是我曹孟德的好哥们,今日他起兵反抗董贼,我当然支持他,不如就由我带兵去与他汇合。”

    他带上了荀彧与张邈,清点一万兵马,前去与袁绍汇合。

    兖州总计不过两万兵,又有黄巾肆虐流窜,能在这样的时刻抽调近一半兵马支援讨董,甚至亲自带兵前去,张邈几乎要以为袁绍与曹操的关系好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曹操在讨董联盟之中见到了不少熟人,有的是曾经的太学同窗,有的是曾经共事过的同僚,还有一起打过黄巾的将领,孙坚也带着兵马到了现场。

    讨伐董卓的战役并不顺利,初战时,董卓手中的凉州骑兵太过厉害,以至于关东联军无法攻破。众人因惧怕凉州铁骑,无人敢与凉州精锐交手,吕布吕奉先之名更是成了威震沙场的存在。

    联盟军众人不思考攻打董卓之法,反而忙着举办宴席,觥筹交错,忙着交往、权衡各自的利弊。

    若是放在曾经的曹操面前,他会气愤,会发怒,甚至会大失所望,出去单干,如同孙坚这样,气愤不平。

    放在现在的曹操面前,这群人打机锋的模样,对比曹节这样的教科书而言,如同小儿般幼稚。出身于汝南豪族的袁绍善于在这样的场景之中进行交际,亦有主持大局的手腕,安抚平衡心思各异的众人。

    “现在这样的关头,要的不是平衡大局,也不是权衡得失,而是应该鼓舞士气,一鼓作气攻取敌人,越拖延,我军粮草一旦用尽,将面临解散的危机。”

    曹操劝说袁绍,袁绍并未听进耳中。

    等援军陆续到达,关东军人数越来越多,声势浩大得仿佛要将天空都给震得抖三抖!

    董卓于洛阳心急如焚,探听联军的动向,每当听到又有谁率领多少兵马加入联军,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

    他唯恐联军突破洛阳外第一天险虎牢关,思考迁徙都城的可能性,若是到达更为西面的长安,可以依靠新的天险来阻挡联军的脚步。

    没多久,曹操接到了董卓迁徙都城的消息,连带着挟持走了帝王刘协与朝廷重臣,将整个洛阳给搬空了!

    更有传言其“焚烧宫室”,令人心头发凉。

    曹操再次冲过去询问袁绍,见其仍不出兵,愤而离去,率上自己那一万兵马,气势汹汹向着洛阳冲去。

    他走后不久,孙坚也率军离开了联盟。

    待一路到达洛阳,只见满目疮痍,焦土冒烟,入眼的所有房屋建筑全都成了灰色与黑色,倒塌的建筑不知凡几。

    洛阳大火,所有人全部迁徙到了城外,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都成了火海之中的孤魂,永远长眠在了这个地方。

    曹操惊呼一声:“太学!”

    “主公,城内烟雾毒,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以免毒气进入肺腑!”

    所有副将高声劝说曹操,曹操犹如喝醉了酒的人,热血涌上头,扬起马鞭便往太学所在的方向冲去。

    太学的大学犹如一座孤岛独立悬在湖水之中,董卓走之前命人在孤岛之中放了一把火,整个藏书阁在烈火之中成为灰烬,本朝至今三百多年收集的所有书籍、典籍一切记载于太学的东西都随着这场大火陪伴洛阳共同陨落!

    太学遭毁灭打击,洛阳满城尽毁。

    怒意燃烧于眼眸,对董卓的滔天恨意萦绕在曹操心尖。

    记忆中的一切美好,都在战乱之中毁灭,一切根源在于何处曹操不去深想,他只记得刘宏生前对他说过的话。

    “阿瞒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你想去做的事情,其他的交给朕来。”

    他来到了皇宫之外,见皇宫之中殿宇倒塌、焚烧近半,承德殿成为了皇宫大火燃烧的起点,是被焚烧最为剧烈的地方。

    整个殿宇都无法幸存,那块标注着承德殿的牌匾不知所踪,曹操猜测可能是随着大火也一同燃烧殆尽了,心中不由怅然若失,一阵凄凉难过。

    那是他与陛下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当初他是多么慷慨激荡与陛下发起雄心壮志啊!而今陛下失忆,那封由他亲自写下的圣旨,也随着洛阳的毁灭而消失了。

    曹操喃喃道:“若是他看到现在这样的景象,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吗?”

    荀彧自始自终陪伴在他的身边,待曹操擦干眼泪,他低声提醒道:“我们该离开了。”

    是的,该离开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让董卓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曹操抹干眼泪,率军离开洛阳,一路顺着董卓逃往长安的方向追逐而去。

    荀彧阻止曹操:“再往前走,就有大量董卓之军守卫了,以我们现在的兵马而言,那是以卵击石!”

    曹操哪里会轻易被他阻拦下来,他若是热血上头,是拼死也要将董卓杀死在剑下。

    荀彧厉声呵斥住了曹操:“别忘了你家中还有三个等待你回家的儿子!”

    温润如玉的人突然之间变了脸,竟还挺唬人。

    曹操一怔,而荀彧死死扣住曹操的手,高声道:“兵力悬殊之下竟要送死,那是莽夫行径,会让此前一切布置功亏一篑!你甘心就到此为止吗?董卓之后,天下将有更多诸侯崛起,区区董卓,就让你牺牲性命至此吗?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让那个人辛辛苦苦将你的‘儿子’送到兖州!”

    所有的一切布置,布置人是太先帝刘宏!

    曹操回过神来,想到了临别前家中嘤嘤哭泣不让他走的小娃娃曹宏,心头又酸又麻,他颓然放下了手,算是暂且放弃继续向前的打算,询问荀彧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荀彧思虑片刻,建议:“找寻驻军之地,静后联盟解散,另寻良机。”

    “那便放着新帝与朝堂不管了吗?!”

    曹操可是对曹宏宝宝许诺,要救他的两儿子啊!

    现在长子刘辩直接被董卓给杀了,二皇子刘协看样子也快完蛋了,这要是还不去救,刘宏留在世上的血脉都要死光了!

    荀彧沉重道:“时机未到,唯有驻军,随机应变。”

    焚烧后的洛阳显然不适合驻扎军队,曹操只能另外寻一块地方。

    此后,董卓于长安建立新的朝廷,封自己为太师,广收天下美人扩充后宫,自己享乐,又抢夺宫室财物。

    讨伐董卓的联盟军因利益不均而兴起内斗,粮草耗尽之时,灰溜溜各自散去。

    曹操屯兵于洛阳城外十几里地,是距离董卓最为接近的位置,他不曾冒进进攻,也没有撤退的意思,没多久就吸引来了不少仍然真心想要攻打董卓之人,如孙坚、刘备等。

    孙坚建议曹操:“不如由你成立新的联盟!”

    “我驻军在此,是忌惮守卫长安的骑兵,”曹操道:“若只靠我们这些兵马,还不足抵抗长安的一成兵马。”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难道你也打算放弃吗?”

    曹操摇了摇头:“唯有内忧外患,才能瓦解董卓的势力,他现在势力之大,我们只能进行拖延,寻求与长安内部里应外合的机会。”

    果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有人前来拜见曹操,那人对曹操拱手道:“吾是司徒王允之属,此番前来寻曹将军,为的是商议刺杀董卓的计谋。”

    “刺杀董卓?”

    “是,如今董卓自以为大权在握,命天下进献美人以拱玩乐,王司徒身陷长安无法离开,只能求助于曹将军,恳请您择一绝色美女送入长安,配合行刺董卓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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