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美人剔骨 > 第十七章 细瓷

第十七章 细瓷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那把伞原先是素面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乍一看像是送葬用的,很不吉利。

    “那你说,绘什么图案好?”

    听了如此晦气的点评,崔异却一反常态,没有跟她置气,而是慢条斯理的磨好墨,把笔递给她。

    “让我画扇面还行,可是”

    许含章有些踌躇。

    在伞面上作画,自是没什么问题。但墨水很容易被雨滴晕开,染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委实称不上美观。

    “这个你不用操心,等墨迹干了,我让匠人上一层蜡就行。”

    崔异的视线转向了花瓶里插着的一枝并蒂莲。

    那是他清晨路过水塘时,顺手采来的。

    “要不,画这个?”

    他提议道。

    许含章不做他想,只悬腕提笔,在撑开的伞面上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又浅蘸一下毫尖,补完了剩余的部分,并在背景上添了半舒半卷的荷叶和几尾游弋的小鱼,显得格外活泼生动。

    “真难看。”

    崔异的语气很是嫌弃,但动作却极为爱惜,小心翼翼的将伞面倒悬在屋檐下,待晾干后将它妥善的收起,带了回去。

    对此,许含章已是见怪不怪了。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这个态度。

    不管行为上如何关心珍视,嘴上总要不饶人的埋汰挖苦两句,似乎才能气顺一点儿。

    这样的风格,和话本里情话绵绵的公子哥完全扯不上关系。

    所以她没有把他的心思往别处想,即使是偶尔听到旁人的非议,也不会当作一回事。

    究竟是他不会表达,还是她太过迟钝呢?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她有意的?

    他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对她有意?

    许含章揪着帐子,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阿渊,等等我。”

    许含章突然记起自己在行及笈礼的前一日,崔异穿着旧旧的蓝色袍子,风尘仆仆的从长安赶来,以十分狼狈的姿势自疾驰的马车上跳下,拦在了她的身前。

    “你怎么来了?”

    她愕然看着他。

    “出来办点事,顺道经过这儿,就过来看看你,待会儿就走。”

    他让车夫在一旁候着,自己则陪她在村道上遛弯。

    走着走着,她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一树鲜妍的桃花从某户人家的墙里探了出来,很是妖娆的迎风招展着。

    她不知自己那天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去摘。

    为了能攀上高墙,她踩了他的手,又恶作剧的蹬了他的头,而后误以为他生气了要离开,便急急的跳下墙头,把脚给崴了。

    之后她只记得他耐心的给她按揉着脚踝,却忘了他在临走前,郑重的将一枝桃花别在她的鬓边,含笑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的举动,已经把心意表露得很明显了。

    而她,却傻愣愣的无视了。

    许含章将脑袋闷闷的埋进了枕头里。

    要是早些发现了他的心思,说不定就能抢在他爹娘上门前先找个人嫁了,好跟他彻底撇清关系,救下全村人的性命。

    可惜,已经太迟了。

    许含章不想再去纠结这些。

    她只是有点难过。

    在他爹娘眼里,她估计就是个轻浮不要脸的贫家女,而她的爹娘必然是心机深沉的货色,竟教唆着亲生女儿丢弃廉耻,想方设法的勾搭上崔异,然后再逼迫他娶她。

    是娶,不是纳。

    如果只是纳妾,断用不着如此正式的会面。

    真不知道崔异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说服他爹娘上门提亲的。

    清河崔氏的下一任家主,居然会鬼迷心窍的将正妻之位交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姑。

    此事若传了出去,只怕会惊掉世人的眼珠子,然后暗暗揣测他到底是中了邪,还是被人下了蛊。

    “元微之的离思五首是写得很好,但这是悼念亡妻的。你拿来用在我的身上,是不是不太妥当?”

    许含章又记起了在长安的那一晚,崔异进到她的卧房,在她对镜梳头时吟出了某首情诗,被她随口嘲讽了几句。

    然后他气得咬牙切齿,掰断了她的木梳。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动怒的原因。

    他曾是真心实意想要娶她的,她却不识抬举,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不说,还杀了他的双亲。

    所以他恨她,怨她,是理所当然的。

    许含章的指节已捏得发白。

    平心而论,他待她足够好了。

    即使是背负着那样的深仇,也舍不得立刻杀了她。

    换作是其他女子,多半会感激涕零的放下仇恨,和高贵冷艳,谪仙般出尘的他玩一把虐恋情深。

    但她,做不到。

    知晓了他的心意,只是替她解了当年的疑惑而已。

    仇恨,却是永远都解不了的。

    若不是他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她的爹娘就不会死。

    村里的其他人,也会好端端的活着。

    但这不全是他的错。

    真要深究的话,她至少要承担七成的责任。

    都是她识人不清,和他交往过密,平日里也不注意拿捏好分寸,只一味和他亲近,才会让他生出了那种想法。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若懂得收敛一些,他就不会上来招惹了。

    许含章越想越觉得内疚,恨不得马上回到过去,掐死那个跟扫把星有一拼的自己。

    她有些惋惜子母坟里的那个女鬼出现得不是时候。

    若挑在这个时段来,用重生的诱饵撩拨她,她肯定会心甘情愿的栽进去,把肉身乖乖的让出,让女鬼代替她和崔异相虐相杀。

    想着想着,许含章不免就疲累了起来,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快要睁不开。

    但她没有睡着。

    因为屋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就算裹着厚厚的棉被,也抵挡不了沁入骨髓的寒意。

    下雪天,是不可能这样冷的。

    除非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才会折腾出这般阵仗。

    许含章立即扭头往帐外望去,果不其然和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冰冷怨毒,带着死蛇般的僵硬,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自从她习得了风鉴之术,就再没有邪祟敢在她近前窥伺。

    看来这是个有道行的。

    再不济,也是个怨念深重的。

    可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非要找上自己呢?

    她满打满算,也不过在益州呆了两个半月,根本还来不及和谁结仇。

    “呃嗬嗬”

    见许含章看了过来,对方嘶哑的怪笑了几声,手中甩出一样冰冷锋利的物事,几乎是贴着许含章的脸颊掠了过去。

    要不是许含章反应够快,提前往一侧让了让,恐怕就被这玩意给破了相。

    “找死。”

    许含章本来想先礼后兵,问问来者是有何贵干,但来了这么一出,她顿时没了兴致,快速念了个诛字诀,将无形的清风凝成一束,凌厉的劈向了它的命门。

    是它。

    不是她,或者他。

    只因它的身形是矮小的一团,皮肤发绿,没有四肢,辨不出半点人类的模样。

    “唔!”

    它躲闪不及,被劈了个正着,很快就化作一捧灰消失了。

    许含章信手拈起了方才袭击自己的那个物事。

    质地轻盈,细腻通透,花纹艳丽繁复,断口处呈奶白色。

    竟是块古怪的碎瓷片。

    一般的瓷器都是沉甸甸的,釉质丰厚,很少有这样单薄透光的品相。

    这究竟是哪家的窑炉烧制的?

    它扔了这个东西给自己,是有什么用意?

    许含章无暇再去为崔异的事而伤神,而是披衣起身,趿拉着家常的软缎鞋去寻宝珠,想让她去托周伯打听一下。

    但她才走到廊下,就怔住了。

    只见凌准的身形挺拔如松,正安静的立在落雪堆积的庭院中,目光有如实质般撞破了风雪,就那样望了过来。

    他,居然还没有走。

    “你好些了吗?”

    凌准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

    “等我一下。”

    许含章似是想到了什么,利索的折回屋内,换了双方便出行的鹿皮靴。

    “你是要出去?”

    凌准先是惊愕,旋即了然道。

    “同去?”

    许含章眼角微挑,含笑问了句。

    “”

    凌准正要回答,手臂就被她轻轻的挽住了。

    她的整个人,也向他怀里靠了过来。

    凌准僵在了原地,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各种想法如烟花般炸开,直震得他耳鸣头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和她以后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儿?

    这是他诸多想法里,最鲜明醒目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