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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不关风与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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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二更,每更三千字,第二更:傍晚6点】

    袁震东的面上,已然讪讪,说道:“今日将军府邸,还有些杂务要处理,今个儿就不在这里叨扰干娘啦。等公务闲下来,震东定然再次前来拜见干娘。”说完告辞离去,老夫人带着沈家的人,阖府送了出去。

    自从袁震东和黄烟陌在沈洪面前出现之后,他刚刚有起色的身子骨,又很快的病弱下去。整个人羸弱消瘦,面色蜡黄,一如当被人给服食“罂粟膏”的时候。他时常一个人躺着发呆,谁也不理会,我走上前去和她搭腔,他便也应着。只是我总觉着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自个儿在应着什么。总之,他整个人变得,就如同只剩下一具空壳一般,如同被魔鬼吞噬了灵魂的空壳。

    我的心中,要说一点涟漪都没有泛起,那是不肯能的事儿。我原本以为沈洪即便不能忘却柳雨湘,有了我,他也会“怜取眼前人”了。毕竟,我们两个一起挨过这一两年,也算是患难与共的夫妻。谁知到头来,沈洪心中最爱的,或者说唯一爱着的,唯有柳雨湘而已。单看他如今如痴如狂的神态,便可以知道了。

    这日清晨,杜灵若忽然来到沈洪卧房,宝宝正喂沈洪吃粥,我正做在一边整理东西。

    杜灵若谁也不理,一个人径自坐下,高高翘着三寸金莲,拿着瓜子优雅的嗑着。自从她嫁入沈家后,几乎很少来沈洪的卧房。

    她边“扑哧”一声,将一个瓜子皮吐到地上,边说道:“相公,我听说你的老情人回来啦?当真是可喜可贺哪。九容妹妹,我们可是又多了一个大姐哪,你说接下来,我和你,谁是老二,谁是老三呢?”

    沈洪听了杜灵若的话,整个人顿时受了莫大的刺激,猛的咳嗽起来,呛了宝宝一身。

    我见状,忙拿了帕子去给他擦嘴,安抚他躺下。

    杜灵若见了,越发的刻薄道:“九容妹妹,你可真是一个贤妻良母哪。当初为了和我争老大,不惜摆出那么一副姿态。现在还没开始争老二哪,你又开始来啦,你瞧着,你瞧着。”

    我对杜灵若的话,置若罔闻。无论她怎么刻薄我,我总是不吭声。她自个儿又说了几句,觉着没趣儿的很,便自己离去了。

    宝宝说道:“少奶奶,对付这种人,你倒是有法子的很。”我微微一笑,心里想,以杜灵若的性子,来我这厢找碴,没有成功。多半接下来要去老夫人那里啦。杜灵若倒也不是坏人,岑溪弦、梅娆非三番五次拉拢她,她也瞧都不瞧上一眼。只是从开始到现在,相公伤害她太深。这种伤害,换了哪个女子,也决计好受不到哪里去。是以说到底,她终究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子而已。

    唉。其实沈家的女子,哪个不可怜呢?外人看沈家的人,一个个衣着光鲜,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说不尽的荣耀福气,可是置身其中,才知道被锁在金笼里的滋味,反而不及外面的人情半分真。

    果然,我预料的没有错。杜灵若从我这里离开后,心中越想越是不忿,便跑到正堂,对着老夫人一阵抢白。老夫人原本年纪大的人,身子骨就好不到哪里去,前几天又被黄烟陌的事儿,弄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如今更在一些下人面前,被自己的儿媳妇一顿寒碜,又气又急,一时之间,居然也病倒了。

    老夫人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和以往不同。请了令狐大夫来诊断,说也是中风。虽是如此,却到底比沈洪的病情轻一些。

    老夫人病倒,沈家大院里顿时乱了套。争权的、夺利的、为自个儿打算的......原本是平息了很多的火yao味,现在却又浓重起来。

    值得欣慰的是,老夫人虽然人下不了床,心里却是明白的。她把沈家酒坊的事,交给陈叔和庆叔负责。沈家大院儿的事儿,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心里头也明白的紧。老夫人认袁震东为义子,原本是思量着要大摆筵席,如今病来如山倒,却是也摆不成了。

    这日,老夫人忽然打发菊妈来喊我去正堂。我心里正疑惑着是什么事儿,菊妈已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少奶奶,真是要恭喜你啦。人家说麻雀变凤凰,我瞧着你今个儿也像。”

    我不理菊妈。菊妈又说道:“不过哪,依我看,麻雀始终是麻雀,麻雀就是飞的再高,多插几根羽毛上去,也是变不成凤凰的。少奶奶,你说是不是?”

    我冷冷瞟了她两眼。我是沈府中唯一打过她两次的人。她的心里,对我多半也有些顾忌,便住嘴不说了。

    进入正堂,老夫人高踞暖凳之上。如今虽然是阳春四月,她的面前,却放着一个暖炉。沈齐夫妇、沈福夫妇还有杜灵若,都已经到了。我请了安,老夫人点头应着,让我一边坐下。

    她说道:“人都到齐了。我今个儿谴菊妈叫你们来,原是有件事要宣布。”

    众人听见要宣布事情,都屏息凝视,没有一个人说话。正堂里安静的有些近乎窒息。

    终于,老夫人说道:“我听说自打我病倒后,酒坊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陈叔,有这么一回事么?”

    陈叔须发有些发白了,自从冰儿走后,他仿佛老了很多很多。听到老夫人问话,他点头说道:“是。”

    老夫人点点头,缓缓说道:“陈叔和庆叔说了这事儿后,我这心里,上下翻腾了很多天。沈家的酒坊,是沈家上一辈的心血,绝对不能这么毁了。齐儿也在酒坊呆了不少日子,也熟悉酒坊的程序,以后酒坊的日常事务,便交给你来打理吧。”

    老夫人刚说完,岑溪弦已经眉飞色舞了。沈齐的面上,倒也沉静,站起来,说道:“但凭老夫人吩咐,齐儿是沈家的子孙,原为沈家的事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啦。还有一件,就是酒坊的账目问题。这是一向繁芜的事务,之前冰儿在的时候,有她辅助我打理,倒也轻松。如今冰儿不在,我身子骨又吃不消,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我思来想去好些天,决议还是把酒坊的账目交给---***

    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岑溪弦和梅娆非的面上,都出现了期盼的神情。老夫人却缓缓说道:”就交给九容来打理吧。以前我虽对九容有些成见,但是她的细谨、沉静、识大体,还有这些年为沈家所做的,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老夫人这话一出口,莫说旁人,便是连我也有些惊呆。谁主管沈家酒坊的账目,就等于做酒坊的负责人。至于打理日常事务的,充其量只能算个管家而已。岑溪弦听得老夫人说让沈齐管理日常事务后,心里恐是觉着账目多半要自己管理,面上本是得意洋洋,听到老夫人的宣布,脸色顿时失望起来。梅娆非自然也不必说了。

    我心里微微想了下,顿时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让我主理沈家酒坊,一方面虽说是看中我的性子,主要的却还是因为偏疼沈洪,不想让酒坊大权旁落的缘故。我叹口气,若是今日接下这差使,从此以后与沈齐夫妇、梅娆非的仇恨,就结的更深了。

    我正在犹豫间,杜灵若已然站了起来,说道:“你们自个儿商量事情,又没我什么事儿,干嘛非把我叫来?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只是别拖上我就好。”说完,她径自离开了。

    我思量再三,终于说道:“九容谨尊老夫人意思,一定会帮忙三叔把酒坊打理好。”老夫人见我接了差,笑着点了点头。

    走出正堂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中,是有些迷糊的。我看到一排排的大雁从南往北飞,云淡风轻,说不出的姽婳美丽。然而我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却绝对是无关风月的是非漩涡。

    我深深叹了口气,迎着清晨初升的朝阳,一步步向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