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后命 > 第七十五章 逊位禅让

第七十五章 逊位禅让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须菩提说,万律是流,寻诚是源,溯源无法,得法则果,失果则堕。

    一整日,楼明傲只闻得这声音在耳边晃来荡去,但不知,由何方传来的经文生生堵塞了千百般思绪。夜五更,长生恍惚而醒,眼中空无一物,干枯的眼睛转动,隔着鹅黄轻纱帐,他凝上她,哀哀地盯住她。

    她抬手掠起那纱帐,却不敢落及他的目光。

    “传彦卿替朕…书一纸逊位诏书。”声音如寒风中碾碎干瘪的冰渣,压抑而锐痛。

    四周那样安静,似已能听见她珠泪坠地的轻响,稍侧了身背对着他,浑然压下颤抖的悸音:“我不要。”

    他单薄的双肩微微一颤,而后猛地喘了口急气,握着被衾的五指情不自禁紧了紧:“朕…不要同父皇一般,死在这龙位上。生来孤独,死又走得寂寞。”新政伊始,皇权不稳,朝纲不振,无疑是最大的悲哀。时以年幼,然能依稀记起父皇驾崩之后的宫变政乱,各地大小动乱不断,民心惶恐,军心不定。他似有预感,若不以储位皇权交待安好,怕自己走后又是一场血雨腥风骤然而起,举朝震惊间难挡各派支党羽势力冲集,天下必将大乱,新政必化于流沙顷刻毁于一夕。先祖托付于万世基业于他,若他不能保以身后江山固若金汤,便是无德无行,不才不孝,日后黄泉之下,如何予圣祖事宗交命?!

    周身剧痛袭来,他忽起了半个身子歪向榻侧,而后连连吐下几抹红艳,方喘息了几口气,似是好过了许多,方又闭目浅睡了过去。楼明傲跪在榻前望向那抹触目惊心的红,心痛成碎末,抬了帕子努力蹭下,反染污了锦帕。她终以握上他的手,从前轻瘦秀隽的五指只映出苍白的骨节,手背凸起的青筋脉络更比从前任何时刻都清晰。她看惯了这支腕子擒文笔墨宝,揽文书奏案,如今握在手中才知这仍是一双孩子的手,柔软无力,似用力捏下即会碎去。似刀光剑雨猛然落下,痛得失了知觉。

    “不要走。”她渐凑上去,紧紧贴着他脸额,吻过他眉间双眸,缓缓闭了眼,目中干涸已无泪,一声又一声唤着,“长生不要走,我的长生不要走……”

    夜色如墨,霜冷冰寒,半月躲在不为人知的暗处静静洒向人间微薄淡弱的银色光华。

    窗下,正一株红梅绽放在漫天遍地的冷雪,分外妖娆凄艳。

    那一句又一句,由残风袭来,似沉静低吟的声音,高低起伏,弥漫不散——

    须菩提说,轮回界锁,谁能超脱,谁又能躲避得过……

    晨曦之时,璃儿特来请自家主子歇个片刻,言是王爷的意思,好好求了一番才请动了楼明傲撤身入了后殿耳房。不大的空间中只放了张素蕾矮榻,煞为简朴,平日里只近身伺候的宫人值夜轮换时用来小作休息。因离长生的寝间仅隔了一截暗甬,不过五步的距离,她倒也不在意是下人住的地处,反倒示意璃儿莫要太挑剔,值此歇片刻则好。

    璃儿扶了她上塌,见她身上浮肿又起,忙慌张了道:“我去传温公子。”

    楼明傲却也是真累了,迷迷糊糊间仍是阻拦她:“别去。我睡一下就好。还是要他守着皇上那吧。”闭着眼一抬手攥上她袖口,轻拉了她回自己身侧,而后声音渐渐沉了下去,越发模糊了去,“王爷呢?”口中习惯地问起那人,但又不知为何,心里腾出股子异样,她竟有些不想见他,或言,该不知如何见他。

    “随彦大人去了议事堂。”璃儿临着她倾坐在榻边,一手替她轻揉着肿痛的小腿,声音渐也轻缓下来。

    楼明傲微抬了眼,目光掠向璃儿:“议事堂……可是召集了世侯丞相以及六部员首?!”将他们通通召以相议,莫不是真要商及陵寝一事,明明知道这是必以力行的陈规旧则,只胸口还是闷了不情愿。

    璃儿再不敢说下去,只替她拉紧了被衾,含含糊糊唬弄了过去,而后低低地求着她迷糊会儿。楼明傲这才不再言声,侧了身头转向另一端,了无声息地睡了下去。

    这一睡,便是三四个时辰。一干人得了司徒远吩咐绝不敢靠近半步惊扰,睡得竟也同在自家园中安沉。抬眼时,几抹强光已透过垂幔打入。不知眼下是什么时候了,恰又在眼前寻不到璃儿的身影,罩了长衣即由耳房步出,走出三步不到,只听长生寝间传来人声,心中惊喜,暗道必是长生醒了,紧了步伐,却听暖间的另一声极是熟悉——“皇上,臣不敢。”

    步子瞬时一顿,心中揣测长生必是召见了司徒远。而后挪至妃帘处,只扬起半张帘子,视线越过昏暗的暖间,渐看清了屋中人影,果真寻到司徒远跪在榻前一处面向床帷,却是同时背对着自己。另一端是彦慕手持旨印驻守,青色长袍掩下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司徒远脸色正以十为难看,灰败憔悴,只一双冷眸似涌动起惊涛骇浪,死死不动地垂手盯着自己撑地的双手,瘦削的手背用力攥起,凸起几道青筋。一声“不敢”之后但听不到室内其他声响。隔着鹅色纱帐,她看不清榻上之人的状况,良久,终听长生压抑的咳声轻响。轻帐时而随以拂动,映出里中人影绰的身型。

    “四伯,你莫要推避了。”这一声夹杂在重重的喘息中,长生似在拼力坚持,声音微颤,“上官一门旁系亲王中,尤以二伯四伯和七叔与朕血脉最近。而你们又都是人品贵重,文武善知,且于朝中势利不薄。朕忆起先皇猝崩,朝局动荡,险毁以父皇一世清明,惹天下人说笑。朕实愿朕之身后,依是长平治世,手足不残,兵戎不相见,更无血洗中宫之劫难。”三位叔伯长辈间,他终是选了他,选了父皇恨了一辈子的兄长。父皇坚持了一辈子,终以输在了自己这个不孝子手中。因他一心一年远非上代恩怨宿仇,而是江山百年大计,社稷民安。

    “皇上——”这一声出后,而后万言哽住。复杂茫然忡怔皆如排山倒海而下,但也说不清自己要与不要。曾以答应某人,这一生,再不会争那个位子,她说这位子太孤绝,她不要同他守着余世寂寞苦渡。江山社稷之前,反由自己脑中浮起儿女常情,他竟也升起了自嘲之意。

    长生不知他的苦衷,却也看出了他的抉择,一时只得言出自己的决心:“四伯,朕选你…绝非顾念私情…朕要选的后继君王,必能以十万分之心不顾朝堂阻势力推新政,扭转乾坤,是能将朕荡涤浊污之心留以百年万世的明君。”革新固政,秉公天下,他是再也找不到比司徒远更备铁手腕力推新政的王叔伯父了!

    “新政”二字如利剑穿心,怔得司徒远言不出一个字。寒风由窗间漫入,吹散了屋中每一处混沌的气息,胸中热血滚腾翻卷着涌动,濡以沉重和激奋,早已灰飞烟灭沉湮如沫的期愿一丝丝复苏,帝位权势于他眼中,可以挥就而去,只社稷民生,新政纲纪,如今却是积淀为千斤重担负在他肩上,心绪难解,他迎向那帐帷的目光,亦不坚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