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海之妖(华音系列) > 第七章同舟王子美少年

第七章同舟王子美少年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大海上,有灯就意味着有船。

    灯、月交映下,不远处一队黑帆艇船扇形排开,将一艘青色的小船围在中央。

    那一队黑帆舰船绝不是寻常船只,比普通客船小而且坚固。船身整个包裹着一层黑铁,栏杆上全嵌着精钢护刀,更为骇人耳目的是,每艘船船头都立着一尊红衣大炮!

    十几尊大炮炮口洞黑,正对着那艘青色小船。

    每只黑帆舰船上都挤满了人,但是站的都很整齐,他们头上扎着一道白布,手上都握紧了长刀。一个炮手站在大炮旁边,举着火把,似乎随时都会开炮。

    炮口所向的那艘青色小船静静的浮在水面。

    船不大,布置得却很雅致。船舱几乎一半都是木格窗,窗棂上镂雕着云月、仙鹤,是日本沧镰时代的样式。船舱四面静静垂着深紫色的窗帘,里边一点声响也听不到,似乎只是一艘空船。

    这样的船如果在京都皇宫的池苑里看见,倒一点也不奇怪,然而这是怒涛汹涌的大海,这样的画舫只要一个浪头就能粉碎,难道它是借了什么魔力,才避开无边风浪,渡过无数怒涛来到万里之外的地方?

    这艘青船似乎真有些魔力。那些黑帆舰船虽已围了很久,却始终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半分。

    能用十几尊红衣大炮对着一艘船,就算里边坐的是天王老子,也不应该害怕了。

    然而那些黑帆船上的人偏偏都怕得要死,就连大威天朝号缓缓靠近他们,他们也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全神贯注的盯着那艘小船,握着钢刀的指节都已发白。

    船行到近处,天朝号上的众人借了月光,居然又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船上的那些人起码有一半已经不是人,而是尸体!

    这些尸体就挤在活人中间,有的扶着栏杆,有的拉着缆绳,有的手上还握着长刀,都保持着死时一瞬间的姿势,似乎还不及有丝毫反抗,就已经僵硬。僵硬的尸体上别无伤口,只有脖子上黑血淋漓,顺着胸口一直淌到甲板。甲板上宛如铺开了一张暗黑的地毯。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人的身体里居然能流出如此多的血。

    唐岫儿觉得一阵翻胃,她伸出手捂住嘴,然而,她伸出的手就生生停在空中,鼻端却清清楚楚的闻到了一阵淡淡冷香。

    这种香气极其清淡,似乎无迹可寻,又似乎无处不在。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青竹、冷露、山岚、风荷以及天地间一切清寒之香都已汇为这幽幽一缕,随血液潜入骨髓,最后在人紧绷的心弦上轻轻一拨。

    唐岫儿全身一颤,往四面张望了片刻,又将衣袖放在鼻端使劲嗅了嗅,目光最后落在那半船密密麻麻的尸体上。

    那种冷香只有可能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确切的讲,是尸体伤口中涌出的黑血里。

    然而尸体只应该有尸臭。血也只应该有血腥。

    就在那浓重的血腥和死亡气息之中,那股冷香依然悠然潜行于海天之间,一如莲花自洁,片尘不染。

    唐岫儿只觉得全身都已冰冷僵硬,停止了呼吸,然而这种怪异的幽香仍然透过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入身体里。这种感觉如果不是亲身体验,绝难想象到底有多么的诡异,多么可怖。

    不光是她,整个大海几乎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尤其是那些黑帆船上的人。疲倦、绝望、惊惧已快将他们击垮,他们似乎要用尽最后的一份力量,才能站直身躯。那些目光十分迷茫,一会看看身边的尸体,一会望着那艘青船,眼中看不出丝毫的希望——似乎青船里住的不是人,而是妖魔。

    深海中走出的妖魔。

    又过了一会,海面上终于有了一些声音。为首的一只舰船上伸起了一盏灯笼。

    一个白衣人缓缓站上了船头。说是一个仿佛还不太确切,因为那站上来的分明只有半个人,右边的一半。

    他整个人从眉心开始被分割开来,左边脸上一重重堆着锈红色的藓,身上只笼着右边衣服,剩下的盘在腰间。他那一半赤裸的身体也爬满了水藓,另一半的白衣却白得刺眼,高大的身形铁塔般矗立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下,仿佛被人活活劈开过。

    众人目瞪口呆,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么一个人,真让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已航进了地狱。

    那半个白衣人咳嗽了一声,向青船喊道:“你若再用这种鬼蜮伎俩杀人,我们就要开炮了。”他话一出口,整个海面都嗡嗡回响起来,看来内力已经相当不弱。

    然而,谁都能听出他的语调在止不住颤抖,似乎开炮要打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青船上一点回音也没有。

    半个白衣人一咬牙,黝黑的脖子上青筋绽露,手上的令旗用力往下一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微亮的紫光无声无息的从他脑后一闪而过,他身体猛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大家似乎听到了血管撕裂的闷响,接着是血液喷涌的声音。他挺着身子,眼珠似乎就要夺眶而出,最后的目光还能看到,一柱鲜红的烟花正从自己颈上的青筋中喷涌而出。

    那蓬烟花的顶端还是鲜红的颜色,根部却已黑的发亮。等全部变成乌黑的时候,他半边雪白的身体已像石像一般僵硬在原地。手中的令旗还在半空中孤零零的飘荡着,尚未挥下。

    异香从他的残血中隐隐传来,月色如暗黑的潮水,从每一个人心头缓缓流过。海风呼啸,海面上却只觉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好一会,黑帆船上才响起一阵杂乱的呼喊——那种声音嘶哑得宛如野兽狂呼,又仿佛伤重的人吐出的最后一丝气息——“开炮,快开炮!”

    一阵巨响震耳欲聋,海面上火光连天,巨浪飞涌,船舶的残骸被抛起十余丈高,又带着轰然巨响落回水面。磅礴的水势连大威天朝号这样的巨船也带的不住鼓涌。

    “打中了,打中了!”海面上的人欢呼雀跃,发出一阵死里逃生般的大叫。

    硝烟缓缓散去,那艘青船已经化为齑粉,水面上散落着几缕紫色的丝绸。

    然而却没有一丝血痕。

    黑帆船上的人慢慢安静下来,面面相觑,难道这个妖怪已被这十几尊大炮轰得烟消云散,难道它身体里根本没有血?或者它并没有死,已趁着硝烟潜回海底?

    月光更盛,银白的海面寂静得异样。

    突然,一丝及其轻微的水声似从海底深处漂浮上来。

    月光荡漾的海面突然似一块银盘般向下陷去!

    水波旋转中,伴着一丝似弦非弦的悠长乐音,无数点紫光如蛹脱茧,破水而出,流星倒行般,瞬时布满海面,荧荧烁烁,幽艳无比。

    黑帆船上的人见到这满天的紫光,顿时面如死灰,似乎连一线逃生的意志都被击得粉碎。

    水面悄无声息的分了开来。

    一轮淡紫的光华如明月一般缓缓自水中升起。只待一离水,就变得奇快无比,向那些一扇排开的黑帆船袭来。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团紫光在海面上迅速穿梭,而那些船舶、桅帆、人体也竟突似变得虚幻一般的不存在,任由它穿体而过。

    那道紫光突的止在为首一船的主桅上,光华散去,众人才看清那居然是一个人。

    那人站在五丈高的桅杆顶端,一袭紫袍随风而动,轻若无物,但他的身形却稳如泰山。他徐徐抬起右手,满天光华就从他掌心垂下,在夜空中划出无数道幽艳的弧,伸向下方那些黑帆船。

    船上的人惊讶的仰望着他,脸上的神色有惊骇,有绝望,有乞怜,却没有丝毫的反抗,似乎他们的生命已被他手上垂下的光华牢牢系住,再无挣脱的可能。

    那人俯视着下方,轻轻叹息了一声,五指缓缓握紧,往上一抬。

    几声轻微的闷响,深黑的海面上顿时绽开了无数朵猩红的花。

    血花。

    一瞬间,那些人的头颅似乎猛然脱离的躯干的束缚,纷纷飞起,在空中翻滚几下,随声落入海中,身子随着跪下。

    月光下的海面荡开一片片血晕,浓重的血腥之气就在碧蓝的波光中不住澹荡。而那些没有了头颅的躯干还跪在原地,古怪的向前倾着,颈腔里股股鲜红的烟花喷出一丈多高。

    浓黑的海面上宛如骤然起了无数道血的喷泉。

    这种景象在传说的炼狱中都不曾有过。

    同时,那铁壁般的船身也纷然碎裂,十几艘舰船也像猛然失去了头颅一般,缓缓往海下沉去。

    紫衣人还默然站在桅杆之颠,广袖博带都在海风中猎猎扬起。他整个身子仿佛都是月光的一部分,奇寒逼人,却又亦幻亦真,让人无法谛视。

    桅杆距离水面已不足一丈,只见他广袖微张,一道紫光向大威天朝号标来。

    他的身形也随风而起,那种姿势不是飘,也不是飞,而只在一瞬间是和你眼中的月光交换了位置,就在你眼帘一开一阖之间,他已然到了跟前。

    衣带轻招,来人已无声无息的落在甲板上。

    众人只觉鼻端传来一阵异香,香气非常淡雅,但却奇寒彻骨,众人禁不住都是一个冷战——正是那些尸体上的气味。

    众人讶然抬头,向这个杀人妖魔看去。

    然而再没有人的目光能从他身上移开。

    他全身笼罩着若有若无的冷光,一抬手,冰魄的光泽就从他垂下的衣袂中照人而来。他来到众人面前,举止间有种说不出的飘逸,却又诡异之极。

    满天月光似乎更盛了,然而真正的黑夜却似已随他翩然而降。

    众人的手足都宛如沐入冰池之中,然而极度的恐惧仍不能阻止大家去凝视他的双眼。

    那双眸子澄如止水,比眼前的大海还要深沉。淡漠的神光中,竟似乎藏着难以言传的忧伤与悲悯——无论如何,这双眸子只应该属于释迦太子,而不是属于这个举手之间就收去几十颗人头的妖魔。

    恰恰这样的妖魔竟有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甲板上的诸人,称得上风标出世的比比皆是。然而休说男子,就是最自负美貌的女子,也不得不惊叹,这是一张诸神呕心沥血才雕琢出来的面孔。美丽得诡异的轮廓上,恰到好处的点缀着精致到极点的五官,就仿佛暗夜中的星辰,照耀着整个世人。孤独、优雅、毫无瑕疵。如果非要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缺陷,那就是他的肤色和唇色过于苍白,似乎终年不见阳光。

    如果一个妖魔有了这样一张脸,大家都宁愿不把他当作妖魔来看。何况,他肯定是人,还是最为养尊处优的人。妖怪虽然能变化出完美的面孔,却变化不出他身上那种沉静的贵族气度。

    此时,这位紫衣少年居然开口了:“化外之民,久慕中原风物,千里存临,不幸值盗。坐船既毁,亲朋复杳,惶惶如丧,营营奈何?欲求一席,心复愧然。座中君子,能赐锥地乎?”话虽略显深涩,他说来却无比的自然。

    唐岫儿听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这个杀人恶魔居然文绉绉的向他们求助,还要住在这艘船上。

    她抢先问道:“你是谁?”

    紫衣少年道:“诸位可以叫我小晏。”

    唐岫儿撇嘴道:“这肯定是假名。这么说来你是不肯用真面目示人了?”

    那少年居然微微一笑:“名字虽假,每一寸面目却都是真的。”

    想不到他居然还会笑。

    就在这一瞬间,四周所有的血腥、戾气都顿时消散。仿佛天地也因这一笑而洗净重生。

    众人被他的笑容所摄,似乎一切都已淡忘了。

    那个自称小晏的紫衣少年将目光转向谢杉,道:“多谢这位公子医治紫石姬,还是让我来吧。”

    谢杉愕然抬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觉紫光一长,人已到了眼前。他袍袖轻轻一带,谢杉手上的那个少女已到了他怀中。

    谢杉只觉触手一阵奇寒,脑海片刻间化为空白,对方手上不带分毫内力,但在他出手那一瞬,周围的一切就仿佛被无形的魔力凝固,任由他从容出入,将紫石姬抱走。

    天底下从未有这种奇异的武功。谢杉心中一凛,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时,就见唐岫儿正有些鄙夷的望着自己,脸上顿时有些发红。

    那少女一直昏迷不醒,刚入紫衣少年的怀中却就醒转过来,她挣扎而起,在甲板上勉强跪直了身体,低声道:“主人,属下属下没有能阻止他们前来,属下”她胸口剧烈起伏,再难出声,一双明眸中满是愧疚自责之色。

    小晏点点头,转向卓王孙道,抱拳道:“紫石姬伤得不轻,还请船主行个方便,让我找个地方为她略为医治。”

    卓王孙微微一笑,在众人均未出一言的情况下他居然一眼就看出自己才是真正的船主,这少年果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明许多。

    卓王孙笑道:“佳客远来,郁某未能远迎,失礼殊甚。鄙船地字二三号房间尚还空余,如蒙不弃,就请小晏公子与紫石姑娘暂屈尊驾。”

    小晏点点头,向卓王孙道谢后,径直抱起紫石姬下了甲板。

    其他人余惊未息,愕然看着他的身影从自己身边穿过,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或者说不是不敢,而是为他的气度深深震慑。

    过了好一会,唐岫儿才宛如大梦初醒,道:“你们就让他这样下去了?刚才十几条船,几十条人命,被他一招之下杀的片甲不留,你们看的明明白白的,却还让他与我们同行?”她指着海上散落的船舶遗骸,突然她的动作僵住了。

    随她手指所向,海面上窜起一道火光,而后一声巨响,一枚海碗粗的炮弹笔直向甲板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