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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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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衫老者兀立着没开口,但一双慑人的眸子,却直在武同春身上打转。

    求生的机会是不能放过的,成不成是另外一回事,武同春就躺卧之势迅快地运功冲解穴道。

    黑衫老者移身到窗边外望,看样子是等待会主来临。

    机会难得,武同春全力加紧行动。

    黑衫老者不时回顾,以防发生变化。

    武同春生死玄关之窍已通,在求生心切的情况下,自解穴道不难,问题是时间够不够,现在,他祈望的是天地会主迟些来临。

    黑衫老者转身走近,沉声道:“你是‘冷面客’,也是‘鬼睑客’?”

    武同春行功正紧,闭着眼不理会。

    黑衫老者再次道:“你如果肯带本应找到武少堡主,你就可以不死!”

    武同春依然不理,同样的话,他听得太多。

    黑衫老者踢了他一脚,怒声道:“你听到本应问你的话了?”

    这一脚踢得好,无巧不巧踢中了武同春正在力冲的胁间“商曲穴”身躯一震,穴道全解,双目震张,正待蹦起,心意一转,他打消了这念头,因为这是一睹天地会主庐山真面目的唯一机会。

    “天地会”自立舵以来,没有人知道会主是谁。

    目芒虽只那么一闪,但却惊得黑衫老者后退了一个大步。

    就在此刻,房门外传来一个震耳的声音:“‘冷面客’,现在据实回答本会主的问活。”

    武同春心头大震,天地会主已经来临,目光扫向房门,不见人影,显然,对方不打算展现真面目。

    黑衫老者退到侧方,老睑一片肃然之色。

    天地会主的声音又道:“武少堡主的真实生死下落如何?”

    声音似曾相识,但听起来很怪,有一种别扭的味道,不用说,是故意改变声调,以图掩饰。

    武同春冷冷地笑道:“尊驾是谁?”

    “天下本一家,武林唯一会,本座就是会主。”

    “何不出示尊范?”

    “用不着!”

    “堂堂一会之主,藏头露尾,不失身份么?”

    “休得放肆,快回答本座的问话。”

    “如果在下不愿回答呢?”

    “那你将后悔莫及。”

    武同春冷哼了一声道:“未见得!”

    阴森森一笑,天地会主道:“右护法!”

    黑衫老者躬身向门,道:“卑座在!”

    “先卸下他一条胳膊!”

    “遵谕!”

    黑衫老者拔剑止步,森森剑芒,朝武同春左臂划落。

    “砰!”挟以一声栗哼,黑衫老者倒撞向窗壁,武同春挺身而起,拔剑,冲出房门,动作快如闪电。

    门外,是个明间,不见人,除了桌椅,没有什么摆设。

    武同春掠出庭院,依然不见人,天地会主不知隐匿何处。气得他直切齿,目光扫瞄之下,才发现此地就是那座关圣庙,不久前曾在门口与魏士廷决斗,想不到自己是被带来这里,气极怒吼道:“滚出来,堂堂一会之主,竟效这宵小之行。”

    没有反应,连黑衫老者也没有追出来,童光武与“魔音女”也不见影子,看来对方不愿正面与武同春一较长短。

    武同春在气愤之余,大为失望,他仍没有揭破天地会主的面目。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不会放过他,因为他已成为“天地会”的死敌,今后,将不择手段的对付他。

    被制前,窝心的一幕又涌现脑海,想不到华锦芳竟然勾搭上了白石玉,毫无忌惮,严若夫妻,而她,证实是仇人之女。

    心中的恨,凝聚成了形。

    发泄,他现在极需要的是厮杀、流血。

    暮地,一个极冷的声音道:“‘冷面客’,你实在命大,但你还是死定了!”

    武同春听出是天地会主的声音,车转身,不见人,牙擦擦地道:“本人有生之日,必使“天地会”除名。”

    他说这话,是因了“无我大师”的遗愿,本来不该出口的,但他在恨极之下,抖露出来了。

    一阵震茸狂笑“天地会”主的声音道:“你办得到么?”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当然!”

    “哈哈哈,你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事实会证明的。”

    “你是‘无敌剑’武进的传人?”

    “是又如何?”

    “那太好了!”

    “阁下龟缩着发火话吗?”

    “放心,不会误了你投胎的时辰。”

    话声才落,人影幢幢,武同春心头一紧,目光扫瞄之下,只见现身的不下二十之众,右护法黑社老者,巡监童光武“魔音女”均在其中,其余老少不等,从势气与目神看来,都是不寻常的高手。

    人影迫近,布成了一个拷拷圈。

    武同春紧握着霜刃,目中的杀芒,令人不寒而栗。

    血战,这是他眼前极盼的。

    一个紫袍蒙面人,悠然出现在人圈外的廊阶上,不用说,他就是不可一世袅雄天地会主,蒙面当然是不愿意人家知道他的真面目。

    武同春暗忖:“从那怪腔异调,似曾相识的声音来判断,一定是见过的,但他究竟是谁呢?”

    天地会主冷沉的发话道:“‘冷面客’,你真的是无双堡的弟子?”

    心头一凛,武同春道:“在下不拟回答。”

    天地会主嘿嘿一笑道:“你不必回答,因为你在不久前曾经向本会童巡监承认过。”

    武同春目芒一闪,道:“那又何必多此一问?”

    天地会主狞声道:“你自了如何?”

    目中棱芒大盛,武同春不屑地道:“自了,那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

    天地会主冷酷地道:“如果动手,你将死得很惨。”

    “也许是你阁下!”

    “那就让事实来加以证明了。”

    三名中年猛蛰武土挺剑越众而出,以鼎足之势圈住武同春。

    武同春一看态势,立即省悟,对方准备以车轮战方式来消耗他的真力,最后再由天地会主出手取他性命,这是卑鄙而恶毒的手段,一般江湖帮派,多半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强敌。

    当然,他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他需要发泄,同时,除灭“天地会”以靖武林,是“无我大师”的遗愿,他不能辜负圣僧赠经留丹之德。

    心念中,凌厉的目芒遥注天地会主道:“阁下不敢出手么?”

    “谁说的?”

    “那为何先遣这帮人来送死?”

    “你还不配本座亲自出手。”

    “冠冕堂皇,分明是车轮战。”

    “这也无妨,反正是要你死!”

    冷极的一哼,武同春道:“堂堂江湖第一大会之主,竟说出这等无耻的话来,令人齿冷。”

    暴喝声中,三柄剑挟风雷之势,同时分从不同方位递到,凌狠厉辣,显示出三名剑手造诣的不凡。

    白光腾起,武同春的霜刃飞旋而出。

    “哇!”粟耳的惨号声破空而起,血光迸现,三武士之一栽了下去,另两名踉跄倒撞,身上冒了红。

    所有在场的,为之面色大变。

    只一个照面,三名高手一死两伤,这种身手可说难逢难见。

    略不稍停,立即又有四人入场,三老一少。

    武同春潜在的干云豪气被激发了,人皮面具,使他的面色阴晦如故,但两道目芒却令人望而生悸,似乎目芒也成了杀人的利器。

    既定的战法,没有任何犹豫,四柄剑迅厉地交叉划出,威力较之前三剑更加猛辣。

    这并非单人相对,解招破式,而是面面受敌,武同春一式兼战八方,霜刃旋成了一个白圈,裂空有声,闷哼挟折刃声俱起,人影爆开,一剑破空飞去,另三剑全折,每人手中只剩下三尺许长一段的剑柄。

    外圈爆起了惊呼。白光再闪,惨号随之,地上多了两具户体。

    “少狂!”厉喝声中,一道青芒,电疾射向武同春后心。

    武同春闻声知警,反手挥剑,青光划空而去,回身,出剑,惨号再起,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犹如一瞬,尸体又加多了一具。

    酷烈的场面,令人头皮发炸。

    “上!”吼声震耳传出,是天地会主的发令。

    于是,惊心怵目的场面叠了起来。

    群斗开始剑光飞洒,人影纵横,喊嚷声、暴喝声、惨号声,剑刃交击断折声,谱成了一首疯狂而恐怖的乐章。

    整个场面沸腾了。

    每一个人都疯狂了。

    生命,似乎根本失去了价值,死亡的代价,仅是一声惨号,倒下而已。

    武同春双目尽赤,他也疯狂了,这些狂人,都是高手中的饺饺者,剑光汇成了惊涛骇浪,随着场内尸体的增加,他的内力相叉寸的削弱了。

    “退下!”

    暴喝声中,如雷雨骤歇,人影弹开,但寥寥可数,地上横尸一余具,活着的,全面无人色,事情总是过后才觉得可怕,这些幸存的便是如此。

    武同春一袭外衫,缀满了刺目的猩红花朵,那是迸溅上去的。

    黑衫老者与童光武双双迫上。

    劲敌,拔尖高手,而武同春现在是疲兵。

    这情况本来是意料所及的,但傲气与怨毒使武同春不计后果。

    虽然他生死玄关已通,内力再生极快,但人总是血肉之躯,任何功力均有其极限,他不能真的全无所谓,第一号劲敌还没出手。

    童光武阴侧侧地道:“‘冷面客’,你没勇气自决么?”

    武同春双目喷火,厉声道:“我有勇气宰你!”

    黑衫老者怒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准备纳命吧!”

    三支剑同时扬起,厉喝声中,三方出了手。

    另一个高潮叠出。

    现在,情况完全改观,与刚才强弱悬殊的混战不同,三支剑有攻有守,招式之玄奇厉辣,场面之激烈,令人目震心悬,叹为观止。

    身为武林人,能见识到这种场面,的确是不虚此生。

    激斗持续,没有半丝松懈,使人喘不过气来。

    武同春感到有些晕眩,眼前冒起了金花,五内翻搅欲呕,但他咬牙挺住,只要有一毫差失,就得横尸当场。闷哼乍传,黑杉老者弹到丈外,肩臂挂了彩。

    同一时间,童光武一剑刺中武同春侧背,麻辣刺痛之下,武同春打了一个踉跄,危机陡现,他乘踉跄之势斜跨一大步。

    童光武的长剑再度刺出,但慢了那么一丝丝落了空,如果他是用横扫,武同春将难未免。

    生死一发,武同春暴吼一声,如霜利刃狂扫而出,这是背城借一的一击。

    凄哼声中,童光武前胸冒红,白襟绽开一朵大红花。

    “魔音女”厉喝一声,正待“你退下!”宏喝声中,天地会主一晃入场。

    “魔音女”扶着童光武退离圈子。

    真正决生死的时辰到了,武同春鼓上步,返向天地会主,咬牙道:“拔剑!”

    凌人的气势,使天地会主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继之哈哈一笑道:“现在我们一对一!”

    武同春切齿大叫:“当然一对一,在车轮战之后!”

    天地会主蒙了面中,不知他老脸红是不红,又是一个哈哈道:“本座说过,你将死得很惨!”

    说着,长剑缓缓离鞘。

    武同春此刻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微小的近于没有,天地会主的功力,当然在童光武与黑衫老者之上,残春的高手,仍有出手的余力,而他自己已真元大损,近乎强弩之未。

    双方亮出了架势。

    武同春拼聚所有剩下的内功,以图搏命。

    空气紧张到无以复加。

    场面静得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

    “呀!”栗耳的喝声起处,剑刃交击,发出一阵连珠密响,武同春退了三个大步,天地会主丝风未动。

    乍分倏合,天地会主欺身上步,又攻出一剑,势道之强,骇人听闻。

    武同春连续剧战,没有喘息的机会,真力一时无法恢复,但他不能不搏命,死,也要死得像个武士,当下拼聚残余,尽全力封去。

    又是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武同春再退。

    天地会主右手剑不收,左掌疾划。

    阴风袭体,直钻心脉,武同春晃了两晃,一阵天族地转,他咬唇硬撑住,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叫:“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倒下”

    天地会主狂笑数声,道:“‘冷面客’,本座说你不自决,将死得很惨,现在要兑现了。”

    武同春的剑仍横地保持出击之势,但他心内明白,再不能承受一击了,心脉正遭受阴寒之气冲撞,痛苦难当,由于内元亏损过矩,心脉失去了强固。

    他没有答腔,牙关咬得死紧,他已无力作口头之争。

    当然,换了任何一个高手,早就倒下去,他是靠深厚的根基,和无匹的意志力在支撑着。

    天地会主右手剑平击,缓缓递向武同春心窝。

    武同春视力已经模糊,他看到递来的芒影,却无力封挡。

    不甘束手待毙,武同春狂吼一声,手中剑猛劈出去,光攻不守,这是拼命,然而,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没抱任何希望,只是为了不能不出手而出手。

    天地会主闪退。

    武同春栽了下去,挣起,又倒下。

    伤残的高手围了上前。

    天地会主阴沉的道:“了不起的奇材,如能为我用,将有一番作为,可惜非杀他不可。”

    黑衫老者道:“现在就杀他?”

    天地会主慑人的目芒朝黑衫老者一扫,道:“右护法的意思是”

    黑衫老者躬了躬身,道:“会主不是要追查武少堡主的准下落么?”

    “魔音女”接口道:“姓武的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说是与本会副巡监黄有道两败俱亡的。”

    童光武目芒一闪,道:“也许是他下的手”

    天地会主沉吟着道:“不是他杀的,他是姓武的好友没错。”语气十分肯定。

    “魔音女”道:“何以见得?”

    天地会主冷森森地道:“不要多问,留他的命太冒险,他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话声中,长剑下刺。

    武同春心里有些明白,但他欲振无力,只好认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老者突地惊呼道:“黑纱女”!

    天地会主收剑后退,其余在场的全都脸上变了色。

    一方黑纱,在殿角的檐牙上飘动,正是神秘女煞星“黑纱女”的标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这一声惊呼,武同春也听到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因为“黑纱女”自承是亡妻凝碧的姐妹,要代她讨债,也是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黑纱女”会在此时此地亮出标志,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魔音女”大声道:“‘黑纱女’,有种现身出来!”

    “黑纱女”的声音道:“用不着,不现身一样可以杀人!”

    可怖的语调,不知发自什么方位,单凭这点就令人莫测高深。

    天地会主沉声道:“你的来意是什么?”

    “黑纱女”的声音道:“没什么,请大会主放过‘冷面客’!”

    童光武怒声道:“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场这几十位高手算是白死了?”

    “黑纱女”的声音道:“难道还想多添上几条命?”

    天地会主抬抬手,止住别人插嘴,沉声道:“‘黑纱女’,凭什么要本座放人?”

    “因为他曾救过阁下女儿的命。”

    “什么?”

    “他救过阁下前妻女儿素心的命!”

    “他负的人命债太多,抵不了。”

    “这么说阁下愿意赔上女儿?”

    天地会主身躯一震,不愧果雄,仍保持平静的语调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纱女”冷笑一声,道:“因为大会主的女儿在我手中,一命换一命,公道么?”

    天地会主默然,眸光变得十分怕人。

    童光武转向“魔音女”道:“你还有姐妹?”

    “魔音女”冷凄凄地道:“别提她!”

    “黑纱女”的声音又道:“怎么样?大会主难道没有骨肉之情?”

    久久,天地会主才开口道:“人在何处?”

    “不必告诉阁下。”

    “不嫌手段太卑鄙么?”

    “较之阁下,是小巫见大巫!”

    这段时间中,武同春努力运功,真元已恢复了三四成,阴气钻心脉的威胁已大为减轻,但他仍躺卧不动,因为他还没有力量出手,心中大为骇异这神秘女煞星竟然也知道自己救紫衣少女素心的事,而且以此作质要挟。

    天地会主声音一寒,道:“本座不受威胁!”

    “准备牺牲女儿?”

    “未始不可。”

    “这不是丧失人性,毁弃伦常么?”

    “随你怎么说,本会铁则,不放过任何敌人。”

    “阁下想到后果么?”

    “什么后果?”

    “阁下如果杀了他,我保证贵会每个月有一百名弟子丧命。”

    充满血腥味的话,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童光武暴喝道:“‘黑纱女’你太狂妄了,有种现身出来,咱们一决生死?”

    “黑纱女”语带不屑,地道:“凭你还不配说这句话!”

    童光武怒发如狂,目芒四射,想找出“黑纱女”发声的地位。

    所有的人,无不怒形于色。

    枭魔心性,自与常人不同,天地会主像是下了决心,沉声道:“‘黑纱女’,咱们走着瞧了!”

    “黑纱女”冰声道:“阁下定要杀人?”

    “不错,本座岂能屈服于妇人女子。”

    “不后悔?”

    “哈哈哈哈”充满杀机的笑声,相当刺耳。

    “很好,阁下千金的人头,准三日内送到贵总舵,至于现在在场的,看有几个能活着离开。”

    此语一出,人人变色,齐齐作出了戒备之势。

    空气顿呈无比的紧张。

    武同春的功力已恢复了将近七成。

    天地会主大声道:“本座不信这个邪,童巡监,宰了他!”

    童光武巴不得这一声,一抖剑,转身扑向武同春,剑尖笔下扎惨哼突起,童光武倒跟了五六步,鲜血再冒,伤上加伤。

    武同春横剑兀立,眸子里杀光闪闪。

    惊呼爆起。

    童光武并非庸手,只是变化猝然,他心里毫无防范,以为杀一个倒地不起的人,稀松平常,才有此失。

    天地会主目露骇色,但随变成杀芒,转身武同春蓄势以待。

    “黑纱女”的声音再告传出:“大会主,现在情况不同了,不过,阁下仍有机会救女儿的命。”

    天地会主踌躇了“冷面客”再加上’“黑纱女”他这一方已经没有操胜算的把握,敌人除不了,再赔上女儿,是他所不愿为的。

    他深深一想,道:“‘黑纱女’,你能保证本座女儿无恙?”

    “当然!”

    “你何时放她?”

    “阁下退离此地之后!”

    “何不现在?”

    “她人在一里之外。”

    武同春功力还没有全部复原,所以他不愿勉强出手。天地会主一扬手,道:“撤退,另外派人料理善后。”说完,当先掠离现场。其余的跟着动身。

    童光武狞视着武同春道:“咱们不久再见!”

    武同春冷哼一声道:“你想死,本人随时都可以成全。”

    人影尽散,留下一地的死尸。

    天地会主亲自出马,落得如此收场,的确太出人意料之外。

    武同春收了剑,默然兀立,他不知如何开口“黑纱女”是讨账人,而现在等于是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出头,今天非横尸不可。

    “黑纱女”的声音悠悠传来:“姓武的,以后你寸步将难行!”

    武同春深深吐了一口气,道:“谢芳驾援手!”

    “用不着!”

    “在下一向恩怨分明。”

    “如果你认为我是救你,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武同春知道对方必有这一句话,但仍冷声道:为什么?”

    “黑纱女”冰寒的声音道:“我早说过,我要你活下去而已。”

    武同春苦苦一笑道:“好折磨在下?”

    “难道你不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应该,在下不想逃避。”

    “要逃也逃不了!”

    “现在芳驾准备怎么样?”

    “我还没想好。”

    “芳驾干脆杀了在下,岂不一了百了?”

    一阵刺耳的狂笑后“黑纱女”冷酷地道:“要杀你又何必费事救你?告诉你,我如果想杀你,你已经死了一百次,我不杀你,却要你活下去。”

    武同春惨然一笑道:“在下会活下去的,用痛苦来赎罪,随时接受芳驾准备加诸于在下的折磨,绝不逃避。如果没事,在下得走了?”

    “慢着!”

    “芳驾还有话说?”

    “有!”

    “请讲?”

    “尊夫人华锦芳似乎不安于室,你有耳闻么?”

    这像一柄利剑,扎人武同春的心房,全身起了痉挛,她怎么也会知道?这丑事如传了开来,武家的门风算被彻底摧毁,连后代子孙都抬不起头,自身当然永远见不得人。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咬牙道“你怎么知道?”

    “黑纱女”无情地道:“这种事是秘密不了的!”

    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脑海,武同春痛苦地道:“是不是你安排来折磨我的?”

    又是一长串刺耳的长笑“黑纱女”阴森道:“这种事能安排么?华锦芳若非不耐寂寞,能任人摆布么?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最好是去问她本人,她自甘下贱,与人无关。”

    武同春吼道:“我不把白石玉那衣冠禽兽碎尸,誓不为人。”

    “黑纱女”的声音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一颗心被块块撕碎,武同春又一次坠入了无形的炼狱中,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目射厉芒口里不断狂喘。

    耳畔,传来“黑纱女”近乎恶毒的笑声。

    酷虐的报复,怨谁呢?他应该承受的,因为是他种的因,得收这恶果。

    “黑纱女”成了吴凝碧的冤魂,在施行报复。

    武同春挪步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回头道:”你真的绑架了天地会主的女儿素心作为人质?”

    “你想可能么?”

    “什么意思?”““事情是突发的,一时间哪里去绑人?”

    “这么说”

    “随机应变,是唬他的,根本就没这回事。”

    武同春窒了片刻,蹒跚举步,向庙外行去。

    恨、屈辱、自疚使他丧魂失魄,逆行癫狂。

    日薄西山,荒凉的大道上不见人行,武同春踽踽而行,像一个醉汉,脚步有些不稳,一步高,一步低。

    一阵凄切的哭声,把武同春从迷茫中唤回,抬头一看,不由骇然而震。

    前道不远的路中,横着一具白木棺材,扛杠与棺盖抛在一边,一个半百妇人抚棺大拗,凄凄切切,令人不忍卒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数骑怒马,自后奔来,从武同春身旁擦过;到了棺材边,惊“噫”了一声,其中之一下马,往棺内一看,面色大变,厉声道:“快走!”千万不能招惹!”话声中,跃上马背,连连挥手。

    数骑马扬鞭疾驰而去,像是碰上了什么可怕的事物,避之犹恐不及。

    这情景,使武同春大感困惑。

    那妇人伏在棺上,哭声不停。

    武同春走近,目光扫处,头皮发了炸,连呼吸都停止了。

    棺内,是被肢解了的尸体,不见血,显然是被破棺残尸的,尸身上,放了一面手掌大的铜牌,牌上有乾坤图记。

    武同春脱口栗呼道:“天地符!”

    “天地符”是“天地会”的死亡令,武同春曾接到过,方大娘因此而毁家。

    残尸,这简直是惨无人道,他明白何以刚才那几个江湖人走避的原因了“天地会”势大如天,谁敢招惹。

    妇人拍打着棺木,哀凄欲绝地哭道:“老伴啊!你死了还不得全尸,这些天杀的”

    武同春咬咬牙,开口道:“这位大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人抬起了脸,泪眼婆裟地道:“你走吧!别受牵连,这件事,谁也管不了。”

    武同春吐口气,沉声道?:“大娘无妨说说看。”

    妇人擦了擦泪,哀声道:“少侠是”

    “在下‘冷面客’!”

    “‘冷面客’?”

    “是的!”

    “少侠还是走吧,反正事已至此,我认命了,少侠犯不着”

    武同春愤愤地道:”死后戮尸,天人不容,在下想知道原因。”

    妇人悲声道:“少侠如果定要行好的话,就请把我入棺,挖个坑埋了,我夫妻在九泉之下,定感激少侠的大恩。”

    武同春栗声道:“大娘你”妇人垂下头道:“我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了!”

    武同春义形于色地道:“大娘不必如此,在下定为大娘讨回公道,请说说原因?”

    妇人抬起头,咬牙切齿道:“先夫鲁天杰,五湖帮帮主”

    “噢!请说下去。”

    “天地会”在一天前,派人传书,要兼并本帮,改为该会支舵,一天为限,如果不照书行事,就要血洗本帮,先夫不愿把辛苦创建的基业平白送人,屈身人下,但又无力自保。”

    “后来呢?”

    “先夫解散了五湖帮,自杀而亡”

    “噢!”

    “老身扶柩归里,想不到对方仍不放过,这情形少侠看到了。”

    武同春不由发指,切齿道:“鲁夫人请节哀,在下定与鲁帮主讨公道。”

    妇人哽咽着道:“少侠义胆侠肠,存殁均感,只是老身”

    武同春道:“夫人怎么样?”

    妇人恨声道:“老身也已身负重伤,寸步难移,迟早是死,不如”

    深深一想,武同春道:“夫人受的是内伤?”

    “是的!”

    “不要紧,在下先设法替夫人疗伤。”

    “少侠精于此道?”

    “在下对医道是外行,但可以设法!”

    妇人以手抚胸,面上现出极度痛苦之色,呻吟了数声,道:“少侠,老身寸步难移”

    踌躇了片刻,武同春期期地道:“如果夫人不嫌在下莽撞的话,在下先把夫人移到那边林子里,再行计议,在路中不方便,老夫人意下如何?”

    妇人点点头道:“只好如此,只是萍水相逢,实在不敢连累”

    武同春上步道:“谈不上连累二字,身为武士,为所当为”在下抱夫人到林子里”说着,伸手过去。

    蓦地,一个声音道:“你是自找死路么?”

    是“黑纱女”的声音,武同春心头一震,退了两步,寒声道:“什么意思?”

    妇人睁大了眼,脸色大变。

    “黑纱女”的声音道:“你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

    妇人颤声道:“是“天地会”的人么?”

    武同春示意妇人别出声,气呼呼地道:“问你是什么意思?”

    “黑纱女”道:“你先宰了这只老狐狸我再告诉你。”

    妇人激越地道:“原来你也是“天地会”的人”

    武同春下意识的深望妇人一眼,道:“什么,你要我杀人?”

    “黑纱女”道:“难道你要等人杀你?”

    “把话说清楚?”

    “这不是很清楚了么?”

    “黑纱女”听着,我亏负了凝碧,却没欠你什么,少在我身上玩鬼伎俩,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只是不愿意你死!”

    妇人惊叫道:“‘黑纱女’!她就是“黑纱女’?我跟她无怨无仇少侠”

    “黑纱女”重重地哼一声,道:“你知道这只老狐狸是谁么?”

    心头一动,武同春道:“她不是五湖帮主的未亡人”

    “见鬼!”

    “什么?”

    “你听说过‘牡丹夫人’没有?”

    “‘牡丹夫人’?”

    “不错,你眼前的就是,二十多年前风靡江湖的尤物!”

    武同春转过目光,这才发现这半百老妇风韵依稀,虽是化了,但仍掩不住天生的美人轮廓,可是,这是杀她的理由么?心念之中,武同春大声道:“她是又怎么样?”

    “黑纱女”道:“她根本就不是五湖帮主的妻子,五湖帮主鲁天杰失踪年余了。”

    武同春霍地回身“牡丹夫人”电扑武同春,情况显示“黑纱女”的话不假。

    武同春划了开去,挥出一掌。

    “牡丹夫人”身手煞是不弱,竟然借着武同春的如涛掌力,如风中片羽般飘向道旁林子。

    “哪里走!”武同春大喝一声,弹身疾追。日头已完全沉没,林中略显幽暗。

    先后脚之差了“牡丹夫人”竟然失去了踪影。

    武同春大为恼火,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图谋自己的目的何在,照“黑纱女”的说法,被肢解的尸体是假的,这种手段,残忍而恶毒。

    “你想走么?办不到了!”是“黑纱女”的声音。

    武同春风电般循声扑去,只见“牡丹夫人”坐在地上,显示已被制住,但却不见“黑纱女”现身。

    “牡丹夫人”厉声道:“‘黑纱女’,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黑纱女”的声音道:“是你想害人,还是我害你?”

    武同春直迫“牡丹夫人”身前,怒喝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牡丹夫人”突地仰首向天,凄厉地道:“老伴,黄泉路上等我一等,我来了,到处是‘天地会’的爪牙,我”扬左手,并指戮向“太阳穴”

    事出猝然,武同春不遑分辨真假,而“天地会”几个字激发了他同仇敌忾之念,咫尺距离,他大跨一步,电疾抓住对方扬起的手掌。

    “黑纱女”的声音急叫道:“放开!你找死?”

    同一时间“牡丹夫人”厉叫道:“行行好,让我自了!”右手急挡,似乎想挥开武同春的手。

    武同春本能的伸左手去挡,突觉手肘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意念都来不及转“牡丹夫人”挣脱了被抓住的手,一个翻滚,到了两丈之外,弹起身就待循走,突又闷哼一声,落回原地。

    黑影一晃,拦在头里,这神秘的女人现身了,一身黑,黑巾蒙面。

    武同春一阵晕眩“砰”然坐了下去,口里栗呼道:“毒!”

    “黑纱女”怒声道:“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你还要自寻死路,快闭穴阻止毒势攻心。”

    武同春急以右手自点左臂穴道,并以内元阻止毒势,只这么一眨眼工夫,一条左臂已完全麻木,似已不属于自己,这种剧毒,实在是骇人听闻,发作得这么快,心里恨极怒极,但已经嫌迟了,晕眩之感并未消失,视线一片模糊。

    “牡丹夫人”倒弹而起。

    “黑纱女”只一挥手“牡丹夫人”栽落地面。

    武同春狂声道:“这是什么毒?”

    ‘黑纱女”冷极地道:“这是江湖中罕闻的剧毒“见血倒’。你死定了,这狐狸身上没带解药。”

    武同春透心冰凉。

    “黑纱女”上前,把一粒龙眼大丸子,塞到武同春口里,道:“解不了毒,但可以保你三天不死!”

    武同春把药丸吞了下去,栗声道:“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没带解药?”

    “黑纱女”声音微带激动地道:“这事是事先计划好的,只要得手,你便没有活路。”

    武同春切齿道:“谁的计划?”

    “会主夫人!”

    “天地会主的老婆?”

    “一点不错,我是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密议。我错了,如果早赶到一步,宰了她,便不会发生”

    话声中,掠回“牡丹夫人”身前,冷酷地道:“你准备怎么个死法?‘牡丹夫人’!”

    似已自知难免,厉笑了一声道:“‘黑纱女’,随便怎么死都行,不过,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

    “黑纱女”冰声道:“反正你不会看到了,是吗?”

    话锋顿了顿又道:“你用右手施的毒,所以我要先废了你的右手。你有目如盲,投入荼毒武林的帮派,所以我得再剜你双目。你凭着武功,甘作鹰犯,我要废你武功。“天地会”

    不会收留一只残废了的走狗,什么下场,你自己去听命运的安排”

    “牡丹夫人”狂吼道:“你敢?”

    “黑纱女”嗤之以鼻道:“就这么决定了,吼破喉咙也没有用!”

    武同春服下了“黑纱女”的丹丸后,晕眩之感逐渐消失,功力也如常,只是一条左臂完全不能动弹,像一条挂在身、但不属于自己的手。

    “牡丹夫人”怨毒至极地道:“你无法如愿的,我不会容你得意,如果你被“天地会”

    逮住,你的下场将面倍于刚刚你说的。”

    “黑纱女”淡淡地道:“求援么,来不及了,不过召人来替你善后倒是不坏。”

    武同春站起身来,大步迫近“牡丹夫人”

    “黑纱女”道:“照我方才说的处治她!”

    说完,退身隐去。

    “牡丹夫人”以亡怜的目光望着武同春道:“少侠,我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

    武同春挫牙道:“很轻松,杀人是儿戏么?”

    顿了顿又道:“你真的没有解药在身边?”

    “牡丹夫人”道:“我可以取得到,只要”

    “黑纱女”在暗中大声道:“快下手,她已经发出求援的信号,援手马上到,包定是劲敌。”

    武同春掣出了长剑,夜色中,白芒闪闪,如映月的雪光。

    “牡丹夫人”厉声道:“你不想换回一命?”

    “黑纱女”无情地道:“为了除去‘冷面客’“天地会”不惜牺牲你这种爪牙一百个,别故意蘑菇了,谁来了也救不了你。”

    武同春扬剑准备下手“牡丹夫人”厉叫道:“‘黑纱女’,我做鬼也饶不下你这贱人!”右手掌突地按向脑门。

    武同春愣住了,当然,他不会再阻止。

    “牡丹夫人”连哼声都没有,便倒了下去,身躯一阵扭动,便寂然了。

    “黑纱女”的声音道:“她很聪明,自己了断。现在你可以看看她的右手。”

    武同春狐疑的俯下手,拉起“牡丹夫人”的右手,仔细一看,只见她念中二指的指缝间,夹了一个小小的皮套,皮套中央露出一个不到二分的尖芒,蓝汪汪,显然淬了剧毒,不由脱口道:“这是什么东西?”

    “黑纱女”的声音道:“那就是施毒的工具,她只消用手抓或按,毒针刺破皮肉,见血就是死路一条。她自决刺的是太阳穴,所以去得急速。”

    武同春打了一个冷颤,想到自己已中了“见血倒”的刺毒“黑纱女”的丹丸,只能维持自己三天的活命,三天之内如果解不了毒,死路一条,三天,太短暂了!

    想到这里,一颗心倏地往下沉。

    左臂依然麻木不仁,一力都用不上。

    一阵沙沙的穿林之声,传人耳鼓。

    “黑纱女”的声音道:“有人来了,你剧毒在身,不宜妄用真力,快走,由我对付。”

    逃,对武同春来说,是极不情愿的事,不禁踌躇起来“黑纱女”的声音又道:“快走,到三里之外等我,再谋解毒之策。”

    武同春无奈,只好依言走避。

    一声惊呼传出:“在这里!”

    武同春才奔出数丈,忍不住停身回头望去,只见四五条人影,围在“牡丹夫人”的尸身旁,其中一个,是与“牡丹夫人”年龄仿佛的女人,衣着很考究,夜色中,可见闪闪发光的翠珠。

    来人中一个老者栗声道:“禀夫人,内总管是自决的!”

    夫人,不用说,这贵妇人打扮的是会主夫人了,内总管指的当然是死者。

    武同春一听来的是会主夫人,却不想马上离开,在树后隐身起来。

    会主夫人一挥手,怒喝道:“给我搜!”

    人影一阵幌动,纷扑向林深处。

    在武同春藏身的反方向,传出一声女人的阴笑,不用说,是“黑纱女”故意引人,以便利武同春走脱。

    这一着很有效,人影纷纷回头,扑向发声处。

    又是一声刺耳的阴笑,传自另一个方位。

    会主夫人大声道:“统统回来。”

    奉令搜索,回集到原处。

    会主夫人冷沉地道:“你敢莫是‘黑纱女’?”

    “黑纱女”的声音道:“夫人好见识,一猜便中!”

    声音像发自虚无之间,令人无法制定方位,这是她的拿手绝着。

    会主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人是你杀的?”

    脆脆地一笑“黑纱女”的声音道:“摆明着她是自杀,怎能开口诬人?”

    会主夫人又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跟‘冷面客’是一路的,有种现身出来,让本夫人见识一下,你到底是精还是怪?”

    “黑纱女”道:“那不行,违背本人的原则!”

    会主夫人气呼呼地道:“你见不得天日么?”

    武同春突然发觉有人影到了身旁,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横起了剑。

    “你还不走,真的要找死么?”来的是“黑纱女”

    武同春吐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转身便走。

    “黑纱女”跟在后面道:“记住,三里之外等我,我为你设法解毒!”

    会主夫人的声音又告传来:“‘黑纱女’,你真的不敢现身?”

    “黑纱女”蜇向另一个方位,发话道:“规矩不能破!”

    武同春加速身地奔去,不变方向,盘算着已到了三里之外,缓下势来,心想:“她是讨账的,自己能接受她的恩惠么?她的目的是不愿自己死,以遂她报复的心愿,大丈夫生而何为死何地,三天,足可赶到方大娘的公公‘铁心太医’的隐居处求治,如果赶不到,只好认命,何必受制于一个女子。”

    心念中,他不再停留,全速奔去,生死对于他本无所谓,只是他觉得还不能死,许多事还未了“黑纱女”带走了遗珠得追回安顿,白石玉拐诱人妻得付代价。

    想到白石玉与华锦芳,他的心又在沥血,恨,无比的耻辱”

    第三天,向午时分,武同春奔到了距“铁心太医”隐居处不及一里的地方,由于奔驰过急,动了血气,毒势已有发作的迹象,同时,药力控制的时限也到了,他祈望着能挣扎到地头,不要在中途倒下。

    毒势不断向心脉冲撞,已经有阻遏不住之势,晕眩之感也与时俱增,脚步开始踉跄。

    距离逐渐缩短,但人也呈不支。

    一声如雷暴喝震耳响起:“站住!”

    武同春猛吃一惊,停下脚步,定神一看,三条人影拦在身前,居中一个身形魁伟,赫然是“天地会”的太上护法,登时心里泛寒,以目前情况,能否与对方抗衡,大成问题。

    魁伟老者狞声道:“‘冷面客’,你实在命大,怎么,你受了伤?”

    他业已发现武同春目光涣散,接着又道:“该死的还是活不了!”

    武同春心头大凛,他意识到危机迫在大眉睫,潜在的内力被激发,双眸神采重现,冷沉地道:“幸会!”

    魁伟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这恐怕不是幸会?”

    武同春的手按上剑柄,他的左手等于残废,只有凭单手一拼了。

    魁伟老者又道:“有遗言么?”

    武同春心念一转,道:“阁下不是泛泛之辈,应该有个名号的?”

    魁伟老者以震耳的声音道:“当然,在你死之前,无妨让你知道你是何人剑下超生,以免做糊涂鬼,本座‘东海大家’江浪,记住了。”

    这名号前所未闻,连见识多而广的“鬼叫化”也认不出他,原来是海外的人物。

    武同春脱口道:“东海大豪’江浪?”

    “对了,完全正确?”

    “‘天地会’不择手段的对付在下,什么原因?”

    “嘿嘿,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本会一向不姑息敌对者。”

    流血势所难免,武同春拔出剑来,横在胸前。

    “东海大豪”江浪也掣出巨剑,目芒一闪,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武同春咬牙道:“还有一句话,迟早在下要使‘天地会’除名。”

    一声狂笑“东海大豪”道:“痴人说梦话,你现在已死定了!”

    说着,巨剑上扬,映着日光,泛出刺目寒芒。

    背城借一,生死系于一击,武同春知道如果一击无功,将没有再出手的机会,毒势业已发作,再动真气,不死于对方的剑,也必死于“牡丹夫人”所下的毒,是以他把全部功力,凝聚贯注剑身。

    气势,仍然相当惊人。

    “东海大豪”可不敢托大掉以轻心他曾在武同春剑下栽过。

    随行的两名武士朝两侧退开,按剑蓄势,准备必要时出手。

    短暂的对峙,宏喝声起“东海大豪”出了手,巨剑挟雷霆之威,罩武同春,势道之强,令人吃惊。

    武同春咬紧牙,施展“玄黄剑法”中最凌厉的一招以攻应攻。

    金铁交鸣,剑气四溢,旁观的两名武士,下意识的向后弹退。

    “东海大豪”连退三步,闷哼出声。

    武同春一连两个踉跄,勉强稳住,眼前一片黑,几乎栽了下去,他心里大叫“撑住,不能倒下,否则爬再也起不来了!”

    生死攸关,潜力发挥无遗,摇摇头,视线又告清明。

    “东海大豪”面如紫血,胸衣裂开,湿了一大片。

    武同春竭力撑持,仍是待发之势,他十分明白,再无法承受一击了只要稍稍露出乏力的迹象,对方绝不放过杀人的机会。

    坚韧的意志力,是克敌的无上要义,他的眸子里,杀芒熠熠。

    当然,这像是夕阳的目光,支持不了多久的。

    “东海大豪”伤势不轻,人在紧要关头,是会权衡利害的,他不知道对手身中剧毒,左臂如残,却震于武同春单手出剑。

    双方仍持着。

    武同春急煞,他感到再无法支持表面的状况了。

    久久“东海大豪”自中光焰黯淡下来,一摆手,提剑举步离开,连场面话都没交代,两名随从武士,也跟着匆匆走去。

    武同春回身,收剑,目送对方远去,意志一松弛,人便崩溃了,眼前金星乱迸,身形摇摇欲倒。好一阵子,他又重振残余,蹒跚挪步,他必须赶到地头,不然真的死定了。

    一步一步地挨,几番要倒下,但他咬牙挺住,走几步,停一下。

    能挨到地头么?他毫无把握。

    像有十年那么长,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荒庵的影子。

    快到了,但他也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了,地在转,天在旋,景物呈一片模糊,毒势已突破了心服的藩篱。

    “砰”地一声,他倒了下去。

    救星就在咫尺,但可望不可及,他连爬动都不可能了,张口欲呼,但发不出声音,喉咙是干的,口唇是焦的。

    这正应了一句俗话:“有命不怕家乡远,无命倒死大门前。”

    他想:“我是死定了!”

    终于,他失去了知觉。

    重新睁眼,只见一灯如豆,躺在软软的床上,第一个冲上胸海的意识是:“我还活着么?”转动目光,床边站着两条人影,努力细望,认出是方大娘和她的儿子方桐,激奋之余,他哼出了声。

    方桐兴奋地道:“娘,他醒了。”

    方大娘额手道:“谢天谢地!”说着,靠近床沿,激动地道:“武大少,真把我大娘急死,家翁费了极大的手脚,如果你再不醒转,便宣告无望了!”

    回头道:“桐儿,参汤来!。

    方桐赶紧端来一碗备好的参汤,由方大娘接过,亲自喂下。

    一阵喘息之后,武同春开了口:“大娘,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方大娘道:“傻话,我母子的命,是令先尊再造的。”

    方桐接口道:“武大哥,我爷爷说,只要人醒来,很快就会恢复,你闭上眼歇一会。”

    武同春眼角闪出感激的泪光,合上眸子。

    他这条命是拣回来的。

    不久,昏然人睡,再度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真气开始在体内流转,人果然复原了,他翻身起坐,下床。

    方大娘母子推门而入,喜笑颜开。

    方桐忙把他按坐床边,道:“武大哥,先别走动!”

    方大娘打了个哈欠,道:“要不是桐儿自外归来,发现你倒在门前,便没救了。”

    武同春感激至极的目光扫了方桐一眼,道:“大娘,你像是疲累了?”

    方大娘笑笑道:“三天三夜没合眼,你能活过来,这算得了什么。”

    武同春想开口,但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凭言语已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大恩不言谢,只有沉默,铭之于内腑。

    方桐兴致勃勃地道:“武大哥,我爷爷答应你复原之后,为你恢复容貌。”

    旧话重提,武同春双眼一亮,道:“为我复容?”

    方桐道:“是的!”

    方大娘插口道:“他爷爷说了,现在还来得及施术,如果再耽延些时日,便无能为力了。”

    武同春低下头,心想:“我亏欠了凝碧,连赎罪的余地都没有,这算是一种惩罚,多少可以减轻些良心上的负荷,复容何为?”

    心念之中,抬头道:“不必了!”

    方桐惊震地道:“武大哥,这是复世难求的机会,你竟然拒绝了?”

    武同春苦笑一声,道:“兄弟,你不会明白的。”

    方桐道:“小弟如果明白,便不会问了。”

    方大娘正色道:“武大侠,恕大娘我倚老卖老,古语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你脸容被毁,而拒绝医治,令尊堂能瞑目九泉之下么?”

    武同春心弦为之一震,这是大道理,他驳不倒,事实上,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缘,若非方大娘母子的关系“铁心太医”可没这么好说话。

    方大娘接着又道:“你不能蒙面一辈子,怎能不见亲友的面。”

    亲友二字,使武同春想到唯一的女儿遗珠,不错,这副面孔,能见女儿的面么?又以何言交代?遗珠会有什么反应?方桐接口道:“武大哥,你拒绝必有理由,这完全不近人情,为什么?”

    武同春深深吐。气,摇摇头,期期地道:“人,有时难免有不可为外人道的苦衷”

    方桐有些激动地道:“我不知道大哥竟有什么苦衷,而要自暴自弃?”

    方大娘上前抚着武同春的肩头,以慈母对爱子的态度道:“听大娘的话,不要任忧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堂堂正正,岂可辱没先人,无双堡有你在,总不能永远沉沦,你要重振家声啊!”武同春的决心动摇了,呆了半晌,道:“好,我听大娘的话,接受施术。”

    笑了笑,方大娘道:“这才好。”

    方桐道:“我就去告诉爷爷!”说着,匆匆出门而去。

    凭着“铁心太医”功参造化的医术,武同春的面容回复如初,只留下淡淡的痕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不但如此,连喉咙也复原了,声音不再粗哑,前后整整费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拜别了方大娘一家人,他重新踏上江湖路。

    面具仍然戴着,他还是“冷面客”

    他有一份大大的喜悦,也有深重的哀愁,发妻已亡,遗珠在别人掌握,而续弦妻子华锦芳不但是仇人的女儿,且是不贞的贱妇,面容虽复,但依然见不得人啊!

    华锦芳的事必须首先解决,这根心上的刺不拔除,寝食难安。

    于是,他取道直奔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