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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只恐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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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在那雪白的指尖处,一晃眼就渗了进去。明月还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又对着阳光看自己的指尖,指尖鲜红欲滴,突的剧痛,那痛楚燎原一般顺着血脉一路烧尽心房,明月一声痛呼,又晕了过去。

    那日明月与子涵在地下遇到的死人叫李悠然,乃是天一宗三十五代传人。天一宗源起春秋年间,承自李耳“师造化,法自然,遨游于天地之间”天一宗讲求的就是天人合一。

    天一宗千百年来薪火独传,一代只有一个弟子。李悠然于地宫之中中了机关,伤了要害,逃至盗洞行将即毙,唯恐天一宗就此失传,便将毕生精元与功法汇作一滴鲜血,藏于玉兔之中。

    只盼天道垂怜,网开一线,予天一宗一线生机。李悠然数十载的精元渗入明月的身体,又岂是一个小小幼女能够承受的。此番着实危险,若是个成人若无人护法早就走火入魔,还好明月年幼,灵境未破,躲过了走火入魔的危机。

    那滴精元顺着明月的奇经八脉反复游走,改造磨合明月的经脉骨髓,最终停于银海正中的泥丸,慢慢散去。明月这一昏倒可不要紧,闹的整个谢府沸反盈天。

    扬州城里数得著名号的大夫流水般的拘了来,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偏生谢家大小姐高热不退,药汤子煎了一碗又一碗,毫无效果。

    最后还是韩氏回娘家请来了父亲韩澄,亲自给明月看诊问药,方才止住了烧热。梅娘守在明月的床边,日日啼泣,恨不能替了她去,后来也不知哪个提了句,别是中邪了吧!

    梅娘便信了真,无论僧道神婆,都请了来,打谯念经跳大神,闹的益发不堪。谢襄正正经经的孔子门生,再不信这些的,可是爱女心切,死马当作活马医,竟也默许了梅娘。

    明月如被火焚了半个月,昏昏沉沉的,只觉在火海里从皮肉烧到骨头,拼命挣扎也找不到出路。

    这一日,忽然觉得银海深处一凉,像被观音大士的甘霖浇过一般,随即周身的不适都褪了去,舒爽的每个毛孔都在呻吟。

    “夫人,夫人,你快看,小姐,小姐睁开眼睛了,小姐醒了!”碧荷这些日无比自责内疚,深恨自己照顾不周,因此跟着日夜守着,熬得双眼都眍?了,梅娘见明月果然醒了来,先念了声佛,紧紧握着明月的小手“我的儿,你这是要摘了娘的心肝呀,唬死娘了!

    可感觉受用些了?快请大夫再来瞧瞧!”又惊又喜,忽的又想起别是病情有了变故,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娘儿,我没事了,好好的,不要大夫,我饿了,娘儿”明月软软的蹭到梅娘的膝上,娇痴痴的扭缠。

    梅娘搂着她,不知怎么疼才好,一叠声的吩咐给她做ài吃的。好容易梅娘看着明月进了汤粥,周事稳妥,便被劝着休息。明月的闺房方才安静下来,只剩下主仆几个。

    碧荷噗通跪在脚踏上,眼泪滚珠似的落“小姐,都是我没伺候好,害小姐受这么大的罪!”明月忙扯住她“傻子,快起来。

    有你什么事!快别这么着,我这纯属无妄之灾,不过,也难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嘻嘻!”碧荷几个也不知她在说什么,见她笑的喜欢,也跟着笑起来。

    此番焦急绝望之后,见她好好的在那笑,几个丫头无不觉得安心美好,小小的闺房,此刻满是温馨。“碧波姐姐,你扶我起来散散,躺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明月一掀被子就要下床。

    碧荷在边上忙按住她“小祖宗,再不敢由着你了,你倒是安稳些吧!才好些冒了风可不是顽的!”明月见她脸都急的白了,自知这次吓坏了她。

    也不便再做次。眼珠一转,觑着她的脸色,又说道“不起就不起,可我实在闷得慌,你把窗扇子支起来,让我看看月亮好不好?”

    碧荷还在迟疑,碧波在边上笑说道“姐姐,依我说,小姐好好的,这病纯粹就是闷出来,你不依着她,她心里憋着团火,更好不起来,”一行说,一行便支起了守着玉兰树的那扇窗。

    此时堪堪月初,一弯上弦月遥遥半悬,银河流泻,漫天繁星璀璨。碧波看了看星空,回头欲和明月说笑,却凝住了话语。明月的双眸便似这星空一般广袤,无数星芒汇成大海,神秘又圣远。

    天一宗的心法与禅宗有异曲同工之妙,并无言传身教之说,历来以万物为师,讲究的就是个顿悟,此刻明月不知不觉悟到一重功法

    “浮光掠影”将那漫天星海剪藏于双眸之内。“少主,三月初八,小皇帝大婚,册立襄国公女杜曦若为皇后,纳兵部尚书女水琳琅为宁妃,吏部侍郎女洛绯烟为舒妃,一后二妃同日入宫。

    大婚后,小皇帝开始亲政,连下数令,调御林军统领项振轩为九门提督,调靖远侯郭勋入京,都统京西大营风雨欲来啊!看来当初点的那把火,终于烧起来了!

    小皇帝这是防着摄政王,开始收权了。”裴衍礼拈着条子徐徐而谈。李子涵笑道“宇文澈还是心急了些。

    这样的动作,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何况宇文铎狡诈似狼,怎会没有后手,又怎甘手里的权势被一点点蚕食,定然不会束手就擒的!可惜宇文澈羽翼未成便耽耽虎视,恐怕不是对手啊!”裴衍礼也笑道“龙争虎斗,不管孰成孰败,都是少主之福!”师生两个说话间,李子涵一个近身小厮捧着一叠帖子进来,放在案上。

    李子涵随手翻了翻,咦了一声,拿出一张雅致的纸笺,仿古的素笺上,行云般的水点着桃花,上面别无其他,似书似画的三个字“水绘园”裴衍礼踱过来看了一眼“这是谢家飞英宴的请柬!”李子涵脸一热。

    想到旧年遇到的那个少年,那不尴不尬的往事,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还带着点喜欢。谢瑾,听说去云深书院求学去了,也不知是否回来了,裴衍礼笑着冲李子涵拱了拱手“恭喜少主!”李子涵讶然惊疑“先生,此言怎讲?”

    “哈哈,若说起谢家的飞英宴,那真是风流蕴籍,文昭日月,乃我辈文人心驰神往所在。若说起来,每年少不得传出佳文佳作,不过,与往昔诸贤雅集不同,今年别有玄机。”

    “哦?请先生指教!”“虽说谢家不提,但是亲友俱知,谢家大小姐春上及笄,闺中待字,谢辟疆遍邀江南江北青年俊才,隐有为女择婿之意。谢家执文坛牛耳百载,领袖群英,少主娶了谢家大小姐,岂不是笼住了天下一半文人之心?这岂不是可喜可贺?”

    李子涵听得目光连闪,轻咳一声“先生取笑了!今年这飞英宴既然俊才云集,子涵怎能不去领略一番,若有经世治国的人才,也要早早结纳才好。”

    师生两各自散了,李子涵独个在园内思沉。这谢家大小姐定是那人的姐妹,不知长得可与他相像,若有他七分姿容

    想到此,心里又是一跳,却不想像往日那般,拉着俊秀小厮泻火。心念一转,趁着月色,便往城北水绘园的方向掠去。水绘园坐落在扬州城北,引兰溪入园,一弯碧水画堤夹岸,四时琼英临波照影,天生的一段水绘风流。

    此时,恰逢十五,月似银盘,高悬天际。李子涵轻松的绕开谢府护院的家丁,落在西北角,顺着寒径,穿过一片白皮松林,便是一泓碧水,曲曲折折的竹桥横跨湖面。

    暖风欲熏,暗送莲香,李子涵不由顿住了足,看着眼前天上人间两处清辉,不由暗叹,真真是百年簪缨世族,这份风流清贵就难得的。

    也不知哪处一只鹭鸟,扑棱棱的飞起来,惊醒了李子涵,他提脚便要向院落深处探去,却突地心头一跳,回眸时只见莲香起处,异像突生。

    不知何时,湖面起了薄雾,一层层似轻纱似的,舒缓的飘舞。月华倾泻在镜面般的湖心,原本折射璀璨的清辉,若有实质般的流动起来,沾在层层薄雾上,漩涡般的往一处汇聚。

    那是一艘小巧的兰舟,半掩在荷荡中,上面依稀能看出似有人在。李子涵凝神细看,不由惊诧莫名,那倩影忽而似魅似幻,忽而又似菡萏驭风,分不出是真实还是梦境。李子涵警然运上功法,心定神清,目光如炬,这才暗叫惭愧,那兰舟上盘坐的。

    原来是个女孩子,一袭粉色的轻觳裹体。她就像是漩涡的中心,那流转飘舞的清辉月华,把她卷在漩涡中心,明明和自己没多远,偏怎么也看不透,玉容依稀隔云端。

    李子涵终于发现是那里不对劲了,原来,看得越用力,那一人一舟便越似要虚幻去,只余芙蕖清涧。

    李子涵暗抽了一口气,这是人?还是妖?月漉漉,波烟玉不知过了多久,薄雾渐渐散去,水中的俪影渐渐清晰,万千含苞欲放的水芙蓉,一瞬间虚化成流光荏苒。

    这天上人间,单剩下一张清丽绝伦的芙蓉面,她眉心一点鲜红,似杨枝仙露欲滴欲坠。李子涵心中轰然,于无声处大起波澜,是他?是她?那粉衫少女足下一点兰舟,身姿曼妙,竟像欲化在风中一般。

    弹指间便朝藕花深处逝去。李子涵心下一颤,抛下所有念头,追了过去,心底一个声音,追上去,追上去,快追上去!至于为什么要追上去,是万万思索不及的了,只恐追不上,就要错过那呼之欲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