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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口含天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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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去视疾的太监王长泰回来回奏说睦仁并无大碍,我这才放下一颗心来。这家伙要是死在北京,国际舆论将会大大地对我不利,将来谈判起来,也许这个鸟人一条贱命要抵得上数千万两银子。想了想,便交待招来李鸿章,让他代我去看看那个服毒的鸟人。

    王长泰还说这睦仁说因为日本女间的事,感觉羞愧难当,幸好没出事,若出事他万死难辞其咎。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为了表示忏悔,自请以死请罪。另外他还托王长泰代为呈奏,他在日本国内对此事绝不知情。

    鬼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心中冷笑,让王长泰去找御医给睦仁瞧病,并且让人加强护卫,不能再出半点事情,而且心下也下定决心,李鸿章要尽快的将这鸟人送回去,免得日后给我添麻烦,当初我就知道这家伙来见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也只是停留在这家伙会死命的求我放日本一马之类的,却没想到此人尽然是想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取国际上对于日本的帮助。

    嘿,不过他来也不是没有好处,早有各路被买通的记者将倾向性很明显的报导发回欧洲的通讯社,而且还安排有摄影记者将睦仁向我行跪礼的一幕摄影记录下来,将来这些东西派得上大用场。

    李鸿章来了之后,我先整理了一下思路,将欧洲目前的动向,特别是英国人有意组织一个四国和谈的消息告诉了他,趁着他咀嚼这个信息的时候,我说起了睦仁吞药的事情,他显是已经知道了,而且心中也预备着我要召见打过腹稿,不慌不忙的躬身道:“皇上,此人断不可在京久留。若再生事端,我大清先占个理亏,将来谈判起来怕是要授人以柄。”

    我点了点头道:“是这么个理,所以朕的意思是让你代朕去看看他,叫他安心,还有这宫内出了日本女间的事情,你去找康有为安排下来,看看怎么弄,重点要让洋人觉着睦仁这厮乃是畏罪服毒,然我天朝宽以免咎,彰显我大国之昭昭气度。此事可大可小,看教化部怎么去操作。康有为是个人才,你看着用,恭王年岁渐大,国家将来还是要靠你,阁中各官员,你都要有个数。”

    “臣领旨,叩谢皇上恩典。”李鸿章脸上不动,依例谢恩。

    我接着安排道:“你去见睦仁,宽勉的话要说,但训斥的话也不可忘了,我大清今日国葬,所为何来?非他睦仁之罪耶?便是彼倭国,几十万生灵涂炭,他还有脸来见朕!朕是不想让人百年之后非议朕没有仁恕胸襟,这才勉强见他,他倒好,以死要挟朕么?你告诉他,克日便要送他归国。朕若是未存宽勉之心,一道旨意下去,他那个倭国还不是灰飞烟灭?往后好生想想,到底是顺承天朝呢,还是图谋反复,倭国存灭,在乎朕一心,也在乎他的一念。”

    说着,似乎语气严厉了点,借着这个话头换了个语气道:“前头说洋人意图插手中日和谈,朕的意思,是咱们要先动,但是恐怕倭人会要迁延,朕让你送睦仁回去也是这么个意思,回头你跟善耆那头说,那六个女间的事情,不要顾忌皇家脸面,让他跟康有为商量个利用之法来呈进朕御览。你过两天便即动身吧,朕的意思,是我天朝送倭酋返国,顺势给倭酋面子,即行停战开谈,朕给你全权,他若是不想谈,便打到他想谈。”

    李鸿章领了旨意,说起载滢他们那一船两日后便即到达天津,问我是否要等一等再说。我迟疑了一下,摇手道:“不要等了,你办你的差,朕会让载滢去马关等你,便在马关谈吧,让伊藤博文到马关见你,否则,天王老子的面子也没用了,便是打字。哼,仗着俄国人法国人的势,这倭人倒是出息了。”

    “臣领旨。”李鸿章抬眼询问地问了问我,开口道:“皇上前头所说的新兵役科律,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颁行天下了,若是如此,臣以为,新克地及边疆省份,宜应缓行才是,听皇上前头说俄国人和法国人都不老实,加之又新有冲突,若是贸然行新法,军心恐怕不稳”

    他说到我想说的地方去了,中日战事一停顿,我就着手准备进行这个事情了,因为离一战很近了,也许一战还有可能提前爆发,我必须要在一战之前完成我的军队国家化,否则到时候几年的大战打下来,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军阀状况,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后勤国家化体系也将崩溃,军队也许会出现分裂的状况。我在世恐怕还好些,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这身后事,就可以去参考参考民国前十年的状况了。于是犹豫着说道:“这个事情,便留这半年准备期吧,待明年开春,便即施行,在此之前,嘿,给你个发财机会,朕知道你家里豪富,你找人给朕办些运输公司,邮政公司,将来这都是发财的好差事,就算你李鸿章自己不能办,但是可以把这消息递出去,前些年送珍妃珍珠衫的那几位,你代朕见见吧。也算是他们天大的脸面了。”

    这么做,也是为了解决将来士兵们不以籍贯及统兵将官聚群编制,而采用新式的混编法消除部队的长官个人烙印后,会新出现的通邮,交通等问题。如今有了大载重量飞艇,而且铁路也铺设了一些,办一个民间通邮公司,可以取代过去的那种人畜力的货运物流格局,各地的商家也会青睐这个方式,而且商品的快速流通也会刺激经济的发展,正是双赢的格局。

    而关于谈判的地点,我坚持要他选址在马关,当然,马关那个小地方就那么个春帆楼还能提得上筷子,我就是要在同样的地点,给他签一份主客易位的新马关条约!

    “朕给你特命全权大臣的顶子,拟好一个条约,朕就几条,一,永久割让九州岛,四国岛,赔款在五千万两以上,不足可以分期;二,承认天海国中华藩属国地位;三,开放濑户内海沿岸各大城市为商埠,东京湾划入皇家海军巡防范围,日本本州岛内工矿企业,我大清有优先权;最后,日本海军总吨位,不得高于皇家海军总吨位的三十分之一。”说着,看李鸿章脸上面露迟疑,我站起身来加重语气道:“有难处?所以朕加派载滢去嘛,你唱白脸,载滢唱红脸。告诉你,朕意已决,这其中的谈判方略,你李鸿章也是老洋务了,也不用朕嘱咐你。好了,朕今儿就跟你嘱咐到这,你去见睦仁,他有什么话说,写折子呈上来。”

    李鸿章去见睦仁,我这里也没闲着,战争是结束了,但是我的国内改革还正是刚刚起步,一刻的轻心都是对未来犯罪。与容闳,张之洞两位教育及工业的巨头的谈话也是进快地进行,因为趁着一场大胜,一来我的权威自对俄国取胜之后达到了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地步,现在的一道圣旨下去,胆敢阳奉阴违的官员还没有出世。二来国家大胜对于民族自豪感和普通百姓的动力都是一个大大的促进,此时将事情交办下去,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办起事情来自然是事倍功半。

    “大比之试题,可要加快了,今岁对外用兵,国家取士虽有延误,然断不可轻废。将命题权交给你,一来是恭亲王,李鸿章都有重任在肩,你入中枢也已有年月了,正是给你加加担子的时候。这二来,也是彰显朕在意教育的用意。只是有一个你要在意,你掌国家大比之责,日后自是门生不少,可不要学翁师傅,要学恭亲王,朕喜爱纯臣,你也是知道的。”话语虽是不轻不重,但是对于他,我还是一向抱有好感的。

    容闳躬身谢恩,微微笑了笑道:“回皇上话,臣自领皇命以来,未有一日胆敢轻忽,皇上所言之事,臣私心里也想过,臣蒙陛下超拔,以一罪臣而直入中枢,肩负天下造才之责。皇上天恩浩荡,臣岂敢不为一纯臣以报陛下拳拳之心?”说着说着,似是想起自己当年在京中区区五品,忽而一朝肩负骂名,又蒙圣君超擢,这一生起起落落,又在美国留学,的确是一段回首起来万分感慨的经历。

    抹了抹泪,容闳镇定了情绪,继续回奏道:“大比之题,臣擅拟了策论题,请皇上圣鉴:日本脱亚入欧致大败,而我中华以中学为体用以西学而致千古未有之胜,然中华国力决胜耶?然日本脱亚致败耶?”

    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他心中的答案,沉默良久,叹息了一声道:“此题大难啊,容卿出的好题目啊。你说说,你这个主官是如何想的?”

    “回皇上话。”容闳默默点头回奏道:“皇上明鉴,正是难题。若以我大清立场思之,自是我大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胜彼日本脱亚入欧。然”说着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又像是鼓起勇气似的,直言道:“然以臣愚见,我大清之胜,胜于万年未可一遇之圣明天子,臣此言绝无媚上之意,只是臣的一份心思。”

    我没有笑,默默点了点头,确实,这场战争赢就赢在我的到来,从体制上讲,英明神武的帝王**是最切合国家利益的制度,更何况我还是一个从后世来的帝王,有针对性地发展国家,引进发展科技,有针对性地提前备战,胜不了日本才有鬼。容闳说得也没错,胜就胜在我一个人。

    如果我现在就死了呢?莫名的冒出这个念头,心中一凛。放在杯盖上的手尽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杯盖与茶碗摩擦出的咯噔声音将我的思绪牵引回来,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容闳,让寇连才给容闳上茶,苦笑着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题目是难啊,这么着吧,今岁大比,你阅见答题合眼的,再给朕看,就朕来说,这题目怎么答都不算错,难的,是这背后的道理啊。”

    “皇上,我中华自祖龙以降,君王莫不口含天宪,君临万民。”容闳见我有共鸣,趁热打铁道:“遇明君,百姓国家之幸事也,遇庸主,生灵涂炭,横尸沃野,古往今来,不胜枚举。此,臣之所思中华之不幸也。陛下亲政以来,政通人和,革除旧弊,兴举西学,行险北逐俄狄功成,民心士气一振。以此积威以摧枯拉朽之势广开新政,胜彼蕞尔日本,自是不废吹灰之力。臣以为,陛下君临中华,此诚万世之幸。陛下春秋正盛,臣自是无需为百年之后的中华忧心,只是我朝圣祖世宗高宗三世,又何尝不是英明神武之圣明天子?盛极而后衰,臣所忧的,正是我朝如今正登临极盛,若无万世可法之法,则如今之盛世,何以万世延绵?”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吉利,也说重了,容闳说到一半,就跪了下来。这家伙,真是个纯臣。一般的大臣,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进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起来。”我向他伸手虚扶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道:“爱卿所言,朕知道了。朕乃天子,口含天宪诞世教牧天下万民。朕不敢有丝毫疏忽,卿之所言,朕亦是有所感触啊。自祖龙以来,中华凡数百帝,祖龙一扫**,君临天下,然二世而衰。汉高薨丧而诸吕乱,汉武北逐匈奴,何其武威?百年以后,生灵涂炭四千万有余。魏武挥鞭,隋文唐宗,哪个不是英明神武之英主?正如卿之所言,无万世可法之法啊。”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卿有何良策?”

    容闳长长舒了口气道:“陛下英明,亦早有准备。臣观陛下以梁卓如为随驾,录陛下之诏,正可添补为法。陛下口含天宪,君言即宪,正可汇编成宪律,以此为蓝本,可修我大清之宪律。”

    “嗯,你是学法律出身。”我笑了笑道:“说的也是正途。没错,朕用梁启超为随驾,正有此意,然中华数千年,人治数千年啊。朕有时想找几个修宪的人,都难得找齐,说到这个,你这些年送到欧罗巴和美利坚学法学的人,有回国的么?”

    “有是有。”容闳点头道:“然初始之人才,臣以为稚嫩了点,尚需琢磨,且地方刑审,亦有大清律例可依,以儒家传统与大清律例治天下,这数十年也足够了。臣之所言,实为百年后所忧,万请皇上宽心。”

    我哈哈一笑,招呼道:“是这么个道理,然生死有命,天知之而人不知之,朕亦要思虑百年身后之事啊。这么着,自今天起,你每月找一两天,给内阁诸人,教授法学课程。另外,从美国不,从英国延请法学名师,进内阁授课。朕另外下旨让他们研习英国之君宪制度,有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这才是朕的好内阁班子嘛。”

    容闳应了,以他耶鲁大学法学文学之功力,教授一些浅显的法学道理当然不成问题,内阁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各自都有各自的枝叶脉络,让他们有点概念也是好的。待改革诸事渐成体系之后,我也会适当的给他们加点权力,这种东西,是要慢慢来的。太急了的话,有的老臣还会以为是我要对付他呢。

    就比如张之洞吧,这家伙才能是有的,进取心也有,也有新思维和开明的思想,就是过去的那种传统的儒家劣习痕迹,他始终去不掉,进了内阁中枢以来,权柄不可谓不重,圣眷不可谓不隆,但是总改不了喜欢排斥别人,恨不得能一人独占天宠,根本看不出来如今我是分散权力,以专长之才独掌方面之事。所以,这派了李鸿章特命全权出去谈判,也要给他加点担子,否则,他又要生出攀比之心来,闹些不愉快就会有损于我的改革大业了。

    给他派的差事是去欧洲出差,自从对他提出钢产量到1900庚子年达到五百万吨的目标以后,我也知道他肩上压力不小,1893年钢铁年产量不过七十余万吨,这其中还有相当部份是德国人的钢厂提供的。这两年中国境内同时开造四艘战列舰以及相当数量的附属舰只,钢铁严重不足,很多都要从欧洲进口,所以,要实现我给他提出的目标,就非要再从欧洲引进投资和企业不可。

    所以,我给他加了特命全权贸易大臣的头衔,让他以内阁副总理大臣的身份访问德国以及英国,为我明年访问这两国打个垫场。同时,他还有个特殊使命,就是寻机与法国相关人士接触,这个国家虽然我不惧怕,但是也没必要树立这么个敌人,这个国家虽然承受了普法战争的耻辱,但是,他仍然是一个大国,足以令我尊敬的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