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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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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天色微明,君怜听到户外鸟儿的啁啾声而醒来,悄然睁开眼,发现手心有个冰凉的东西,拿近一瞧,是主人袍子上的玉佩,她侧过眼,身畔的他已不见踪影,伸手抚触他睡过的痕迹,已然冰冷。

    他已出发了!这玉佩是留给她的一个信物吗?

    君怜紧紧握着玉佩,匆匆下床穿上衣鞋,奔出房门朝大厅而去,只见大厅里空荡荡的,他真的已经走了。

    “五千精兵声势真是壮观,咱们大人骑着骏马,身着盔甲,走在最前头,煞是威风呢。”院子外有名家丁带着兴奋的语气说。

    “这次出征一定把鞑子打得落花流水。”另一名家丁也说。

    君怜奔出门口,两名家丁见到小姐,小心地闭上嘴,专心地扫地。

    “你们是什么时候见到大人的?”君怜上前去问。

    “回小姐的话,一刻钟前我们上街去采买一些器物,回程在路上见到大人正率领五千兵马朝城门出发,百姓们夹道欢送,好不热闹呢。”家丁回答。

    一刻钟前!她还来得及送他吗?君怜一刻也不停留,握紧玉佩奔出院子,开了大门朝市街跑去。

    可是,街道上人潮稀稀落落,狭长的街道尽头只有一片迷蒙的烟尘,家丁口中热闹的景象已不复见。

    她丰润的唇紧抿着,唇角微微下垂,严重的失落之情在她的眼中泛滥,这一别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他愈想心愈痛,泪雨洒满面。

    “小姑娘,你为何站在街道上哭啊?”薛文达一身华丽的公子服,闲来没事在街上乱晃,不经意中发现了一个可口的猎物。

    君怜抬起泪眼,瞥了一眼这油嘴滑舌的粉面男子,不安地掉头就走。

    “别走啊,爷问话,你还没回答呢。”薛文达追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我并不认识你。”君怜抹去脸上的泪,防卫地说。

    “聊聊天不就认识了吗?”薛文达轻薄地扣住她的下巴,审视她的五官。“啧啧,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就算梅春院当家名妓梅绽芳也没得比。”

    君怜挣开他湿粘的手,但他不罢休,握着她的手揉捏。“真是又白又嫩,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放开我,放开我!”君怜拼命地挣扎,他却不放开她。

    “哟可真带劲儿,爷最爱带劲儿的姑娘了!”薛文达当街调戏起她。

    君怜困窘之际,瞧见路旁一根弃置的竹竿,倾身执起竹竿使尽全力朝他挥去,当街给他一记当头棒,打得他头晕眼花。

    薛文达脸上轻浮的笑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泛青的怒容。“贱人!”他怒啐,想上前揪住她,但脚却不配合,整个人歪歪斜斜地跌到在地上。

    君怜见状,连忙扔了竹竿,机警地拔腿就跑,没命地跑。她听到那人不断在咒骂,但她没有回头,奔进曲折的巷弄里,直到确定自己安全,才放慢脚步喘息。

    “今晚韩老爷要上咱们这儿摆寿宴,你负责张罗,千万不能有一丁点差池,我会尽早回来的。”

    “是,梅夫人。”

    对街有个美艳的女子正要乘轿,君怜一瞥,心下觉得那女子有些面熟,女子眉眼间邪媚的神韵和暴露的衣衫,似乎和寻常的姑娘不同。

    她不就是在主人房里的那名女子吗?君怜下意识地往女子身后那座楼阁看去,门匾上写着“梅春院”她明白了,她是主人的宠妓。

    梅绽芳正要出门去探视她生产的亲姐姐,却瞧见对街站着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子,正朝她的梅春院凝望。

    打量她的姿色容貌实属上等,霎时目光一亮;她梅春院里就缺这么高水平的姑娘,敢情那姑娘是来卖身的?

    “等一等。”梅绽芳向轿夫说,朝君怜走去,喊了她一声“姑娘!”

    君怜怔愣地瞥着主人的宠妓,心思有些慌乱。“什么事?”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是来卖身的吗?”梅绽芳开门见山地问。

    “卖什么?”君怜没听懂。

    “你想到我梅春院来侍候王公贵人吗?像你这等绝色美人儿,我很容易就可以把你捧为头牌,让那些男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见你一面。”梅绽芳说得很坦白,却全是生意经。

    君怜摇头,梅绽芳那双狐狸般精锐的眼睛,令她不敢直视。“不我只是路经此地。”君怜不由得暗想今早是怎么了,尽是遇到邪里邪气的人,套句小香、小莲常用的话,八成是见鬼了!她垂首快步离去。

    梅绽芳对门口的花三娘使了个眼色,花三娘立即走了过来。

    “跟着她,看是哪家的姑娘,我在这里候着。”梅绽芳指使,花三娘点了头,跟踪君怜而去。

    君怜并未发现有人跟着她,直接回到家中。

    花三娘躲在街角见她进了贺大将军的府第,面露惊讶,她很快返回去告诉主子。

    “什么?”梅绽芳一听之下,惊愕万分。难道那位绝色姑娘就是她老相好贺毅钢收养的女娃?瞧那姑娘生得如花似玉,难怪当初他不愿把她给卖了。梅绽芳心底泛起丝丝妒意,但男人的性子她最懂了,等他腻了,自然会让给她的,他们约定过的,她迟早会得到那姑娘,她胸有成竹地佞笑着。

    三个月后

    某日下午,君怜正在书房跟谭书礼学识字,家丁却突然跑来。“小姐,有你的信。”

    信?君怜惊讶地接过家丁送上的信,瞧见信封上提着“贺毅钢”三个字,热泪忽地盈满她的眼眶。

    “是表哥从边关捎回来的。”谭书礼瞧见了,喜悦地说“快拆开来看看你识得多少字。”

    “嗯!”君怜笑着拭去泪,手指止不住颤抖地拆开信,读出声“君怜,一别已过三个月,你是否安然无‘羊’,我在此荒漠,心惦着你,盼你一切安好!夫字。”

    夫是丈夫的意思。知道他也惦着她,君怜好生感动,忍不住抱着信恸哭。

    谭书礼心底一阵怔忡,从信中的涵义,他得知君怜和表哥不为外人知的关系,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表哥既然以夫自称,那么君怜就是他的表嫂了。

    一直以来,他都默默地爱慕着君怜,却苦无机会表白,如今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向来自重的他,更加严谨地收敛自己的情意,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书礼,毅钢为何问我是否安然无‘羊’呢?家里本来就没有饲养羊啊!”君怜不解地问。

    谭书礼将苦往心底藏,笑了笑,耐心地解说:“是安然无恙,恙是病了,无恙表示无病痛,表哥问你身体是否安好的意思。”

    君怜破涕为笑“我好笨。”她歪着小脑袋想了一想说道“你教我懂更多字,我想写信给他,好吗?”

    谭书礼面对君怜那双澄亮无比的明眸,欣羡表哥真是三生有幸得此人间美眷。

    尽管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他永远也只能以旁观者自居了,不过他仍会默默地关怀她,直到表哥回来。

    “没问题。”他乐意地说,热心地教她如何写信。

    每当夜阑人静时,君怜总是独自读着主人那封信,虽只是短短的两行字,却教她百读不倦,随身携带就如同她爱人儿如影随形。

    看着看着她的颊上又挂着两行泪,可是唇边却有抹笑意。她爱他的心是坚定不移的,无论他何时回来,她都将耐心地为他守候。

    想想她写的信送出去已将近个把月了,应该已到主人手中了吧!她热切地期待他的回信。

    但日复一日,君怜却一直没有盼到主人的任何音讯,她的心绪已渐渐从期盼变成担忧。

    午后她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在树林间漫步,爬上大树,朝北方眺望,两人相隔千山万水,纵然她望眼欲穿,也见不着想念的人,但她只是想更接近他一些。

    微风吹动她的罗裙,扬起她柔美的青丝,却也吹得她眼泪纷飞;小河潺潺的流水声是她心底的波涛,树叶沙沙声是她无言的思念。

    她无法得到他的音讯,只能差风儿告诉他“我想你。”

    “咦,小莲,你瞧,那不是小姐吗?”小香和小莲正担着柴火要到厨房,路经树林竞发现君怜站在老高的树上。

    小莲仰望,吃惊地张大嘴巴,果真是小姐啊。“小姐,你在那儿做什么?”两人放下肩上的担子,跑到树下问。

    君怜拭去泪,居高临下地对她们微笑着回答。“没事,只是想看远一点。”

    “哦,你还是快下来吧,当心有蛇啊!”小香喊道。

    君怜摇头。“你们上来。”

    啥?小香和小莲面面相觑,为难地摇头“我们不敢。”

    “拜托。”君怜说。

    面对小姐突来的“拜托”两人都愣住了,于是她们二话不说,撩起裙摆一前一后地爬上去。她们轻易地看出小姐的心情并不好,而且哭过了。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想念我们了?”小香热切地问。

    “叩!”小莲敲了小香的头一记,数落道:“我看你十成是在臭美,小姐想的是咱们大人,你还看不出咱们家小姐和大人是郎有情妹有意吗?大人出征那么久没回来,小姐一定思念极了。”小莲白了小香一眼,转而问君怜:“小姐,我说得对吗?”小香也睁大眼睛,静待小姐的反应。

    君怜分别握住她们的手,用一贯的温柔语气说:“我是想他,更没忘记过你们。”

    两个小婢女喜滋滋的,傻笑了起来“小姐叫我们上来做什么呢?”

    “教我怎么大喊。”君怜垂下头去,不好意思地说。

    “这简单,先深吸一口气,鼓在腹中,然后大大地把那口气逼出来。”小莲张大鼻翼,吸气,示范着标准动作。

    “噢我看你那样子九成像癞虾蟆喘气,乱没格调的,难怪大人要把你调离小姐身边。”

    小香摇头叹息,提醒君怜说“小姐你可别学她那副吓人的模样,其实不必那样的,只要把颈子伸长些,声音自然就大了,像这样。”小香扯高脖子,露出脖子上鼓胀的经络,指着自己要君怜跟着学。

    “小姐别学她,她那样就像只坑谙气的母鸡,啧啧!”小莲啐道,两人一来一往地把君怜给惹笑了。

    “你们别斗法了,快做一遍给我看。”

    “好吧,小姐想喊什么?”

    “三个字我想你。”

    “这简单。”小香和小莲吸气,扯着嗓门,发出野性的呼吼:“三个字,我想你!”

    “想你你你你”余音回荡在风中,君怜忍俊不禁的笑声也扬在风中;两名女仆见小姐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

    “小姐,你自己喊喊看吧。”她们说。

    君怜点头,深深凝望向北方,用真情向她朝思暮想的人儿呼唤:“我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远山马上传来响应,好似他已听到她的心声,她眼眶忽儿一红,空虚的心灵霎时得到弥补。

    小香和小莲知道小姐的心思,心疼地安慰小姐:“大人一定很快就回来的。”

    “我相信。”君怜淡笑,搂住她们的肩。

    边关,贺毅钢军队的驻扎地。

    “将军,有您的信。”贺毅钢的随从凌威送来信函。

    “搁着吧!”营帐里贺毅钢正专心一意地研究着羊皮绘制的战略地图,不想受打搅,凌威放下信,步出营帐。

    深思熟虑后他在地形图上做了些记号,胸有成竹地一笑,放下地图,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这时他才注意到案头上的信,取来拆开一看,原来是君怜从家里寄来的。

    心底真是高兴,他的小娘子不但识字,字也写得不错,幸好他答应让她读书,否则他就无法收到这封“家书”了。

    “难得大将军喜形于色啊,是不是想好下一步的战略了?”庄勇汉进了营帐,见贺毅钢面带笑容,走近一瞧,夸张地调侃“原来不是在看地图,而是在看情书啊,是你那位小可人儿写的吧?”

    “怎么,羡慕吗?”贺毅钢得意地扬起浓眉,合好信,收进怀中。

    “好说、好说,是有那么一点。”庄勇汉故意说道“看来,你还是先下手为强,诱拐人家了。”

    “她本来就属于我,我打算战后回去娶她。”贺毅钢不介意透露喜讯。

    “那真是太恭喜了!”庄勇汉乐得拍拍老友的肩“这一仗打得轻松,很快就可班师回朝了。”

    “你呢?收到家书了吗?”贺毅钢问。

    “谁会写给我?我爹娘又不识字。”庄勇汉无所谓地耸肩。

    “等这场仗打完,你也赶紧物色个对象,讨房识字的媳妇给你写信。”贺毅钢说。

    “最好别再出征,否则就算我头发花白了。

    也讨不到一房媳妇的。”庄勇汉大笑“咱们还是说正经的,你想到如何制伏那些神出鬼没的鞑子了吗?”

    “当然。”贺毅钢重新摊开地形图,指着一处断崖“只要把鞑子逼上山,再封锁这两条路线,他们必定兵败如山倒。”

    “真有你的!”

    “他们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招数,咱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得是!”两人正在讨论,随从凌威进来禀告:“将军,有个叫观观的民女在营外求见。”

    “观观?”贺毅钢疑惑。

    “叫她在营外候着。”庄勇汉见他迟疑,不怀好意地代他答复凌威。

    “是。”凌威领命。

    “我没说要见她!”贺毅钢不禁发飙。

    “我倒想看看那民女找你做什么。”庄勇汉揶揄地说“你大将军在这边塞这么出名,说不定是慕名而来的,走吧!”他拉着贺毅钢走出营帐。

    营外有位妇女,身着布衣,低着头,一手牵着一头羊,一手还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小男童。小男童的左腿受了伤,却还兴奋地蹦蹦跳跳,直往军营里探视,见到贺毅钢,崇拜得大叫:“娘,就是那位军爷,就是他救我的!”

    贺毅钢识得那小男童,前些日子他外出到城内巡视,见他调皮地跟在坐骑旁,不知为何随从凌威的马匹突然惊狂地把凌威甩下地,还踏到小男童的腿,他毫不犹豫马上拔剑刺杀了发狂的马。

    “军爷,真谢谢你救了小儿一命,这是自家养的羊,给您进补的。”妇人恭敬地说道。

    庄勇汉见到这民女及小男童,一脸没好戏可看的表情。

    “嫂子别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贺毅钢接过那头羊的牵绳,顺手塞给庄勇汉,倾身去问小男童“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托军爷的福,我好得很呢,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同你一般当将军。”

    “有出息。”他抚抚男童的头。

    熬人和男童没有久留,就此拜别,小男童还频频回顾,笑着直挥手。

    “我还以为你不堪寂寞,在这里也拈花惹草呢。”庄勇汉这才说出他的动机。

    “少在那里瞎说了,快把羊牵到伙夫那儿,晚上祭你的五脏庙吧!”贺毅钢懒得理他,说完就径自离去。

    庄勇汉无趣地拉着羊正要走,奈何这头羊很不听话,竟发起羊脾气,四平八稳地杵在原地不走了,任他使劲地拉扯它仍顽固地站着。

    “可恶!”当下人和羊演出了一场拔河竞赛,贺毅钢回视这一幕,纵声大笑,但他无意帮忙。

    军队在贺毅钢的带领下屡传捷报,眼看着胜利在望,已把鞑子逼出燕山,却没想到鞑子挫败之际,狡诈地引他们进入死亡山谷,两千精兵从此音讯全无。折兵损将的消息传回,战情告急。

    “可恶,太可恶了!”庄勇汉一改嬉笑态度,义愤填膺“鞑子太诈了,一定会在咱们元气大伤之际乘虚而入的,这样一来不就功亏一篑了?”

    “绝不给他们这机会,今晚你带兵两千至死亡山谷连夜出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我随后就到和你接应。”贺毅钢严肃地下令“还得等晚上?都火烧屁股了!”庄勇汉沉不住气地吼。“鞑子和我们都想赢这场仗,但真正的输赢未定,得小心应战。”贺毅钢提醒。

    庄勇汉拍胸脯,自信地说:“我们一定会赢的。”

    贺毅钢瞥着庄勇汉,眸光坚定地说:“那还用说!”

    暗夜,由庄勇汉领军直捣鞑子驻扎在山谷中隐密的营地,杀个遍甲不留,救出被掳的两千兵马。

    晨曦将近,筋疲力竭的兵马即将返回,无奈险要的山谷竟起了一片浓雾,人马一时间全迷失方向。

    “将军怎么办?我们一直无法找到正确出路。”先锋军试探路径后回报。

    “暂且在此地等待,雾散了再走。”庄勇汉谨慎地建议。

    众兵马停住脚步,忽地,上百支带火的箭矢由崖上不断朝向他们射来,霎时人马杂沓,死伤惨重。

    “你们是走不了了,哈哈”鞑子头目嚣长的声音自崖上传来。

    糟了!庄勇汉陷入危险的绝境。

    “将军,快出山谷!”贺毅钢的随从凌威适时出现,领着大批人马冲出险境。

    “毅钢呢?”庄勇汉捏把冷汗地问。

    “在这!”贺毅钢英姿飒爽地驾马出现,身后的大军令庄勇汉放了心。

    “现在该怎么办?”

    “记得我告诉过你的两条路线吗?”

    “当然。”

    “咱们兵分二路,准备围剿鞑子吧。”贺毅钢扬声说。庄勇汉佩服好友,两人很有默契地出发,很快地便把崖上的两条路线封锁,教那些自以为胜利在望的鞑子骑兵完全没有退路,终于光荣赢得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