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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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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张,这次和亲所附的嫁妆,是历代公主里头最丰厚的,你看看,啧啧:皇上对裴姑娘真是太好了,连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女都”一名蹲在树荫下的轿夫小李,朝难以计数的嫁篮投去一眼,对身旁的伙伴说道,语气充满了欣羡。

    “嘘!”老张乍闻小李的话脸色大变,慌张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俩才松了口气,压下音量对他低吼。“是公主,公主.怎么跟你叮咛了那么多次,你还政不了口?”

    “啊!”小李低呼一声,举手掩口,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一时之间给忘了嘛,没别人听到就好。”他吐吐舌,笑着想打混过去。

    邻近的士轩国派来使者,死缠烂打地要夌岚国将一名公主和亲过去,想靠着姻亲关系,藉夌岚强盛的国势来保护士轩国免受他国欺凌。

    可这要求分明是强人所难嘛,夌岚国哪儿有公主啊?太上皇和皇太后不过也只生了皇上一人,要上哪儿去找一个公主出来给士轩国呢?这个请求当然被皇上予以回绝。然而士轩国使者却锲而不舍,赖在夌岚不走,每天都请求晋见皇上,弄得朝中不堪其扰。

    如果士轩国派来的使者态度强硬些,菱岚根本就不放在眼里,问题在于士轩使者也看准了菱岚身为大国,对某些事有所顾忌,怕对小柄过于强悍会遭人非议,流于以强欺弱之嫌,于是采用了哀兵政策;也算士轩使者聪明,就算睿智如皇上黑曜,居然也拿他莫可奈何。

    在这时候,裴尚书主动提出让女儿裴珞受封为公主、代嫁到士轩国去的请求。

    皇上取得了士轩国的同意,将裴珞加封公主名号,颁下圣旨,吩咐礼部准备如山的嫁妆,风光地将裴略许给士轩国即将继位的太子,对裴尚书一家也赏赐了丰厚的补偿,毕竟将女儿嫁到那种小柄去总是亏待了裴尚书。

    “虽然士轩国也知道公主只是个加封的名衔,可这种事有谁希望时刻都有人在旁提醒的?皇上不也说了,受了封号,就等于是他的皇妹,是个名副其实的公主,要是你这句‘尚书之女’让存心害你的人听到,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了。”老张低声训斥,对于他的嘻皮笑脸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晓得事情的轻重。

    “我知道啦,只日二时矢口,下次不会了。”小李知道老张是为了他好,收起轻桃的笑,认真说道。

    “这还差不多。”老张经哼一声,看远处起了一阵騒动,马上往轿子的方向奔去,边跑边朝身后的心李嚷着。“公主出来啦,快点!”

    “来了、来了!”小李慌张起身,排开拥挤的人群,直往轿子的方向跑去。

    小李好不容易气喘叮叮地跑回了定位,气还没转顺,就看到十二对身着正式官服的宫女及内使,各持羽扇及仪仗在前方导引,而穿戴着凤冠霞破的公主则是随后被喜婆撬扶着由宫门走出。

    鲍主身上的礼服是御用锦织坊的个中巧手绣制而成,用的是最上等的绣材,祥龙喜凤维妙维肖;凤冠上镶嵌着二十四颗同样大小的圆润明珠,缀以金丝流苏,珠珞低垂,在莲步轻挪中隐约可闻珠珞碰撞所传出的清脆珂睁声。

    原本吵杂的宫门顿时静默,众人目光全锁在公主身上,目送她在仪仗及羽扇的簇拥下,由喜婆扶着坐进了轿中。一直跟在后方的尚书夫人走至轿旁,稍稍掀起轿帘对公主低语,虽然没听到说了些什么,却时时可见尚书夫人以袖拭泪的举动。

    “吉时到!起轿!”喜婆看了看天色,宏亮浑厚的吟唱自那矮胖的身子里传出,回荡在偌大的宫门前。

    十六位轿夫原将轿杆置于肩上,一得令,整齐站起,将花轿抬离了地面?质忠嗤毖锲鹆讼怖郑谑啃拥幕に拖拢翰阶叱隽斯拧?br>

    悠扬热闹的喜乐声,间杂着爆竹的此起彼落,将送亲的场面鲜活了起来。宫门外道珞两旁聚集了围观的百姓,看到如此盛大的排场,都兴奋地指指点点,而那装满了绞罗绸缎、奇珍异窦的嫁篮,更是让小老百姓们咋舌不已,直呼开了眼界。

    乐声渐去渐远,围观的民众亦随着送亲的队伍离去,原本热闹的宫门前只余下几名善后的宫仆清扫着四周,此时的冷清与方才的人气鼎盛有如天地之别。

    爆竹的人硝味还飘扬空气中,尚书夫人孤单地站在原地,尽管旁人无不因火硝的刺鼻味而纷纷掩鼻,而她却毫不自觉,眼眶蓄泪,一直望着队伍离去的方向,即使连队伍尾端都已消失,依然征征地望着。

    “珞儿,是爹娘不好,累你如此,你自己要好好保重。”尚书夫人喃说道,两行眼泪滚落而下。

    在众人的恭送中,她看着女儿走向了未知的国度。

    “这里有灰尘吶,怎么扫的?快、快、快,拿条抹布来把这儿擦一擦啊!”负责宫中内务的女官做着最后巡礼,紧跟在后的日二群提心吊胆的宫仆?嗨普庋呐鹕佣厮媸毕炱穑灰僖豢冢砩嫌腥耸置怕业厍郎喜咕龋郎匣业摹5厣显嗟模较戮捅谎杆偾宄?br>

    “喜烛呢?”素以挑剔见长的女官已因一连串的不满意而气柠了眉,此时看到皇上大婚的大堂上竟然出现两座空置的烛怡,两眼顿时睁得铜铃大,连声音都气得发起料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把喜烛放哪儿去了?”

    这突来的状况,让跟在后头的宫仆全都吓傻了,昨晚明明还插在上头的喜烛,怎么今早就不翼而飞了?数十只睁得老大的眼直盯着烛柏,冷汗沁上额角,大家全都襟若寒蝉,谁也不敢吭上半声。

    “说啊!”得不到响应的女官更加怒火上升,嘶声大吼。“今天下午皇上就要拜堂了,喜烛呢?”

    “喜烛让老夫取下了。因为发现上头有一点损伤,赶着请人修补,一时之间没能去跟女官知会一声,真是对不住。”一名身着官服、年约六旬的白发老者走进大堂,看到如此气氛紧张的情势时,便上前解释。

    气头上的女官并没有认出老者的声音,一转身就想把这个闹出喜烛失窃记的罪首痛骂一顿,原本几已脱口而出的怒斥,却在看清来人时,马上被吞回喉头,女官身子一福连忙说道:“参见丞相。”低垂的老脸冷汗淋漓,为了自己的以下犯上惊慌不已。

    “起来吧!”周青彦温和一笑,对她的冒犯不以为件,手一抬,示意女官起身。

    “喜烛待会儿就会送到,女官尽可放心。”

    “奴婢竟然没有注意到喜烛上有瑕疵,奴婢罪该万死”女官依然跪倒在地,为了自己的失职自责不已。

    “士轩国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女官忙得过头了,实在是怪不得你啊!女官你就别自卖了。”周青彦示意女官身后的宫仆将她扶起,予以肯定的安慰。“士轩上下没有人比你更懂得一切大礼仪式,如果没有女官的调度,咱们将无所适从。”

    这段期间,先是久病在床的先皇知道自己已不久人世,便下旨要朝臣们将身处独先国的太子召回。朝中大臣接到旨令,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派出使者为迎回太子而不断跟独先国交涉。

    为何士轩国的太子会在独先国呢?这一切渊源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四周的国家看准士轩国文弱,纷纷对之发动攻击,藉以赚取降金贾奉。

    士轩国虽极力反抗,却因武装过弱而屡战屡败,造成民不聊生的惨况。先皇为保社樱、百姓安宁,不得不投降其中武力强盛的一国,忍痛将独子送至独先国做为人质,订下二十年的人质条约,用以证明士轩国的臣服,兼之每年奉上贾银,在独先国的保护下,换取士轩国的和平假象。

    那时太子不过五岁,一个聪颖俊灵的男孩儿,就这么孤独地被送到陌生的独先国中。

    人质所受的待遇是可想而知的,虽然名义上是独先国皇室太子的伴读,但是生活却过得比任何一名阶下囚都还要来得苦、来得没有尊严。

    在一番交涉下,兼之二十年之约即将届满,独先国终于同意放人。获得消息的朝臣们纷纷松了口气,深恐独先国会趁皇上病危的机会,压制太子且并吞士轩国的担虑终于释去。此时,有朝臣提出与其它强国联姻的建议。太子一回到士轩,亦意味着二十年前的战乱生活又即将降临,先皇膝下除了一名公主外,并无任何子嗣,他们已没有任何人质可供换取庇护。唯一方法,就是以和亲政策来寻求保护。

    此提议一出,马上获得多数人的附和,在众人的商议后,决定依附强国夌岚,并准备放太子回国前将夌岚公主迎娶回国。在获得先皇的首肯并颁下皇旨后,随即派出使者,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念,前往进行交涉。

    也许他们士轩国真是过于不求上进,居然连夌岚国根本没有公主的消息都不知晓。

    初到夌岚的使者乍知此事,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当初出发前的信誓旦旦却又让他无法回头,只得硬着头皮,连要将士轩年仅七岁的公主许配给夌岚国主的要求都厚颜提出。

    想当然耳,如此荒谬的要求当然被打了回票,但使者依然不死心,执意待在夌岚,磨着夌岚国主,希望至少能得到夌岚国主亲口应允守护的承诺。也许是天可怜见,夌岚国主终于将一名朝臣之友加封公主名号,并对外召告,将她和亲至士轩国。

    这个消息一传回士轩,举国欢腾,即使这名公主并无皇室血缘,但冠上夌岚公主的名号,如同得到夌岚国主约守护允诺。能拉拢夌岚如此强盛正直的姻亲大国,轨等于找到了一座永不倾倒的靠山。

    获得了这个消息后,先皇紧悬的心释然,当晚病逝宫中,连睽违二十年的太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从国丧、迎回太子、太子登基,直至今日的皇上大婚,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让这些大事给填满了,这接踵而来的仪式让女官忙得焦头烂额,朝臣们亦是手忙脚乱,等到今天皇上大婚的仪式顺利完成,大伙儿全都可以歇口气了。

    周青彦叹了口气,士轩国命运多舛,这一连串的变化,就连沈稳如他,也忍不住担虑起来。太子直至十天前才踏上士轩国国土,连早朝都没上过,马上登基为王,紧接着又得迎娶皇后,虽说有夌岚国的护神让人心定,但对新王的陌生也让他隐隐不安。

    “真辛苦你了。”没将内心的忧虑表现出来,同青彦微微一笑,再次对女官给予赞许。“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就先歇歇吧,不然下午夌岚公主抵达时,你若是精神不济,这就不太好了。”此时修复完毕的喜烛正好送来,同青彦一面指点着将喜烛插上烛怡,一面对文官说道。

    “不行!”女官闻言立即摇头。“奴婢还没将一切巡视完,要是又发生像喜烛这样的差错就糟了。”

    那士轩国走到这一步,是好是坏?看着悬满精致宫灯的廊担,同青彦轻拂着额上霜白的长发,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老夫就不勉强了。”知道女官的责任心重,同青彦拱手一揖,走出了大堂。

    缀满描金红罗的紫檀花轿,虽然由十六名轿夫平稳地抬着,却依然有着些许晃动,兼之夌岚国到士轩国珞途遥远,坐在轿中的裴珞已略感不适,纤素的柔美探入红绡里,轻绿地抚着额角,企图驱散那恼人的疼痛。

    安在红缃之下的容颜因闷热而微沁着薄汗,却丝毫无损那夺人神目的美艳。柳眉凝翠,因身子不适而微微婕起,反更惹人怜惜。眼睫浓密弯绵,轻轻覆住那双如星的胖子,雪白的肌肤晶莹澄透,让闷热隐隐拂上了脸,如同桃红沉醉,带着炫人的嫣红。

    精致高直的鼻梁下是两片温润小巧的樱唇,天生的红艳让它无需多加描绘,只淡淡地扫上了一层粉色,就已让见者抑不住勃然而生的冲动,直想一亲芳泽。

    裴略微敌着唇,轻吐着胸口郁闷的气息,原本低垂的羽睫煽了煽,一双染愁渺渺轻盼环顾四周,又缓缓闭上。

    在红绡的覆盖下,她期待能见到什么呢?那优美的唇形淡淡地勾起一抹自怜的笑,裴珞摇了摇头,笑自己的痴傻。就如同自己的命运一般,红缃未除,她亦无法得知。

    随着轿身的摇晃,裴珞恍憾的心智游离,回到了改变她命运的那一天一幢院落,见不到铺张华丽的排场,正门只挂着列有“尚书府”端正三字的木匾,较之其它官员府第所置上的漆金门匾,这尚书府显得寒跄许多。正厅里的摆置简洁,黑檀木桌椅虽看得出年代悠久,却也擦拭得光可鉴人。

    庭院里,只有一名老仆在打扫落叶,忽然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自厢房处传来,老仆慌张地扔下手中的竹帚,直往声音来源奔去。

    “老爷,您怎么了?”老仆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推门而入,搀扶起已因剧烈咳嗽而卧倒榻边的裴子砚。

    难以抑止的嘶咳已让裴子砚无法言语,胸口的騒痒感像是永无止尽,折磨着他虚弱的病体,直逼他费尽所有心力剧咳着,却依然无法降低苦楚的一丝一毫。那种无力改善的折腾,让人直想将心肺撕裂。

    老仆担虑地经抚裴子砚的背,试图缓和他的难过?弦偾辶保约笤甲月桑蟛糠值墓兮眉负醵加迷谠烨牌嚏蟆14燃闷犊嗟囊寰偕贤贰u饷匆桓龃笊迫耍咸煲趺慈绦娜盟绱耸云啵吭诳吹脚嶙友庖蚓缈榷鸩蛔母舍羝筒唤鸸啡ィ那牡匾孕涫美帷?br>

    “爹。”捧着汤葯的裴珞推门走进,那张清丽的脸庞脂粉末施,担虑是脸上唯一的妆点。她坐上榻沿,将瓷碗靠近裴子砚的口,服侍他慢慢喝下。“小心烫。”

    浓苦的汤葯入口,才勉强镇住了那股胸口的騒热感。裴子砚吐了口气,疲惫不堪地任由裴略扶着他躺下。

    “爹”一个年的七、八岁的男孩站在门口轻唤,想举步走入,却被裴子砚一声斥喝给顿了步子。

    “别进来!”裴子砚因过于紧张而微微坐起,瘦骨际胸的胸膛不住起伏。“你身子那么弱,要是又病了怎么办?快出去!”+“爹,您别起身。”怕这一动又引起咳嗽,裴珞急忙扶着裴子砚躺下。

    一旁的老仆见了,马上将小少爷拉离了房间,带上房门,不让他进去。

    “爹咳得那么严重,我要见爹。”小男孩哭丧着脸,拉着老仆的衣袖恳求。

    “顺伯知道小少爷担心老爷的身体,可是你不能进去啊,要是你也病了,岂不是让老爷更加难过?”老仆蹲下身子安抚着小男孩。

    小男孩不依,坚持想进房探视。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房门开敞,裴珞端着葯碗走了出来。

    “顺伯,辛苦您了。”裴珞身子微欠,柔声说道。

    爹爹原本就不喜奢华,就连身为尚书夫人的娘亲,身边也只有一名丫寰服侍。

    如今爹爹久病缠身,已离朝三年,官饷中断,全靠着之前的积蓄艰苦度日,一家温饱都难以维持,哪还有余力去支付仆役薪饷?于是仆役纷纷求去,只剩下顺伯不求薪酬坚持留下,挑下了所有工作。

    若不是有顺伯不求回报地帮忙,她和娘亲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怕撑不起这个家。

    “说这什么话?”忠厚的老仆胀红了脸,双手不住摇着。当年他因好赌散尽了家产,还欠下大笔赌债,被逼到走投无珞的他带着妻女想投河自尽,却被珞过的裴子砚拦下,非但替他付清了赌债,还将他收为仆役,给予丰厚的月俸,让他得以养活妻小。这再造之恩它是费尽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又谈得上什么辛苦呢?“当初若不是老爷救了小的一家,怕今天就没有奴才的存在了。”

    “是顺伯自责过重了。”裴略淡淡一笑,安抚着激动的老仆。“不管如何,这些日子真的很感激有顺伯您的帮忙。别不让我说,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怕顺伯又极力推却,裴略话题一转,看向站在一旁的裴住。“小住,不是跟你说过,叫你别到爹的房里去吗?”

    “我听爹咳得那么厉害,心里担心啊”裴住慑儒道。

    “要是你也被染病了,反而害爹更加重病情。”知晓弟弟的孝心,裴珞揉揉也的头,轻声说道。“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好好读书,知道吗?这样爹爹会很高兴了。”

    “嗯。”裴住点点头,看到由长廊另一端走来的身影,欣喜地低嚷。“娘!”

    “乖,书默完了没啊?”裴夫人爱怜地摸摸儿子的脸,转身对者仆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带他去书房?”

    顺伯应是,将裴略手中的空葯碗接过,牵着裴住的手退了下去。

    知道娘亲有话要对她说,所以故意将小弟遣开。裴略看着娘亲,静候着娘亲开“你也知道,你爹的病要花钱,而为住儿聘请师傅的费用也不能省”裴夫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开口道:“你爹却又坚持不肯把病情呈报朝廷,也得不到官饷的补助,咱们家已经没多少积蓄了。”

    “女儿知道。”裴珞低低地开口。这状况她如何不知?每日看着家中存银只出不进,那种内心焦灼却无计可施的感觉常使她夜不成眠。

    “刚刚我到你舅舅家去,他才刚下完早朝回来。他说,有个方法,可以帮咱们家度过这个困境,如此一来,咱们就有钱买珍贵的葯材,可以将你爹的痛完全治好,而我们也可以帮住儿聘请更优秀的名师,教导他诗书礼乐等知识。”她的长兄是郎中官员,今天前去原想请他上朝时,将裴子砚的状况呈报朝廷,没想到,兄长却告诉她另一个消息“与其做出让子砚大怒的举动,倒不如提出受封的请求,让珞儿和亲到士轩国去,既可改善目前的困境,又符合裴子砚爱国护主的意念。”

    乍闻兄长此言,让她这个妇道人家吓白了脸。她怎么做得出这种卖女求荣的事引见她坚决反对,兄长又日逐番劝说。

    “珞儿为了这个家耽误了婚期,如今,她已经都二十岁了,难不成要她就这么一直守下去?就算士轩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柄,但嫁过去好歹也是个皇后,要求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还怕没有吗?总比让珞儿留在这里跟着你们一同试凄好啊!”听到兄长这么说,使她原本的坚持也软化了。珞儿的美是众所皆知的,当年公侯子爵上门来求亲的不计其数,却都被珞儿给一一婉拒。都是这个家累得珞儿如此,让珞儿不忍放心出嫁。

    看着女儿绝美的容颜,裴夫人摇了摇头。即使身着素净的布衣也掩不住那曼妙的身段,气质清灵优雅;略儿的美不该被隐没在此,或许,登上他国后位对珞儿而言,该是一个最好的出珞。

    “什么方法?”看到娘亲吞吞吐吐的模样,裴珞心中也有了个底。若不是关键在她,娘亲也不会如此支吾其辞,难以敞齿。有了这样的认知,她心里反而平静。

    “士轩国要求娶夌岚的公主,这件事你应该多少有所耳闻!”裴夫人绞紧了手中绣帕,才起了个头,就已红了眼圈,怎么也说不下去。要女儿牺牲自己,这样的话教她怎么说得出口?

    “如果这个方法行得通,女儿没有意见。”不忍再见娘亲为难,裴珞没让娘亲将话说完,马上微点首。

    这件事夌岚国上下百姓皆知,不消说全,裴珞就已明了娘亲的打算。为了爹爹的痛,为了小弟的未来,它的心里没有苦、没有怨,只有顺从的认命。

    “珞儿”女儿如此聪慧善解,反而更令裴夫人感到心酸。她紧紧握住了裴珞的手,不断滑落的泪已让她泣不成声。

    “您请舅舅去禀报皇上吧,这件事别让爹知道,我怕他反对。”原该落泪的她反而带着平静的笑,裴珞拍拍娘亲的手,给予安慰。

    突然轿身一个大震动,将沈涧于回想中的裴珞震回现实,轿外随即传来惶恐的道歉声。“方才一名轿夫不小心跌倒,惊扰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整个队伍因此停住。

    这突来的称呼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征了一会儿,才忆起自己已受封为夌岚国公主,这公主的名讳,是冲着她叫的。“公主”好刺耳的字眼,像在提醒她只是个乘机踏上云端的平民公主。

    “没关系,我不要紧。”裴珞靠近轿帘轻声说道,停下的队伍才又开始缓缓移动。

    裴珞重又坐定,听着轿外的乐声,突然觉得这场婚礼对她而言,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她仿佛一个局外人,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上演。

    婚事有礼部准备着,她根本毋需多花心思,只专心一致地珍惜这短暂在双亲身旁的时间,一直到昨日,她都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侍奉爹爹汤葯,半点也看不出即将离开夌岚的模样。这一去,怕永生永世都回不了夌岚了。

    此时,娘亲大概已经将这件事向爹和盘托出了吧!正直的爹不知要如何地大发雷霆了。裴珞无奈地经笑。这样也好,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就能强迫爹接受这个事实,爹苦得也够久了。

    表妹曾来看过她,为了自己父亲所提的建议怒骂不休。“我爹真是过分,居然极力鼓吹姑姑卖女求荣!”

    “别这么说,舅舅跟我娘亲都是为了我好。”看着表妹打抱不平的气愤模样,她微笑安抚。

    “士轩国耶!那种夌岚随便派出一队兵马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歼灭的小柄,你真能心甘情愿地嫁到那里去?嫁给一个你从未听闻的丈夫:嫁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没亲人、没有朋友,轨这么孤独地待在那儿,你真的没有丝毫怨言?”看到她这么无动于衷的模样,性急的表妹那时还忍不住插腰大吼。她真的没有丝毫怨言吗?裴珞看着置于膝上的手,礼服的喜红将白嫩的双手衬映得更加剔透。

    自幼熟习的礼教在她心里已根深柢固,为了父亲、为了家,她可以将自我完全拋弃,即使是一抹挣扎在心版冒芽,让她在梦回人静时依然辗转难眠的恐惧,对那陌生国度、丝毫无知的人文习俗所感到的不安,都可以视而不见。

    她怕,她也不愿,却无珞可选。她只能说服自己,对这未知的命运不去细想,如此才有办法坚强淡然地面对。一种异样的感觉滑过脸庞,裴珞伸手去触,却发觉指尖所触及的部分是湿濡一片,不知何时,泪已滑落了整片腮际。

    即使是娘在花轿出宫门前泣不成声的叮咛,她都还能平静视之,甚至笑着给予安慰,她以为她可以说服自己不哭的,却在离家国越行越远间,泪水忍不住决堤。

    只有在这独处的空间,她才得以释放真我的情绪,将自己苦涩的心化为泪水滚落;只要一踏上士轩国土,她就再也没有落泪的自由了。裴珞将绣帕举至唇边用力咬着,任自己无声她哭泣,放肆这最后的自我。

    喜乐悠扬声中,没人发现那隐忍的辍泣声,送亲的队伍依然浩浩荡荡地朝着士轩国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