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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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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持着几桶灯油,一心一意想找涂意舒报仇的杨大雄打爆竹铺前经过,听见里头有人喊叫,他一时好奇的止住步,瞪望脸色惨白冲出来的小家伙。

    出了什么事呀?

    来不及问、来不及搁下灯油,就惊觉到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老头全都像是用飘的出来的飘?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一团熊熊火焰,顿时,他骇得目瞪口呆。

    他都还没动手呢,怎么屋子就自己烧了起来?

    “喂,你还不快跑?”

    “跑什么?”

    “失火了呀,你没听见那小家伙在喊?”见他失了神,福神好心的拍拍他。“还不快逃命去?”

    逃命?

    冷不防的被人在肩头拍了一下,再听进逃命这两个字,杨大雄猛然回神,正打算发出几句临别谢言,却发现这好心的老人是半透明的,他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身子瞧见那一团朝自己猛烈扑来的炽热火柱。

    当下,杨大雄白了脸,学着王春仲边喊边冲

    “鬼呀!”

    爆竹铺子着火,震天价响的冲天炮咻咻咻的四处乱射,火舌窜得极快,一下子,整间屋子便遭烈火给吞,咝了。

    看热闹与救火的人全都涌了过来,喧嚣扰嚷,将小小的巷道挤得水泄不通。

    接到消息的齐漠脸色铁青骇人,伫立在一团火海之前,刚要伺机冲进去眼尖的瞧见先一步赶过来的林育转,他一把揪住他的前襟,还没开口,林育转已经自动报告灾情了。

    “阿仲不知是被谁救出来的,身上多处烧烫伤,吸了点烟,虽然不省人事,但看来一条小命应该无碍。”

    屏着气,好半天,齐漠才问出口。

    “她呢?”

    林育转知道自家少爷问的是谁,一脸凝重的摇摇头。

    “没瞧见人。”

    没瞧见人!

    向来,这对难姐难弟都是焦孟不离的,有她必定就有小表头,而有小表头就绝对会有齐漠的脸色愈发难看。

    “少爷?”

    直到林育转挺身制止他,齐漠才察觉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他正一步步往火场靠近。

    “少爷,火烧成这样,就算里面有人”他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听在齐漠耳中,这简直是判了涂意舒死罪!

    不行,他得进去找她,万一她在里头,只是晕了过去他越过挡在身前的林育转,执意要走一趟火中炼狱

    “别去了。”

    “你放开我。”

    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争执不休,谁也没瞧见一簇星火弹到附近,风尾巴一扫,恰巧扫向原本就堆放在外头的火葯桶,来不及示警,一声巨响伴随着更狂烈的大火灼着众人的眼。

    “少爷小心!”

    惊呼一声,林育转扑倒背向着火葯桶的齐漠,两个人在地上翻滚数圈,身上沾满了飞射周来的火星。

    傻着眼,涂意舒呆立在人群中,不敢置信的望着之前还是搁满爆竹的屋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猛地想到了王春仲,那时她是怎么说的?

    要阿仲好好的替苏老爹顾铺子。

    双手捂着颤抖的唇瓣,她的腿抖得几乎撑不起身子,一步一步,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熊熊大火接近。

    阿仲人呢?

    帮忙救火的逐庸上前来“少爷,里头就算有什么也全部化为灰烬了您身上又带了伤呢少爷”

    僵直着眼的涂意舒听见这切切的劝喊,像一股细流,慢慢的渗进她混沌不明的意识。

    是逐庸哥的声音,那少爷自然就是齐漠了,他也在这里?

    涂意舒像发了狂似的四下张望,终于,她看见了他们。

    “逐庸哥”她奔向他们,别见齐漠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污黑一片,而躺卧在他身边的林育转更是狼狈,吸吸鼻,眼泪扑簌簌的滑落嫩颊。“你们”

    “阿舒?”逐庸瞪大了眼,疾声狂呼。“少爷,阿舒没事,是阿舒呀。”

    齐漠他在担心她吗?

    哽着声,她蹲跪在齐漠身边,小心翼翼的替他撩开散落在脸上的脏乱长发。

    “是你!”

    “是我呀。”她泣不成声。

    直愣愣的瞪着她,然后,齐漠咬紧牙根,不发—言的朝她身上扑去,将她抱得极紧。

    “齐漠?”微愕的视线瞥见他背后竟被炸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当下,她哭得更凶了。

    “你喊我什么?”

    “齐大人?”不懂他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挑剔她对他的称谓,但是,只要他没事,他爱问什么都随他。

    都随他了!

    气息不稳的齐漠听得咬牙切齿。

    真他奶奶的有礼极了,她对他的称谓令他气结,却又无法驳斥她。

    “你”浅浅的吸了口气,却呛了一下,他气喘吁吁“你真当我是大人?”不管了,在晕死之前,他得先将条件讲受。

    “是呀,是呀。”

    “那,我命令你”等了半晌,只见他拼了命的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

    他究意想说什么?

    “你别再玩火了行吗?”话才说完,他脑袋偏进她的怀里,直接坠进空茫的黑梦乡中。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无人死亡,但是,伤了好几个人。

    不过,也将几个坏蛋绳之以法。

    齐漠、林育转和几个帮着救火的邻人都挂了彩,伤的最重的,是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的王春仲。

    而除了他,没人知道为何爆竹铺会起火,所以,他不醒,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站在王春仲的房门口,涂意舒面无表情的听着大夫对县太爷夫妇说明他的病情,许久,她文风不动,只是惨白着一张脸。

    是她害了阿仲。

    那天,若她没吩咐他留下来,乖乖的替苏老爹顾铺子,如今他也不会躺在床上与阎王爷搏斗。

    都是她的错!

    涂意舒躲了起来。

    连个馒头都没带,她攀上山壁那个平素她藏身想事情的小山洞,将全身蜷缩成球,哭得哀哀戚戚。

    入了夜,齐漠才接到她失踪的消息。

    “我去找她。”

    逐庸伸手制止他“少爷?你身上还有伤呢,不如我去吧。”

    “放心,这点伤,死不了。”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这阵子痛多了,也习惯了。”

    齐漠执意要亲自寻人,没人敢开口阻止。

    因为,他是钦差大人。

    他最大!

    “少爷,你知道她在哪儿?”

    “不知!”

    “那”

    “出去碰碰运气总比窝在屋子里等消息来得强吧?”望着逐庸,他拍拍他的手臂。“看着阿转。”

    “我会的!”

    齐漠的运气向来极佳,这次也不例外;才找子三个地方,他就找到哭倒在山洞里的泪娃儿。

    洞里阴暗,伸手只隐约瞧见五指,齐漠瞧不清她的表情,却知道她铁定是哭着睡着的。

    因为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仍抽噎。

    “醒来。”轻拍着她粉白的颈,他素声唤道。“舒儿,醒来。”

    蓦然惊醒,眼睛一睁开,先瞧见那偌大的黑影,吓了她一大跳,旋即,她就认出来人是谁。

    “齐漠。”扑进他的胸怀,她没哭,身子却仍旧轻颤着。

    解下身上的厚衣袍,他温柔的替她披上,用着指腹替她拭去颊上的泪痕。

    “哭多久了?”

    “不知道。”

    “有没有吃东西?”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嗯。”吸吸酸涩的鼻子,倾听他的心跳声,她应得委屈兮兮。“你怎么找得到我?”

    “不知道。”他拿她的话呛她,见她听了又是眼眶发红,他摇头叹道:“你曾提过一次,你忘了?”

    摇摇头,她一脸迷惘。

    “忘了。”

    “你唷,笨死了。”摸摸她的十指,冰凉的,他站起身,将手伸向她。“走吧,冷死人了。”

    “我不敢回去。”

    “为什么?”

    “因为”提起伤心事,他又抽抽噎噎了。“我拿什么去赔阿仲呀?”

    “这场火关你啥事?”

    “我要走时,曾交代他要好好顾铺子。”

    “就因为这原因?”

    “这还不够呀?”

    “不够。”他莫可奈何的用话揶揄她。“那小表头没脚没脑子呀?瞧见情况不对,你以为他不会拔腿就跑?”

    “可是”

    “你别将罪过揽上身,我会发火的。”

    “可是,他若怪起我来,那怎么办?”

    “他不会怪你的。”替不太可能成为情敌的情敌作这种保证,怪怪的。

    看在她哭花了脸、害他心酸酸的份上,算了,偶尔当当善心人士。

    “真的?”她泪眼迷漾的仰望着他。“你发誓?”

    “还发四,我发五都可以。”拉她起身,他半推半拉的将她拖出山洞。

    而在确定了王春仲绝对活得下来,他身上的伤疤也绝对不会残留,涂意舒的心情逐渐好转,话匣子一开话多了。

    齐漠听得头很痛。

    “你”“我在呀。”

    “安静片刻,好吗?”

    “你嫌我吵?”

    “没错!”齐漠应得很直接。

    王春仲醒了!

    可是,齐漠宁愿他就这么长睡不起。

    见躺在床上与死神搏斗好几天的小表头开始眨眼、说话,他差点没一拳再将他击昏。

    一醒过来,就是个烦人精!

    喏,这会儿又在缠人了。

    “我身上的伤,是因为你喔。”第千百次,王春仲可怜兮兮的跟涂意舒讨功劳。

    每每提起那场劫难,总还是勾出涂意舒余存的心悸。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那你想不想做些什么?”

    闷了半晌,思索片刻,她抬眼望向一脸贼意的王春仲。

    “我煮的菜你向来就妹,而且我的手不巧,这你也是知道呃,阿仲,你在想什么?”突然觉得他的神情散发着一抹鬼祟的味道。

    “没,没有呀。”

    “是吗?”

    “骗你做啥呀。”张大口,他赖着她喂他喝粥。“我不曾害过你呀,阿舒,对不对?”他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无辜表情。

    瞧见这一幕,齐漠有了气,眼神一转,示意逐庸机灵一点,该上工了。

    苦着脸,逐庸上前“棒打鸳鸯。”

    “来,我来伺候你吧。”

    “不要!”

    “阿仲,你别凶逐庸哥。”因为有愧于他,所以涂意舒对他说话柔得似水,但是,她也不容他欺负逐庸哥这个未来的姐夫。“他也是一番好意呀。”

    “可是”

    王春仲没有机会抗议,闷闷的瞪着逐庸不由分说的抢过阿舒手中的碗,甚至还示意她让位,由他坐到床畔的椅子

    饼分,又是姓齐的家伙搞的鬼。

    他瞪向齐漠。

    齐漠回瞪着他,缓缓的,挑高英挺的剑眉,挑衅的味道浓极了。

    “阿舒?”

    “嗯?”

    “你是不是真的想逐庸哥,我不要喝粥了啦。”侧过脸痹篇那口粥,他进行着脑海中的计划。“通常像这种情节,你也知道嘛,女孩都应该会以身相许。”

    他的话才讲完,就见逐庸板着脸,捧着碗,走到一旁,偷笑。

    齐漠面无表情。

    而涂意舒则朝他瞪直眼。

    “以身相许?”

    “不该吗?”他今天就将心中的爱慕说被,当着姓齐那家伙的面,哼,看他拿什么跟他抢阿舒。“或许,我会因为身上的伤而娶不到老婆呢。”

    “阿仲,你才不会娶不到老婆。”

    “万一我就是娶不到呢?”

    “可是”

    “好!”冷不防地,齐漠插进话来。

    “咦?”“齐漠?”

    “我替她答应你。”齐漠笑了,既妖冶且邪魅。“舒儿,往后我会嘱人来接他,你呢,天天唱首曲儿给这小表头听。”

    感觉风向在转了,王春仲有些急了。

    “姓齐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要她以声相许?那,就依你的意思呀。”

    “你存心扭曲我的意思,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嘎然止声,他呕望着涂意舒的举止。

    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到姓齐的身边,虽然两人并没有相偎相依,可是已十指交握了。

    阿舒她真这么喜欢那姓齐的!

    他无声的问着自己,人小表大的思想慢慢的了悟,瞧心上人那副娇羞的喜悦模样,早已在她的心意表露无遗,苦心托付到谁的手中,已不言而喻。

    “不说了,不说了,我要休息了啦!”用棉被裹住自己,他窝在里头狂喊。“全都给我出去,别吵我睡觉。”泪,悄悄的滑落。

    他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第一次很高兴的被人赶出门,齐漠示意逐庸先回别馆,他领着她在院子里优游闲晃。

    “明儿个就是小年夜了哩,好快喔,对不对?”

    “嗯。”“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吃年夜饭?”她问得既期待,又小心翼翼得很。“逐庸哥也要来呢。”她补上一句。

    至于阿转哥嘛,只要齐漠,点头,相信他也绝对不会缺席!

    “好呀。”他答应得也很干脆。

    话题一讲完,两人又陷入静默的气氛。

    许久!

    “你在意吗?”他突然这么问。

    “在意?”

    沉默无语的抿着嘴,向来倨傲的他朝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还微跛的伤腿看了一眼,炯炯的目光再投向她。

    她会意了,当下敛下微笑,叹道:“当然在意呀。”

    刷!妖魅的瞳眸陡然间覆上一层寒冰,他连一眼都没再瞟向她,掉头走人。

    “齐漠?”

    他不理会。

    “你先别急着生气,听我说嘛”

    他走得更快、更急了。

    留不住人,涂意舒不顾一切的向前一扑,没来得及攀上他的身,反倒因为这样的撞击而往后仰倒在地,跌个头晕眼花。

    “哎唷!”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齐漠旋身,心疼的就要扶起她倏地又想起她的话,他站起身要走。

    她说,她在意他身上的伤。

    揉揉屁股,见他又对她不理不睬,情急之下,她再奋力一扑,堪堪地抱上了他的小腿,被他拖着走了几步。

    “齐漠,很痛哩。”

    他不许自己停下脚步。

    “你真的不理我了?”

    是!

    寒着心、冷着脸,他仍旧不停步。

    瘦弱的双手根本就无力抱他太久,再加上被拖行了几步,胸腹好痛,涂意舒放了手,趴在地上,哭得凄惨。

    “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我说在意,是因为我自责呀。”地好冰,冻得她双手都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身子也不会被伤得面目全非呀。”

    面目全非?

    若不是此刻的气氛太过怒气腾腾且复杂,齐漠绝对会昂首,大笑几声。

    他只是暂时跛了只脚,往后还是能健步如飞,身上的烧伤也在大夫的细心照料下,连痕迹都不会留下一张脸依然俊得足以迷昏全省城的女人,哪来的面目全非呀?

    见他终于停下步子,她站起身冲向他,怕他又逃了。

    “我没有在意你的伤,真的,我发誓。”

    “你”听他总算肯答腔,她破涕为笑,仰首望着恍若天神般的他。

    “你说,我一定做。”

    “你要放开我了没?”

    “什么?”她又开始眼泪汪汪了。

    “我的背,很痛。”

    闻言,涂意舒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齐漠已经俊脸惨白,冷汗涔涔。

    “啊我对不起,齐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跟你在一起,我非残即伤。”

    “呜”他说得诚实,但她除了哭给他听,还能怎么办?

    “可是”吊足了她的胃口,他这才缓缓说毕“我呀,认命了啦。”

    吸吸鼻子,感觉到他口中的认命似乎颇有那种地久天长的意味,不由得又是心花怒放。

    “还不走?”

    他说认命,那是不是说

    “去哪儿?”被他拎起来,她呆呆的被拖着走。

    “陪我去看大夫呀,还能去哪?”

    吸吸鼻中的酸涩,她重拾甜美笑靥,忙不迭的朝他猛点头,涌出眼眶的泪水随风四散。

    瞧他的五官纠成这样,一定痛死了吧?还亏他笑得出来,要她,早就哭晕了。

    心疼呀心疼,像这种男人,非得缠住他生生世世不可!她下定决心了!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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