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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相泪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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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玹玗多留了个心眼,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在,遂隔着门大声说道:“宜太妃娘娘,康嬷嬷遣奴才送帐幔过来。”

    “快进来吧。”霂飖应了,又亲自开门,笑着问:“怎的才过了一晚,就生分起来了?”

    见玹玗今日只是倒了嗓子,人还是算好,想来昨晚是将康嬷嬷应付过去。霂飖心中暗暗升起一丝欢喜,觉得总算遇上了可用之人,下一步就该想想如何讨要到身边来调教。

    这是第二次看到霂飖,与昨晚相比可大有不同,绛紫色绣梅花团寿镶貂皮袍,衣料看着是旧,梳着简单的发髻,也只簪着两支素银饰,却难掩端庄典雅的皇妃风范,拥有这样的雍容气度,怪不得是康熙朝时荣宠最盛的一位。

    “刚才见到有位公公出去,怕屋里还有人,所以才谨慎些。”玹玗解释了,因见屋内多添了陈设,还有几盆水仙,才奇怪地蹙起眉头。

    霂飖看出了玹玗的疑惑,笑道:“我毕竟还是太妃,年节下总要送些花草来的。”

    “明白了。”将帐幔放到一旁,才捧了那朵绿色的花递到霂飖面前。“姑婆你看,刚才过来时竟见这花开在冰天雪地里,想着配姑婆的银丝倒是不俗,就摘来了。”

    霂飖接过那朵花,愕然凝视了许久,叹道:“这才真叫物是人非啊。”

    “难不成这花还有什么来历?”也没人照顾,没人打理,还能开在寒冬腊月,玹玗还只当这是野花,可看霂飖这一脸的感伤,也就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这绿茶花是康熙朝时日本国的贡品,当时谁都看着稀罕,但康熙爷全赐给了理亲王,也就是那时的太子胤礽。”霂飖略沉吟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撷芳殿原是胤礽妻妾的居所,其中属侧福晋馥蕊最受宠,她是个通晓花草的灵秀之人,得此花后因嫌花瓣不佳,遂亲自培育嫁接,费了不少心思才得种出了此样的茶花,取名为玉楼春,那时的撷芳殿满满都种着。胤礽第二度被废后就一直禁锢于咸安宫,雍正二年十二月十四日,胤礽病逝,馥蕊自刎于花丛,此后这里的绿茶花就渐渐枯死,再难寻其影了。”

    “劝君著意惜芳菲,莫待行人攀折尽。”玹玗只觉一阵心酸,想必这茶花寄托了馥蕊的满腔衷情,不禁苦涩笑道:“是我错了,不该任意攀折此花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积年旧事。”霂飖开解道:“但如若你心中不舒服,就把这花儿供到佛前去吧。”

    玹玗将花接了过来,捧着到东次间,放到佛龛上,又诚心地深深一拜,起身时突觉头晕目眩,差点踉跄跌倒。

    “哟,没摔着吧。”霂飖赶紧上前扶住玹玗,关切地问道:“我看你今天气色不好,是不是病了,昨晚定是没有少受康嬷嬷的折腾。”

    “没大碍,只是整夜未能合眼,才会精神不佳。”说着,玹玗又讲了雪地罚跪和熬煮姜汤的事情,只是不提康嬷嬷说的那些话。

    “你这个鬼丫头,怎么这样胡来。”霂飖一阵大笑,才调侃道:“真是难为你了,好歹是出生高门大户,旧时在家哪里用得着做这些。”

    “是胡来些,但是……”玹玗羞红了脸,样子昏昏欲睡,还找补道:“想来也是管用的,所以没有出现伤寒热症。”

    “好了,这会子时间尚早,你赶紧去暖阁里睡会儿。”霂飖一脸怜惜地说道:“晚点回去,如果遇上了康嬷嬷,就说我留你在这打扫屋子。”

    “这怎么能行?”玹玗连忙摇头拒绝。

    “有什么不行的。”霂飖拉着玹玗去暖阁躺下,又说道:“只要在这慎心斋,你就不是什么奴才,而是姑婆的好孙女。”

    听了这话,玹玗一时感触,便将头伏在霂飖腿上默默地流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沉浮在梦境里,玹玗举目望去,四周都被白茫茫的浓雾笼罩。

    恍惚中,好似见到了谷儿的身影,披甲带锁被驱赶着,艰难地行于蛮荒瘴疬之地。

    眼睁睁看着那蓬头垢面之人倒在荒漠里,押解的差役却毫无半点同情,扬起长鞭狠狠地抽打在那瘦弱的身躯,鲜血从破烂的衣衫下沁出,鞭子被染成了红色,那人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未能爬起来。

    玹玗拼不停的跑着,却怎么都到不了那人身边,只能一声声喊着。

    “额娘,额娘……”

    “额娘太累了,额娘要找你阿玛去了,你自己要好好的。”

    “额娘别走,额娘……”

    “皇宫是个你死我活斗兽场,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疼爱自己,记住了吗?”

    “玹玗记住了,额娘你快站起来,快起来啊!”

    拼命想跑过去施救,但就是够不着,只能眼见着那身躯被流沙淹没。

    日落的大漠里,流沙漫天飞舞,风声掩盖了她的哭喊。

    ……

    蓦然惊醒,方知一切不过是噩梦,泪水从眼角滑落,浸入那早已润湿的绣枕。

    “怎么了孩子,怎么好好的睡一觉,就哭起来了。”听到动静,在佛前念经的霂飖忙进到暖阁来,坐在炕沿上,抚摸着玹玗的头,柔声问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可是做了噩梦?”

    抬眼望着霂飖半晌,玹玗眼泪簌簌而下,气噎喉堵地泣道:“我梦到额娘在流放的路上遭受鞭打折磨,最后死在大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