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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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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唐烈留在四爷叔的花园别墅中,这儿已经是龙虎帮的总部了,而桂花阿九的香巢也移到这儿。

    唐烈来时,有时就歇在阿九的房中,他们是老交情了,倒也没人见疑。

    唐烈把陈慧姗救出来后,也藏在这儿,对外宣称是阿九的妹妹,倒是没人见疑,因为桂花阿九本来也姓陈,叫陈阿桂。

    陈慧姗改了个名字叫陈阿桃,而且管唐烈叫姐夫,使得龙虎帮中的人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他们只知道唐先生对这个小姨子也很有意思。

    唐烈这次已经把他的工作、任务、抱负,全部对陈慧姗说了,也介绍了桂花阿九是他的同志,把她放在这儿,是让阿九保护她。

    因为唐烈对她说了:“姗姗,我已经把身子献给了国家,这一切的所作所为,并非出自我本愿,都是奉命行事,希望你能谅解。让你在这儿受委屈,我知道不对,可是没办法,你是我唯一的缺点,我不能让敌人再利用你来威胁我,因此,只有做老九的妹妹,你才能安全。”

    陈慧姗对唐烈彻底了解后,内心十分欣慰:“表哥,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没志气的人,更不会是个流氓的,所以我对你一直没有失去信心。我了解你的工作后,更不会感到委屈了,像九姐,她的牺牲更大,跟她比起来,我又算什么呢?”

    老九有点凄凉地道:“好妹子,我们不同,我是组织中人,早已宣誓贡献这一生给工作了,命令要我做什么,我都要接受的,你却不是组织中人。”

    陈慧姗道:“九姐,唐烈是组织中人,我把一生交给了唐烈,也差不多了,再说,你们不会是永远参加组织工作的,总有退休的时候吧!”

    “那当然,我们这个组织不同于其他机构,有时使用一个身份,从事一件工作,任务完成后,身份暴露了,不适合再担任其他任务,就可以退休或转任其他的工作。像唐烈,他在龙虎帮中的成就出人意料的好,欲退不能,无法再担任其他任务了,组织也许会给他一个适当的安排,像我可就困难了。”

    “没什么困难,总不能再要你去担任那种下贱的工作了吧!”

    “假如有必要,我仍然要服从命令的,在组织中,我们没有自我,而且我也不认为下贱,这是我自愿的。”

    “九姐,我想没这个必要了,你已经收山了,而且也几乎是公认是我的人了,将来也不必分开,我想姗姗也不会反对你的。”唐烈诚恳地道。

    陈慧姗也道:“是的!九姐,我竭诚的欢迎你,跟我们在一起,帮助我们,照顾我们。”

    “妹子,我跟唐列在一起只是为了工作。”

    陈慧姗笑道:“日久也会生情的,我也看得出,你对唐烈并不讨厌,多少也有点感情了。”

    她说得毫无醋意,桂花老九对唐烈也不是真的无情,所以他们这个小圈子是密切无间的,看起来她们也就像真的姐妹般的亲密了。

    唐烈是她们的生活中心,所以,唐烈的情绪烦躁,也使她们忧心如焚了。

    尤其是唐烈满眼红丝,来回直转圈子,吏便她们心痛。

    桂花老九道:“唐烈,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杨君实的死又不是你的责任,上级也没有叫你缉凶,你这样急坏了身体,躺误了自己的工作就糟了。”

    唐烈痛苦道:“我知道!但杨大哥对我的关系太深了,他不但是我们的上级,而且对我的帮助与支持也太多了,失去了他,我今后不但要孤军奋斗,而且也将困难重重。所以找一定要找出凶手来,了解是那一方面的,才能找出补救的办法,雷神总部有什么指示?”

    “总部说,杨君实之死,对我们损失奇重,皖系军阀的控制今后将大为不易,虽然也有几位同志被他带过去,安插在其他部门,但是无法发挥他那么大的功用了。希望你多加小心,千万不可再出差错,今后更要加强北洋直系的联系,那个方秘书是很重要的关系人物,务必把握。”

    “这个我知道,总部对缉凶的事没提什么?”

    “没有!唐烈,我要提醒你一声,我们这个组织以工作为第一,不逞私人意气,杨君实是曹锟手下的一个要员,缉凶的事,警方也不敢马虎,交给他们去办不好吗?”

    唐烈一叹道:“警方查不出什么来的,我对这件事的热心,并不仅为了私人的感情,正因为他是个很重要的人,我才急于要查出凶手的背景,以期作适当的补救。假如是日本人,那就表示日本人将要插手进曹锟的内部,假如是他们自己那一方的人,那是曹锟怕杨君实权太大了。”

    陈慧姗道:“等一段时间不就知道了吗?”

    “不行,那太晚了,事前的了解,才可以抢先机。比方说吧,假如是对方有一个人能代之而起,情势就会对我恨不利。我能预先知道,先发制人,能控制则控制,不能控制就除掉,如果等他一切布置完成,不但动他困难,而且我已处在挨打的地位,反击也很困难了。”

    阿九道:“这倒是,我再向上级请示一下,把你的意见转上去,请他们也各方面全力支援。”

    唐烈想了一下道:“不必了!还是我这儿用心吧!杨君实在组织中是秘密的,若是为他的死大事追索,反而会引人起疑。把他的一些生前布署也暴露了,他跟我的关系密切是人人皆知的,我为了友情和道义,全力缉凶,反而自然些。”

    陈慧姗见他手中不住地玩弄看那顶帽子,忽然道:“这种车子在上海不多吧!”

    “不多,最多只有三辆,是很容易追查的,但是没有用,车主在昨夜报失了,那个富商的姨太太和杨大哥绝对扯不上关系,人家只是偷了她的车子而已。”

    “你不是说那辆车子停在旅馆的门口,有人看守着,偷起来并不容易。”

    “是的!不容易,事实上那个印度阿三还看见车子被开走,那个人穿的服装跟女司机一样,也是长头发,还以为是女司机自己呢!”

    “这么说,偷车是个女贼了?”

    “知道是个女贼也没用,每个女的都可能。”

    “我想有点用的,对方似乎存心要用这辆车子来行凶,目的就是利用这个条件,使人无法追查,你把帽子里的头发再给我看一下。”

    唐烈在身边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有六、七根头发。

    陈慧姗详细地看了一遍,而且还找了一枚放大镜,详细地观察。

    唐烈忍不住笑了道:“你倒像大侦拟福尔摩斯,居然什么都齐全,连放大镜都有。”

    阿九道:“她是侦探小说迷,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要我陪看去买了一大堆,同时看见了这个放大镜,她也买了回来,没想到真能派上了用场。”

    陈慧姗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道:“这是两个人的头发,粗细不等,毛色光泽也不同,这两根幽黑柔细,可见保养得很好,而且上面的气味也不同,用的是很高级的发油。另外几根较为粗糙,常哂太阳,发梢有磨断的痕迹,多半是那个女司机的,另外两根应该是属于女贼的。”

    唐烈道:“这个我也想到了,假如是女司机开车,也不会心慌意乱,撞上人行道了,凶车驾驶者可能是个女的,驾驶技术不太佳。”

    “一定是个女的,而且还跟车子很熟悉,了解她们的动向,所以才会穿了跟女司机相同的衣服,巧妙地偷走了她们的车子,还有,会驾车的女人不多。”

    “是的!那个女司机因为哥哥当司机,有机会练习。”

    “可是那个女贼却更好找,她一定是自己有车,才能练习,有司机代她驾驶,所以她的经验才不足,这一来范围就小多了。”

    唐烈忍不住抱她起来,亲一下她的脸颊道:“姗姗,你真是个天才,那么你再分析一下,看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发展没有?”

    陈惹姗脸色红红的,想说唐烈两句的,但看他一脸企盼之色,知道他是真心的赞美和兴奋。

    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就是这种香水了,我记得你也送九姐一瓶,说这种香水很名贵,是法国刚发明的一种新厂牌,一共才来了两箱,全被你买下了。”

    阿九笑道:“唐烈是买来送给那位玫瑰皇后的,顺水人情给了我一瓶,我一直没舍得用,珊妹来了,我给她用了,顺口一说,可不是存心挑拨是非。”

    唐烈有点难堪地道:“我和曹二之间,本来就是政治式的姻缘,经过杨大哥的事件后,更是情断义绝了,现在我连她的门都不去了,有事都是阿发去跟她联络,根本已形同陌路。

    陈慧姗笑笑道:“我不是跟你算那本帐,你也不必紧张,我现在跟你分析证物,这种香水的气味很特别,一闻就使人难以忘怀,我在这两组头发士都闻到。”

    唐烈道:“我也闻到了,那不足为奇,因为那位姨太太就用这种香水,她的女司机也沾了光,分到了一瓶,车子上这种气味很浓。”

    “你不是说有两箱,全给你买下了吗!”

    “是的,但那是半年前的事了,百货公司自然又进了货,我参加应酬场合,发现有好几个名媛都用这种香水。”

    阿九却道:“不,这种香水很贵,人家之所以卖得贵,就是风味特殊,不易购买。我后来到百货公司问过,他们就分配到那一批货,没有再进过货。”

    唐烈道:“那位富商的姨太太和她的女司机都用,她们却是没有嫌疑的。”

    “她们怎么会有那种香水的呢?”

    “假如不是她们买的,就是曹二送的,那两箱香水,一共是九十六瓶,我大概送掉了十几瓶,剩下的她全要去了,也多半是做人情了,她在这些地方很会做人倩。”

    陈慧姗指指那两根细发道:“假如这两根头发是凶手的,那么她也是使用这种香水的。”

    唐烈心中一动,拿起两根头发来闻了一下道:“这不会是沾上去的吗?”

    “不会,沾上去的香味不会这么浓,而且历久不散。只有喷上去才会有如此效果,而且也有这种名贵的香水,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效果。”

    唐烈兴奋地道:“那范围就少多了,我去问曹二,她的香水送给那些人过,就容易追查了。”

    “七、八十瓶,她会记得吗?”

    “应该可以吧!她不是全部送在上海的,在北平那边,甚至于曹锟手下那些将领间,她也要做人情的。所以百货公司只要到一批新的舶来品,她是个大主顾,有时未等货色上市,她就全包了下来,都是为了做人情,而这些人情也的确有用。曹二小姐的交际面就这么打开的。”

    陈慧姗道:“问题是她肯合作吗?”

    “她应该肯合作的,杨大哥之死,对她伯父的影响最大,曹锟对手下的控制权,全掌握在杨大哥的手中,杨大哥一死后,老曹会不会垮台都很难说。”

    陈慧姗道:“杨大哥真有那么重要吗?”

    唐烈道:“应该是的,否则他对曹二就不敢那么跋扈了,当着我的面,又打又骂的,曹二都不敢回一句话,假如他不是那么重要,曹二岂会吃他这一套。”

    陈慧姗道:“假如真是如此的话,我对凶手倒有一个概念了。”

    “是谁?”唐烈和阿九同声地问。

    “曹二小姐。”

    唐烈为之一震,这是他从没考虑到的一个对象,但是经陈慧姗一提,他却要认真地考虑了。

    曹雪芬的可能性太大了。

    杨君实在行前接获一通电报,没有人知道电报的内容和发电报的人,但却是促使他提早前来的主因。

    一来就遭到了狙击,显然凶手是最能把握他行踪的人。

    杨君实的行琮一向很秘密,但曹雪芬却是能把握他行踪的一个,即便不直接找到他,但是打一通电报,却能达到他的手中。

    杨君实是个风流种子,曹雪芬跟他有过一手,利用前情,打通电报给他,要求他提早前来,一叙旧情,杨君实很难拒绝的。

    这也是他接到电报后,微笑不语的原因。

    曹雪芬身边有枪手,虽然大部份是杨君实的手下,但她也可能有两个心腹的。

    这件事必须十分秘密,所以她只好自己开车,而唐烈知道,她的技术的确不太佳。

    她选中了那辆车,是因为可以掩饰掉她的身份与特徵,女司机跟她用相同的香水,弃车后叫人查不到她身上来,她是个很细心的女人。

    但这过份的细心,反而是破绽了。

    唐烈想了一下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透她为什么?她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她自然恨杨大哥对她翻脸无情,但是她更重视利害。”

    陈慧姗道:“这恐怕是杨大哥锋芒太露,连曹锟也对他感到不安了,曹锟老奸巨猾,在皖系那个复杂的圈子里,能够独揽大权,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杨大哥以为能左右他时,就埋下了杀身之祸的种子,像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忍受手下太过于跋扈的。”

    唐烈一拍桌子道:“假如真的是她,我绝不饶她。”

    桂花阿九忙道:“唐烈,你必须冷静一点,即使真是她,你也必须听候组织的指示,因为这个人不同,她还是龙虎帮对外的龙头老大。”

    “龙虎帮早已在我的控制中了。”

    “这个我知道,但是龙虎帮之所似有份量,也因为有她的缘故,如果不是在皖系的军方做后台,龙虎帮只是一个江湖白相人组织,没人会对你再卖帐了。”

    唐烈吸了一口气,平定自己的情绪,半晌才道:“你说得对,我不能鲁莽行事,而且我们也太大意了,看轻了这个女人,认为她变不出什么把戏来。”

    阿九道:“不错,你和杨先生都太轻视她,才会阴沟里翻船。其实你应该想到她的厉害的,拚掉屠镇东,挤走金克泉,把龙虎帮大权独抓,都是她在暗中策划的。至于你能抓住龙虎帮,是她没料到杨先生也是我们同志而已,否则你还不是照样被除掉了。”

    唐烈沉思不语。

    陈慧姗道:“目前也只是揣测之词,并不能确定是她,你就是要想找她责问,也该把所有的证据找齐了,放在她面前,叫地无可狡赖。”

    阿九也道:“是的,上级指示未曾下达之前,我们至少可以做一件事,把那两个凶手先找出来处决掉,这样子即使上级不让我们动她,也可以给她一点颜色看了,叫她不敢动你。”

    “她还敢对我下手吗?”

    “唐烈,你在龙虎帮中的作为,比杨先生差不到那边的,她恨你的程度,也不会逊于杨先生,假如她真是凶手的话,你一定是第二个对象。”

    唐烈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了她的可怕,自然会防备她的,你们说得不错,我要搜集证据,证据齐全了,再看上级如何指示。反正我总叫她不得好过就是,我不对付她,叫稻田久米子去对付她,那个日本女人对杨大哥是一片痴心,她不会放过她的。”

    大海捞针固然困难,但是确定了针掉在那里,就是深入海底去捞起来,都容易多了。

    唐烈首先访问了那辆车子的失主,她们证实了曹雪芬确实送了她们两瓶香水,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

    而杨君实要来跟唐烈会晤的事,却是一星期前决定的,这次会晤是公开的,因为日本军部的态度改变,他们在上海滩已经没有够份量的敌人了。

    军力的负责人很希望能跟杨君实会晤一下,商讨一下合作事宜,这是要透过曹雪芬向她伯父请示,她早已知道了,也开始计划了。

    那个姨太太跟曹雪芬颇有交情,什么秘密都不瞒她,有时出外幽会,还要借她的幌子。

    因为那位富商在生意上还要龙虎帮及皖系军人的照应,对曹二小姐十分巴结,鼓励姨太太跟她来往。

    所以曹二看中了她们这辆车子。

    宴会那天,曹二也参加了,跟她们一起离开,而且还问明了她们约会的旅馆,以便为她们掩饰,她把车子开走的可能性更大了。

    不过,唐烈运用了关系,截获了一份电报稿。

    “自君别后,思君盈切,知君将来,欢莫如之。然君为公务来,把晤无多,难诉离情,盼君能提早一班车来,妾当准时于车站相侯,俾得数小时之单独相聚,一慰离愁。芬”受文的是杨君实,这封情思哀绵的电文,摸准了杨君实那种风流种子的毛病,他还不乖乖乖地上当吗?

    于是,他果真赴了死亡的约会。

    凶手是谁,也更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