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失魂寺 > 第四章庙旁山涧碧血流

第四章庙旁山涧碧血流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云宗文在费铭远宅,接得千面如来挑战柬帖,乃于次晚迳奔咸阳西城郊玄坛庙。

    他甫到玄坛庙,已见一老和尚在彼等候,云宗文对这千面如来早就恨入骨髓,仇人相见,怒火顿炽,乍闻老和尚喃语‘可惜,年纪青青’认为对方藐视过甚,乃骤然出手进攻。

    自得其师祖成仲衍灵药奇艺倾传的云宗文,功力平空增进何止千倍万倍,是以不过几合,老和尚已不敌退败。

    但斯时场上突降落数名健手,围攻云宗文,云宗文见对方爪牙攻来,天虹剑递处,立即斩断一执拐者左臂,追杀千面如来。

    老和尚一听云宗文口口声声叫他‘千面如来’,心知有异,连忙出声喊止。

    但未待老和尚喊声歇落,背后突来一记冷剑,一声暴叱:‘千面如来你这魔鬼,看你还走那里?’

    老和尚惊变心寒,腹背受敌,斗然向左侧跃,避过背袭一剑。

    当他一看刺他背后之人,竟是生平好友,武当青萍剑客时,不禁大惊道:

    ‘马道兄别误会,贫僧是峨嵋妙元,不是’

    话未了,对方道人已冷笑道:‘无耻魔僧,你竟加此不要脸,冒我好友妙元大师之名为恶。’

    老和尚急辩道:‘马道兄,贫僧确确实实是啊!’

    云宗文杀机颇盛,怒火当头,那容对方多言,大喝一声:‘恶秃,缴上命来!’

    天虹剑暴长,身剑合一,森森剑气,疾猛无匹地,向老和尚当头罩落,老和尚一声惊叫,知眼前少年,剑术之高,实在生平所仅见。

    处境堪危,老和尚双足一顿,一式金鲤套波,向后猛撒,未待身形落实,心中一动,陡然仰天一阵敞声宏笑,笑声劲亮震耳。

    云宗文正待如影附形,追加一剑,将眼前戴天仇人,毁于三尺霜锋之下,但乍听老和尚突然发笑,不自禁撒剑收势。

    道装老人闻和尚笑声,更觉愕然不解,但当他看到老和尚面容时,这才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高喊道:

    ‘原来果真是妙元师兄,请恕小弟一时草莽,误认师兄为那万恶不赦的千面魔僧之罪。’

    老和尚笑声顿止,笑道:‘马道兄可知贫僧确实是妙元了吧!差点被你那青萍剑砍掉了这秃脑袋。’

    马道人面上一红,惭声道:‘抱歉得很,总怪弟恨透了那魔僧,致未加细察,就遽尔动剑,恕罪恕罪。’

    云宗文乍闻老和尚与道人对答,也不禁大感讶异,乃冷冷地对道人问道:‘前辈何以知道他不是千面如来化装?’

    道人知眼前少年,必与绝魂寺主千面如来,有着一段仇恨。

    他心中只是不解,暗忖:‘这娃儿是何人门下,竟直言无讳地,欲与千面如来为敌,真不知天高地厚。’

    心中虽在忖念,但闻言之下,忙回答道:‘贫道武当马久辰,这位大师乃贫道生平至友,峨嵋高人妙元大师,小侠没看他笑声,面上五官均如常人吗?若是千面如来,必挂着面具,那会自自然然呢?’

    云宗文闻言,心道:

    ‘对啊?要是挂的面具,必然死板板不能变化,哦!原来他突然大笑,敢情就在表明身份。’

    他虽然知道误将对方,看作是大仇人千面如来,但却也不无怀疑,这名和尚谅必是绝魂寺一丘之貉,否则,怎会来此,而且一口就叫出自己姓名。

    当下依旧冷冷地道:

    ‘尊驾既不是千面如来为何来这玄坛庙应约?而且我们素昧平生,尊驾又怎知区区之姓名。’

    妙元和尚闻言,不由一怔奇道:‘小侠之意,并不是你邀约老衲的吗?’

    那被砍断一手的执拐壮汉,经同伴止血后,已然不觉痛楚。

    此刻闻言,不由恨声道:‘妙元大师,别被这小子蒙骗过去,这人明明是杀害铁胆义士宇文天一家的凶手。’

    云宗文闻言,已知彼此都是误会,而且是中了千面如来嫁祸江东之鬼计。

    当下口角掀动,正待将自己如何接到千面如来邀约,如何误将对方当作是绝魂寺匪徒,致误动干戈事说出,以化解这场无谓的纷争。

    那知他口唇刚动,话犹未出,就在断臂壮汉话声未落之际。

    陡从斜刺里,传来一声冷笑:

    ‘如意拐施大侠说得不错,这云小贼不但是杀害宇文大侠一家的罪魁,而且也是残杀敝师弟费铭远满门的祸首,各位别被他瞒混过去。’

    众人循声看去,不知何时,场中已站立了一个身材颀长,瘦骨嶙峋的道人。

    峨嵋妙元大师与武当青萍剑一看来人,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天山掌门教主一宇道长。’

    云宗文闻言,心中不禁有气,想起费铭远所说,天山派名存实亡之事,已知这一宇道人多少是邪气之辈,否则其师不会不信任他。

    此刻再听对方将自己看作是凶手,更加气恼,当下踏步近前,不屑地道:‘老道你就是天山派一宇道人吗?’

    老道双眼凶光陡射,阴恻恻地答道:‘然也!’

    云宗文冷嗤道:

    ‘哼!凭你也配,你别以为天下之间,已经无人知你真面目,就可鱼目混珠,妄自称大!’

    一宇道人闻言,枯瘦的面容,陡然一变,厉声道:

    ‘小狗你说什么?谁不知我一字是天山第二十五代掌门人,你敢侮辱我,快将那玉狮子献出便罢,否则’

    云宗文冷笑道:‘我道如何,你志在玉狮,但我受费大侠临终所托,岂能给你?’

    马久辰啊了一声道:

    ‘一宇道兄,你说的玉狮于是不是七十年前,一代奇僧空玄所留,据说内藏秘密的那只玉狮子!’

    一宇道人闻言,心中暗喊一声‘糟!’却极不耐烦地道:‘是空玄上人所留玉狮子不错,但这玉狮乃是家师玄真子所有物。’

    随即转身向云宗文喝道:‘姓云的小狗,你到底献不献玉狮子?’

    云宗文眼看这些人,都误会了自己,恐孤掌难鸣,不能替费铭远报仇。

    当下心中一转,计上心头,随即冷笑道:

    ‘各位同道,在下云宗文,家父乃是云雁飞,今夜本为应千面如来之约而来,却不知为何,竟遇上了各位。

    ‘各位时才说什么铁胆宇文天死在吾手,这事冤枉,区区并不识铁胆大侠,彼此既无过节,那来仇恨?

    ‘至于天山隐侠费铭远,以及玉狮子之事,个中有不足为外人道之由,请恕区区不说之咎。’

    说至此,转对一宇道人道:

    ‘喂!一宇道人,放过今天,终有一天,区区会找你了断费大侠所托之事,后会有期!请!’

    ‘请’字刚落,身形一掠,纵身便走。

    一宇道人见状大惊,一声暴喊:‘各位截住他,别被他逃去!’声落,人随杖起,撤出他闻名宇内的毒龙杖,扑身便追。

    妙元与青萍剑客二人双双拦住去路道:‘姓云的若不是作贼心虚,何必即刻想走?’一铲一剑,粘诀扎桩,凝神以待。

    云宗文冷冷一笑:‘诸位若不识相点,区区就不惜得罪了!’

    要知他自幼受尽社会冷落,已经养成了坚毅孤行的性格,见众人不讲理,也就不管其他了!

    青萍剑客冷哼一声:‘小贼那里走!’

    长剑挟凌厉威势,横劈过去,招猛劲足,妙元大师也如响斯应,手举方便铲,往上斜挑,直取对方下盘。

    青萍剑客与妙元和尚,乃时下武当与峨嵋派中高手,两人这一联手而攻,威力奇大无匹。

    云宗文见二人硬欲出头,一禁一声冷笑:‘撒刃!’

    身形一扭,一式‘巧打金钟’,猛点马久辰腕脉穴,右手圈指一弹,一股急劲,疾袭老和尚右肘‘曲池穴!’

    一招二式,迅速绝伦,而且准、诡、巧、妙。

    老和尚猛然一惊,喊声:‘弹指神通!’

    略一惊愕的瞬间,突觉曲池穴一麻,再也握不住手中刃,不由骇然暴退。

    青萍剑客也陡觉对方剑尖指到‘虎口’部位,一时情急失常,竟丢剑后退。

    二人不明不白地,在一个照面之际,就被对方奇妙手法,迫落兵刃,不禁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云宗文震落二人兵刃,正待奚落二人几句,突感背后劲风迫到,他一声长笑,斗地黄龙转身,避招进剑,一声:‘野道你敢!’

    天虹剑挟无比劲势,招中有招,向偷袭的一宇道人,猛砍过去。

    一宇道人在聆及老和尚妙元那声惊叫弹指神通时,不由大惊。

    他一派宗师,那会不知,太凡身具弹指神通者,必是内力已达三花聚顶化境,方能臻此,是以内力也颇悸惮。

    可是──

    那玉狮子的诱惑,以及来日后患,使得他恨透了这少年高手,势必得之而甘心,心念间,独门兵刃毒龙杖,早已偷袭出手,想来个出其不意,攻敌无备。

    那知──

    对方娃儿,反应极其灵敏,自己招式方出,但见对方一扭身形,竟已曼妙地,躲过自己攻势,而且森森剑劲,已然当胸压到。

    一宇道人心头一凛,赶忙挫步侧闪。

    云宗文不愿恋战,徒增误会,乃在剑迫一宇闪身的同时,以进为退,倏然踢足仰身,以金鲤穿波之势,向后而退。

    但他身形甫转,陡闻数声暴喝:‘小狗若再不停步,就怪不得我们鄂中五义下手无情了。’

    云宗文一震,急打千斤坠,稳住身子,抬目看去,先前五个壮汉,各自满面杀气,凝神而立。

    云宗文瞥见五壮汉手中各自执着暗器,显然想以暗器威胁自己。

    当下怒声道:‘你们再不知机,后悔可就无及了,不怕死的,就尽管出手吧!’

    鄂中五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江南一带,久负盛名,那忍受得住,尤其痛失一臂的二郎拐莫义,更恨不得立将对方毁于手下。

    他当先厉喝:‘小狗想死还不容易,看镖!’镖字甫落,右手独臂一扬,刷刷刷三支钢镖,已然脱手而出,疾卷而至。

    其余四义,闻喝应声,一齐扬手发出暗器。

    刹时毒疾黎,没雨箭,螺纹铁钉,银莲子,蜂涌而出,有若漫天花雨,四方八面,急卷而出。

    鄂中五义,暗器各有妙手,这一联手而攻,更具威力,端得霸道无比。

    站在云宗文身后的马久辰,妙元以及一宇道人,见五义凌厉攻势,也自大吓,陡然顿足退步,以免遭受鱼池之灾。

    云宗文见这些人如此卑鄙,也自怒火如焚,劲喝一声,剑交左手,右掌一式‘瞒天过海’,贯注浑身气功,以师门六合神功手法打出。

    六合神功,宇内独步,威势之大,非笔墨所能形容,顿时一蓬气劲,迎撞而出,六合神功守能防身,攻可克敌,攻守兼顾,特具反震之力。

    那来势劲急,为数极多的暗器,在接触云宗文所发狂飙之刹那,竟全部如受极大阻力般,倏然反射,齐攻鄂中五义。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现象。

    鄂中五义暗器齐出,各自料想,这小子功力再强,那能顾及这蓬器雨,只要中的,就可围攻上去,立毁此人,获取敌人怀中玉狮。

    但他们念头甫起,一丝得意之念,犹未浮上脑际,突见所发暗器,在对方所发掌劲之下,陡卷过来。

    五义心头狂震,魂飞魄散,急急向四下闪避,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那些被掌劲所反弹回来的暗器。

    登时数声惨嚎过处,鄂中五义,各自中了不少暗器,幸好他们身手不弱,总算未伤及要害,但也是痛极倒地不起。

    云宗文冷冷一笑:

    ‘总算你们躲闪得快,否则早已命丧自已暗器之下,小爷不为己甚,放你们狗命逃生去吧!’

    双足顿时一点,身形起处,飞越鄂中五义头顶,向前飞奔。

    一宇道人见云宗文身怀绝功,亦自大吓,但当看见云宗文竟放过鄂中五义时,心中陡然一动。

    右手一扬,打出一蓬独门兵器‘追魂银沙’。

    待暗器打出,才大喝一声:‘云宗文不要走!’

    身形未随喝声而进,反而一抖手,反向身旁的妙元及马久辰打去。

    马久辰与妙元,一见云宗文不杀五义,已知云宗文或许不是他们要找凶手,而果真是误会。

    当下不约而同,正待叫住云宗文,彻底问个清楚,那知,他们身形乍掠,突闻一宇道人,竟打出了昔日北海门中的追魂银沙。

    马久辰与妙元双双大惊,知这种‘追魂银沙’浸过荒山野泽七种毒物汁涎,中者无药可救。

    想不到一派宗师,久负侠名,望重武林的一宇道人,竟会施放这黑白两道,闻而齿冷的卑劣手法。

    二人正待出声喝阻,却已无及,他们如以云宗文功力,必可无恙,但地上的五义,必会被反震毒沙波及。

    当下双双发掌击向身上空间,意图阻止毒沙反弹,以挽救五义之命。

    不料,他们马步方扎好,掌势甫出,话犹未出之际,突觉左侧的一宇道人扭身挥掌击来。

    道佛二老见状大惊,一声:‘一宇道兄你啊!’

    话犹未完,陡觉劲飙已至,毒沙为数既多,面积又大,二人功力再高,也无法闪躲,话声未了,已自双双中沙毙命。

    可怜这两个悲天悯人的道佛二侠,竟因误中奸计,惨遭奇厄。

    就在道佛双侠惨叫同时,地上五义也因被云宗文玄功反震回来的毒沙所伤,五条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均中沙而死。

    一宇道人心计已售,不由哈哈一阵得意的狂笑。

    云宗文本不愿滥杀无辜,是以在知道众人是误会时,乃想脱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那知──

    对方众人却紧追不舍,更不惜以卑劣的手法,施用暗器追击自已。

    云宗文连番受险,不由激起万丈怒火,逞露无限杀机,乍觉一宇道人毒沙袭来,兀自扫掌震退毒沙,人也同时停步转身。

    他身形转处,忽见马久辰与妙元,也已横尸地上,而一宇道人却一阵狂笑。

    他本以为一宇道人,既会闻讯赶至此处,必然与众人是一道,万不料一宇道人,会骤下辣手,毒毙这些同伴。

    他惊愕之余,登时连想起费铭远所说,天山一脉名存实亡之事,原来是指的这位一宇道人心黑手辣,背派弑师。

    登时义愤填胸,冷冷一笑:‘好个天山掌门,今日再也饶你不得,小节就代天山派清理门户,休走!’

    凛然生威地,踏步运功,迫向一宇道人。

    一宇道人见云宗文面带杀气,双眼炯炯有神,不禁打一寒颤,也不自禁倒退一步,那里是时才狂笑时,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态。

    云宗文逼前数步,斗地顿足扑身,疾向一宇道人当头压至。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云宗文身形甫起,正欲罩向一宇道人,而一宇道人也骤然色变之际。

    突然──

    左侧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传起:‘云宗文你死在眼前,还敢撒野逞凶吗?’

    云宗文闻声,倏然折腰弹腿,身形无比曼妙地,向左急折,扑向发声处,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但他快,暗中埋伏之人,比他更快,陡然阴笑声起,紧跟着急劲嗖嗖,向云宗文身旁两侧打来。

    云宗文见状一鄂,正不知对方暗器,何以不向正面攻击,反而打偏之际,突闻劈拍连声,登时香气袅袅,四周弥漫淡烟。

    云宗文一时未曾防备,已吸了一口香气,虽知不妙,即刻闭穴停止呼吸。

    然而──

    对方这迷魂弹武林独步,并非俗见迷魂散可比,只要闻及香气,便将中毒晕倒。

    云宗文由于发觉过迟,以致防备无及,但觉脑际轰轰,脚下踉跄,已然仆倒地上,不省人事。

    就在云宗文倒地之际,一宇道人色然欢呼一声,并对林中道:‘观主鼎助之恩,一宇当粉身碎骨以报,也决不饶此小子!’

    声落,林中阴冰之声又起:‘一宇你别放掉这小子,留为后患,吾去也!’

    一宇踏前几步,来到云宗文身前,傲笑道:‘小子敢与贫道作对,死有余辜,玉狮子岂是你所能得的。’

    话声中,俯身探掌,向地上的云宗文怀中伸出。

    不料──

    当他右手堪堪触近云宗文身上之刹那,谁知陡觉眼前一花,云宗文躯体却已然不知去向了。

    一宇道人一愕,倏即大惊,蹬蹬蹬倒退数步,颤声喝道:‘什么人敢横来插手?’

    抬头看去,又不自禁打一寒颤,不知何时,他身前丈余地上,竟站立着一位身材娇小,一看而知是女子矫装的青衣蒙面人。

    那昏倒的云宗文,可不正在蒙面人胁下。

    一宇道人数十年生命交修,功力之高,足以列入武林一流高手,十丈之内能辨细沙落叶之声。

    但是──

    他却不知蒙面人何时出现,从何而来,尤其时才无风无浪,就能救走云宗文的这份武功,更使他吓破了胆。

    青衣蒙面人冷冷一笑:

    ‘喂!一宇道人,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出家人若不知遁山苦修,终难免有道袍染血之日,请!’

    请字一落,人影一幌,登时不知去向,那轻功之高,竟然已达‘暗香浮影’的绝顶境界。

    一宇道人未待恫吓敌人,只见对方已然人影俱杳,登时又被对方这份绝世的轻功,惊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云宗文神志一复,睁开眼睛时,忽见面前一个青衣蒙面人,在凝神着看他。

    他眼光一接对方,只觉对方那大而明的眼中,射出着是关怀,是怜爱,也是凄苦的复什神色。

    云宗文陡然想起,自己在无备之际,陡然中人迷香倒地之事。

    四下一看,但见已不是方才所在,眼前虽是一片丛林,但却是整齐美观,那里是玄坛庙密林情景。

    尤其此刻已然更漏星残,东方已现曙光,黎明悄然来临,他已知自已必是受蒙面人所救来此,心念及此,忙翻身爬起。

    但未容他开口说话,已听蒙面人道:

    ‘云小侠请别多事惹祸,最好是找处僻静之所,过着与人无争的生活,以免处境危险,希自珍重,请!’

    请字一落,人影一幌,已然掉转身向右侧逝去。

    云宗文不道对方话犹未尽,就已退走,他急喊一声:‘恩人留步,且容云某’

    话犹未了,对方细小而清晰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觅地隐居,以免危险,切盼听我吩咐!’

    声杳人渺,那莺声沥沥的柔和之言,已还云宗文惊叹而逝去。

    云宗文觉得十分奇怪,这蒙面女侠是谁?何以知道自己姓云,又何以一直劝自己寻地避隐。

    他虽觉得这位恩人,语出心诚,隐带关怀之情,而且说得有理。

    但内心却多少觉得好笑,因为,他别说年纪青青,满怀凌云壮志,不能客隐,就是仇人未灭,武林未静,也不容他退却,致功未成,身先退。

    当然,这蒙面人必指自己与绝魂寺千面如来作对之事,而劝自己退隐,以避魔锋。

    可是亲仇师恨,那能不报,千面如来虽是诡计多端,变化莫测,自己无论冒何惊险,也不能退却不前也。

    只见他仰天一阵长啸,悠长亮越的啸声,穿云而上,响过九天,啸声中,人影一幌,这位身怀绝技的年青高手,依然勇敢地向前迈进。

    西北地多细沙碎石,气候又是枯涩干燥,变幻无常,昼热夜冷。

    虽是初冬寒冷气候,然在甘肃这气候变化不常的地带,却是迥异他地。

    有风,则沙尘纷飞,令人睁不开眼,无风则炎阳蒸煮,地上燥热,空气沉闷,也是涉步维艰。

    此刻──

    日正当中,热气蒸人,偶尔吹起阵阵微风,却非冷迫肌骨的朔风,而是令人气闷心燥的热浪。

    此地靠近陇东六盘山,是一处林木繁盛,树荫蔽天的地方,正是休息的住地,在这林中小事休息者,约有十余人,其中贩夫走卒,士农工商龙蛇混什。

    这时──

    自林外走进了一个丰神秀逸,潇洒不群的少年儒生,一派书生气质,只是他腰悬古纹长剑,却又显得不伦不类,敢清是允文允武之少年英杰。

    在林中休息之人,自少年入林后,虽有些暗觉纳罕,这么一个雍容华贵的纨裤子弟,不在家中享福,老远跑到西北作甚?

    不过──

    那时代之人,均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处世主旨,心中尽管忖度猜疑,但事不关己,也不敢多事招惹麻烦。

    少年儒生独自找处巨树下,坐看休息,旋即闭目静神,兀自思索往后之事。

    忽然──

    步履混什,细微而噪什的人声,涌近身侧,其中有人低声道:

    ‘我们闪开一旁,不要惹怒这二位太爷为要,否则,他们一生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是自找死路的。’

    也有人叹道:‘唉!老天爷真是太不开眼啦!尽让恶人横行,欺负我们这些善良之人。’

    ‘哼!谚云“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相信他们永远称霸一世,横行法外。’

    ‘不要多说了,若他们已进林中,若给他们听到,赫!恐怕’

    那人底下之话犹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而近,众人也顿时闭口不言,鸦雀无声。

    少年书生举目一看,但见十余个路人,已集向自己身旁密处,各自紧张万分地,装着闭目休息状。

    少年已知,这些人必在看到口中所说二人,慑于对方恶威,故躲避到此。

    他聪明剔透,如众人口中所说之人,若不是附近鱼肉乡民的地头蛇,就是经常出没此地的流氓暴徒。

    不自禁侧头向林口望去,果然,林口已出现二个高大魁梧,一脸戾气的中年壮汉,各自背插厚背大刀,雄纠纠,凶霸霸。

    二汉旁若无人地,大刺刺踏入杯中,向少年书生等人坐处一掠,目中顿露得意之色。

    其左三角眼,獠牙外露的凶汉,嘿嘿笑道:‘褚二哥,这些人总算识相,我们到那边休息吧!’

    右侧残眉环眼之人,嘴一呶,以手指向十余丈另一棵巨树。

    三角眼凶汉会意,一声:‘谅他们也不敢!走吧!上树去较凉爽。’

    就地猛一顿足,掠身飞向巨树之上。

    众休息路人,乍闻大汉顿足巨响,各自一震,不自禁齐皆睁眼而望,但就在众人睁眼之际,右侧凶汉又是猛一顿足,紧跟着三棱眼凶汉,飞身上树。

    登时尘沙飞扬,二大汉更顺势一推掌,将那些尘沙,卷向众人头上,登时向众人撒了一蓬沙石,俱觉隐隐作痛。

    众人个个敢怒而不敢言,兀自闭目休息,也无人敢起身他去,恐因而更惹对方生气,俱皆如同哑子吃黄莲,有苦无处说,只在心中暗骂。

    陡闻二凶汉一阵得意洋洋的狂笑!震得树枝簌簌作响,众人耳鼓嗡嗡欲破。

    少年人本已斜剔双眉,但顿即故露惊容,亦自紧张地附和着众人,不过,他内心中已激起怒火,暗忖:

    ‘哼哼,这两个作威作恶的暴徒,竟如此欺凌弱小,等下教他试试我云宗文的手段,给众人出出气!’

    忖念中,耳听二凶汉肆意忌惮地,在高谈阔论。

    ‘褚二哥!那邓老鬼若死,今后陕甘一带,将是咱陇东双义的天下了。’

    ‘可不是,那老鬼称什么五步追魂,我看他今晚将孪成五步飞魂了!’

    ‘褚二哥,弟觉得那血骷髅老前辈也太客气了?’

    血骷髅三字一入云宗文耳中,登时目光陡盛,向二汉凝视,倏即又复前态:‘诸兄弟,何以见得这位老前辈是客气呢?’

    ‘你想,血骷髅老前辈,欲取邓老鬼的狗命,岂非比桌上拾柑,囊中取物来得容易,只要一招两式,那怕老鬼不立即血溅当地,怎地简而易举之事不做,却要留示订个三日后的今晚,才要取他的性命?’

    ‘诸老弟你真不懂,血骷髅老前辈何等绝世高人,他这样大方留柬,目的乃要使邓老鬼先吓个三天两夜,并传扬出去,使武林人人,更知绝魂寺之人不是好惹的。’

    三棱眼凶汉突然话题一转道:‘奇怪,这邓老鬼不知何事,竟敢找上九华山去?’

    ‘哦!邓老鬼可能与那云宗文有牵连,否则他怎会救走云宗文呢?’

    云宗文心中一愕,喑道:

    ‘什么?原来这姓邓的竟是救我之人,那么他会是那蒙面人吗?那我更不能不助他了!’

    忖念中,二汉话题未停:‘这血骷髅老前辈你老兄可会过?’

    ‘血骷髅老前辈一代奇人,来无影去无踪,宛然翩翩神龙能见其首不能见其尾,谁人真正见过。’

    ‘哈哈,我们陇东双义这一番得这老前辈恩宠,命我们做监守工作,看来他老人家必会引荐我们,拜会本门总山绝魂寺的。’

    ‘兄弟说得对!若能进得绝魂寺,谒见观主,我丈二神鳌褚泯死而无憾!’

    ‘兄弟诸武与老兄同感,不久之后,观主将可君临天下,永居武林盟主之尊,哈哈哈。’

    ‘哈哈哈。’

    二人说至得意处,竟相继忘形地一阵敞笑。

    二人傲笑之际,耳畔忽然传入一声冷哼:‘井底之蛙,妄自尊大!’

    声音虽小,却明亮震耳,穿过二人宏亮的笑声音波,传入耳中。

    二大汉同时一怔,戛然止住笑声;改口大喝:‘何方小辈,胆敢出言无状!’刷刷二声,双双跃下巨树。

    众路人一闻大汉喝叫,个个一阵哆嗦,深恐横祸临头,不由后悔不该在此休息,致煞神当头。

    二凶汉一见无人回答,不由破口大骂:‘他妈的?竟是藏头缩尾,见不得人的乌龟,再’

    ‘二位匹夫口舌逞凶,等下惟有死得更惨!’

    语音冰冷如前,冷屑之中,带看讥刺、狂傲。

    陇东二霸素来横行不法,鱼肉乡民,功夫独到,虽艺业卓绝如五步追魂的邓堡主,也不敢过份干预他,故在陇、-一带颇着凶名。

    自年前经血骷髅引介加盟绝魂寺之后,越发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是以方才才敢那等肆无忌惮,高声谈论。

    二人被这番讥刺,那不七窍内生烟,三尸神暴跳,无限脑怒。

    可是,二人四下打量,搜寻,却不见有人潜伏一旁,不由将满腔怒火,一齐发泄在十余个路人身上。

    只见二人凶霸霸地,对众人喝道:‘嘿!刚才那些话是谁说的,快出来!’二人生相本就凶恶,再加上这般疾言厉色,越发加凶神下降,煞星骤现。

    这十余个路人,均是经商旅客或附近士民,那里不怕不惊,乍闻两凶之言,知道要糟,不由心寒胆战,面面相观。

    这时,少年儒生缓缓起身,近前道:‘二位兄台何故责备他们。’

    又转对众路人道:‘你们各位赶快离开此地吧!这二位与我素熟,所有一切全由我负责!’

    众人闻言,诧异地看看书生一眼,好像在说你这迂腐书生难道不想活了。

    但众人相望一眼,忙举步欲走,以闪离是非之地。

    可是,众路人身形甫动,耳中已闻震天价一声大喝:‘不要动。’

    众人两腿打抖,心中如打鼓,俱露哀求与悸怕之色。

    少年书生亦同时说道:‘我叫你们走,你们尽管走,一切由我负责,再不走,少停麻烦极多,快!’

    转对二汉道:‘二位既是武林人物,当知冤有头,债有主吧!有事冲着在下就是!’说着挥手示意众人快走。

    众人闻言,知这少年既欲出头最好,连忙各自掉头,鼠窜飞逃。

    二凶汉见众人欲走,怒喝一声,掠身便扑,但他们身形甫起,少年书生倏挥右手,笑道:‘二位有话好说,别忙!’

    二汉突觉胸际一痛,一时竟提不住丹田真气,急打千斤坠,身形顿降。

    二人心头大惊,但又不明所以,自己为何会在对方一挥手之际,骤失真气。

    不过──

    二人素极横蛮霸道,目空一切,只道一时不注意,并非敌人之力。

    当下将满腔怒火,发向少年书生,喝道:‘喂!书呆子你吃下熊心豹子胆不成?可知咱们陇东双义不是好惹的!’

    少年书生道:‘在下就是明知你们是绝魂寺爪牙,因此才特意警告你们的,要命的就快滚!’

    这真是陇东二霸出道以来,第一次受到人当面藐视,尤其是出在一个文弱的后生小子口中,更使二人大为震怒,激起无限杀机。

    丈二神鳌褚泯大喝一声:‘小子报名受死?’

    少年书生傲然道:‘在下正是你们派中第一大敌,也是第一克星,姓云名宗文,怎么样,怕吗?’

    二霸一听,眼前书生,竟是云宗文,不由一惊道:‘小子你真是云宗文?’

    少年书生冷笑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云宗文。’

    二霸相互交换一个吓异眼色,倏即猛喝一声:‘小子本派正要捉你,休走!’

    顿足扑身,五指箕张如钩,向云宗文右肩抓来,身手十分奇快,果然具有几手独到功夫。

    云宗文冷冷一笑,不闪不避,待对方右手堪堪近身,陡然上身微顿,右手并指如戟,以‘叶底偷桃’架式,点向对方胁下三寸的攒心要穴。

    褚泯未将对方少年瞧在眼内,一时轻敌,待他发觉对方竟是隐藏妙技高人时,胁下劲风已到,欲避不及。

    闷哼一声,登时胁下一痛,晕倒地上。

    二凶诸武,见拜兄那等功力,竟在举手投足间,被人所制,不禁大惊,虎吼一声,掠身便扑,同时反手抽刀,一记‘雪花盖顶’,猛圻而下。

    诸武人粗力大,力招更猛,这一记雪花盖顶又挟急怒之力,越发霸道,直有开天辟地之势。

    可是──

    云宗文这个外表如处子般懦弱的少年,却恍如不见般,根本不将那如山掌势看在其眼内。

    不闭不躲,直待对方刀招堪堪临近头顶,这才伸出二指,向对方犀利无比的刀锋挟了去。

    他出手如电,却是又准又疾,登时将对方刀夹在二指之间。

    诸武见对方以指挟刀,不禁一声暗笑:‘小子,你这是自找死’

    忖念中,右臂立即贯足全力,不料,心念未了,忽见刀招一顿,微一怔神,已被对方夹住。

    诸武心头大骇,右脚趁势踢出,右臂用力一拔,欲抽回大刀。

    但任他使尽浑身之力,却如靖蜒撼柱般,紊风不动,而且右脚在踢上对方腹部数寸前,突如踢在铁墙上一般,倏觉关节一麻,隐隐生痛。

    云宗文微微一笑:‘这种三脚猫武技,也敢横行霸道,去!’

    左手用袖一拂,诸武偌大的躯体,应声而起,有如断线风筝般,飞出丈余,摔在地上,摔得眼星四冒,筋骨酸痛,竟无力爬起。

    云宗文如影附形,快捷地追上前,手落如风,分别在诸武二人胁下近胸的腹结穴拍了两下。

    腹结穴乃人身气血枢纽,也是练武人最重要的大穴,腹结穴若受伤,一身内力顿时无法提聚,武功全毁。

    陇东二凶骤觉左右胸胁一阵剧痛,哇呀一声,各自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云宗文大喝一声,当场震醒二霸,然后问道:‘你们所说的五步追魂是谁?他住那里?’

    褚泯突见这少年虎目中,露出凛人神色,不由一股凉意直透脚底。

    但当他聆及对力问话,心念倏转,暗忖:‘这小子大概活得不耐烦,正好教他去送死!’

    当下颤声答道:‘五步追魂乃邓家堡距此正北约二十里。’

    云宗文闻言,默记在心,然后俯身拾起地上,诸武所带大刀,警告二人道:‘以你们之凶狠横行,本该砍头处死,但大爷体上天好生之德,特留你们一线生机,今后再不悔过自新,给我碰到,这大刀便是榜样!’

    说着,姆食二指,在刀尖一掐,登时卡喳一声,这柄犀利坚硬的钢刀,顿时应手而折,断去数寸。

    这份神功,看的二霸张口结舌,心寒胆战,他们想不到这一表斯文的云宗文竟有此份功力。

    云宗文见已收骇敌之效,冷冷一笑,登时望正北方向奔去!

    飞驰中,隐隐传来二霸怨毒之声:

    ‘哼!那天山一宇道人,扬言云宗文已经死去,原来竟是假的,看来本派将受这小子’

    ‘兄弟何必杞人忧天,这小子看样子会上邓家堡,届时还不是难逃血骷髅老前辈之掌下!’

    云宗文暗自冷笑,不理二霸咒骂,迳奔邓家堡而来。

    他轻功绝顶,起落之间,速度奇快,二十余里路程,那消半个时辰,他早已达到目的地了。

    他在邓家堡邻近一处小镇,找到一家洁静的客栈住下,然后问明邓家堡坐落地方,利用夜犹未到,前往邓家堡外踩查一番,然后回到客栈。

    不料──

    当他回到客栈时,忽见店伙递上一封信。

    云宗文见在此陌生之地,竟有人发现自己,不禁心中大惊,详细查问店伙,此信何人所留。

    店伙却一问三不知,因为他只知交给他信的,乃是一个叫花子而已。

    云宗文心中狐疑,赶忙进入房中,然后打开信笺一看,纸上写着:‘敌人严密监视,希小心防范。’

    信尾并无落款,不过字迹娟秀洁练,显然出诸女人手笔。

    云宗文对留信人之关怀,非常感激,但对绝魂寺徒党耳目之尖,也大为惊佩。

    于是──

    吩咐店伙,无他喊叫,不可打扰他,这才独自在房中养精蓄锐。

    直到日落星出,黑夜代替了白天之后,他才外出,在一家饭店胡乱充饥,然后复回客栈。

    此时,夜阑人静,万籁俱寂,云宗文留下宿资,脱下儒衣,换成劲装短打,背插‘天虹剑’。

    拾掇定当,这才穿窗而出,展起轻功,迳奔邓家堡而来,一到邓家堡,他看清邓家堡门禁森严,隐罩一片紧张之气氛。

    云宗文不愿惊动堡中之人,乃施展闪电幻形步的绝顶轻功,迅捷而又隐秘地,掠身进入堡中。

    此时,初鼓方过,距夜行人出没的三更时份还有一个更次。

    云宗文细一打量邓家堡,但见此堡占地颇广,庭院屋宇,整齐美观,苍林修竹,衬托出堡主人,昔日必是望重武林之辈。

    云宗文借树叶掩身,见眼前一栋广大屋宇,内面灯光明亮,知必是演武大厅。

    当下四面一搜寻,见毫无动静,这才以极快身法,掠身近前,在屋侧一株巨树停身,运目凝注屋中。

    只见堂上坐着一位五官端正,气宇不凡的劲装老人,剑眉虎目,威风凛凛,貌相堂堂的。

    然则,老武师剑眉微蹙,隐现忧虑神色,不住地东望西盼,形状甚是焦急,老人身旁,站立着一位满面怒容的道装老人,以及一个面色凝重的中年僧人。

    云宗文见堂中僧道俗三人神情,知三人对今夜敌人,必是十分悸怯,否则看三人气宇风度,显然是武林健者,怎会露出这等焦容。

    他心中不禁暗忖:‘奇怪!这血骷髅到底是何等人物?怎么没听师祖、师父等人谈起呢?’

    但当他想起天山派费铭远,一家惨死血骷髅手下时,不禁又如此忖度:

    ‘这血骷髅必是崛起武林不久,但却心狠手辣之辈,哼哼,我不信这魔头是三头六臂,等下非斗斗他不可!’

    他又想到,那救自己的,明明是青衣蒙面女子,若那恩人与邓家堡有牵连,怎么此刻不见她?’

    他正猜忖不出,何以绝魂寺人,会说自己是邓堡主所救时,已听堂上三人交谈。

    俗装老人低喟一声道:

    ‘唉!不知什么人,竟然冒用老朽的九死丧门钉,侵入九华山去营救那萧剑双英之子,致’

    ‘邓檀樾此事不是你所为?’

    ‘唉!千面如来一向神出鬼没,功夫又莫测高深,老朽又已是金盆洗手,那想惹此麻烦。’

    云宗文闻言,心中暗忖:‘听老武师口气,显然怕极绝魂寺人物!’

    忽听中年僧人又道:

    ‘你说云宗文是萧剑双英之子,这不奇吗?人言敝师弟铁胆义侠死于云宗文之手,萧剑双英云氏夫妇,又已变节加入绝魂寺,怎么绝魂寺人又要追杀云宗文呢?’

    道装老人也道:

    ‘是啊!这事真奇怪,数日前咸阳城郊玄坛庙一役,据闻家师弟与妙清师兄之令师兄妙元上人,以及鄂中五义,均死于北海门的追魂银沙。

    ‘此事更奇,他们本为应云宗文之约赴战,难道这云宗文是个介予正邪之间的神秘人物。’

    ‘唉!可惜,见到云宗文之人,全部死光了,致无人知道此人貌相行径。’

    和尚话风又转,道:‘这些事,或许都是千面如来一手导演的诡计,只是这血骷髅又是谁?’

    老道人喟然道:

    ‘这血骷髅只是近三年来,才闻名于世,但由于他来去无踪,神奇莫测,更兼身怀藏南秘技“断脉手”法,故武人闻名胆落,想不到此人亦是绝魂寺千面如来属下。’

    俗装老人道:

    ‘千面如来作恶多端,终必难逃天谴,今夜老朽纵然豁出一命,也必尽力为武林除害!’

    ‘老堡主说得对,绝魂寺公然四出为恶,已威胁到九大门派安危,尤其敝师弟青萍剑客与峨嵋妙元上人之惨死血仇不能不报。’

    话刚落,陡闻堡外一声低沉的短啸,破空传来。

    云宗文闻声侧头,陡见二条人影,疾逾星丸跳掷,翩然越墙而入,身法之快,使得云宗文暗自一惊。

    但见左侧之人,生得驼矮,挂一面具五官紧绉在一起,是个奇形怪状的老人,一双铜铃大眼放射出青林磷光煞是怕人。

    右侧之人,也是生得矮胖凶恶,就像城隍爷驾前,那拘魂夺魄的范将军。

    但闻一阵阴恻恻的枭笑,发自驼矮怪人口中:

    ‘嘿嘿嘿,想不到邓堡主还邀集鼎鼎大名的“武当天行道人,及峨嵋妙清僧人”助阵,老夫等能有机会拜领教益,幸何如之。’

    就在二怪枭笑当中,屋中人影连幌,僧道俗三人均已越出门外,傲立对峙。

    五步追魂邓元伦一见眼二人,不禁心中大惊,因为那矮胖凶人,正是武林中素负凶名的大凶范渐。

    此人有一见无救之凶威,功力绝高,从来未遇敌手,乃黑道著名枭魔。

    自十余年前匿迹销声,想不到如今重现魔踪,却又是绝魂寺门下牙爪,由此推想,那千面如来,必更厉害。

    他心中虽暗自惊讶,但大敌当前,身为主人也不能太过示弱,当下抱拳道:‘吾道是谁,原来是范兄驾到,这位不知是’

    一见大凶阴yīn道:‘这位正是敝寺知客血骷髅。’

    妙清和尚傲然道:‘尊驾难道有难言苦衷,致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驼矮怪人闻言,凶光暴睁,阴森森地指着峨嵋妙清和尚道:‘冲着你这句话,等下必教你脉断筋裂而死!’

    说来平平板板,毫无抑扬顿挫,令人闻之,不自主心中打鼓,的确刺耳难听。

    妙清闻言,善目倏瞪,怒火毕露,冷笑道:‘妙清不才,敢请尊驾指教!’

    驼矮怪人瞧也不瞧妙清一眼,对范渐道:‘范堂主,你看时刻到了没有?’

    一见大凶道:‘三更已到!’

    驼矮怪人陡然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如夜枭悲鸣,似巫山猿啼,令人不寒而凛。

    枭笑声戛然而止,对僧道俗三人道:

    ‘阎王注定三更死,你们究竟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否则,老夫可要打发你们上道啦!’

    说着,大剌剌向前踏三步,虎视三人,凝力待发。

    五步追魂昔日虽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但乍见对方如此奇形恶状,竟然不自禁的倒退三步。

    他身形乍退,突然后悔自己何以如此示弱,心念转处,陡然大喝一声:‘恶贼别欺人太甚,接掌!’

    人随声起,纵身扑向驼矮怪人。

    天行道人与妙清和尚见邓堡主出手,也各自撤出兵及,双战一见大凶范渐。

    这二位正派高人,因心恨敌人罪恶如山,故不惜以合手联攻,对付敌人。

    驼矮怪人与一见大凶,各自一声冷笑:‘无知匹夫,胆敢反抗,真是自找速死!’

    一见大凶手翻处,一阵哗喇喇暴响,已撤出独门兵刃‘九绝拘魂铁炼’,驼矮怪人却箕张双手,以尖尖十指,扑攻敌人。

    双方都是武林一流高手,这一战,端得快、狠、猛、辣,招招杀手,着着煞机。

    天行道人与妙清和尚双战一见大凶,彼此配合得甚为密切,是以虽不能制敌机先,却也不曾落败。

    二人知范渐盛名之下,功力必然不凡,连忙凝神聚气,全力以赴。

    范渐功力虽高,手中奇门兵刃虽独步武林,但以一敌二,对方乃是九大门派中高手,一时之间,也自无法占得丝毫便宜。

    然而──

    另一方面的邓元伦与血骷髅之战,却因彼此功力悬殊,相形见绌,是以数十招之后,优劣之势已判。

    五步追魂毕生以暗器成名武林,手中十二支九死丧门钉另具神妙,确实有追魂夺魄之势威。

    只是刃上功夫,却不见专长,尤其对付驼矮怪人,更是力所不逮。

    他施尽生平十七式离奇掌法,却始终无法沾及敌人衣袂分毫。

    终于,始而猛,再而渴,终而衰,竟被对方诡谲手法,奇妙身形,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邓元伦由急而惊而怕,遭致心神难凝,马步不稳,掌法渐乱。

    高手对招,丝毫不能取巧,也丝毫不能分神,邓元伦这一失态,顿落下风,节节败退不已。

    驼矮怪人边战边自冷语讥刺,激怒敌人,双掌更加紧进攻,但见掌影瓢飞,掌劲凛烈,狂飙虎虎,集毒辣、连速,猛厉于一炉。

    邓元伦自知不敌,心念骤起,陡然大喝一声,打出四掌,飞出三腿。

    这七招快攻,乃他挟全力而发,势如山崩地裂,猛若万马奔腾。

    驼矮怪人一时不察,见对方拚命而进,不自禁连退三步。

    但见他身形乍退,蓦闻邓元伦喝声:‘照打!’刷刷刷,一蓬寒星,夹劲急威势,四方八面,向敌人上下要害打到。

    邓元伦技不如人,乃孤注一掷,将十二支九死丧门钉一齐打出。

    九死丧门钉形体比梅花针还小,但却浸过七种蛮荒极毒,中辄无救,尤以能穿破罡风掌劲,尽管敌人功力再高,却也不敢硬接,端的防不胜防。

    邓元伦生平最多也只一次打出六支,就已胜敌,今夜自己对方血骷髅,功力之高,为生平所仅见,故一下子十二支齐发。

    然而──

    他这十二支百发百中,每发必将克敌致胜的九死丧门钉一发出,眼看敌人无法闪躲之际。

    突见对方一阵冷笑,左手一挥,一点绿光暴射,登时发出叮当之声,那十二支毒钉,悉被吸去。

    邓元伦见状大惊,暗道不好,一式金鲤倒穿波便欲逃退后方,可是,他发觉得虽快,敌人也不比他慢。

    驼矮怪人乍见他打出暗器,已知对方必打出生平成名的九死丧门钉。

    他暗自一哂,一边撤出功能吸收金玉之气的千年绿磁,吸住对方打来的暗器,同时右手掌出如风,打出一记‘断脉掌’法。

    驼矮怪人出手奇快,因此,邓元伦未及闪退,已觉急劲迫体,邓元伦心头大吓,见无法可躲,只好一咬牙,斗地扫掌硬接。

    二股潜劲一绞,但闻震天价一声暴响过处,刹那间尘沙纷飞,枝干摇曳。

    邓元伦陡觉心头一热,蹬蹬蹬倒退三数步,震得眼花撩乱,耳鸣心悸。

    驼矮怪人大喝一声:‘姓邓的再接我一掌试试!’

    身形如行云流水,疾扑而至。

    五步追魂厉喝一声:‘老鬼,邓某与你拚了!’掌挟全力,当头迎击,双方再度绞劲,又震得尘沙弥漫,碎石纷飞。

    但驼矮怪人二次下击,已挟全力,强穹之末的邓元伦,那里还能抵御,登时被震退丈余,猛觉喉头发甜,哇呀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坠。

    驼矮怪人却不容对方缓气机会,又是一声大喝,加附骨之蛆,三度扫掌攻到。

    眼看邓元伦再也无法接得住这驼矮怪第三掌,势将难免饮恨之际。

    站在巨树上观战的云宗文,那还能再见危不救,登时点足掠身,扫掌发声:‘鼠辈敢尔!’

    身随掌落,掠向五步追魂身前。

    邓元伦乍闻有人相助,精神陡振,正待发掌同攻敌人,眼前已发出一声巨响,他登时被强飙震得站不住脚,踉跄后退。

    他身形乍定,已见身前站立着一个少年侠士,不由大为感激。

    驼矮怪被人插手破坏,不禁迁怒强自出头之人。

    那知当他看清,那能挡自己一掌之力的敌人,竟是个二十不到的后生小子时,不由惊诧万分。

    但他毕竟是个老奸巨滑之人,乃阴恻恻地道:‘嘿!那里来的野小子,难道不要命了!’

    云宗文冷然道:‘喂!老怪物你叫血骷髅吗?’

    ‘不错,既知老夫厉害,还不叩头求饶!’

    云宗文闻言,冷哂道:‘别人怕你断脉手,大爷云宗文却不将你放在眼内’

    驼矮怪人大惊道:‘什么?你叫云宗文?’

    ‘怎么样?难道你也以为天山一宇道人能奈我何吗?’

    在一旁运功疗伤的邓元伦,乍闻‘云宗文’三字,也不禁惊讶万分,暗道:‘这少年侠士就是云宗文?他为何知道今夜之事,又为甚要助我?’

    驼矮怪人冷笑一声:‘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老夫们正要找你,却不料你小子竟自投虎口,接掌!’

    踏步进掌,击出一股强劲,乃是生平独步的断脉手毒功。

    云宗文冷冷一哂道:‘来得好!’

    功贯全身,运起‘六合神功’,嗖然一掌击出,迎向对方掌劲,‘碰!’地一声巨响过处,霎时飞沙走石,地裂山崩,声势吓人。

    驼矮怪乍感胸际一热,立足不住,竟被震退五步,一阵耳鸣心悸,金星乱冒,一看对方,却紊风不动,渊亭岳峙地,站在那里,望着自己,不屑地冷笑。

    驼怪有生以来,几时受过挫折,数十年生命交修,竟败在一个年青的后生小子手下,正是阴沟里翻大船,那不令他大为震惊。

    云宗文并未趁胜追击,却在一旁奚落道:‘怎么样,这一掌的滋味加何?要不要再试试!’

    驼矮怪人几乎气炸了肺,一时不顾厉害,喝声:‘狂妄小子找死还不容易!’排山运掌,双手一推,一蓬奇猛无匹的潜劲,挟雷霆万钧之威势打出。

    这一挟怨而发,威势岂同小可,大有裂石开山之态。

    云宗文冷笑道:‘不怕死的就上吧!’

    六合神功施出全力,卷迎过去。

    双方掌劲再度一绞,本已耗力不少的驼怪,那还接得住云宗文这种罕世神功,陡闻一声悲嗯,一口血箭射自驼怪口中。

    踉跄跄连退七八步,方始拿桩站稳。

    驼怪身形乍定,心念急转,陡然喝声:‘云小狗,青山不改,终有一天,血骷髅必缴你狗命,暂寄此仇!’

    声落,掠身疾跃,几个起落,已逝墙外。

    一见大凶范渐,在力战道佛二侠之后,本已渐居优势,那料,同伴突遇敌手,他虽胜得二人,却也不能在一时之间,制得绝对胜利,因此无法分身助阵。

    不料──

    以同伴功力,竟在连接对方二掌之后,负伤逃去,且未招呼自己。

    范渐见状大惊,知同伴既走,自己孤掌难鸣,连忙虚幌一招,收刃后退,紧随着同伴飞奔堡外。

    道佛二挟欲追不及,恨恨然在后破口大骂。

    一场凶猛拼斗,复归沉寂,四野虫声唧唧,星斗满天,瑟瑟朔风,吹醒了地上老小僧俗四个武林高手。

    邓元伦趋前抱拳作揖,对云宗文道:‘邓某势孤临危,蒙小侠示援,云天高谊,永铭五中,且请入堂中,容邓某拜谢!’

    云宗文谦谢道:‘路打不平,乃吾辈应有义务,老前辈何用重礼!’

    邓元伦借答谢之际,细一打量恩人。

    但见他英气迫人,五官端正,那里像是一个杀人凶手,心知前些日子,咸阳玄坛庙之事,必是群侠误会所致。

    道佛二侠也觉得云宗文,谦恭和蔼,毫无暴戾之气,决非歹人,当下,邓元伦力请云宗文入堂,并即命下人,排上酒食宴客。

    席间,邓元伦旁敲侧击,将铁胆义侠及一干正侠之死情形说出。

    云宗文知这是洗刷武人对自己误会的良机,乃将费铭远一家惨况,以及自己应约赴玄坛庙之事,原原本本,向三老说出。

    三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中了千面如来,移祸江东之计。

    邓元伦又问道:‘云小侠何以与绝魂寺为敌?令尊令堂’

    底下之话,到底不能冒昧说出。

    云宗文乃将双亲中计被擒,千面如来易容冒充为恶之事,向三人说出,并将自己为破绝魂寺,乃西来甘肃祁连山,欲访求万毒矮叟赵霸天之事,一并说出。

    五步追魂既知云宗文身世为人,又在感激对方救命隆恩之时,不由对云宗文油生敬佩之情。

    这时,闻悉云宗文要访求万毒矮叟,乃道:‘万毒矮叟赵霸天正是老夫好友,小侠既欲找他,老夫就伴你一行。’

    云宗文心中大喜,却又谦谢道:‘不敢偏劳前辈’

    邓元伦道:

    ‘何必客气,况老夫既树下绝魂寺这大敌,今后敝堡也难再安居了,不如就重作冯妇,尽一己之绵力,铲除这干为祸人群的恶魔。’

    武当天行道人与峨嵋妙清和尚齐声道:

    ‘邓大侠说得是,只要正道群雄团结一致,戮力同心,那怕千面如来功力再好,心计再多,终究难逞凶谋,贫道二人愿负责走告天下各派。’

    云宗文感慨地道:‘只要能求得万毒老人指点入绝魂寺之法,在下云宗文决计将匪魔老巢捣毁!’

    邓元伦道:

    ‘如此甚好,好在老夫妻小家眷,早已疏散密友处,已了无牵挂,明日当陪小侠前往祁连,现时将近曙,就请三位屈驾略作休息!’

    各人乃分别入客房打座养神。

    斗转星移,不觉已是天亮。

    众侠漱洗既毕,在邓元伦殷勤的招待下,用过早餐,天行与妙清二人乃辞别邓元伦与云宗文,迳回各派,准备传嚼武林。

    邓元伦待道佛二人走后,才将堡务交代一位得力家人看管,然后与云宗文双双迳奔祁连山而去。

    二人施展轻功,不敢稍事耽搁,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已来到祁连山下,二人在山下一家客栈度过一宵,次晨,才离店向山上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