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雍乾飞龙传 >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永定门”外大得很,原野一望无垠。

    可是,一里内的民房农家只这么一处,当然好找。

    诸亚男一出城便看见了那座落在几棵稀疏大树后的几间瓦房,院子里没人,只卧着一黄一黑两条的大狗。

    诸亚男很小心,也显得她经验够,她在确定了身后没人盯哨之后,才绕道向那几间瓦房走了过去。

    刚到打麦场,那两条狗就站了起来,人长得美,到哪儿都占便宜,那两条狗不但没咬没叫,也没盯诸亚男虎视眈眈的。

    诸亚男懂礼,没往近处走,站在打麦场边儿上叫道:“请问里头有人么?”

    何长顺从院子门里探出来了,他道:“这位姑娘找准呀?”

    诸亚男道:“请问这儿住的是姓何的么?”

    何长顺道:“是的,姑娘找谁?”

    诸亚男道:“我从城里来的,受一个朋友之托,来找位沈姑娘的。”

    何长顺心里一跳,一时没敢答话。

    这时候,何长顺的爹也走了出来,何长顺低低说道:“爹,她是从城里来的,受个朋友之托,来找沈姑娘的。”

    何老爹道:“我听见了”

    冲诸亚男扬声说道:“姑娘找错了地儿了吧?我们这儿没有姓沈的姑娘。”

    诸亚男含笑说道:“老人家请放心,是傅天豪叫我来的,要不我怎么知道您姓何,怎会知道沈姑娘在这儿?”

    何老爹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先请进来坐坐吧”一顿道:“长顺儿,看着狗。”

    他迈步迎了过去。

    何长顺当即把两条狗赶往了屋后。

    诸亚男快步走了过去,迎着何老爹道:“老人家,有位凤姑娘不也在这儿么?”

    何老爹没敢答话,道:“姑娘贵姓”

    诸亚男道:“我姓诸,老人家不必多疑,傅天豪现在城里一个朋友处养伤,他很好,也很安全,他怕沈姑娘跟凤姑娘着急,也怕她二位听了信儿进城找他去,所以让我赶来送个信儿。”

    何老爹一听这话,情知不假,他心里正着急呢!当下忙道:“不瞒您姑娘说,凤姑娘已进城找傅大哥去了。”

    诸亚男一怔,急道:“老人家,她什么时候进城去的?”

    何老爹道:“刚走没多久,我们谁也拦不住她。”

    诸亚男一跺脚道:“糊涂,她怎么能进城去,这不是往网里投么”一顿接道:“老人家,我不见沈姑娘了,请告诉沈姑娘.傅天豪平安,我这就赶回去找凤妞儿去。”

    她没容何老爹说话,转身跑了。

    何老爹怔了一怔,抬手要叫,可是诸亚男身法快,已然跑出了老远,他没敢大声嚷嚷,只有垂下手。

    何长顺走了过来,在他身后道:“爹,这位姑娘是谁?”

    何老爹道:“我怎么知道,听她说是你傅大哥的朋友。”

    何长顺道:“傅大哥的朋友怎么都是些姑娘家,偏还一个比一个标致。”

    何老爹白了他一眼道:“傻子,这还不懂么?”

    何长顺怔了一怔,旋即咧了嘴。

    何老爹道:“进去吧!快告诉沈姑娘一声去,傅大哥在城里朋友家养伤,既平安也就让人放心了。”他转身往回行去。

    口口口

    诸亚男回到城里,她怕傅天豪跟秦婉贞又担心她,所以她先到秦婉贞那儿去了一趟。

    她没进去,小玲给她开门,她告诉小玲说信儿已经送到了,可是去迟了一步,凤妞儿已经进城来,她得赶快找凤妞儿去,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扭头走了。

    小玲怔了一怔,忙关上门儿进去报信儿了。

    诸亚男是个聪明人,她怕凤妞儿已落进了赵六指儿的人眼里,所以一离开秦婉贞那儿,她便赶回了家。

    回到家,进了门,偌大一座院落里没几个人,她心里不觉有点嘀咕,在这时候,迎面走来了诸霸天的徒弟“黑手”季老三“黑手”季老三,四十多岁的瘦汉子,一脸的阴沉相,诸霸天几个徒弟里,数他富心机,也数他最狠,所以赢得这么一个“黑手”的外号。

    “黑手”季老三一见她便间:“亚男,你上哪儿去了,大伙儿都在找你呢!”

    诸亚男熟知这个三哥,跟他说话不能不提高警觉,道:“找我干什么?”

    “黑手”季老三道:“找你干什么?问得好,小驹让人做了,你还往外跑,一出去了就没影儿,老爷子担心你出事儿”

    诸亚男道:“我又不是头一回出门儿,什么时候又知道关心起我来了,我送秦姑娘回去,走的时候老爷子又不是不知道,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的?”

    季老三道:“好,好,好,算我没说,行了吧!好在你现在回来了,老爷子正在前厅生气呢!拍了好半天桌子了,没人敢近,我看还是你去劝劝吧!”

    诸亚男道:“拍桌子,发脾气,为我出去?”

    “不。”季老三道:“老爷子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因为小驹让人做了,自己的地盘儿,自已的人让人给做了,你说老爷子怎么能不生气?”

    诸亚男道:“谁干的,查出来了么?”

    季老三摇摇头道:“还没有,弟兄们都派出去了,可不是为查这件事,还是为了找傅天豪,‘九门提督’衙门的人说找傅大豪是公事,小驹让人做了是私事,先搁下以后再办,老爷子生气,有一部份也是为了这。”

    诸亚男一听这话就扬了眉,冷笑说道:“这倒好啊!要是人家死了爹娘,也得先给他们卖了命去,要知道,这是他们求咱们的事儿,搁下以后再办,迟一天凶手就能跑出几百里去,到时候上哪儿找去?”

    季老三耸耸肩道:“说得是嘛!都是老爷子要听人家的,非帮官家这忙不可,这下可好,沾上了,甩都甩不掉,凭良心说,人家‘大漠龙’既没招咱们,也没惹咱们,咱们何必树这个仇,老爷子就是这么过于热心,等那一天‘大漠龙’找到咱们头上来,看看有几个朋友能掳胳膊为咱们助拳。”

    诸亚男道:“我去找老爷子,要他马上把咱们的人撤回来。”

    她寒着脸要走,季老三伸手挡住了她,摇摇头道:“你就是这副急性子,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要这么做,我刚才就进言了。”

    诸亚男道:“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季老三道:“你怎么不想想,把人往回撤,不是既得罪官家,又得罪朋友么?这种事咱们能干么?”

    诸亚男道:“难道小驹的事儿就真搁下?”

    季老三阴阴一笑道:“搁下是假的,咱们又不是只那么几个人,我已经让老五他们出去查了,咱公私兼顾,‘北京城’地儿不小,可全在咱们手掌心儿里,我不信那手上带血的能跑了。”

    一名年轻汉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季老三喝道:“什么事儿这么急,过来。”

    那年轻汉子本来是往后跑的,一听这话忙折了过来,一哈腰道:“三哥,姑娘,我找赵老爷子报信儿去,他们不是找那个凤妞儿么?我刚才在东城看见一个很像”

    诸亚男朝报信的汉子一巴掌抽了过去,冷笑叱道:“真行,咱们家里可出了几个热心人,有话不对自己人说,都赶着给别人报信儿去,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了?我不管什么龙妞儿,凤妞儿,谁要找让他们自己找去,我不许咱们的人管,谁要管,我就先砍谁两条腿。”

    那年轻汉子挨了一巴掌,打得半边脸通红,捂着脸退了几步道:“姑娘,您这是老爷子这么吩咐的”

    诸亚男道:“老爷子是那么吩咐的,我是这么吩咐的,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在你。”

    那年轻汉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捂着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敢吭气儿。

    季老三摆摆手道:“听姑娘的,有事儿我担了,告诉弟兄们一声去,谁要找凤妞儿让他们自己去找,他们能找着那算他们本事大,咱们不管,无沦在哪儿碰见凤妞儿,装看不见,回来不许提半个字,听见了么?”

    那年轻汉子捂着脸点着头,嘴里答应着退走了。

    他可真够倒楣,偏在这时候碰见了诸亚男。

    从现在起,除非凤妞儿是碰见了赵六指儿的人,要不然她可以算是平平安安,无灾无难了。

    诸亚男放心了,季老三号称“黑手”他跟别人“黑”断不会跟她这个自己人黑。

    季老三话既然说出了,也不会背着她这个自己人要花枪、玩花样。

    她道:“三哥,我去见老爷子去了。”

    季老三道:“好吧!别提撤人的事儿,劝劝老爷子算了。”

    诸亚男答应了一声走了。

    她焉有不愿意的道理,她巴不得诸家的人没办法分身查小驹的事儿,反正也不怕他们找到“大漠龙”

    口口口

    刚才那年轻汉子看见凤妞儿的时候,凤妞儿在东城,现在凤妞儿却已到了西城。

    凭一时冲动进了城,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是太鲁莽了“北京城”那么大个地儿,上哪儿找傅天豪去?

    傅天豪既是藏起来了,哪有那么容易找的?

    有一度她想到酒楼茶馆人多的地方,用耳朵听一听去,可是转念一想,傅天豪的藏处能让人淡论,那就轮不到她听了,而且人多的地方也容易暴露行藏,万一让赵、诸两家的人碰见,她就别想再找傅天豪了。

    怎么办?她站在西城根儿这人烟稀少处直发愣。

    就在这时候,她身左百来丈一间破旧的茅草房里先后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原是往北去的,可是一眼瞥见凤妞儿却停了下来,两个人互望一眼,闪身扑向城墙下那人高的野草丛里不见了。

    转眼工夫不到,他俩突然出现在凤妞儿身后那片野草丛里,两个人又对望了一眼,笑了笑,一齐的迈步走了过来。

    凤妞儿心里虽然在想事儿,可是她并投有忘了警觉,她马上听出身后来了人,她略一定神,霍地转过身去。

    她为一怔,脱口说道:“是你们。”

    那两个人已走近她身前五丈,左边那个微微一笑道:“不错,凤姑娘还认识我们哥儿俩么?郝玉春,罗广信。”

    凤妞儿看了看两个人脸上的神色,定了定神道:“怎么不认识,你们二位不是谭老爷子眼前的郝大哥跟罗二哥么?”

    两句话工夫,郝玉春跟罗广信已到了近前,郝玉春一笑说道:“难得凤姑娘还记得我们哥儿俩,你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赵老爷子安好?”

    凤妞儿心里转了转,道:“老爷子安好,谢谢二位,我们来了好些日子了。”

    富心机的老二罗广信突然说道:“那恐怕赶上这档子事了,恭喜啊!凤姑娘。”

    凤妞儿讶然说道:“恭喜什么呀?罗二哥。”

    罗广信道:“赵老爷子的朋友,‘北京城’里的一霸诸霸天为官家出力,会同官家的人用火器伤了‘大漠龙’,‘大漠龙’没跑多远就让诸霸天的人弄了回去,这不该恭喜么?”

    罗广信的确是够阴的,他想骗凤妞儿自投罗网。

    凤妞儿听得也着实一惊,可是凤妞儿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她心里只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料定当日把傅天豪抬出赵家大院的时候,谭北斗这班人必守在附近看见了,他们或许以为傅天豪真毁了,可是现在他们既然已来了京里,知道傅天豪并没毁,凭谭北斗的心智,还能悟不出是怎么回事?

    既然谭北斗能悟出足怎么回事,当然他们也会知道赵六指儿必不会轻饶她凤妞儿,既然凤妞儿如今一个人在这儿,眼前这两个也一定知道她早就逃离了赵六指儿,那么如今告诉她傅天豪已落进了诸霸天手里,不是分明骗她去自投罗网么?

    她凤妞儿不上这个当,她淡然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原来罗二哥是指这回事儿啊!不错,傅天豪是已落进了我们老爷子手里,当日在‘宛平’算他命大,可是他逃了那一遭儿却没能逃过这一遭儿,傅天豪已被我们老爷子押送官家了,这一回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逃不了了。”

    郝玉春看了罗广信一眼。

    罗广信却跟没看见一样,含笑说道:“所以说该恭喜赵老爷子,我们老爷缉拿‘大漠龙’多年未获,赵老爷子却是出马奏功,手到擒来,这是天大的一桩功劳,怕不马上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凤妞儿笑笑说道:“我们老爷子不求这个,干什么的就是干什么的,我们老爷子也没福消受,能为武林除去这个祸害也就够了。”

    罗广信微一点头道:“说得也是,江湖儿女江湖志,咱们没人能离开江湖,也没几个愿意离开了江湖的,凤妞儿在这儿是我们的住处就在那边儿,难得碰面儿,请过去坐坐吧!”

    凤妞儿含笑摇头道:“谢谢,不了,我还有事儿,改天再来拜望吧!失赔了。”

    说完了话,她要走。

    罗广信一递眼色,郝玉春一步跨出,拦住了凤妞儿,道:“凤姑娘,你等会儿。”

    凤妞儿停步诧然说道:“怎么?二位还有什么事儿么?”

    罗广信笑道:“我自以为够诈的,没想到凤姑娘比我还诈,今天要走了凤姑娘,我们哥儿几个财路就断了,再说运气来了推不掉,老天爷赏钱花,不要那是罪过,还是委屈凤姑娘到我们那儿坐坐去吧!”

    凤妞儿讶异地看看郝玉春,又看看罗广信道:“罗二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罗广信笑道:“不要紧,我可以告诉凤姑娘,现在凤姑娘值钱得很,把凤姑娘往赵老爷子手里一送,赵老爷子一定会赏我们哥儿几个钱花花,至于凤姑娘你为什么值钱,咱们彼此心朋不宣了。”

    凤妞儿笑了,美目一转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真人面前就用不着再说假话,没想到赵六指儿还真交了几个热心的朋友,可是我要问一问,凭你们两个就想制我么?”

    罗广信笑笑说道:“我认为凭我们两个已经很够了,万一不够也不要紧,凤姑娘看见么?

    那座茅草房子,我们老爷子,我们三师弟,还有跟随老爷子多年的‘四残’都在里头,只要我们招呼一声,他们马上就会赶过来,八对一,凤姑娘你有几分脱身的把握,以我看凤姑娘你还是吃敬酒”

    凤妞儿看见那座茅草房子,她明白,要是谭北斗几个真在那儿,她没有一分脱身的把握,而等谭北斗几个闻声赶过来,她脱身的希望就算没了。

    罗广信话刚说到这儿,她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先发制人,皓腕一扬,三把淬毒的梅花针成品字形打向了郝玉春,人跟着扑了过去。

    郝玉春是谭北斗的大徒弟,在直隶总督衙门跟着谭北斗办案多年,心智不足经验够,一看暗器颜色就知道淬了毒,一惊之下,匆忙间他只有闪身躲避。

    他身躯刚闪,凤妞儿已擦着他身边掠了过去。

    可是罗广信却比凤妞儿还快,早在凤妞儿扬手的同时,他已然采取了行动,提一口真气直往前扑,掠出一丈,霍然转身,恰好截住了凤妞儿。

    他可没敢容凤妞儿再出手,转身便自出掌,钢钩般五指径袭凤妞儿酥胸。

    凤妞儿脸上变了色,冷叱一声道:“没想到谭北斗的徒弟也是下流胚!”

    一侧娇躯,扬起玉手截向罗广信腕脉。

    罗广信倏然一笑道:“下流?什么人你都施舍过,让我们碰一下有什么关系,怎么?难不成现在你涨行市了?”一沉腕,五指上扬,拙式不变,仍袭凤妞儿酥胸。

    这时候郝玉春也过来了,他一笑说道:“老二,咱们哥儿俩一前一后,赔凤姑娘好好玩玩儿,恐怕凤姑娘还没这么玩儿过呢!”

    名师出高徒“大鹰爪”谭北斗名震大河南北,他的徒弟还能错得了?尤其郝玉春等跟谭北斗办案多年,对敌经验也都够,凤妞儿对付一个已够吃力,那堪背腹受敌,更听不下那秽言秽语,没出十招便已落了下风。

    这一落下风糟了,郝玉春跟罗广信四只手在她身上占尽了便宜,凤妞儿既急又气,可是越急越气就越糟,眼看她要受制。

    就在这时候,一个脆生生的甜美话声传了过来:“哟!好男不跟女斗,现在不但斗还两个打一个,算什么呀?”

    随着这话声,两边乌光飞了过来,直袭郝玉春跟罗广信。

    这两道乌光来势既猛又快,郝玉春跟罗广信一时不知这是什么暗器,没敢硬接,为了救自己,只有舍了凤妞儿纵掠躲闪。

    两边乌光同时掠空打过,一边射往远处落进了草丛里,一道打在附近一棵大树上。

    “笃!”地一声,射进了树干,是一段树枝。

    郝玉春跟罗广信看得同时心头-震,抬眼看,几丈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身穿大红劲装,外罩黑风氅的美艳女子。

    这位姑娘美是美极,胴体也透着一种醉人的成熟风韵成熟美,可是柳眉凝威,美目含煞,望之吓人,她冲凤妞儿招了招手,柔声道:“过来吧!姑娘,留神让这两条疯狗咬了你。”

    这位姑娘说话可真和气。

    凤妞儿的模样儿很狼狈,乌云蓬松脸煞白,衣裳被扯得都乱了,她恨透了郝玉春跟罗广信,她知道现在是她唯一脱身的机会,她不敢逞强意气,甚至连迟疑都没敢迟疑,立即凉到了美姑娘身边,掠了掠零乱的云鬓道:“谢谢姑娘。”

    美姑娘含笑说道:“别客气,这两条疯狗是谁家养的?怎么这么下流?”

    凤妞儿道:“他两个是前直隶总捕‘大鹰爪’谭北斗的好徒弟。”

    美姑娘微微一愕,道:“噢!原来是谭北斗的高足,谭北斗这个人虽然老奸巨滑,勉强还够称得上一个正字,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徒弟?”

    当即转望郝玉春跟罗广信道:“我跟谭北斗很熟,他人呢?在这儿么?我要当面问问,他是怎么教出了你们两个这种好徒弟的。”

    郝玉春冷冷打量了美姑娘一眼,道:“姓郝的眼拙,你是”

    美姑娘倏然一笑道:“你们两个不认识我,嗯!对了,你们两个没有跟谭北斗搭骆三爷那趟车,难怪不认识我,我姓凌,单名一个红宁。”

    郝玉春脸色一变,脱口叫道:“红姑娘!”

    凌红笑了笑,道:“知道了,是不是谭北斗跟你们提过?”

    凤妞儿也为之一怔,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几乎跟“大漠龙”齐名的女煞星“红娘子”惊喜说道:“原来姑娘是”

    凌红转过脸来,含笑说道:“姑娘也知道我,那咱们就不算陌生,咱们待会儿再聊。”

    只听罗广信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红娘子’,‘鹰王爷’未来的福晋,失敬,简直是太失敬了。”

    凌红两道霜刃般目光直逼过去,道:“别客气了,告诉我,谭北斗呢?”

    罗广信笑笑说道:“你用不着再问我们老爷子,我们老爷子现在已经不吃官粮,不拿官俸,不再受人管不受人气了。”

    凌红“哦!”地一声道:“谭北斗不干他那挺神气的直隶总捕了,这倒是稀罕事儿,为什么?”

    罗广信道:“很简单,我们老爷子要跟他一个对头周旋到底,非斗垮他这对头不可,不任公职方便点儿,所以我们老爷子早在关外便递了辞呈了。”

    凌红道:“原来如此,他要跟谁周旋到底,听你这句不任公职方便点儿,他要非斗垮不可的,恐怕就是我而不是‘大漠龙’。”

    罗广信一点头,抚掌笑道:“一语中的,你不愧是个高明人物。”

    凌红点头说道:“那最好不过,他带着你们到京里来恐怕也是为我,正好,我现在这儿,谭北斗呢?叫他来吧!不管谁得罪了谁,咱们就在这儿做个了断。”

    郝玉春突然说道:“你来得不巧,我们老爷子现在不在这儿。”

    罗广信看了他一眼道:“大师儿,你可真行啊!怎么尽泄自己人的底?”

    郝玉春一怔,连忙闭上了嘴。

    凌红突然一笑道:“你们放心,谭北斗不在这儿,我也不会欺负你们,谭北斗不是知道我现住哪儿么?尽可以让他去找我”

    罗广信道:“那最好,既然我们已经来了,总是会去找你的,你等着吧!大师兄,咱们走。”他一偏头,跟郝玉春双双要走。

    凌红道:“慢着。”

    罗广信已然转了身,闻言又转了回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凌红道:“我跟谭北斗之间的过节,我可以等着他找我,可是你们两个跟这位姑娘间的过节,却应该现在了一了,你们两个太无耻,太下流了,我生严最恨的就是这个,我要代谭北斗管教管教你两个,我不屑跟你们两个动手,你们两个给我各留下一只手吧!”

    她说得轻松,也很平淡。

    郝玉春跟罗广信两个脸上,可变了色,罗广信淡然一笑,指着凤妞儿道:“要我们哥儿俩留下了两只手不难,可是她不值得,你知道她是谁?‘北六省’黑道瓢把子,‘宛平’赵六指儿的干女儿,说好听叫干女儿,不好听该叫姘头,她为了赵六指儿那个瓢把子宝座不知道施舍过多少人了”

    凤妞儿气得颤声说道:“罗广信,你住口,不错,我凤妞儿承认以前是那个青楼妓都不如的女人,可是我已经脱离了赵六指儿,我还有良知,还知廉耻,你们呢?明的斗不过‘大漠龙’,不敢跟人家面对面拼,却暗地里勾结赵六指儿用卑鄙阴毒的手法害‘大漠龙’,你郝玉春更狠毒地在‘大漠龙’脸上划了一刀,要不是我这个赵六指儿的姘头,‘大漠龙’早就死在你们那下九流的手法下了”

    凌红“哦!”地一声道:“是么?你们两个告诉我,有这回事儿么?”

    罗广信还没答话,郝玉春作贼心虚,转身就跑。

    凌红眉宇间煞气一盛,淡然笑道:“看来是真的了,我要你一只手把你的命留给‘大漠龙’!”她扬起了手,一片红光从她手里飞了出来。

    罗广信脸色大变,急急叫道:“大师兄留神,红燕子!”

    郝玉春机伶一颤,跑得更快。

    他跑得不算慢,奈何他还是没凌红那震慑武林的独门暗器“红燕子”快。

    那片红光很快地便追上了郝玉春,在近郝玉春身后尺余处,忽然上扬高飞,越过郝玉春头顶时,又忽折而下,不偏不斜地一下子正落在郝玉春右肩上。

    郝玉春大叫一声掉在了地上,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住,把“红燕子”拔了下来扔出了老远,可是他那条右胳膊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罗广信心胆欲裂,急忙掠过去扶起了郝玉春,一看之下不由魂飞魄散,他知道郝玉春这条右胳膊从此便算完了。

    郝玉春的右肩骨碎了,而且一条筋也被硬生生截断了。

    “红燕子”一落之势竟这么厉害,这就是凌红这独门暗器所以能震慑江湖,所以能让人丧胆处。

    罗广信扭过头来厉声说道:“红娘子,你好狠!”

    凌红道:“我凌红在江湖上是以狠出了名的,我留他一条命已经是够便宜的了,别忘了,还有你一只手呢!”

    说着,她又扬起了玉手。

    罗广信听说过“红燕子”的厉害,刚才也亲眼看见过,他知道红娘子这“红燕子”发无不中,也没有失过手,只等她“红燕子”出了手,自己这条右胳膊便算完了。

    他一见红娘子扬起了手,吓得胆破魂亡,扶着郝玉春急急纵掠而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也恨谭北斗没教他升天遁地之法。

    凌红只扬起了玉手,却没见“红燕子”飞出。

    罗广信扶着郝玉春跑了,她垂下了手,转过脸来笑着说道:“姑娘,我饶了一个,能不能消你的气?”

    凤妞儿道:“您别这么说,我只有感激。”

    凌红道:“你叫凤妞儿,是不是?看样子我大你几岁,我叫你一声凤妹妹”

    凤妞儿忙道:“您千万别,我不敢当,也不配。”

    凌红伸手握住了凤妞儿的手,诚恳地道:“别这么说,妹妹,咱们不是世俗儿女,我知道你的过去,可是那已经成了过去,有道是:‘声色晚景从良,-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皓首失节,半生之清苦俱非’,看人要看后半截,我别的都不冲,只冲你救过‘大漠龙’,我就要交你这个朋友,认你这个妹妹,对你,我只有敬佩,相信我,妹妹。”

    凤妞儿道:“我对红姐仰名已久,却没想到我有这么好的福气,善有善报,的确不错,要不是我悔悟做了这么一件好事儿,红姐现在一定不会把我当成朋友了”

    凌红道:“对了,妹妹,真要那样的话,咱俩恐怕还得斗上一斗。”

    凤妞儿道:“我怎么是红姐的对手。”

    凌红笑了,凤妞儿自知自己姿色不恶,而且算得上一个“美”字,可是红娘子如今这一笑,使她有自惭形秽之感,只听凌红道:“不瞒妹妹说,我也是出来找这条龙的,妹妹可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凤妞儿摇摇头道:“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我还得回去给沈姑娘送信儿呢?红姐该知道,他受伤了”

    忽然,目光一凝,望着凌红,道:“红姐是鹰王爷的”

    凌红含笑说道:“我认为他是个英雄,他也并没有因为我是个江湖上的女亡命徒而瞧不起我,把终身托付给了他,不过还没成亲。”

    凤妞儿道:“那么红姐怎么会任他们对付‘大漠龙’,到如今还在搜捕他?”

    凌红道:“妹妹这是怪我”

    “我不敢。”凤妞儿道:“但我认为红姐有力量阻拦。”

    凌红摇摇头道:“别怪我,妹妹,听我解说你就明白了。”

    她从车队邂逅“大漠龙”说起,说心许“大漠龙”但相见恨晚,打算劫夺沈书玉所带的“珍珠衫”但为了“大漠龙”知道沈姑娘是忠义后人,是个孝女之后,她放弃了,并且为了救沈书玉她冒充沈书玉戏弄谭北斗,跟谭北斗结了仇。

    说被接来京之后日日盼望“大漠龙”及“大漠龙”怎么避而不见,说鹰王胜奎怎么仰慕“大漠龙”但却公私分明坚持立场一直说到她跟鹰王闹气,自己出来找“大漠龙”!

    静静听毕,凤妞儿歉然地看了她一眼道:“红姐,我不该”

    “别这么说,妹妹。”凌红抬头说道:“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应该有足够的能力护他,可是我却没办法尽朋友之义,我对不起他”

    倏然一笑,却笑得勉强,道:“这趟出来虽然没能打听着他的消息,可是我认识了你,得了这么一个妹妹,总算没白跑,我刚才已经把我的情形告诉了妹妹,妹妹也把妹妹的过去告诉了我,咱们彼此之间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为此我不能不埋怨妹妹几句,妹妹实在不该冒这个险到城里来,不但赵六指儿不得妹妹不甘心,现在更多了一伙谭北斗这班人,妹妹你等于成了众矢之的,听我的,妹妹,马上回去跟沈姑娘做伴儿去,我现在不能去看沈姑娘,我现在也帮不了她什么忙,可是从现在起我要尽全力护卫‘大漠龙’,尽尽我这份朋友之义,妹妹在城外护着沈姑娘,城里有我,我不惜跟胜奎闹翻,妹妹要信得过我,要把我当成姐姐就听我的,我话就说到这儿,城里不是善地,谭北斗那伙人也可能找到这儿来,谭北斗老奸巨滑,他所以辞掉公职就是为了便于对付我,要是他们几个一起来,我还真不容易应付,妹妹快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凤妞儿微一点头道:“好,我听红姐的,我会尽全力护着沈姑娘,城里的事就偏劳姐姐了。”

    凌红点点头道:“妹妹放心,快走吧,早一步总比迟一步好,谭北斗老奸巨滑,不能不防,让他跟着妹妹出了城到了何家那就糟了,妹妹先走,我在后头看看有没有人盯梢。”

    凤妞儿还真不敢耽误,点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往城门方向行去。

    凌红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她平安出了城,确认没人在后头跟她之后才折了回去这一趟虽然碰见了凤妞儿,却没能打听着傅天豪的消息,凌红心里总觉得怏怏的,也觉得像少点什么!

    走没多远,铁蹄震天响,迎面来了两骑快马,是阿善跟阿琦。

    老远地便翻身下了马,双双拉着坐骑迎过来,近前,两个人一躬身,阿善道:“姑娘,可让我们找着您了。”

    凌红道:“找我干什么?有事儿吗?”

    阿善道:“王爷心急,让我们出来找找您。”

    凌红道:“他还知道派人出来找我吗?我是出来找‘大漠龙’的,在没找着‘大漠龙’之前,我决不回去”

    阿善忙道:“姑娘,您就别生气了”

    “生气!”凌红道:“我跟谁生气,是跟你们还是跟胜奎,跟你们我不会,跟胜奎我不敢”

    阿善赔笑说道:“姑娘,您这是何苦。”

    凌红道:“我说的是实话。”

    阿善道:“姑娘,看我们这两张薄面,您消消气回驾吧!”

    凌红道:“回去可以.你们帮我找‘大漠龙’。”

    凭良心说,阿善跟阿琦愿意,他们俩都是英雄,英雄惜英雄,他们俩对“大漠龙”都有一份仰慕跟敬重,可是他们怎么敢点头。

    阿善苦笑着,没说话。

    凌红话锋忽转,她自然不会跟这两个过不去,道:“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阿善忙道:“回去一会儿,一进府就问您,听说您出来了,急得跟什么似的。”

    凌红哼了-声道:“回去也别想我给他好脸色看,走吧!”

    阿善忙把缰绳递了过来。

    凌红二话没说,接过来跨上马疾驰而去。

    阿善跟阿琦两个人合乘一骑,急忙赶了过去。

    口口口

    凌红绷着脸儿往后走,后头迎出了鹰王胜奎。

    凌红看都没看他一眼,侧转身要走。

    胜奎横身拦住了她道:“红姐,你这是何苦?”

    凌红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着,还要我给你请个安不成?”

    胜奎道:“红姐,我怎么敢?”

    凌红道:“谅你也不敢,拦着我干什么?说吧!”

    胜奎道:“红姐辛苦了大半天,有没有收获”

    凌红目光一凝,道:“胜奎,你这是幸灾乐祸?”

    胜奎一抬手,忙道:“红姐,天地良心我是那种人吗?咱们现在是在家里关起门儿来谈私事。”

    凌红冷冷说道:“记得你说不便管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在家里。”

    胜奎一怔,苦笑着说道:“红姐!你怎么不能体谅我。”

    他一句一个红姐,叫得凌红心软,眼前本是托付终身的人,凌红还能真跟他别扭到什么时候。

    她翻了他一眼道:“要不能体谅你,我就不会在你这儿再待下去了。”

    胜奎一喜,忙伸手抓住了凌红一只柔荑,道:“红姐,你真好!”鹰王叱吒风云,纵横疆场,曾使百万敌军丧肌,在朝里只一瞪眼,王公大臣无不畏惧三分。

    可是现在却跟个小孩儿似的,他能让威震江湖的女煞星“红娘子”许心托身,道理也许就在这儿!

    凌红一甩手挣脱了胜奎的掌握,道:“别拉拉扯扯的,也不怕臊得慌,我能体凉你,你也要能体谅我,这件事儿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咱们谁也别管准。”

    胜奎道:“红姐!我不是不管,我是不便管。”

    凌红道:“那跟不管有什么两样,你不解释我还不生气呢!”

    胜奎忙道:“是,是,是,我不说,我不说,成不成?”

    凌红道:“别把我拦在这儿,我累了大半天了,要进去歇会见了。”

    胜奎道:“是,是,红姐请!红姐请!”

    他侧身让路,洒脱一摆手。

    凌红哼一声道:“稀罕!”

    拧身往后行去。

    胜奎紧迈一步跟了上去。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后院里有座小楼,精致已极。

    凌红上了楼,手解开风氅往床上一扔,转身坐了下去。

    胜奎殷勤地忙倒上一杯茶双手奉过,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对面,当世之中能让鹰王倒茶,而且双手奉过的人还真不多,曲指算算恐怕只有凌红一个。

    他看了凌红一眼,道:“红姐!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今儿个在‘西直门’外有人冲我打了一样暗器”

    凌红-怔忙道:“谁?谁这么大胆?”

    胜奎摇摇头道:“不知道,当时人挺多的,我没声张,皇上游兴正浓,要是一声张,皇上还出不出宫了,恐怕百姓们又要倒楣了!”

    凌红道:“是什么样的暗器?”

    胜奎道:“一个纸团儿。”

    凌红一怔,扬手一巴掌打在胜奎的胳膊上,道:“讨厌!”

    胜奎也笑了,本来噼!打是疼,骂是爱,胜奎焉能不笑。

    凌红目光一凝,道:“真是个纸团儿?”

    胜奎点了点头道:“上头还写得有字儿。”

    凌红道:“写得是什么字儿?”

    胜奎道:“是这么写的,阁下那位准福晋是江湖女盗‘红娘子’,唯恐阁下不察,特字奉知,没有署名,没下款儿!”

    凌红“哦!”地一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道:“纸条儿呢?我看看!”

    胜奎道:“扯了,又不是名家手笔,要不然我就把它留下裱框了。”

    凌红看了他一眼,道:“别不当回事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当回事儿?”胜奎失笑说道:“这么芝麻大一点事儿,让我当回事儿那我能忙死累死,我会怎么看,不值一笑。”

    凌红道:“你真是这么想吗?”

    胜奎瞪大了眼道:“我不这么想怎么想?本来就不值一笑。”

    凌红神色微微凝重,道:“胜奎,这不是件小事,你可别瞧不起它,它可能让你丢了爵位,也有可能让你失去我!”

    胜奎不禁失笑,道:“你是怎么了?红姐!别把芝麻大点儿事儿看得这么严重好不?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凌红道:“你不在意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内情,你要是知道内情,你就不会不在意了。”

    胜奎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内清?什么内情?哪一回事儿?”

    凌红当即把她在骆三爷的车队里戏弄“大鹰爪”谭北斗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胜奎大笑了,道:“你是说那件事是因,这件事是果?”

    凌红微一点头,道:“我不敢确定,但我认为极有可能。”

    胜奎道:“你认为这件事是谭北斗干的?”

    凌红道:“我也不敢确定,只是事实上除了他那一伙之外,我想不出别人来。”

    胜奎道:“你认为一个小小的直隶总捕,敢跟你我过不去?”

    凌红摇摇头道:“谭北斗因为辞去公职了,就是为了便于对付我”

    她把西城根儿所遇告诉了胜奎,单隐下了凤妞儿跟沈书玉的所在,其实她不知道凤妞儿跟沈书玉是在城外不在城里而已。

    听完了凌红这一番话,胜奎笑着说道:“就算你料对了,谭北斗他又能把你我怎么样?”

    凌红摇摇头道:“胜奎,你不能不承认这件事很严重,你或许不在乎,可是我不能不在乎”

    胜奎道:“红姐,你在乎什么?”

    凌红道:“他现在向你密告,江湖女盗‘红娘子’在你府里,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胜奎道:“瞧你问的,我理都不理他。”

    凌红道:“那你的错处就让他抓住了,你窝藏江湖女盗,不知道犹可说,有人向你密告都置之不理,那就是包庇江湖女盗,以你堂堂鹰王之尊竟包庇江湖女盗,他日你何以对下?

    他要是再往别处告你-状,你又怎么办?”

    胜奎道:“他敢?”

    凌红道:“胜奎,别动意气,咱们这是就事论事,他敢用个纸团儿冲你鹰王丢过来,又有什么不敢冲别人再丢个纸团儿?”

    胜奎道:“就算他敢,眼下这‘北京城’里,谁又敢把我怎么样?”

    凌红道:“别以为你鹰王权大势大了不起,别以为平常连皇上都要让你三分,要知道,你犯的是爱新觉罗的家法,这小是别的事,也非同小可,皇上不能不管,到时候他要一道长谕下到了‘宗人府’,你怎么办?你又怎么办?”

    胜奎眨眨眼道:“有这么严重吗?红姐!”

    凌红道:“我不敢说一定,却不能说没可能,也不能不往坏处想,在心里早作准备。”

    胜奎道:“那么以红姐你看,我应该怎么办?”

    凌红道:“你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让我马上离开,这样你的罪会小一点儿,也会人事化小,小事化无,一是马上拿我交给‘九门提督’衙门,这样你可以将功折罪,说不定皇上还会嘉许你一番,最后一条路你最好别走,甚至连尝试都别尝试”

    胜奎道:“怎么一条路,说说看?”

    凌红道:“置之不理,冒削爵获罪之险!”

    胜奎笑了,摇头说道:“好玩儿,真好玩儿!没想到你这位叱吒风云,睥睨江湖,一向愧煞须眉女英杰,把芝麻大一丁点事儿看得这么严重?”

    凌红正色说道:“胜奎,你不是个冥顽不化的人,难道我分析得还不够清楚?”

    胜奎忽然一整脸色站了起来,道:“红姐!我这人你是知道的,一身硬骨头,从来不冲人低头,尤其不冲罪恶低头,只有罪恶见我胜奎远避,没有我胜奎见罪恶绕道这一说,长这么大我还没让谁难倒过,当召我策马疆场,面对敌兵百万我都能面不改色,也从没皱过一下眉头,今天叫我屈服这一个小小的直隶总捕的阴谋之下,那办不到,我选第三条路。”

    凌红站了起来,道:“胜奎”

    胜奎截口说道:“红姐!辛苦了大半天,你也够累的了,你歇着吧!我有公事要办一办,要有事儿找我,我在书房。”

    他没容凌红再说话,扭头走了出去。

    凌红没动,也没说话,缓缓坐了下去,美艳的娇靥上浮现起一片阴霾!

    胜奎真的去了书房,他没有叫任何人,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意思对谭北斗采取对策。

    凭他的权势,找到谭北斗那一伙把他们除了,来个先下手为强,那是易如反掌吹灰之力。

    可是他不屑那么做,而且那么做等于是怕了谭北斗,他更不愿意向谭北斗示弱。

    凌红心里明白,车队早冒充沈书玉戏弄了谭北斗,谭北斗栽了跟头,自认是受了莫大的羞辱,绝不会放过她,从他辞去公职一事,就可看出他的决心。

    而现在她又以独门暗器“红燕子”伤了他的大徒弟,当然更是火上浇油,无论如何,谭北斗是绝不会与她干休了。

    胜奎不清楚谭北斗,除了个“大漠龙”颇令他心折之外,他谁也不服了。

    可是她对谭北斗知之甚深。

    “大鹰爪”十足的老江湖,可说是一只狡猾无耻的老狐狸,从他丢给胜奎这么一个纸团儿这件事看,就可知道这个老鹰犬是多么阴、多么损、多么“足智多谋”!

    尤其他任直隶总捕多年,大清朝的皇律,官场里的一切,他了若指掌,熟得不能再熟,是个不容有一丝儿轻视的人物,偏偏胜奎不当回事儿,凌红她怎么能不忧?怎么能不愁?

    她离开胜奎尚不足惜,可是不能让胜奎为她丢爵位,不能让胜奎成为她跟谭北斗这段私怨下的牺牲者。

    而唯一能保护胜奎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除去谭北斗这一伙人。

    口口口

    诸亚男又去了秦婉贞家。

    她去告诉傅天豪,信儿已然送到,只是去迟了一步,凤妞儿已进城,可是她已下令诸家的人不许管这件事,当然,主要的她还是为来看看傅天豪。

    傅天豪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几天来的静养,在秦婉贞悉心的照料下,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秦婉贞没告诉他诸亚男的心意以前,还好一点儿,现在他见着诸亚男却有了点儿不自在。

    同样的诸亚男把自己的心意告诉过秦婉贞,她不知道秦婉贞“帮过她的忙”没有,一见着了傅天豪,她也总是别别扭扭的。

    三个人坐在屋里,傅天豪跟诸亚男总是说的时候少,听的时候多,倒是秦婉贞成了个多话的人。

    她能怎么办?不吭气儿?三个人都不说话,那更别扭,为人做嫁衣裳,心里本就够苦的,却还强颜为欢,尽量不使三个人之间“冷场”!

    聊了一会见之后,秦婉贞忽然说道:“亚男,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准备请你,傅爷伤好得差不多了,要走!我留不住,打算做几个菜一方面庆贺傅爷伤愈,一方面也为傅爷饯个行,你代我陪傅爷坐坐,我到厨房看看去。”

    她走了。

    谁都知道这是借口。

    诸亚男感激,可是一旦只两个人相对时,她却心里怦怦跳,老半天抬不起头来。

    口口口

    傅天豪毕竟是个男人家,他不能让屋里的气氛这样,何况他也受不了,到头来还是他先开了口。

    “在秦姑娘这儿打扰这么些日子,秦姑娘跟小玲不但担风险而且还受累,很让我不安!”

    诸亚男也不好不说话了,没敢看傅天豪:“婉贞姐是个世间奇女子,她的身世很悲惨,很可怜!她沦落风尘是不得已,她跟诸家交往也是不得已,她既然住在‘北京城’里,就不得不托庇于诸家”

    傅天豪道:“这个我看得出。”

    诸亚男忽然抬起了头,道:“她救你,照顾你,并不求你怎么报答她”

    傅天豪顿感心头一震,道:“我知道,我会水铭心内!”

    诸亚男香唇启动,迟疑了一下道:“这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是你马上要走了,我不能不说出,婉贞姐对你的心意我明白,她告诉过我”

    傅天豪心神连连震动了几下!

    诸亚男接着说道:“她曾经这么表示,她心里有你,可是不打算跟你,她说对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有各人的做法,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嫁给他,以我看,世间的有情人没有不希望相伴终生,长相厮守的,她所以说不打算跟你,是因为她是个风尘女子,她自认不配!”

    话说到这儿,她住口不言,很明显地,她是在等傅天豪说话。

    当然,傅天豪心里也明白。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想了想之后,只有这么说:“我始终没把秦姑娘当风尘女子看待,风尘女子并不见得个个低贱,古来风尘中出过不少侠女!”

    诸亚男道:“那就好!她不打算跟你,可是我不忍见她痛苦一辈子,也不忍看她老为别人做嫁衣,你马上要走了,现在,我擅做主张替她跟你要句话,你怎么说?”

    傅天豪勉强一笑道:“诸姑娘,我还有很多事,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北京’”

    诸亚男道:“我知道你目前的处境跟你要做的那些事,你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都愿意从旁协助你,我只问你一句,要是你能活着离开‘北京’呢?”

    傅天豪道:“诸姑娘!我已跟沈姑娘有约在先,要是我能活着回到‘大漠’去,将来她会到‘大漠’找我的”

    诸亚男道:“你的意思我懂,无论什么事,都有个本末先后,婉贞姐不会计较这个,也不该计较的,只要你点个头,将来我送婉贞姐到‘大漠’去!”

    傅天豪暗暗一叹,道:“事到如今我也用不着再讳言什么!诸姑娘跟秦姑娘都这么看得起我,除了感激之外不该再说什么别的,只要我还能活着回‘大漠’去,我在‘大漠’恭候二位就是!”诸亚男并没有提及自许终身,可是没想到傅天豪一句话把她也带上了,心里猛一喜,她脸上猛一红,一颗乌云螓首马上垂了下去,低着头道:“我到厨房帮个忙去。”

    她带着一阵香风跑了出去。

    傅天豪站了起来,脸上神色难以言喻,他不明白人世间的福为什么会让他占光了,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口口口

    小屋子里摆上个圆桌面儿,菜不多,但都很精美。

    三个人坐着,诸亚男始终带点儿羞意,秦婉贞却是落落大方,平静得出奇,举杯邀客,谈笑自若的,三个人间事,她绝口不提。

    一直到吃完了这顿饭,诸亚男才渐渐地好了点儿。

    傅天豪乘夜要走。

    诸亚男拦住了他,道:“别忙,我还忘了告诉你件事儿,你受伤后善铭原把人撒了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过不一天他又把人派了出来,而且增加了二十名‘侍卫营’好手,听说除了对付你之外,还要对付‘燕云卜三侠’,你可要小心i”

    傅天豪听得不由一怔,道:“怎么说,他们还要对付‘燕云十三侠’?”

    诸亚男“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傅天豪皱眉说道:“这就不对了!‘燕云十三侠’原跟他们有勾结,他们怎么会掉转地去对付‘燕云十三侠’来了。”

    诸亚男冷笑一声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许‘燕云十三侠’对他们已经没利用的价值了!”

    傅天豪摇头说道:“不,这里头大有蹊跷,记得那天晚上我突围的时候,他们之中有一个把兵刃丢给了我,要不然我还真不容易突围脱身,照这么看他们要是跟官家有勾结的话,也只是其中的一两个人”

    目光一凝,望着诸亚男道:“姑娘可知道‘燕云十三侠’现在什么地方?”

    诸亚男道:“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傅天豪道:“我不能让他们把‘燕云十三侠’一网打尽”

    诸亚男道:“他们害了你,你还要”

    傅天豪道:“要是他们之中有-两个人跟官家有勾结,害我的也只是那一两个人,其他的仍是正直侠义,我不能见死不救。”

    秦婉贞道:“亚男!傅爷说的对,要不然傅爷又怎么能成为人人敬重人人仰慕的大英雄,大豪杰。”

    诸亚男道:“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啊!”傅天豪道:“不要紧,我出去找,要是他们之中真有人跟官家有勾结,不会远离的,事不宜迟,我这就走!”

    他站了起来。

    诸亚男忙道:“你现在能跟人动手吗?”

    傅天豪道:“这种事不一定非动手不可,即使是要动手,我的伤也已经好了十之八九不碍事。”

    诸亚男道:“我跟你去。”

    男女间只一有了情,关系就是不同,诸亚男现在就把自己当成傅天豪的人。

    傅天豪忙道:“姑娘!你不能去,不能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

    诸亚男道:“我不怕,我豁出去了!”

    秦婉贞道:“别孩子气了,亚男!傅爷还有很多要紧事儿,万一你有点儿什么?是让他顾你还让他顾别的事儿?别耽误了,还是让傅爷赶快去吧!这种事一步也迟不得。”

    诸亚男香唇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傅天豪道:“我走了,我从屋上走,两位不必出来了。”

    他闪身掠了出去。

    诸亚男要往外跟,秦婉贞一把抱住了她,道:“亚男,你这不是帮他的忙。”

    诸亚男道:“我实在不放心!”

    秦婉贞道:“亚男!我放心吗?别人不知道我清楚,他的伤已经不碍事儿了!”

    诸亚男没说话,望着门外的夜色,神色是焦虑的!

    她再也不会去关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