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侠种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白马上人儿点头说道:“该够了,阁下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李雁秋摇头说道:“我初来此地人地两生”

    白马上人儿截口说道:“这么说,你不是本地人!”

    李雁秋道:“我是个外来的异乡客。”

    白马上人儿沉吟了一下,道:“那我就不懂了,你不是本地人,初到此地也人地两生,为什么会有人在黑夜里”

    李雁秋道:“姑娘,事实上我更糊涂。”’

    黑马上人儿小凤突然说道:“我看你这个人,也不像是恃刀行劫,做奸犯科的人,你早说不就没事了么?真是!”李雁秋淡淡一笑,道:“姑娘,做奸犯科的脸上人没有字,像姑娘这种问人的方法,恐怕没人愿意跟姑娘说话。”

    黑马上人儿小凤道:“是么?恐怕你不会相信,我住在这儿过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样说话的人。”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姑娘想必是内城里的人。”

    黑马上人儿小风摇头道:“你错了,我们是没权没势的百姓。”

    李雁秋道:“百姓之中也分三六九等、”

    黑马上人小凤道:“你说中了一点,我们是”

    白马上人儿一抬皓腕,拦住了小凤话头,道:“阁下肩上的伤,要紧么?我随身带有”

    “多谢姑娘,”李雁秋截口说道:“不碍事,我自己有药。”

    白马上人儿眉锋微微一皱。

    黑马上人儿小凤,蛮靴一顿,马遥鞭指,道:“说你这个人不知好歹,一点都不错,我们姑娘可从来没对一个男人家这样儿过,也,,白马上人儿娇靥一红,道:“小凤,既然人家自己有药,那不是一样么?”

    黑马上人儿小凤人瑶鼻里冷哼一声,道:“要是一样,天下就没穷富之分了,数遍‘北京城’的人,这种事求还求不到呢,偏偏他”

    白马上人儿叱道:“小凤,你有完没有?人家不愿意,这能勉强么?”

    黑马上人儿小凤吸了小嘴儿,轻轻地嘟嚷了一句:“死木头,不知好歹!”

    李雁秋听得清楚,眉锋一皱,头一低,要走!

    白马上人儿神色一急,檀口启动,欲言又止。

    黑马上人儿小凤突然抬手唤道。“喂,你,慢一点儿。”

    李雁秋抬眼淡淡说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黑马上人儿道:“我要问你话,你是个江湖人?”

    李雁秋不想说,但人目白马上人儿那一双盯着他的目光,却又不忍不说,当下犹豫了一下道:“勉强算得上!”

    黑马上人儿小凤微愕说道:“勉强算得上何解!”

    李雁秋道:“我,读书不成,学剑也不成,四下飘泊,到处为家。”

    黑马上小凤道:“我看你谈吐不俗,气度不风,人儿更这不像个读书不成的人,两个人暗算你却未能得呈。足见你身手也不错,更不像个学剑不成的人”

    李雁秋淡淡说道:“姑娘,谈吐、气度、人品,那跟读书没有太大的关连,至放后者,那也许是他两个太不济了!”

    黑马上人儿小凤说道:“你很会说话,就算是吧,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雁秋道:“姑娘,萍水相逢,缘仅一面,有通姓名的必要么?”

    黑马上人儿小凤双眉一扬,倏又淡淡说道:“那随你了,不过,萍水相逢,缘仅此一面,我们姑娘有意赠药疗伤,这种事毕竟不多,你既责人不通礼数”

    李雁秋眉锋做皱,截口说道:“姑娘的辞锋也不弱,我姓李。”

    黑马上人儿小凤道:“连名带姓,就这一个字么!?

    李雁秋眉锋又复一皱,道:“还有两个字,雁秋!”

    “好名字,”黑马上人儿小凤道:“乾脆直说不就行了?干什么还分成两次?住在那儿?”

    李雁秋道:“姑娘有点像”

    黑马上人儿小凤道:“阁下,我是请问!”

    “姑娘厉害,”李雁秋只得说道:“六福客栈。”

    黑马上人儿小风双眉一扬,道:“六福客栈,是晏”

    倏地住口不言!

    李雁秋没在意那么多,晏中是“开碑手”晏二的侄子,又是个“查缉营”出身,京衡一带谁不知道?

    当即他道:“姑娘要没别的事,我”

    “慢点!”黑马上人儿小凤一抬手,急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姑娘的”

    白马上人儿脸一红,李雁秋及时说道:“我不敢唐突孟浪!”

    头一低,转身行去。

    那两位,俱皆一怔,定过神来,李雁秋已走出了老远。黑马上人儿小凤扬着柳眉气道:“这个人怎么我去把他揪回来”说着,她便要磕马扬鞭!

    白马上人儿一抬手拦住了她,目注那夜色中已走出老远的颀长背影,神色难以言喻地道:“算了,小凤,人家既不愿知道,咱们何必死皮赖脸地!”

    黑马上人儿小凤道:“姑娘,您还帮了说话?他是个不通情理,又不简直是个死硬死硬的臭水头,像您,何会对人这样儿过?这块地上的那些人,谁不对您”

    白马上人儿一摇头,道:“小凤,这个人跟一般人不同!”

    “是不同,”黑马上人儿小凤哼了一声道:“别人懂的他都不懂,死木头,死木头,我越想越”

    白马上人儿摇头说道:“我看得出,他绝不是等闲的人,他的谈吐,他的气度,他的所学,都是我生平仅见”

    黑马上人儿小凤“咕”地一声,笑道:“您漏说了一点,还有他的人品!”

    白马上人儿娇靥通红,美目一横,叱道:“敢再嚼舌头,留神我扯烂你的嘴!”

    黑马上人儿小凤霎动了一下美目,道:“姑娘,要不是我嚼舌头,焉能问出他姓什么,叫什么,住在那儿?您可别扯,真要扯烂了我的嘴,就没人替您”

    白马上人儿脸又一红,旋即神色一黯,道:“‘那有什么用?他傲得可以,正眼都没看我一下,连个姓名也不愿知道,还能有”

    黑马上人儿小凤道:“我说他是块又臭又硬的死木头吧,您还跟护什么似的护着他,他不愿知道咱们,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已经知道他叫李雁秋,住在晏中开的‘六福客栈’,自有小风呢,姑娘,就是块百练钢,我也有办法让他变为绕指柔,您瞧着好了!”

    白马上人儿没说话,向着李雁秋逝去方向投过的最后一瞥,道:“走吧!”

    掉转马头,当先驰去

    这里,两人两骑飞驰而去。

    这里,李雁秋举手拍了“六福客栈”的门。”

    门开处,晏中当门而立他一怔,道:“李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雁秋迈步进了门,笑道:“晏老,我要再不回来,命就没了!”

    晕中讶然说道:“李爷,这话”

    李雁秋在火盆旁站定,道:“晏老,你瞧瞧我右肩的伤跟这把刀!”

    一扬手,把刀柄送了过去!

    晏中伸手接过李雁秋那把尖刀,老脸上一片诧异震惊,一双老眼却瞅着李雁秋的右肩。

    李雁秋的右肩上,焦烂了好几块,焦烂处见肉,肉也是乌黑片片,像是用烙铁烙一般!

    他脸色一变,道:“李爷,这是”

    李雁秋微微一笑,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晏中皱了眉,沉吟说道:“李爷初来,人生地不熟,不会在这儿结过怨,这是谁既要毁人容貌,还想要人的命”

    李雁秋摊的说道:“就是说嘛,我也没招惹谁!”

    晏中抬眼说道:“李爷可曾看见那两个人的面貌长像?”

    李雁秋想了想,道:“用刀背后偷袭的那个人,原来自背后,经我吊上他脑子一抛,又把他抛到了丈像外,夜色太暗,没看清楚”

    顿了顿,接道:“至于用毒液泼我的那个,在仰脸时,我只看见他一眼,似乎个子很瘦小,獐头鼠目,不像善类。”"210。29。4。4/波ok/club" >210。29。4。4/波ok/club晏中道:“会不会是他们找错了人”

    李雁秋道:“我也这么想。”

    晏中沉吟了一下,忽地抬眼说道:“京畿重地,又是在这吃紧时候,黄夜行凶,未兔太大胆了”

    李雁秋笑了笑,道:“晏老,江湖人有几个怕事的?”

    晏中点了点头,道:“李爷说,用刀的那个,被‘查缉营’的人带走了!”

    李雁秋点头道:“是‘查缉营’的打扮,他也自称是‘查缉营’的。”

    晏中道:“李爷,‘查缉营’的那人,怎么样个长像?”

    李雁秋抬手一比,道:“身材很高大,一张紫膛脸,模样儿挺”

    晏中双眉一扬,道:“没错,李爷,他确是‘查缉营’的,人既落在‘查缉营’,又是被他抓了去,那就不怕问不出个所以”

    李雁秋道:“正想麻烦晏老有空时跑一趟!”

    晏中道:“现在没事,我这就去,不瞒李爷说、‘查缉营’的那个,是家二叔的二弟子,姓魏,单名一个延字,京畿一带的朋友,送他个外号叫‘紫面钟旭’!”

    李雁秋笑道:“原来是晏老的兄弟,早知道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说得是,”晏中道:“我这就去替李爷跑一趟,这把刀”

    把手中刀扬了扬,刚要接话,倏地脸色一变,一双老眼紧紧地凝注在刀柄上,沉声说道:“李爷,这把刀是您在地上捡的!?”

    李雁秋诧异地点头说道:“不错,怎么”

    晏中道:“确是自那人手中掉下来的!”

    李雁秋道:“也不错,晏老敢莫认识这把刀?”

    晏中道:“这把刀刀柄上刻有记号,这记号我好像在那儿见过,李爷,您请自己上上药,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说着,把刀往袖子里一藏,转身开门而去,未容李雁秋说一句,李雁秋呆了一呆,摇头而笑

    晏中袖着手,低着头,冒着风雪,在空荡寂静的大街上直往西走,步履之间放得好快。

    片刻之后,他进了菜市口旁一条既黑暗又狭窄,还夹带着阵阵腐臭味儿的小胡同。

    在胡同左一个小窄门前,他停了下来,举手拍了门。

    拍门声砰砰然,在寂静而寒冷的夜色里传出老远,响澈了整条胡同,听来份外刺耳。

    过了一会儿,门里有了动静,一阵步履声由里外传,紧接着内里有人低沉地问道:“谁呀,是尤老大么?”

    晏中站在门外没答理。

    门里那人“咦!”地一声,随即门栓响动,那扇窄门儿豁然而开,门里,站着个衣衫不整的壮汉子,塌鼻子,刀眉,右肩上还有条刀疤,他一见晏中一怔,随即满脸堆笑地哈下了腰,忙道:“我当是尤老大回来了,原来是大爷您,您是”

    晏中跨步进了门,反手掩上了门,盯着那壮汉子道:“刀疤,尤通出去了?”

    壮汉子忙道:“是的,大爷,您找他”

    晏中面无表情,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找他,另外还找你们老幺!”

    壮汉子道:“大爷,秦老幺跟尤老大一起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晏中道:“你可知道他俩上那儿去了?”

    壮汉子摇头道“大爷,他俩没说”

    晏中忽一凝神,目注后面道:“谁在家里!”

    壮汉子脸一红,窘笑说道:“大爷,是,是我,我”

    适时,后面传出一个女人的话声,带着咬牙的咒骂:“死鬼,开个门开这么久,刘三,是谁呀!”

    壮汉子刀疤刘三脸更红了,那条刀疤更发紫,眼一瞪,扬眉叱道:“你他娘的嚷嚷什么,是”

    晏中一摆手,拦住了他话头,道:“进去告诉她一声去,我在这儿等尤通他俩。”

    刀疤刘三红着脸陪上窘笑,道:“那么,大爷,这儿冷,您进屋里头坐去。”

    晏中一摇头,道:“不了,我就在这儿站站,你去吧!”

    刀疤刘三这才答应一声,转身急步行了进去。

    转眼工夫,他又从里面行了出来,衣裳已然穿好了,但脸更红,窘笑也更浓,只因为他身后还跟着头发蓬散,低着头,两只手还在整衣裳的小娘儿们。

    晏中眉锋一皱,把脸转向了一旁。

    刀疤刘三却道:“过来,见过大爷!”

    那女人低着头走了过来,福了一福,怯怯说道:“见过大爷。”

    晏中不得不转回了脸,他看得清楚,那女人穿着乾净,皮肤也很白净,不像是那一路的女人,刀疤刘三这一伙,也没一个够娶媳妇的,当即他点头一摆手,道:“刘三,让她去吧!?”

    刀疤刘三忙道:“谢大爷,谢大爷。”

    那张脸,好不窘迫尴尬,瞧模样,他恨不得跪下来给晏中叩头,说着,他推了推那女人。

    那女人也忙谢了一句,低着头急步开门走了。

    掩上门后,晏中问道:“刘三,这娘儿们是”

    刀疤刘三忙道:“大爷,您开恩,是胡同口的王寡妇,丈夫死了一年多了!”

    晏中眉锋一皱,道:“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怪你,我看她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不过我劝劝你以后少作点孽!”

    刀疤刘三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是,是,大爷,我下回绝不敢了!”

    晏中也没再说什么,他就背着手接站在那既冷又黑的夜色里,刀疤刘三也只有陪着他站在那儿。

    过了没多久,胡同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声。由远而近,走得好快,刀疤刘三道:“大爷,怕是尤老大跟秦老么回来了!”

    晏中点了点头,道:“别作声,等他叫门!”

    刀疤刘三刚闭上嘴,步履声停在了窄门外,随听有人砰砰地拍了门,而且拍得很急。

    刀疤刘三望向晏中,晏中一点头,刀疤刘三走过去伸手开了门,门开处,两条人影一阵风般溜了进来。

    刀疤刘三刚一声:“你两个别这么冒失”

    那两个突然看见门内还有个人,一怔停步,及至看清了那是谁,脸色一变,一哆嗦,扭头便跑。

    晏中及时喝道:“尤通、秦海,你两个给我站住!”

    那两个正是獐头鼠目的尤通,还有一个中等身材,瘦瘦,八字眉,吊客眼年轻汉子。

    他两个一惊没敢动,晏中又道:“刘三,把门拴上!”

    刀疤刘三答应了一声,拴上了门。

    晏中冷然又道:“尤通,你两个见不得我么?”

    尤通人机灵,忙陪上一脸惊慌笑容,道:“大爷,您恕罪,我两个没看清是您,只当是”

    晏中道:“只当是谁?”

    尤通乾笑一声,道:“只当是要债的上了门儿。”

    晏中冷冷一笑,道:“别人的地盘儿,你几个不敢去,自己的地盘儿里,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向你几个伸手要债!”

    尤通一阵乾笑,把窘掩了过去,提心吊胆地呐呐说道:“大爷,这么晚了您是”

    晏中目光一扫那老么秦海,道:“我找秦老幺借点东西!”

    尤通神情一松,道:“您这是什么话,您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

    晏中道:“我有事,要借秦老幺的那柄解腕尖刀用一用!”

    秦海白了脸,尤通一旁忙道:“大爷,他那把刀恐怕不趁手,我给您别找一把”

    晏中一摇头,道:“不,我就要他那一把,借不借?”

    尤通忙道:“大爷,不瞒您说,老么那把刀丢好几个月了”

    晏中道:“秦老幺,是么?”

    秦海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道:“是,是的,大爷。”

    晏中冷冷一笑,道:“那好,我替你找回来了。”

    从背后伸出右手,往前一伸,那把尖刀就在掌心上。

    秦海刹时白了脸,晏中道:“秦老幺,这是你的刀么?”

    秦海没敢说话。

    晏中沉声喝道:“说话!”

    秦海一哆嗦,忙点头说道:“大,大爷,是,是,是的。”

    晏中淡然一笑,道:“那么,你两个就该明白,我是为什么找上门来的了”

    脸色一沉,接道。“用刀的是你,泼毒液的可是尤通你?”

    尤通陪着一脸惊慌,笑道:“李爷,您先消消气”

    晏中冷然说道:“先告诉我,泼毒液的是不是你!”

    尤通只得硬着头皮点了头。

    晏中道。“既然都承认了那就好办了,我先问问你两个,你两个认识那位姓李的李爷么?”

    尤通摇头说道:“大爷,我两个不认识。”

    晏中道;“是他侵了你们的地盘儿,抢了你们的饭碗,还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

    尤通摇头说道:“大爷都没有。”

    晏中双眉一竖,道:“那为什么既要毁人的脸,又想要人的命。”

    尤通低着头,没说话。

    晏中沉喝说道:“尤通,我的话你听见了么?”

    尤通身形一抖,忙呐呐说道:“大爷,不瞒您说,我两个大黑夜里看错了人!”

    晏中冷冷说道:“是么?”

    尤通打蛇随棍卜,忙道:“大爷,尤通天胆也不敢瞒您!”

    晏中冷笑说道:“你的胆子已经可以包夭了,那么你告诉我,你两个原要找的是谁?”

    尤通一怔,道:“这-二大爷,是个跑江湖的,前两天”

    晏中冷笑说道:“尤通,你是没把我姓晏的放在眼里!”

    尤通一惊忙道:“大爷,我这是句句实话”

    晏中老眼暴睁,道:“尤通,你真敢不说实话!”

    尤通大惊,一哆嗦,低下了头:“大爷,尤通不敢。”

    晏中威态稍敛,道:“那么,还是找错了人么?”

    尤通摇了摇头,道:“大爷,不是!”晏中道:“你可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尤通一哆嗦,猛然抬头,道:“大,大爷,他,是您的朋友?”

    晏中冷然点头,道:“不错,他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

    尤通砰然一声跪在了雪地上,颤声说道:“大爷,您开恩,我只知道他住在您的客栈里,可不知道”

    晏中一摆手,道:“我不问这些,我只问三个字,为什么?”

    尤通道:“大爷,那不关我跟老幺的事”

    晏中道:“我就是问,这是谁的好主意。”

    尤通道:“大爷,您开恩,我不敢说,我要是说了,这条命”

    晏中道:“你要是不说,那条命我也拿得去。”

    尤通“噗”地一声爬在了雪地上,叩头如捣蒜,哀求说道:“大爷,您开恩,您千万开恩,下次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了,好在您那位朋友也没有”

    晏中道:“还好他是个练家子,有点防身的功夫,要是个不会武的人,背心上挨一刀,脸也毁了,对一个无怨无仇的人,尤通、秦海,你两个放心何忍,这是你对付人家,假如有一天,人家反过来这么对付你呢?”

    秦海两腿一软,也砰然跪了下去,哭道:“大爷,我知道了,您开个恩”

    晏中道:“要我对你俩开恩不难,只告诉我,这是谁出的主意。”

    秦海没说话,一边叩头,一边直叫大爷。

    晏中冷冷一笑,道:“不说是么?那好,看来你两个是没把我这个姓晏的放在眼里,事是你两个干的,你两个既然口风那么紧,我就找到你两个为止,我要你两个的一只手”

    尤通仍自叩头求饶,秦海却忙仰起了脸,那张脸煞白,有雪,有泥,也有泪,他吓得直往后躲,道:“大爷,您开恩,我说,我说”

    晏中道:“那么你说!”

    秦海道:“是尤老大叫我去的,他说是二爷,七爷跟九爷”

    晏中脸色一变,道。“你是说我那几个兄弟?”

    秦海将头连连点了几点。

    晏中霍然转注尤通,道:“尤通,是么?”

    尤通他只得点了头,苦着脸道:“二爷几位可冤苦了人,他几位只吩咐我两个这么做,可没说那是大爷您的朋友”

    探怀摸出了那锭银子,道:“大爷,这是二爷赏的,我不敢要,您”

    晏中老眼暴睁,须发皆动,一跺脚,转身开门而去!

    尤通、秦海,还有刘三,都怔住了

    晏中出了窄门,铁青着一张脸,冒着风雪折向了“砖瓦胡同”“砖瓦胡同”跟这条胡同之间,只隔了一条胡同,所以他只转了两个弯,便到了那两扇朱门之前。

    上了石阶,他没有犹豫地便拍了门!

    开门的,是那壮汉,他一见晏中猛然一怔,道:“大爷,是您,这么晚”

    晏中冷然拦过话头,道:“二叔在家么?”

    那壮汉忙点头说道:“在,在,在后头跟”

    晏中道:“在就好,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要见他老人家!”

    那壮汉看得出晏中神情有异,脸色不对,答应着连忙奔了进去,晏中也跟着向里行去。

    绕过了影背墙,他只站在院子里,没往堂屋走,这时候,堂屋虽亮着灯,可没见一个人!

    未几,后面步履响动,那通往后院的书廊上,那壮汉当前,他身后跟着晏二的年轻娇妻媚娘!

    她永远是浓妆艳抹,一身花枝招展打扮,手里也永远捏着块手绢儿,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般,也不怕扭了腰!

    不知是那壮汉没说清楚,还是她装糊涂,一直到了院子里,她才“哟!”地一声笑道:“我还当是外客呢,原来是轻易不见的大爷回来了,稀客,难得,来,请屋里坐!”

    眼儿那么一斜,手绢儿那么一抛,算是让客。

    晏中脸上没表情,扬了扬眉,欠了欠身,道:“二婶儿,我不坐了,马上得走!”

    媚娘并没有诚意,也不见热络,扬着眉,半迷着眼道:“忙什么呀,轻易不来的”

    晏中道:“二婶儿,我有要事要见二叔!”

    他那么大年纪,却得叫年轻的媚娘一声二婶儿,媚娘她倒也受了,这就是辈份!

    媚娘道:“有什么紧要大事呀,对我说不也一样么?

    晏中双眉微扬,道:“二婶,二叔他老人家在不在?”

    媚娘道:“怎么,不能对我说,我当不了家,做不了主?”

    晏中没有说话。

    媚娘唇边掠起了一丝笑意,道:“也许是自我进晏家门后,你不常来走动,彼此嫌得生份!再不就是你没把我放在眼里”

    晏中道:“二婶,亲总是亲,至于后者,我不敢!”

    媚娘嘴角儿动了一下,道:“那急要大事,就是不能对我说。”

    晏中扬了眉,道:“二婶儿,二叔在不在?”

    媚娘道:“在怎么样,不在又怎么样?”

    晏中道:“在,我要见见他老人家,不在,我改天再来。”

    媚娘带笑说道:“好呀,那你就改天再来吧,我不留你了!”

    晏中一欠身,道:“那么,二婶儿,我走了。”

    话落,转身要走。

    适时,画廊上传过来一声乾咳,晏二话声说道:“老大,站住!”

    媚娘脸色一变,晏中没再动。

    书廊上,迈步走来了晏二,他的脸色有点

    晏中跨步向前,恭谨施下礼去:“二叔,给您请安。”

    趁着晏中施扎的时候,媚娘狠狠盯晏二一眼,晏二他只装没看见,摆手说道:“老大,你好久没来走动了,屋里坐坐去。”

    媚娘那里冷哼了一声。

    晏中淡淡说道:“二叔,我不坐了,我来看看您”

    媚娘一旁尖薄地道:“你看见了,你二叔不是挺好么?”

    晏中双眉一扬,道:“二叔,您气色大不如前了。”

    晏二老脸一红,低嗑着没说话。

    媚娘却变色说道:“是么,你替他看看,那儿不合适呀?”

    晏中没理她,目注晏二道:“二叔,有些话我这做晚辈的不便说,您该多保重,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年轻人也

    媚娘尖声说道:“晏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自进你晏家的问,那一点亏待他了,那个时候不是侍候得他舒舒服服的,天天银耳,燕窝,人参,他少了那一口”

    晏中截口说道:“二婶儿,您是个长辈,也不是外人”

    晏二忙摆手说道:“老大,说你正经事,别跟你二婶儿顶嘴!”

    晏中忍了忍,恭谨答应一声,尚未说话。

    那里媚娘跳了脚,撒了泼,瞪着眼,如指叫骂道:“好哇,晏二,你听听,这叫什么,还像话么,眼里连我都放不过去,还能放得进去谁,这就是你晏家的家规,你晏家子弟,没错,我是‘八大胡同’窑子里的,可是那是你晏二硬把我赎出来的,可不是我死皮赖脸的非跟你不可,那时候想要我的多得是”

    晏二变了脸,喝道:“媚娘,你有完没有!”

    这一声,没能震住这个出身不正的淫荡泼妇,她反而捶胸擂膛地大哭大叫,张牙舞爪更泼了:“好哇,晏二,你的侄子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受了委曲,你反而护着他,到底是你们亲,我走,我走,我还怕没人要,我还怕饿死”

    嘴里嚷着要走,脚底下可没动,她那舍得这份产业。

    晏二老脸铁青,颤声说道;“老大,说你的。”

    老头子是真气了,晏中心里也不舒服,可是他是个晚辈,碍着他这位年迈的二叔,他能怎么样!

    当下说道:“二叔,我看还是改天再说吧!”

    天下事就这么怪,有些人好言好语劝不得,越劝他他越来劲儿,要是不理他他反而没了脾气。

    眼前这媚娘就是一例,站在那儿,既不哭了,也不叫了,晏中说完了话,她接着便道:“老大,你改天再来吧,别气你二叔了!”

    不知道是谁惹晏二生的气。

    晏中没理她,晏二却道:“老大,不碍事,说你的。”

    晏中迟疑了一下,道:“二叔,对二弟,七弟,九弟,您得管管晏二双眉一扬,道:“我明白了,是他几个找了你的那个姓李的朋友!”

    晏中一怔,道:“二叔,他几个先来过了么。”

    环首,慢慢一点头,道:“是我叫他们放手去做的。”

    晏中讶然说道:“二叔,是您叫他几个放手去做的?”

    晏二尚未说话,媚娘那里眼一斜,道:“是呀,这是前几天的事儿了,我也在场!”

    晏中仍没理她,目注晏二道:“二叔,那姓李的,是我的朋友!”

    晏二点头说道:“我知道!”

    晏中道:“那么我不明白二叔为什么”

    媚娘截口说道:“为什么?哼,你那个好朋友打了老九,等于砸了你二叔的招牌,打了你二叔的脸,这还不够么?”

    晏中看着晏二道:二二叔,这是谁说的?”

    “老九,”晏二道:“他来的时候,腕子上还贴着一块膏药,难道有假么?”

    晏中道:“二叔,老九他怎么说的?”

    晏二遂把杨春所说的说了一遍。

    听毕,晏中扬了眉,道:“二叔,我没想到老九是这种人,据我所知没有这种事。”

    晏二道:“难道老九会蒙我不成?”

    媚娘也道:“老九腕子上贴块膏药,还有老七作证,要不是真的,他两个会愿意往自己脸上抹灰?”

    晏中扬眉说道;“二叔,我不敢多说,真与假,您可以把老七,老九叫来当面再问问,就算是真吃了亏,凭咱们,也该正大光明地上门去要回来,不该威迫利诱,支使尤通,秦海那帮混混在黑夜里泼人毒液,暗刀伤人”

    晏二脸色一变,道:“这是谁说的?”

    晏中道:“我那朋友带着伤回到了客栈,手里有秦海的刀,秦海原被老二救了去,他托我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找到了尤通跟秦海,他两个说是老二几个”

    “哎呀!”媚娘她一抛手绢儿,带笑说道:“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呢,我说老大呀,亏你还是个当过差的,怎么连拖人下水都不懂,不信自己的兄弟,反而相信那几个该死的混混?”

    晏中径自望着晏二道:“二叔,您以为尤通几个有这个胆么?”

    晏二尚未说话,媚娘又抢了先,道:“老大,你是怎么了,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你要是不信,可以把尤通几个叫到这儿来问问。”

    晏二一点头,道。“对,老大,你去把他们叫来,我问问。”

    晏中一摇头,道:“二叔,他几个还敢在北京城待下去么?”

    媚娘娇靥上掠过一丝异色,笑道:“老大呀,我倒不是怪你没有人证,你想想,单凭他几个一句话,怎能把事栽到自己兄弟头上呀!”

    晏二眉锋一皱,道:“老大,我看老二他几个不会”

    “说得是呀!”媚娘笑道:“这多年了,又不是一天半天,谁还不知道谁呀?他几个要是那种人,你二叔早就把他们逐出门去了!”

    这女人是够厉害的。

    晏中双眉一扬,道:“二叔,既然没了人证,我不敢再空口指证,信不信那也全在您,不过我要请您今后多管束他几个,要不然他日您这当年得之不易的声名会轻易地断送掉,还有,我这个朋友身手不差,幸好他今夜没抓住一下,否则的话那就会成为咱们晏家的一个强敌”

    媚娘笑道:“老大,你是怎么了,老帮外人说话,凭你二叔这块响当当的招牌,难道还会怕谁不成?”

    “二叔,”晏中接着说道:“您的耳根太软了,今后要慎防。”

    媚娘脸一变,却仍带着笑;道:“老大,他身边儿都是自己人,你这是说谁呀!”

    晏中扬了扬眉,却没说话。

    晏二脸色阴沉,道:“老大,你回去吧,我连夜派人抓尤通他几个,只要他几个在我面前指老二他们几个,我自有主张。”

    晏中一躬身,道:“是,二叔,我走了。”转身行了出去。

    晏二没说话,一直目送晏中绕过了影背墙!

    听得门声响动,媚娘美目一转,笑道:“老爷子,我看这件事”

    晏二一摆手,道:“媚娘,女人家少管这种事。”

    媚娘脸色一变,但倏又笑了,笑得那么娇,那么媚,望之直能令人心神动摇,蚀骨销魂!

    她走了过来,伸手扶住了晏二,媚笑说道:“老头子,瞧你,消消气吧”

    一垫脚跟,吐气如兰地在晏二耳旁低低说了几句。

    晏二脸色在突然之间已不见那么阴沉,反而突转红润,两眼的眼神,也突然变得那么亮,那么有神。

    一阵淫荡的媚笑,红颜白发相依偎,踏上了画廊

    晏中一路气念而闷闷不乐地回了“六福客栈”他刚走没多久,另一个人也出了晏二家的那两扇朱门,步履飞快地消失在夜色里,由于夜色太暗,没看清楚是谁!”

    晏中没有往尤通那帮人的居处拐,他知道,那是白费,正如他所料,尤通那几个绝不敢再待下去!

    他回到了客栈,李雁秋已经不在柜台了,只有贾一飞坐在灯下拨弄着算盘,伙计也没见一个。

    进了门,晏中一边弹雪一边问道:“兄弟,李爷呢?”

    贾一飞道:“后面歇息去了,大哥,是怎么回事?”

    晏中汉了口气,遂把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贾一飞脸色为之连变,等着晏中把话说完,他惊诧欲绝地摇了头,道:“这简直令人难信,这简直令人难信!”

    晏中道:“事实上,这明摆着的,尤通那几个绝没这个胆,二叔他又偏偏耳根软,照这样下去,我担心”摇头一叹,没再说下去!

    贾一飞皱眉道:“大哥,别担心”

    晏中道:“兄弟,你说,我怎么能够不担心?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很少回家走动,当年二叔要她的时候,我就不赞成,可是二叔偏偏兄弟,你想,那个门里出来的人会好,如今二叔等于被她掌握着”

    贾一飞摇头说道:“二叔英雄一世,想不到到头来困在这么一个女人手里。”

    晏中道:“兄弟,我这双眼不瞎,二叔身子大不如前了,你是个明白人,你该知道这为什么!”

    贾一飞道:“二叔不该要这么年轻的女人,尤其是这种出身。”

    晏中道:“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特别护着老九,我明白,这件事全是老九一人搞出来的,照这样下去,二叔几十年创之不易的声名毁了事小,我只担心二叔自己”

    贾一飞截口说道:“大哥,这样下去不得了,你得拿个主意。”

    晏中苦笑道:“我有什么办法,除非二叔自己能及时醒悟。”

    贾一飞道:“二叔铁铮铮的一条汉子,该有醒悟的时候。”

    晏中道:“我怕这时候来得太迟!”

    贾一飞默然未语!

    静默之中,晏中突然说道:“兄弟,我去见李爷去!”

    贾一飞忙拉住了他,道:“大哥,慢点,这件事你怎么张口?”

    晏中扬了扬眉,道:“受人之托,我不能不给人回个话,我把这件事毫不隐瞒地告诉他,他要怎么办,那该随他。”

    贾一飞道:“大哥,怎么说你几个是一个门里的兄弟!”

    晏中一点头,道:“我明白,兄弟,可是你知道我的性情为人,便是亲兄弟,他做的不对就是不对!’”

    贾一飞皱眉说道:“大哥,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

    晏中毅然说道:“我不止三思,兄弟,大不了兄弟闹翻,二叔不认我这个侄子,他几个要是明白人,就”

    贾一飞道:“大哥,明白人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晏中呆了一呆,扬眉说道:“那也只好由他们了,放开我,兄弟。”

    贾一飞暗暗一叹放了手,晏中就要往里走。

    突然,李雁秋那清朗话声自后面传出:“晏老,不必找了,我来了。”

    随着话声,后面转出了李雁秋,他已然换过了衣裳,想必那伤处,他也已上过药了!

    晏中一震停步道:“李爷,您”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晏老回来了?”

    晏中点头说道:“刚回来,我正要去给李爷回话。”

    “不敢当!”李雁秋淡淡笑道:“晏老,说过的话,不必再说第二遍了,我谢谢晏老大黑夜里冒着风雪为我跑这一趟!”

    晏中一惊圆瞪老眼道:“李爷,您都听见了?”

    李雁秋点头笑道:“不错,晏老,我一字末漏地悉人耳中!”

    晏中脸色一变,倏又转趋平静,凝重地道:“李爷既听见了,那是最好不过,事是我那几个好兄弟做出来的、我深感羞愧,也请李爷”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晏老,对一个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来说,区区皮肉之伤,该是算不得什么,晏老以为对么?”

    晏中道:“李爷,话虽这么说,但’”

    李雁秋道;“我预备把这笔帐记在晏老头上!”

    晏中毅然说道:“怎么说我是他几个的大哥,理应”

    李雁秋笑了笑,截口说道:“晏老得请我喝壶好茶!”

    晏中一怔,道:“李爷,您的意思”

    李雁秋含笑说道:“让晏老舍一撮上好的香片。”

    晏中一阵激动,低下头去。

    贾一飞一旁满含敬佩地道:“李爷,我该替大哥谢谢”

    晏中猛然抬头,老脸上一片肃穆神色,道:“李爷,晏中只有无限羞愧与说不出的感激”

    李雁秋含笑截口说道:“‘晏老,承蒙不弃,把我当个朋友看待,朋友之间该没有这一说”

    晏中道。“李爷,晏中心里明白,那该是我的荣幸!”

    李雁秋摇头说道:“晏老,交朋友亦没有这一说。”

    晏中老脸抽搐,叹道:“李爷宽怀大度,义薄云天,这份情,我领受了,也不敢言谢!”’李雁秋一笑说道:“晏老若说领受什么情,那么我初来初宝号,当此满城风雨,遍拿行迹可疑之人之际,晏老对一个萍水相逢,素昧生平的人义赐照顾,这又该怎么说。”

    晏中道:“李爷,您令我汗颜,晏中是这么个脾气,也是应该的。”

    李雁秋道:“随晏老怎么说吧,我有件事要就教聆晏老!

    晏中道:“不敢当,李爷,您只管问,我知无不言!”

    李雁秋沉默了一下,抬眼说道:“我跟令弟几位缘仅不过两面,我自问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几位,为什么他几位要以这种手法对付我!”

    晏中苦笑说道:“不瞒您说、李爷,我也百思莫解!”

    李雁秋道:“晏老该知道,这有可能是个误会,这误会若不赶快想办法解开,类似今夜的事,后日还会发生!”

    晏中陡挑双眉,道:“他几个要再敢”

    李雁秋截口说道:“晏老,我知道,他几位是碍于晏老,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下手,由此,我不愿惹起晏老跟他几位之间有任何不快!”

    晏中扬了扬眉,道:“那么李爷的意思是”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明天我做东,‘东来顺’酒楼上请他几位赏个脸,凭着一杯水酒,我要把这件事说开!”

    晏中神情激动,一点头,道:“李爷,该由我来做东”

    李雁秋笑道:“晏老若想破费,往后有的是机会,不过我告诉晏老,例不可开,否则后日你的积蓄会全被我敲光!”

    贾一飞一旁笑了,晏中也不禁失笑,道:“便把人押给‘东来顺’,我也要请李爷喝个够!”

    李雁秋笑道:“晏老错了,我这个人是个无底大深坑,永远填不满!”

    贾一飞又笑了,晏中却忽地摇头叹道:“他几个该羞愧,他几个该羞愧”

    李雁秋没说话,伸手在火盆上烤起了手。

    刹时间,这柜台前陷入了一片静默中!但,这静默没持续多久,便被晏中打破了。

    他忽地抬眼凝注,道:“李爷,刚才我跟一飞的谈话,您全听了?”

    李雁秋眼望着盆中炭火,淡淡说道:“晏老,没听全!”

    晏中道:“这么说,您只听见”

    李雁秋道:“只听见晏老说事是他几位干的!”

    晏中叹道:“李爷,对您,晏家的事并不怕”

    李雁秋道:“晏老,怎么说我是个外人!”

    晏中道:“可是,李爷,您是我的朋友。”

    李雁秋淡淡笑道:“晏老自己都有所顾忌”

    晏中扬眉说道:“李爷,为了家二叔,我没有任何顾忌!”

    李雁秋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告诉晏老,我很为晏老英雄惋惜!”

    晏中脸色一变,道:“李爷,我诚心求教!”

    李雁秋道:“不敢,晏老,一个字、难!”

    晏中道:“李爷明示!”

    李雁秋笑了笑,道:“佛家语曰,‘色是伤身剑,欲是刮骨刀’美色当前,世上能有几人似柳下惠,除非晏老英雄自己悬崖勒马,别人没有一点办法!”

    晏中皱眉略一沉吟,道:“李爷认为我该找个机会劝劝家二叔。”

    李雁秋摇头笑道:“晏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容易,不信晏老试试,或许晏老英雄有片刻之醒悟,但那只是片刻而已!”

    晏中留然说道:“那么,李爷是叫我”

    李雁秋截口说道:“晏老不会责我交浅言深?”

    晏中正色说道:“我只认为李爷是在又伸援手!”

    李雁秋道:“那么,晏老可愿为我细述当年?”

    晏中微愕说道:“李爷的意思是”

    李雁秋道:“树从根上起,水自源头来,谈谈那一位是怎么进晏家门的!”

    晏中沉默了一下,抬眼说道:“李爷,她原是红遍‘北京城’的‘八大胡同’勾栏烟花”

    李雁秋点头说道:“这个我适才听晏老说了,自古侠女出风尘,勾栏院中未尝没有好女子,但并不多!”

    晏中点头道:“话是不错,李爷、家二叔就没碰上,这件事该从他老人家五十大寿那一天说起,您也该听说过,他老人家是名扬‘北六省’的铁铸的汉子,生平不近女色”

    李雁秋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

    晏中道:“事实上,这不是虚传,他老人家原就没娶过亲,有一年有个弟子跑到‘八大胡同’胡闹,被他老人家亲手打断一条腿,可是从五十大寿那天起,他变了”

    顿了顿,接道:“您知道,他老人家是雄踞‘北六省’的豪客,他做五十大寿,那几天来的热闹可知,北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召来了好几个,其他诸技百艺不胜枚举,整个‘天桥’三天不见开市”

    “那是,”李雁秋点头说道:“全被召进了晏府!”

    晏中微一摇头,道:“固然,这有点过于排场,可是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又是五十大寿,真说起来,那并不为过”

    李雁秋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晏中接着说道:“于是,好事的晚辈们,暗中张罗了另一件事,其实这也是‘北京城’常见的调调儿,内城里那些府即更是屡见不鲜!”

    李雁秋道:“恐怕是把“八大胡同’里的全召来了!”

    “不错!”晏中一点头,道:“确是这样。但没人敢说,瞒着他老人家说是几个酒楼的歌伎,反正那些个人人都有几样拿手的,执壶陪酒之徐,唱上那么几段,轻易地蒙过了一老人家,老人家那天高兴,也就没多问”

    李雁秋道:“自那天以后”

    “还没有,”晏中一摇头,道:“如今我这位二婶儿,也就是当时‘八大胡同’最红的头牌名妓媚娘。也难怪她红,她色艺双绝,又能让每个人一见她便着迷,她、现所当然地被派上寿星那一桌k,当晚,席散后,他老人家大醉酪配,媚娘也就被留下服侍老人家”

    李雁秋眉锋为之一皱。

    晏中接着说道:“以后的情形,也只有他老人家跟媚娘知道了,不过,第二天媚娘走了之后,老人家着实发了一顿脾气,无如那也只是发发脾气而已,并没有追究什么”

    李雁秋道:“该不仅是发发脾气而已!”

    晏中点头说道:“按理说,他老人家该追究,不但该追究,而且该有人遭殃,实际上他老人家只不过是发了顿脾气,以我看,他老人家那顿脾气,也只是表面上的事儿儿”

    李雁秋点了点头,道:“晏老恐怕看对了!

    晏中道:“事实上我当时没有看错,自那时起,他老人家隔几天便背着人跑去找媚娘,越来越勤,您知道,这怎么能瞒得了人,尤其京第一带谁不认识他老人家?日子一久,事也就传闻了,话传到我耳朵里,我不能不劝,可是,不但没用,他老人家索性把媚娘给赎了出来,要进家里,从那时起,她就成了我们兄弟的二婶儿,我一气之下,就跟着开了这家客栈,也就不去那儿走动!”

    李雁秋道:“声色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皓首失节,半生之清苦俱非,这本不算坏事!”

    晏中摇头说道:“事实上,李爷,这根本算不得从良,像她那种头牌红妓,谁不能嫁,为什么偏偏挑中我那一把年纪的二叔?”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晏老,我请问,当初是谁出的主意?”

    晏中道:“还不是老九几个,要不他老人家几年来会老认为老九孝顺,不但他老人家最钟爱老九,而且老九也是我那位二婶面前的大红人儿,对他简直是百依百顺!”

    李雁秋双眉微扬,道:“以令九弟的心智,确不难讨人欢心,晏老、今九弟是怎么个出身?”

    晏中微愕说道:“怎么,李爷?”

    李雁秋淡淡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晏中也未在意,当即说道:“他不是‘北六省’的人,据他说他是江南人,原先他在东城“三英缥局’充当一名趟子手,后来在地方上混熟了,就进了家二叔的门下”

    李雁秋道:“‘三英缥局’?‘铁掌金刀’沈桐春三兄弟开的?”

    晏中点头说道:“不错!李爷,您认识?”

    李雁秋摇头说道:“不认识,只是久仰‘三英源局’威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三英’镖旗所至,无不处处通行!”

    晏中道:“可就怕碰上了李慕凡”

    李雁秋淡淡一笑,改口说道:“晏老,你那二婶,又是怎么个底细?”

    晏中摇头道:“也只知道她原是南七省的人,别的就不清楚了,李爷您该知道,谁会去打听这个?”

    李雁秋道:“媚娘两字,该不是她的本名!”

    晏中摇头说道:“不是,她的姓名她没说过,也没人问她!”

    李雁秋沉默了一下。道:“晏老,她原在‘八大胡同’那个门儿里?”

    晏中道:“那个门儿叫‘迎春院’,您是要”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晏中一点头,道:“那么,李爷,该说的我全说了,您看是”

    李雁秋摇头说道:“晏老,你是个明白人,这种事事关重大,在没有获得确切证据之前,我不敢下断,也不便深说。”

    晏中点了点头,默然未语。

    他这里甫自沉默,李雁秋却忽地望向贾一飞道:“贾老,现在什么时候了?”

    贾一飞下意识地向外望了望,道:“恐怕还不到三更!”

    李雁秋道:“那么二位谈谈吧,我还有点事,要到乐掌柜的那儿去一趟!”

    晏中忙道:“怎么,这么晚了,李爷还要”

    李雁秋笑了笑,道:“前几天约好的,不得不去一趟!”

    说着,他转身向外行去!

    晏中跟贾一飞双双送到门口,晏中道:“李爷,早点回来,别”

    李雁秋回身笑道:“晏老放心,就是碰了面,我也是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说完了话,他退自转身走了!“六福客栈”的那两扇门儿,也随即关上了